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馬克思現代性批判之我見

[論文關鍵詞]馬克思 現代性批判 實踐 
  [論文摘要]馬克思的現代性視域正是在對現代性批判反思的過程中逐漸展現出來的。從“感性人的感性活動出發”去“改變世界”、從“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的交往實踐觀,其根基和路向對啟蒙現代性的兩大基石——大寫的、抽象的人和大寫的、絕對理性具有本然的變革性,造就馬克思現代性批判的核心層面。 
  一、馬克思現代性視域的出場 
  任何思想都是時代的思想。馬克思的現代性視域首先是其出場的歷史語境使然。馬克思對自己思想出場的歷史語境有著極為深刻的敏感性。馬克思出場的歷史語境和出場路徑都是現代社會,即資本全球化的社會。正是在對資本全球化社會的批判性反思中,馬克思得到了關於現代性的深刻理解,使馬克思的現代性視域出場。在《德意志意識形態》、《共產黨宣言》、《僱傭資本與勞動》、《資本論》等關於現代性批判的經典著作中,馬克思一反以往思想 


  家以研究資本社會“合理性”和“合法性”的為主要目標的致思路徑,他主要從“病理學”的角度對資本全球化社會進行了批判和反思,從而奠定了開啟馬克思現代性視域的基點。馬克思現代性視領的出場既是對資本全球化歷史語境的現實批判,又是對現代性視域的一次大變革。他在思想史上最早清醒地洞察到,現代性的巨集大敘事並不像它所聲稱那樣具有“普遍性”,“理性王國”的價值理想承諾也不像它所宣稱的那樣純淨和透明。在現代性巨集大敘事的普遍主義承諾背後,深深蘊含著一種特殊主義的、非理性的權力關係,它體現的是特殊者的特殊利益,貫徹的特殊者的特殊意志,因此,現代性的巨集大敘事在實質上是一種充滿壓制性、排它性和壟斷性的專制話語,以之作為現代人的價值基礎和價值尺度,等於樹立了一個虛假的偶像,現代人自以為獲得了絕對可靠的價值的阿基米德點時,實質上這價值基點的底部已裂開了一個巨大的深淵。 

  馬克思對現代性的診斷是從商品開始的。馬克思認為,商品作為現代社會的細胞,它以最直接的形式體現著現代社會的現代性特徵,對現代性的解剖必須從對商品的分析開始。商品看似簡單,實則充滿了形而上學的微妙和神學的怪誕。商品的這種謎一般的性質就是商品的拜物教性質。在馬克思看來,商品的物化和商品拜物教構成了現代社會的日常意識,也構成了現代性的基本觀念。貨幣拜物教是商品拜物教的完成形式,它把私人勞動的社會屬性和社會關係嚴密地遮蔽起來了。這裡,馬克思的旨趣在於通過分析物質在現代社會中的具體形態——商品和商品拜物教揭示出現代社會中人與人的關係已變成物與物的關係,成為人們無法駕馭並統治人們的異化關係。這種深刻的批判意識開啟了現代性解讀的根本性的路徑,為當代人反思理性提供了一個堅實的基點。資本是馬克思現代性診斷的核心。馬克思通過對資本的解剖,確立了關於現代性的發生學、病理學和未來學,從而完成了他對現代性命運的系統的全方位考察。在馬克思看來,資本永不停息的運動方式造成的現代社會的動盪不安變動不居構成現代性的基本症候之一。“它使人和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利害關係,除了冷酷無情的‘現金交易’,就再也沒有任何另Ⅱ的聯絡了。資本是天生的國際派。對於剩餘價值的無止境的貪慾使資本充滿了不斷膨脹和擴張的衝動,它力求衝破各種地域的限制,為自己的生存和發展尋求更大的空間。這樣就使得資本不斷越出本國範圍,去開闢世界市場。“創造世界市場的趨勢已經直接包含在資本的概念本身中,任何界限都表現為必須克服的限制。”兒嘲當一國資源、市場滿足不了資本最大限度地追逐利潤的要求,進而限制了資本原始積累和資本成長的時候,雄心勃勃的資本就必然會超越國界,到全球任何一個地方去尋找新的投資機會,去開拓新的世界市場。因此,全球化乃是資本自發運動的必然邏輯結論。在此基礎上,馬克思提出了他的世界歷史理論。