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名篇寫景抒情散文
寫景抒情散文,不僅是中考文學作品考查的重點體裁,也是許多同學最怵的閱讀體裁。因此,學一點寫景抒情散文的閱讀技巧,對提高文學作品的鑑賞能力,應對中考現代文閱讀的大半壁江山,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供大家欣賞。
:野曠天低樹
作者:楊聞宇
中年人在煩惱裡常常懷念兒時,久住現代化的鬧市很容易回憶起田野上的風景。西行入隴,身住蘭州,我忘不了我兒時的故土在關中,那是原野上到處分佈著雲團一樣的綺麗大樹的關中……
杏樹,早春裡最先著花。彷彿是隱形的春神跨著來自日邊的嬌豔輕捷的一騎騎“駿馬”,當先闖進了曠野,通體的雲霞之色與蹄下剛剛立起的麥苗兒同降同生,粉紅嫩綠,潔淨如洗。杏花展綻得疾速繁盛,褪落得也齊促徹底。待那小麥泛黃時,葉兒裡時時亮開的杏兒也黃澄澄的,豐腴潤澤,十分誘人。杏樹以粉紅、翠綠、澄黃之色彩將花葉果實鋪排在一個緊湊、簡練的序列裡,以悄無聲息的方式顯示著春之多情,春之浩茫。麥收之後,使命已畢的杏樹僅餘青葉,靜下來了,一直平靜到落葉之秋。
洋槐,萬花凋謝它才開。在剛剛波盪開來的綠色裡,槐花一嘟嚕一嘟嚕素白似雪,雅秀高潔,清芬陣陣,鮮洌的氣氛夜靜時尤其襲人。這正是青黃不接、許多人家揭不開鍋的時候。有那盈盈新婦,捏一長鉤挎一竹藍,拽彎帶刺的青枝,小心翼翼地採擷槐花,花串兒嗅之幽香,生啖之則微甜。回家去酒以井水,一笸籮白花撒上三五把麥面,敷霜敷粉,兩手和勻,爾後入籠捂蒸,熟時趁熱拌以少許油鹽,油香淡淡,花香微暖,筋實而耐嚼,妙不可言,村人便稱之為“麥飯”。陸游的“風吹麥飯滿村香”,很切合關中的這一景況。鮮花白麵,調料不宜重,火候不宜猛。新過門的小媳婦外表俊樣,是不是兼有內秀?這春日裡第一課就考個八九不離十了。槐從鬼,有鬼氣,其考試新婦之手段也相當詭祕。
柿樹,無疑是色調至為沉著的一種果樹。春深時節,它才將指甲蓋似的蠟黃花兒隱蔽在密葉裡,不露色相,什麼異味也沒有。有的玩童長成棒小夥了,仍以為柿樹十年二十年不作花哩。經夏而入秋,雁唳長空,寒霄裡殺下了嚴霜,碧綠的柿樹這才著火一樣旺烘起來,蠟黃花兒偷偷結下拳樣的青柿子先紅,紅燈籠一樣惹眼,接著是巴掌大的葉兒突然間洇染而紅透,整個碩大樹冠像是墜接在西海的殘陽,潑血一樣焚燒,潑血一樣紅。火炬在黑夜裡最熱烈,柿樹在秋野上最壯觀。它是自然界的最後一抹成熟,是天地間所有綠色卷旗回營的號令。
杏樹掀開了春之裙裾,柿樹則收攬了繽紛的秋意,以杏花之粉紅為始,以柿葉之絳紅終局,既關乎人事,也正屬於造化的安排。
更有花色雅淡者,是柳樹。在村外貼河近渠的野地裡,鵝黃初上,茸如小繭,誰曉得是葉芽呢還是花苞?絲絛如簾,葉兒秀媚,蔭涼濃淡相宜,正好隱蔽住人身,也正好洩漏下月輝,這正是男兒的粗獷青春與女兒純貞的情愫迸射出生命的第一朵火花的所在,這“火花”便是柳樹所獨有的天然花朵了——論絢麗,論神奇,大千世界裡難得其儔。
柳樹是天地流水差遣於月地裡的愛的信使,由它撮合成的姻緣是最美滿的姻緣。村巷媒婆們捏弄下的婚姻,全不及柳下之盟來得幸福,來得如意。
蘭州市區裡,我住六層樓,在最高層。東過馬路,是“寧臥”賓館,賓館外圍林木蔭蔭,內部設施是相當出色,自北京來的高階領導,俱安排在那裡。“寧臥莊”,好漂亮的名兒,和平安恬,高忱無憂,有出塵脫世之意味。有一天,一進城的菜農忽然告訴我:“這地方以前是莊稼地,村名叫‘牛臥莊’,後來改名兒時動了一個字。”一字之移易,截然形成的是兩重境界,何況我是遠走他鄉,從戎西上千餘里呢!回得家來,俯倚陽臺,我又一次眺望那個賓館,自“寧臥莊”往東,在那黃河投奔而去的遠方,便有我的故鄉,思絮如雲,我又想起了鄉村原野上一株株的大樹……
——這幾樣樹,花果枝葉動不動被人攀折,立身多艱,軀幹是怎麼也射不高長不直,形貌不揚,繩墨成性的木匠們也便不屑為顧;匠人不屑,反而能長命高壽。田壟、井臺、河道旁邊,一株株龍幹虯姿,偃蹇,倔強,默默然佇立於野。乍然看去,僂腰俯首,又一如閱世頗深的老人。老人自有老人的信念:饑饉歲月兮新樹繁花,風骨彌剛;接濟人世兮不拘一格,醜又何妨!
