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分一釐米段落層次
《一釐米》 是畢淑敏的小說文章,這是一篇很典型的以小見大的作品。下面是小編給大家整理的方法,供大家閱讀!
課文可分成三個部分,其中二、三部分為課文的重點。
第一部分***從開頭到“烘製螺旋形沾滿芝麻的小火燒”***:交待主人公的做事原則和身分,為人物的出場做鋪墊。
第二部分***從“她領著兒子小也上汽車”到“她覺得生活多了幾分追求”***:圍繞“一釐米”集中寫了主人公陶影與兒子乘車的一次經歷。
第一層***從“她領著兒子小也上汽車”到“她不願撒謊”***:詳寫了主人公與兒子乘車的一次經歷。
第二層***從“這樣挺累的”到“她覺得生活多了幾分追求”***:以一次吃西瓜為例,點出主人公對兒子全力以赴,進行正面教育的必要性。
第三部分 *** 從“今天她領小也到一座巨大的寺廟參觀”到結尾***:圍繞“一釐米”,集中記敘了主人公與兒子一次參觀寺廟的經歷。
第一層***從“今天她領小也到一座巨大的寺廟參觀”到“況且他能否明白這其中的奧妙?”***:
圍繞“一釐米”,集中記敘了主人公與兒子一次參觀寺廟的經歷。
第二層:***從“小也的目光總是怯怯的”到結尾***:交待主人公為融化兒子心中的寒冰而做的一系列的努力。
畢淑敏一釐米原文
陶影獨自坐公共汽車時,經常不買票。
為什麼一定要買票呢?就是沒有她,車也要一站站開,也不能因此沒有司機和售票員,也不會少燒汽油。
當然她很有眼色,遇上認真負責的售票員,她早早就買票。只有對那些吊兒郎當的,她才小小地懲罰他們,也為自己節約一點錢。
陶影是一家工廠食堂的炊事員,在白案上,專做烤烙活,烘製螺旋形沾滿芝麻醬的小火燒。
她領著兒子小也上汽車。先把兒子抱上去,自己斷後。車門夾住了她背上的衣服,好像撐起一頂帳篷。她伶俐地扭擺了兩下,才脫出身來。
“媽媽,買票。”小也說,小孩比大人更重視形式,不把車票拿到手,彷彿就不算坐車。
油漆皸裂的車門上,有一道白線,像一隻蒼白的手指,標定一·一○米。
小也擠過去。他的頭髮像於草一樣蓬鬆,暗無光澤。陶影處處儉省,但對孩子的營養絕不吝惜。可惜養料走到頭皮便不再前進,小也很聰明,頭髮卻亂紛紛。
陶影把小也的頭髮往下捺,彷彿撥去浮土觸到堅實的地表,她摸到兒子柔嫩的頭皮,像是塑料製成,有輕微的彈性。那地方原有一處縫隙。聽說人都是兩半對起來的。對得不穩,就成了豁豁嘴。就算對得準,要長到嚴絲合縫,也需要很多年。這是一道生命之門,它半開半合,外面的世界像水樣,從這裡流進去。每當撫到這道若隱若現的門縫,陶影就感覺到巨大的責任。是她把這個秀氣的小男孩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她很普通,對誰都不重要,可有可無,唯獨對這個男孩,她要成為完美而無可挑剔的母親。
在小也的圓腦袋和買票的標準線之間,橫著陶影纖長而美麗的手指。由於整天和油麵打交道,指甲很有光澤,像貝殼一樣閃亮。
“小也,你不夠的。還差一釐米。”她溫柔地說。她的出身並不高貴,也沒讀過許多書。她喜歡溫文爾雅,竭力要給兒子留下這種印象,在這樣做的過程中,她感覺自身高貴起來。
“媽媽!我夠來我夠來!”小也高聲叫,把腳下的踏板跺得像一面鐵皮鼓。“你上次講我下次坐車就可以買票了,這次就是下次了,為什麼不給我買票?你說話不算話!”他半仰著臉,憤怒地朝向他的媽媽。
陶影看著兒子。一張車票兩毛錢。她很看重兩毛錢的,它等於一根黃瓜兩個西紅柿如果趕上處理就是三捆小紅蘿蔔或者乾脆就是一堆夠吃三天的菠菜。但小也仰起臉,像一張半開的葵盤,準備承接來自太陽的允諾。