他認為,正是憑藉資本運動和世界市場,資本主義才在全球範圍內建立起廣泛的經濟體系,把一切民族和國家都卷人世界經濟體系中,從而完成了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可見,在馬克思的診斷中,資本構成了現代社會的基礎和動力,構成了各種現代性現象的核心和靈魂。但馬克思絕不僅僅停留於此,他借用“異化”的概念對現代性作出了更深層次的反思。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從四個層面對現代性進行了反思:一是勞動產品的異化。馬克思認為,勞動者把自己外化在他的產品中,這意味著他的勞動作為一種異己的東西不依賴於他而在他之外存在著,併成為與他相對立的獨立力量;意味著他灌注到物件中去的生命作為敵對的和異己的力量同他相對抗。二是勞動本身的異化。馬克思認為,勞動使人的智慧和體力都獲得發展,勞動者在勞動實踐中會感到一種創造的幸福和愉悅。但是,在異化勞動中,勞動者在自己的勞動中並不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並不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並不自由地發揮自己的肉體力量和精神力量,而是使自己的肉體受到損傷,精神遭到摧殘。三是人的本質的異化。馬克思認為,異化勞動使人的自由 
自覺的特性喪失,變成了像動物一樣的生存。四是人與人的異化。在他看來,異化現象是可以被揚棄的,他指出:“私有財產的積極的揚棄,作為對人的生命的佔有,是一切異化的積極的揚棄,從而是人從宗教、家庭、國家等等向自己的人的即社會的存在的復歸”_3I***n¨。從上面的分析中可看出,馬克思的現代性視域正是在他對現代性批判反思的程序中逐漸展現出來的。 
  二、馬克思現代性批判的視野 
  從“感性人的感性活動出發”去“改變世界”、從“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的交往實踐觀,其根基和路向對啟蒙現代性兩大基石——大寫的、抽象的人和大寫的、絕對理性具有本然的變革性,造就馬克思現代性批判的核心層面。它不僅否棄作為傳統社會精神的舊形而上學,而且否定“人”的抽象性,將其視為在變革世界的歷史行動中、在“社會關係總和”中的存在者。馬克思對傳統形而上學的顛覆和發動的哲學革命,在很大程度上是通過對啟蒙以來的現代性觀念的變革來完成的。馬克思認為,現代性所強調的理性精神是有特定社會歷史內涵的,是建立在現代實踐基礎之上的,這種理性精神是現代化時代的時代精神,具有普遍的意義。然而,馬克思以前的現代性並未自覺到理性精神的現實經濟基礎,並未意識到現實經濟基礎的內在矛盾性。它把理性理解為人的本質,把自由、平等理解為人的天賦權利或某種絕對理性的體現。啟蒙學者們還試圖按照理性的要求,建立自由、平等、博愛的永恆正義的資本主義國家。這就回避了現代社會存在的利益矛盾和衝突,把資本主義制度理想化了。正如馬克思在批判博愛學派時所說的:博愛學派是“在理論上把現實中隨時都要遇到的矛盾撇開不管”,“那樣一來,這種理論就會變成理想化的現實”。 

大寫的、抽象的人和抽象的理性不僅構成了以往現代性的兩大軸心,也同樣構成了白笛卡爾以來到黑格爾和費爾巴哈形而上學的根基。因此,對他們的批判,正是開啟馬克思歷史觀和現代性視域的真正起點。康德認為,主體不能無條件地認識外部世界,把握絕對真理。理論理性發揮作用的範圍是有限的,它只能提供必然性的知識,而不能把握自在之物,不能為人的自由實踐活動提供準則。在理論理性之外,還有更高的實踐理性。只有依賴於實踐理性,才能使我們通向自在之物的領域,實現人之為人的價值,因此我們必須邁向實踐理性。黑格爾則試圖把理眭提升為超人的客觀的絕對精神,將理性徹底本體化,試圖用這種無限的、絕對一體化的理性來設定和安排現代社會生活。他完成了對一切的顛倒,完成了對世界的“理性的顛倒”,但是,黑格爾的絕對精神已經向啟蒙運動所批判的超人的客觀精神——上帝靠攏,從而使現代性陷入自相矛盾的困境,暴露出其理論的侷限性。黑格爾不是從現實的物本身出發去規定物,而是從抽象的理性原則去規定物,從自我意識外化出抽象物。