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幅精選書法作品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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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大師于右任的學書法經歷

  民國三十八年,于右任隨中樞遷臺。他那深厚的漢魏碑學內涵下,所蘊育的真行草各體,氣勢磅懾渾凝,縱橫排蕩,震懾住了每顆熱愛書學的心靈。為當時碑風日熾的臺灣,帶來最大的鼓舞力量;一時洛陽紙貴,求書者踵接不暇,獲書者視若拱璧。近二十年來,書壇、社會、甚至軍中,許多人沉湎於漢魏石刻的研究;有的則直接奉〈標準草書〉為圭臬。一代草聖的影響力,比臺灣三百年來任何書家要光芒萬丈而無遠弗屆。

  右任***1879一1964***名伯循,以字行,祖籍陝西涇陽,出生三原。先後受教於毛班香、朱佛光、毛俊臣、劉古愚等名儒,紮下了深厚的文學基礎。至於他的治學方式和態度,由於尊人新三公博覽群書,伯母房太夫人督導又嚴格,受益於庭訓多。右任學書的過程,最早可追溯幼年隨諸牧兒遊走放牧的時光,當時他只要見到冢旁碑碣上的印刻文字,便會隨手摹擬塗畫,或是拔取冢旁的雜草,捆結代筆,依樣書畫。十一歲進入毛班香私塾,記憶中太夫子毛漢詩喜愛作草書,寫王羲之的「鵝」字,具各種姿態,幼小的心靈,深受潛移默化。幼年時代的他便以書法見賞於毛班香生。

  右任曾經說過,他自十九歲開始對書法產生興趣。由於陝西地處中原文化發祥地,使他有許多機會接觸古代大書家遺留的真跡、碑碣。像民國九年在白水縣史官村出土的〈廣武將軍碑〉,便曾令他雀躍震驚!甚至賦詩讚嘆說:碑版規模啟六朝,寰宇聲價邁二爨。

  民國十五年,他奉命繞道俄蒙援陝,等到會師中原後,便又往來於南京、上海、北平等地,利用種種機會,收買古碑。這種鍥而不捨的學習熱誠,使他的碑石數目日增,到抗戰軍興,共有三百八十塊,墓誌銘原石共一百五十九方;他並把這些珍貴的史學、書學資料,捐贈國家所屬的西安碑林。不得不令人佩服他的書學毅力和無私的愛國熱誠。

  民國十九年,右任賦詩表白了學書的甘苦和執著:「朝寫石門銘、暮臨二十品,竟夜集詩聯,不知淚溼枕。」這首詩為標草的仰慕者說明了最好的入門途徑;也點出了這段時光他所規撫的物件,是偏重北碑。案頭常見的碑拓,不外〈三公山碑〉,〈封禪國山碑〉、〈爨寶子碑〉、〈曹娥碑〉、〈龍門造像〉、〈鄭文公碑〉、〈楊翬碑〉、〈張猛龍碑〉、〈夏承碑〉、〈華山廟碑〉、〈石門銘〉、〈塵鶴銘〉、〈曹子建碑〉、〈大公呂望婢〉、〈吊比干墓文〉等,右任中晚年的草書,涵育著力鼎千鈞、排山倒海的氣勢,便是早期對漢、魏石刻拓本反覆摹,長期醞釀的辛勤與智慧的結晶! 右任自述是到了民國三、四年才真正體會作書的箇中樂趣。特別是接觸〈廣武將軍碑〉後,使他有了致力草書的念頭。民國十六年前後,便開始蒐集研究前代草書家的作品、書論。至於臨寫,應遲到民國二十年。同年,右任有感於中國文字筆畫繁複,書寫困難,於是成立「草書杜」,期望找出草書「實用目的」廢置的緣由,發現了後代的草書作者,過於注意美術價值,使寫法不一,愈難辨認。他決定從事「草書標準化」的文字改革工作,使整理後的草書能夠實用以利天下,利萬世。事實上,民國初年,章太炎***1868一1936***,李濱***1855一1916***,卓君庸***1882一1965***等便曾大力提倡章草以利日常書寫;可惜後繼無力,反而右任的整理、推廣工作,始終不曾中輟。