“往裡走!別堵門口!這又不是火車。一站就從北京到保定府了,馬上到站了……”售員不耐煩地嚷。
按照往日的邏輯,衝她這份態度,陶影就不買票。今天她說:“買兩張票。”
面容凶惡的售票員眼睛很有準頭:“這小孩還差一釐米,不用買票。”
小也立刻矮了幾釐米,而絕不是一釐米,買票與不買票強烈地關係著一個小小男子漢的尊嚴。
兩毛錢就能買到尊嚴,只發生在人的童年。沒有一個媽媽能夠拒絕為孩子提供快樂。
“我買兩張票。”她矜持地重複。
小也把他那張票粘在嘴脣上,噗嚕噗嚕吹著響,彷彿那是一架風車。
他們是從中門上的,前門下的。前門男售票員查票,陶影覺得他很沒有眼力:哪個帶孩子的媽媽會不買票?她就是再窮再苦,也得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能昂起頭。
她把票很瀟灑地交給售票員,售票員問:“報銷不?”她說:“不要了。”其實地應該把票根儲存起來。這樣以後哪次集體活動或開食品衛生會,她騎車去,回來後可以用這張票報銷,夫婦都是藍領工人,能省就省一點。可小也是個絕頂機靈的孩子,會追著媽媽問:“咱們出來玩的票也能報銷嗎?”在孩子面前,她不願撒謊。
這樣挺累的,她按照各種父母必讀上的標準,為自己再塑一個金身。你得時時注意檢點,因為面對一個無所不在的觀眾。不過也充滿了溫馨與愛。比如吃西瓜,只要小也在,她一定時時提醒自己,不要把西瓜皮啃得太苦。其實在她看來,西瓜瓤與西瓜皮沒什麼大分別,一路吃下去,不過紅色漸漸淡了,甜味漸漸稀了,解渴消暑是一樣的。瓜皮敗火,還是一味藥呢。終於有一天,她發現兒子也像媽媽一樣,把瓜皮啃出梳齒樣的牙痕,印堂上粘了一粒白而軟的嫩瓜子時,她勃然大怒了:“誰叫你把瓜皮啃得這樣苦?要用瓜皮洗臉嗎?”小也被媽媽嚇壞了,拿著殘月一般的瓜皮顫顫兢兢,但圓眼睛盛滿不服。小孩子是天下最出色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行家。陶影從此明白了,以她現有的家境要培育出具有大家風度的孩子,需要全力以赴的正面教育。這很難,就像用小米加步槍打敗飛機大炮一樣,但並不是做不到。在這個過程中,她覺得生活多了幾分追求。
今天她領小也到一座巨大的寺院參觀,小也長這麼人,還沒見過佛。陶影心裡是不信佛的,她不會讓小也磕頭。這是迷信,她知道。
門票五塊錢一張。如今廟也這樣值錢了。票是紅案上的老張給的。期限一月,今天是最後一天,老張神通大,什麼人都認識。有時拿出一本像撕掉皮的雜誌說:“見過嗎?這叫大參考。”陶影覺得論個頭,它可比報紙樣的參考訊息要小得多,怎麼能叫大參考呢?問老張,老張也說不清,只說別人都這麼叫,許是把雜誌拆開來一張張鋪開,終歸是要比那張小報大的。想想也很有理。仔細看那大字印的參考,上面還在議論海灣戰爭會不會打,其實大家都在談伊拉克的戰爭賠款問題了,說他們除了伊拉克棗,不知道還有什麼。不管怎麼說,陶影還是佩服老張。為了這鍥而不捨的佩服。老張給她這張票。“就一張啊?”感激之餘,陶影還不滿足。”爺們就算了,領孩子開開眼唄!不滿一米一的孩子免票。實在不樂去,到門口把票搗騰出去,夠買倆西瓜的!”老張設身處地為她著想。
她特地倒要帶小也來玩。
京城裡難得有這一大片森然的綠地。未及靠近,便有湛涼的冷綠之氣漫溢而來。彷彿正要面臨一座山谷或是一道飛瀑。小也從媽媽手裡奪過門票,又含在喉裡,飛快地跑向金碧輝煌的寺門,彷彿一隻渴極了要飲水的小動物。
陶影突然有些傷心。不就是一座廟嗎?怎麼連媽媽都不等了,旋即又釋然,帶兒子出來,不就是要讓他快樂嘛!
