關於徐志摩淒涼的詩
徐志摩1908年在家塾讀書,進入硤石開智學堂,從師張樹森,從而打下了古文根底,成績總是全班第一。下面是小編帶來的內容,歡迎閱讀!
徐志摩的詩 《在哀克剎脫***Excter***教堂前》原文
在哀克剎脫***Excter***教堂前①
這是我自己的身影,今晚間
倒映在異鄉教宇的前庭,
一座冷峭峭森嚴的大殿,
一個峭陰陰孤聳的身影。
我對著寺前的雕像發問:
“是誰負責這離奇的人生?”
老朽的雕像瞅著我發楞,
彷彿怪嫌這離奇的疑問。
我又轉問那冷鬱郁的大星,
它正升起在這教堂的後背,
但它答我以嘲諷似的迷瞬,
在星光下相對,我與我的迷謎!
這時間我身旁的那顆老樹,
他廕庇著戰跡碑下的無辜,
幽幽的嘆一聲長氣,象是
淒涼的空院裡淒涼的秋雨。
他至少有百餘年的經驗,
人間的變幻他什麼都見過;
生命的頑皮他也曾計數;
春夏間洶洶,冬季裡婆婆。
他認識這鎮上最老的前輩,
看他們受洗,長黃毛的嬰孩;
看他們配偶,也在這教門內,——
最後看他們名字上墓碑!
這半悲慘的趣劇他早經看厭,
他自身癰腫的殘餘更不沽戀;
因此他與我同心,發一陣嘆息——
啊!我身影邊平添了斑斑的落葉!
一九二五,七月。
①哀克剎脫,現通譯為埃克塞特,英國城市。
徐志摩的詩 《在哀克剎脫***Excter***教堂前》賞析
徐志摩的詩歌中出現過許多關於“墳墓”的意象***如《問誰》、《冢中的歲月》***,
更描繪過“蘇蘇”那樣的“痴心女”的“美麗的死亡”。“死亡”、“墳墓”這些關涉
著生命存亡等根本性問題的“終極性意象”,集中體現了徐志摩作為一個浪漫主義詩人
對生、死等形而上問題的傾心關注與執著探尋。
這是一篇獨特的“中國布林喬亞”詩人徐志摩的“《天問》”。儘管無論從情感強
度、思想厚度抑或體制的巨集偉上,徐志摩的這首詩,都無法與屈原的《天問》同日而語,
相提並論,但它畢竟是徐志摩詩歌中很難得的直接以“提問”方式表達其形而上困惑與
思考的詩篇。
正是在這種意義上,我認為這首並不有名的詩歌無論在徐志摩的所有詩歌中,還是
對徐志摩本人思想經歷或生存狀況而言,都是獨特的。
詩歌第一節先交待了時間***晚間***,地點***異鄉教宇的前庭***,人物***孤單單的抒
情主人公“我”***。並以對環境氛圍的極力渲染,營造出一個寧靜、孤寂、富於宗教性
神祕氛圍與氣息的情境。“一座冷峭峭森嚴的大殿/一個峭陰陰孤聳的身影。”這樣的
情境,自然特別容易誘發人的宗教感情,為抒情主人公懷念、孤獨、蕭瑟的心靈,尋找
到或提供了與命運對話,向外物提問的契機。第二節馬上轉入了“提問”,徐志摩首先
向寺前的雕像——當視作宗教的象徵——提問:“是誰負責這離奇的人生?”
這裡,徐志摩對“雕像”這一宗教象徵所加的貶義性修飾語“老朽”,以及對“雕
像”“瞅著我發楞”之“呆笨相”的不大恭敬的描寫,還有接下去的第三節又很快將發
問物件轉移到其他地方,都還能說明無論徐志摩“西化”色彩如何濃重,骨子裡仍然是
注重現世,不尚玄想玄思、沒有宗教和彼岸世界的中國人。
詩歌第三節被髮問的物件是“那冷鬱郁的大星”——這天和自然的象徵。然而,
“它答我以嘲諷似的迷瞬”——詩人自己對自己的提問都顯得信心不足、彷彿依據不夠。
若說這裡多少暴露出徐志摩這個布林喬亞詩人自身的缺陷和軟弱性,恐不為過。
第四節,抒情主人公“我”把目光從天上收縮下降到地上。中國人特有的現世品性
和務實精神,似乎必然使徐志摩只能從“老樹”那兒,尋求生命之迷的啟悟和解答。因
為“老樹”要比虛幻的宗教和高不可及的星空實在的得多。在徐志摩筆下,老樹同長出
於土地,也是有生命的存在。老樹還能“幽幽的嘆一聲長氣,象是/淒涼的空院裡淒涼
的秋雨”。
“老樹”被詩人完全擬人化了,抒情主人公“我”平等從容地與“老樹”對話,設
身處地地託物言志,以“老樹”之所見所嘆來闡發回答人生之“死生亦大焉”的大問題。
接下去的幾節中,老樹成為人世滄桑的見證人,它有“百餘年的經驗”,見過人間
變幻沉浮無數,也計算過“生命的頑皮”。***似乎應當理解為充滿活力的生命的活動***
無論“春夏間洶洶”,生命力旺盛,抑或“冬季裡婆娑”、生命力衰萎,都是“月有陰
晴圓缺”的自然規律。凡生命都有興盛衰亡、凡人都有生老病死。無論是誰,從嬰孩、
從誕生之日起,受洗、配偶、入教……一步步都是在走向墳墓。徐志摩,與“老樹”一
樣“早經看厭”這“半悲慘的趣劇”,卻最終只能引向一種不知所措的消極、茫然和惶
惑。只能象“老樹”那樣:
“發一陣嘆息——啊!我身影邊平添了斑斑的落葉!”
這裡請特別注意“他自身癰腫的殘餘更不沽戀”一句詩。把自己的身體看成額外的
負擔和殘餘,這或許是佛家的思想,徐志摩思想之雜也可於此略見一斑。徐志摩在散文
《想飛》中也表達過類似的思想:“這皮囊要是太重挪不動,就擲了它,可能的話,飛
出這圈子,飛出這圈子!”
綜觀徐志摩的許多詩文,他確乎是經常寫到“死亡”的,而且“死亡”在他筆下似
乎根本不恐懼猙獰,勿寧說非常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