我的兒女們自小從城市裡長大,日後不論有多大的滄桑變遷,他們也不會有這樣一頁廖廊而富於野性的回憶了。失卻此憶,在他們是有幸呢,還是不幸?
:石湖
作者:鄭振鐸
前年從太湖裡的洞庭東山回到蘇州時,曾經過石湖。坐的是一隻小火輪,一眨眼間,船由窄窄的小水口進入了另一個湖。那湖要比太湖小得多了,湖上到處插著蟹籪和圍著菱田。他們告訴我:“這裡就是石湖。”我矍然的站起來,在船頭東張西戶的,儘量地吸取石湖的勝景。見到湖心有一個小島,島上還殘留著東倒西歪的許多太湖石。我想:“這不是一座古老的園林的遺蹟麼?”
是的,整個石湖原來就是一座大的園林。在離今八百多年前,這裡就是南宋初期的一位詩人范成大***1126-1193年***的園林。他和陸游、楊萬里同被稱為南宋三大詩人。成大因為住在這裡,就自號石湖居士,“石湖”因之而大為著名於世。楊萬里說:“公之別墅曰石湖,山水之勝,東南絕境也”。我們很嚮往於石湖,就是為了讀過范成大的關於石湖的詩 。“石湖”和范成大結成了這樣的不可分的關係,正像陶淵明的“慄裡”,王維的“輞川”一樣,人以地名,同時,地也以人顯了。成大的“石湖居士詩集”,吳郡顧氏刻的本子***1688年刻***,凡三十四卷,其中歌詠石湖的風土人情的詩篇很不少。他是一位中國文學史上重要的田園詩人,繼承了陶淵明、王維的優良傳統,描寫著八百多年前的家民的辛勤的生活。他的“四時田園雜興六十首”,就是淳熙丙午***1186年***在石湖寫出的,在那裡,充溢著江南的田園情趣,像讀米芾和他的兒子米友仁所作的山水,滿紙上是雲氣水意,是江南的潤溼之感,是平易近人的熟悉的湖田農作和養蠶、織絲的活計,他寫道:
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
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
農村裡是不會有一個“閒人”存在的,包括孩子們在內。
垂成穡事苦艱難,忌雨嫌風更怯寒。
□訴天公休掠剩,半償私債半輸官。
他是同情於農民的被肅削的痛苦的。更有連田也沒有得種的人,那就格外的困苦了。
採菱辛苦廢犁鋤,血指流丹鬼質枯。
無為買田聊種水,近來湖面亦收租。
他住在石湖上,就愛上那裡的風土,也愛上那裡的農民,而對於他們的痛苦,表示同情。後來,在明朝弘治間***1488——1505年***,有莫旦的,曾寫下了一部《石湖志》,卻只是誇耀著莫家的地主們的豪華的生活,全無意義。至今,在石湖上莫氏的遺蹟已經一無所存,問人,也都不知道,是“身 與名俱朽”的了。但范成大的名字卻人人都曉得。
去年春天,我又到了洞庭東山。這次是走陸路的,在一年時間裡,當地的農民已經把通往蘇州的公路修好了。東山的一個農業合作社裡的人,曾經在前年告訴過我:
“我們要修汽車路,通到蘇州,要迎接拖拉機。”
果然,這條公路修汽車路,如今到東山去,不需要走水路,更不需要花上一天兩天的時間了,只要兩小時不到,就可以從蘇州直達洞庭東山。我們就走這條公路,到了石湖。我們遠遠地望見了渺茫的湖水,安靜地躺在那裡,似乎水波不興,萬籟皆寂。漸漸地走近了,湖山的勝處也就漸漸地豁露出來。有一座破舊的老屋,總有三進深,首先喚起我們注意。前廳還相當完整,但後邊卻很破舊,屋頂已經可看見青天了,碎瓦破磚拋得滿地。牆垣也塌頹了一半。這就是范成大的祠堂。牆壁上還嵌著他寫的“四時田園雜興”的石刻,但已經不是全部了。我們在湖邊走著,在不高的山上走著。四周的風物秀雋異常。滿盈盈的湖水一直溢拍到腳邊,卻又溫柔地退回去了,像慈母撫拍著將睡未睡的嬰兒似的,它輕輕地撫拍著石岸。水裡的碎磁片清晰可見。小小的魚兒,還有頑健的小蝦兒,都在眼前游來蹦去。登上了山巔,可望見更遠的太湖。太湖裡點點風帆,歷歷可數。太陽光照在潾潾的湖水上面,閃耀著金光,就像無數的魚兒在一剎那之間,齊翻著身。綠色的田野裡,夾雜著黃色的菜花田和紫色的苜蓿田,錦繡般地展開在腳下。
這裡的湖水,滋育著附近地區的桑麻和水稻,還大有魚蝦之利。勞動人民是喜愛它的,看重它的。
“正在準備把這一帶全都綠化了,已經栽下不少樹苗了。”陪伴著我們的一位蘇州市園林處的負責人說道。
果然有不少各式各樣的矮樹,上上下下,高高低低地栽種著。不出十年,這裡將是一個很幽深新潔的山林了。他說道:“園林處有一個計劃,要把整個石湖區修整一番,成為一座公園”。當然,這是很有意義的,而且東山一帶也將成為上海一帶的工人療養區,這座石湖公園是有必要建設起來的。
他又說道:“我們要好好地保護這一帶的名勝古蹟,範石湖的祠堂也要修整一下。有了那個有名的詩人的遺蹟,石湖不是更加顯得美麗了麼?”
