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國學之無為而治

  “無為”是道家最基本的精神之一,是一種精神境界,它與“道法自然”的價值取向是完全一致的。“無為”的精神境界就是“道法自然”的價值取向的直接體現。無為的本質就是順應自然的變化,使事物保持其天然的本性,不人為造作,達到“無為而無不為”。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老子》四十八章***,老子認為做學問要天天的增加知識,而體道則要天天削減私慾,損之又損,就達到無為、無為便可以無不為,如果不妄為,那就沒有什麼事情做不成。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二十五章***,這是老子五千言講的主要問題。天地萬物是由道創生的,而道則要依法於最高的準則“自然”,人要依法地、天、道,便必須也依法自然。道常無為而無不為,這個“無為而無不為”,便是“自然”的體現。

  在治國安邦方面,老子用“無為”思想來詮釋他的政治哲學。“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老子》七十五章***,老子說統治者為了滿足私慾而做出禍害百姓,違反天道的行為,所以使百姓飢餓,國家難治。“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老子》二十九章***,是說統治者採取“有為”的原則去治理天下,所以只會失敗。“無為”便是指去除私慾,順著民心,順著天道去處事的原則。“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成也,王侯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老子》三十二章***,治理天下的人,要是能遵守天道的無為,則萬物將自賓從,自化育。“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慾而民自樸”***《老子》五十七章***,“無為”便是好靜,無事,無慾,人民便會順化,純正,富足,純撲。“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老子》四十八章***,“無為”便是無事,不製造逆民心,違天理的事端,無事才可以取天下。“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老子》六十四章***,“無為”就是順從、輔助自然的發展,而不敢幹預。

  老子把“道”區分為“天之道”和“人之道”,其中含有自然法則和人類法則相比較的意味。老子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所以,老子主張“人之道”應當效法“天之道”,復歸於“不爭”“不言”,“無私”“無為”的自然本性。

  在個人修煉上老子提倡自然“無為”。“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老子》七章***,老子認為“無為”便是無私,不爭先,置身度外,因為無私,才能達到自己理想的目的。“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老子》二章》***,“無為”便是事成後不佔有,不自恃,不居功,因為不居功,其功勞不會失去。“功成身退,天之道”***《老子》九章***,“無為”就要功成身退,這是天道。“天之道,不爭而善勝”***《老子》七十三章***,“夫唯不爭,故無憂”***《老子》八章***,無為就是不爭,不爭便能取勝而又沒有禍害。“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老子》四十四章***,“故知足之足常足”***《老子》四十六章***,“無為”就是知足,知止,這樣便長滿足,可以長久。“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老子》四十九章***,“無為”就是沒有自己的私心,以百姓心為心。

  莊子繼承了老子的思想,同樣認為道有“天道”與“人道”之別,他明確地指出:“何謂道?有天道,有人道。無為而尊者,天道也;有為而累者,人道也。”這裡,“無為”同樣是指天然的意思,而“有為”則是指人為的意思。莊子經常用寓言和比喻來說明天然和人為。在他看來,牛馬生就了四隻腳,這就叫做天然;而用繩索套住馬頭,拴住牛鼻子,這就叫做人為。所以他說:“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謹守而勿失,是謂反其真”***《莊子·秋水》***,就是說,不要以人為去毀天然,不要以造作去滅性命,不要以有限之得去殉無窮之名。如此謹慎地持守下去而不要有所閃失,這就叫做迴歸本真。《莊子·應帝王》中有一則寓言:相傳南海的大帝叫闞,北海的大帝叫忽,中央的大帝叫渾沌。闞和忽常常在渾沌之地相聚,渾沌非常友善地接待他們,闞與忽為了報答渾沌的恩德,見它沒有七竅,便為他鑿七竅。於是,他們每天鑿出一竅,過了七天,七竅鑿成了,而渾沌也死去了。寓言通過闞和忽出自好心而做了壞事,來強調天道自然無為,反對把人的意志強加給天地萬物。

  在莊子看來,人與天地萬物都有其自然的本性,然而世人往往違背其本性,偏要人為造作,賣弄機巧聰明,迷戀繁文縟節,追求浮躁虛華,不僅使物的真性喪失了,而且也使人自身所固有的自然的本性喪失殆盡。在此方面,《莊子·馬蹄》一文闡述得最為詳明。《馬蹄》一文開門見山,從馬的自然本性說起。馬蹄可以踏霜雪,毛可以御風寒,吃草飲水,蹺足而躍,這就是馬的真性。等到後來出了個伯樂,他揚言:“我善於治理馬。”於是給馬燒烙印記,梳剪鬃毛,修刻蹄子,絡套馬頭,然後用繩索把它們拴在一起,用柵欄把它們編在一起,這樣一來,馬就死了十之二三。再加上餓它、渴它,急速地驅使它,沒完沒了地調治它,前面有軛頭、嚼子和韁繩的牽制,後面有皮鞭的威逼,這樣整治下來,馬就死了超過半數。伯樂治馬,陶匠治土,木匠治木,他們所治之物不同,但他們利用智慧技藝進行人為造作的結果卻相同,使得所治之物都喪失了自身的自然本性。在莊子看來,聖人、伯樂及工匠們都有各自不同的智慧和才能,而恰恰是這些智慧和才能造成了人和物自然本性的喪失。所以,莊子認為,工匠們的罪過就在於他們用機巧的手藝破壞了物的純樸本性,把物變成了器皿;伯樂的罪過就在於他用純熟的治馬術泯滅了馬的真性。而聖人的罪過就在於他譭棄了人的自然本性。從中我們可以體悟到道家一貫主張“絕聖棄智”的良苦用心。

  《莊子·養生主》中的寓言“庖丁解牛”裡為梁惠王宰牛的廚師,他手起刀落,一招一式,就像和著音樂節拍跳舞一樣,而且遊刃有餘,乾淨利索。梁惠王連連稱讚,不解其技藝為何如此高超。廚師講了一大通道理,究其解牛祕訣只是八個字:“依乎天理”,“因其固然”,也就是遵循事物內在的規律性。可見,道家的“無為”思想的實質在於:反對違揹人的本性和違背自然法則的肆意妄為。其宗旨在於,消解人與自然的對立,達到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

  我們可以看到,道家主張無為,始終是在努力消除現實生活中的兩種對立:一是現實社會中違揹人性的綱常法度與人的自然本性的對立,二是憑藉有限的知識妄自尊大的人與自在無為的大自然的對立。莊子主張“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莊子·大宗師》***,是說不要以心智去違背自然之道,不要以人為的造作去幫助自然,乃至毀滅自然。但在現實社會中,人們往往憑藉那麼一點點非常有限的片面的知識,仰仗著自己幾乎無法控制的現代科學技術,便自以為是世界的主宰。人們為了追求自身的發展,滿足日益膨脹的功名利祿的需要,肆無忌憚地掠奪自然,狂妄自大地揚言要征服自然,於是破壞了自然的生態平衡,造成了環境的嚴重汙染,甚至直接威脅了人類自身的生存。這都是違背自然之道、不按自然規律辦事的必然結果,它與道家的“自然無為”的思想恰恰相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