廟門口的守衛是一個穿著紅衣黑褲的青年。想象中應該穿黃色工作服,現在這一身打扮,令人想起餐廳和飯店。
小也很流暢地跑過去,好像那是流量很大的瀉口,而他不過是一滴水珠。紅衣青年很敏捷地摘下他口中的票,彷彿那是清明節前的一片茶葉。
陶影用目光包裹著兒子,隨著小也的步伐,這目光像柔硬的蠶絲從繭中袖了出來。
“票。”紅衣青年攔住她,語句簡單得像吐出一枚棗核。
陶影充滿感情地指了指小也。她想所有的人都會喜歡她的兒子。
“我問的是你的票。”紅衣青年僵硬地說。
“不是剛才那孩子已經給你了嗎?”陶影安靜地解釋。這小夥子太年青,還沒來得及做爸爸。今天出來玩,陶影心境很好,她願意有始有終。
“他是他的。你是你的。”紅衣青年冷淡地說。
陶影費了一番思索,才明白紅衣青年的意思:他們娘倆應該有兩張票。
“小孩不是不要票嗎?”陶影不解。
“媽媽你快一點啊!”小也在遠處喊。
“媽媽就來。就來。”陶影大聲回答。附近有人圍攏來,好像魚群發現了燈光訊號。
陶影急了,想趕快結束這件事,她的孩子在等她。
“誰說不要票?”紅衣青年歪著頭問,他挺喜歡人越聚越多。
“票上說的。”
“票上怎麼說的?”紅衣青年彷彿一個完全的外行。。
“票上說不足一米一的孩子免費參觀,超過一米一的孩子照章購票。”陶影自信自己背得一點不錯,但她還是伸手想從廢票箱裡掏出一張,照本宣讀比背誦更接近真實。
“別動!別動!”紅衣青年突然聲色俱厲。陶影這才感到自己舉動不當,像冬天觸到暖氣片似地縮回手。
“您很清楚嗎?”紅衣青年突然稱她為“您”。陶影聽出了敵意,還是點點頭。
“可是您的孩子已經超過了一米一。”紅衣青年很肯定地說。
“沒有。他沒有。”陶影面帶微笑地說。
人們天生地傾向母親。
“他從這裡跑過去,我看得很清楚。”小夥子斬釘截鐵。他順手一指,牆上有條紅線,像雨後偶爾爬上馬路的蚯蚓。
“媽媽,你為什麼還不進來?我還以為你丟了呢!”小也跑過來,很親熱地說,好像他媽媽是他的一件玩具。
人們響起輕微的鬨笑。這下好了,證據來了,對雙方都好。
紅衣青年略略有些緊張。當然他是秉公辦事,當然他明明看清楚的。可這個逃票的女人不像別人那樣心虛,也許,這才更可惡。他想。
陶影果然很鎮定,甚至有點洋洋得意,兒子喜歡熱鬧,喜歡被人注意,這種有驚無險的遭遇,一定會令小也開心。
“你過來。”紅衣青年簡短地命令小也。
人們屏氣靜心等待。
小傢伙看他的媽媽,媽媽向他鼓勵地點點頭。小也很大方,輕輕地咳嗽了一下,又揪了揪衣服,像百米賽跑衝刺似地撞開了眾人的視線,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了紅蚯蚓旁。
於是——人們無可置疑地看到——紅蚯蚓掛在小傢伙的耳朵上。
這怎麼可能?!
陶影一個箭步衝過去,啪地一下打在孩子的頭顱上,聲音清脆,彷彿踩破一個乒乓球
皮。
小也看著陶影,並沒有哭。驚訝大於疼痛,他從未捱過媽媽如此凶猛的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