事隔一年多,不知石湖公園的建設已經開始了沒有?我相信,正像蘇州——洞庭東山之間的公路一般,勤勞勇敢的蘇州市的人民一定會把石湖公園建築得異常漂亮,引人入勝,來迎接工農階級的勞動模範和遊覽和休養的。
:一朵小花
作者:古清生
面對一朵小花,我能對它說什麼呢?今年北京的春天,總共下過兩場半雨,且只是略略地溼了下街道,因而乾燥的景況是可想而知的了。乾燥的春天,沙塵飛揚,街的花壇上,那土便是水泥灰一般,一丁點兒的溼潤也沒有。這當然讓我對北方的植物產生一種深刻的同情,要在這樣的土地上生長,開花,並把生命的枝丫努力地探向天空。這又是要有怎樣的堅韌呢?
獨自由南國漂泊到京都,在這裡度過如許孤寂的時光,夜夜孤燈長伴,青春便沿著書頁字間飄移,生命化做行行抒情抑或並不抒情的文字,只把日子過得如北國的大地般荒涼。只把心靈來叩問,人的一生,是應該如何地度過呢?我為什麼要如此地奔波而不屈地尋找那極目難眺的遠岸呢?伴我只有京都月華,它柔涼而明淨,輕輕地在窗前鋪展一方,引我鄉思無限。而這些時日,文稿賣得不多,口袋裡常常空空如也,以至於擠壓去我本來可能獲得的詩情。沒有詩情也罷,甚而令我連丁點兒的遊興也無,想想那毫無溼潤的土地,令我的心靈也乾渴。
然而,這一天我走在街的花壇旁,我忽然發現,這乾渴得如同水泥灰的泥土,居然萌出幾點新綠,且自信地開出幾朵小花,黃燦燦的小花。它們在春天的陽光照臨下,竟是透著那麼一份驚喜,它們的根就紮在這塊毫無溼潤的土地上。它們,是以怎樣的毅力在這樣的土地上生長起來的呵?我索性停下步來,俯身凝視著一朵小花,它向我微笑著,因它的緣故,我發現陽光要美妙得多。這樣一朵小花,它有兩片小小的葉子,像兩隻舉起歡呼的小手,有一根小莖,極綠,在春風吹拂裡顫慄不止,它整個的形像微小而精緻,令人不忍觸碰。它便是這樣一個小小的生命,一朵開放在春天裡的小小花朵,它猛然地讓我感悟到生命力的強大。在如此乾燥的土地上,紮根,吸收到哪怕一丁點兒的養份,極頑強地生長出來,還綻開小小花朵,捧起即便是這樣微小的顏色,微小的喜悅,但它終是這春天裡的花朵的一種呵!它的呈現,嫵媚了我心頭的枯燥的北國的春天。
一朵小花,它竟拂去我心頭的冷寂和積塵,它把這一捧小小的美麗託送給我,它讓我在它的面前思之不已。我們的生命,究竟有沒有一朵小花強大?有它的從容而飽含激情?有沒有它那麼一點點亮色?我還呼吸到小花兒的淡淡的一縷清香,它在陽光裡暗放。終於是看得久了,我用心靈輕輕地撫摸它,我的心剎時也芬芳,即便北國這樣的土壤,它亦是要養育一種花朵呵,所謂的荒涼,原來竟是心靈所生,真正的土地,也總是會有花朵的,會有這樣小小的花朵。我就用這朵小花拂去我孤旅的疲憊,且要把它移植到我的文字裡,讓我的文字也暗香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