  右任至民國二十一年成立「標準草書杜」的第一階段工作,也是想訂正一部完善的〈急就章〉,還曾把〈急就章〉徹底的考證一過,二十三年命劉延濤參與甚至在上海登報徵求草書。有人持太和館〈急就章〉〈吳、皇書〉以及他帖求售的,右任獲此存世最完善的版本,興奮異常。同年在還獲得甲秀堂殘帖,內有蕭子云的〈出師頌〉,雖懷疑是臨索靖的版本,但也極難得。右任在大陸的屬下李楚材曾說:「我在於先生左右時,每見他臨〈出師頌〉帖,一次就是五十多遍。」應該就是指的這件藏本。此外又獲得曹子健手稿,鍾繇道德經墨跡;三十年考察西北,於敦煌獲索靖〈月儀帖〉墨跡數字,更為驚歎!雖然真偽難定,但這些章草的寶貴資料,是每一位草書愛好者所夢寐企求的。

  民國二十二年,右任曾邀請章草名家王世鏜前輩到上海切磋研究。右任的辦公室、家中書房,從不懸掛他書法,有則王氏的章草。世鏜歿後,他曾有輓詩:「三百年來筆一枝,不為索靖即張芝。」可說是王氏的知音了。而王氏的南來,對右任的章草涵養,應是有助益的。

  標準草書社後來因章草草法的不一致、落後、不適用而放棄作整理,但右任對章草已控縱自如,由民國二十三年的〈周湘船墓表〉、〈孫荊山墓表〉、〈孫善述墓表〉、二十四年的〈趙次庭墓誌〉、二十五年的〈周石笙墓誌***,便可獲得證明。

  由於稟賦、魄力、努力與眾多人力的配合,使右任獲觀廣博的書學碑帖資料,而悠遊眾家精髓的深度,更是書法史上絕無僅有的。今將異於前論的各種說法分述於後,使後學能更瞭解他「博大能容」的書學經歷和內涵。

  書家李超哉於民國五十七年發表《八法仰宗師》文中載道:「於先生的字.....據他自己告訴我,得力於褚河南實多。」李普同另有看法,認為恐李超哉誤記或於氏不經意之言。確實,以他整個創作過程和作品分析,王羲之、懷素、顏真卿的影響要超過褚遂良許多。

  臺邑名詩書家林熊祥在《書學原論》中說:「顏真卿盤石令張令曉誥身,......諦玩其筆劃則綿裡裹針,......昭代于右任先生筆意時有與此相通者。」「王長者墓誌,......顧氣勢較為雄邁,.......其用意之新穎,于右任先生與之頗有相通處。」

  值得注意的是,前述陝西李楚材又說道:「於先生青年時代在上海辦報之際,專習北魏碑帖,並精心臨何紹基的書法,尤其臨何收藏的〈張黑女墓誌銘〉十分神似;並以何紹基入手,臨寫〈石門銘〉及〈龍門二十品〉。」這種說法,被右任的哲嗣於望德和入室弟子李普同、胡恆所否決,二者指出右任對何紹基的筆勢和***張黑女墓誌銘***的藝術道詣,向來不甚留意,絕不可能據以為書學根基的。

  此外,秦漢磚瓦、漢簡流沙、唐經石窟等都是參考的物件。其中以敦煌、樓蘭、居延等地新出土的木簡,法度最為嫻熟。民國四十六年,中央研究院將舊時西北科學考察團所發掘的居延木簡予以出版,右任為此曾賦詩三首,其中一首是:「此生得見居延簡,相待於今二十年,為謝殷勤護持者,亂離兵火得安全。」右任早年在上海編輯標草時,便極渴望一睹居延漢簡,作為整理草書的參考資料,無奈不能如願。歷經二十年後,終於得以將居延漢簡的神韻融入自己的草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