馬克思尖銳地指出:意識“沒有歷史,沒有發展,而發展著自己的物質生產和物質交往的人們,在改變自己的這個現實的同時也改變著自己的思維和思維的產物。不是意識決定生活,而是生活決定意識”。“人不僅通過思維,而且以全部感覺在物件世界中肯定自己。” ***一反啟蒙運動以來的現代性從理性出發研究社會和人的致思路徑,馬克思是從可以經驗地觀察到的現實個人的感性實踐出發的。現代性的發端從一定意義上說就是對主體的發現,強調人的尊嚴、個性和選擇。但是,啟蒙運動以來的抽象理性認為現實世界的歷史運動,源於作為自我意識的理性在不同的、依時間程序展開的每一個現實事物中發現和認識自己的意向,而這個意向本身即構成了人類生活的歷史性。馬克思對這種抽象主體觀進行了徹底解構。他認為,主體不過是被抽象地理解的和通過抽象產生出來的人,人的主體性不能夠脫離主體而存在,必須從人的實踐活動出發來理解主體。實踐是人類特有的生存方式。人的基本活動是物質生產實踐活動。馬克思強調了人的類本質的實踐生成性,把人帶到了現實的社會歷史存在過程之中。 
  這樣,對主體問題的考察就由理想存在的類本質的分析深入到了對現實歷史發展過程中的社會本質的分析中,實現了從抽象人到現實人、具體人的轉變。馬克思看到,人類在實踐活動中不僅同自然界發生關係,而且發生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係。他指出:“生產條件自身具有與勞動相對立的異化形式,表現為他人的所有權而與勞動相對立,並作為這樣的所有權對勞動進行統治”。勞動本來是人的現實活動,但是,在資本主義社會,勞動的現實性同時也是人的現實性的喪失。“這種現實性對於勞動來說是他人的現實性,它構成同勞動相對立的財富”。對現實社會生產關係的揭示使馬克思認識到,人不是抽象的理性存在,人的本質是由特定的社會關係造成的,是特定的社會規定性。只有從現實的社會關係的總和中去理解人,才能把握到現實的人。馬克思進而指出,人的自由、平等並不是人先天的自然權利,而是一定歷史階段的人與人的社會關係,並且在不同的歷史時代,自由、平等具有不同的歷史形態。 
  馬克思進一步指出,啟蒙運動以來的現代性 
的缺陷不僅有思想認識上的原因,而且受到資產者的偏狹眼界的束縛。馬克思指出,他們的思想不能越出小資產者的生活的界限,因此,他們在理論上得出的任務和解決辦法,也就是小資產者的物質利益和社會地位在實際生活上引導他們得出的任務和解決辦法。與之相反,馬克思新哲學的“立腳點則是人類社會或社會的人類”。這種哲學立腳點的轉變,使得馬克思用新的態度、新的眼界看待現存社會,從辯證發展的過程中、從暫時的歷史必然性中把握現存社會。“因為辯證法在對現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時包含對現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對現存事物的必然滅亡的理解;辯證法對每一種既成的形式都是從不斷的運動中,因而也是從它的暫時性方面去理解”。因此,問題不在於如何加強和完善理性,維護現代社會秩序,而在於超出這種舊世界秩序的思想範圍,提出變革現代社會秩序的歷史任務,引導人們改造扭曲的現存社會關係。所以,在馬克思看來,啟蒙理性所允諾的人間正義、平等、自由、人權的王國,在政治解放這一制度框架中是一張無法兌現的期票。只有在人類解放即共產主義這一制度性安排中才能真正克服啟蒙理性的缺陷,實現真正的理性社會。這時的理性已經超越了某一個特定階級的私利這一狹隘的歷史視野,而是代表全人類利益的和諧一致,社會理性表現為消除一切形式的自發性對人的支配,從而重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的合理關係,實現每個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的自由王國。只有在這種自由王國中,才能真正實現“對下述力量的控制和自覺的駕馭,這些力量本來是由人們的相互作用產生的,但是迄今為止對他們來說都作為完全異己的力量威懾和駕馭著他們”。正是從這種意義上,馬克思認為,現代性的問題不僅僅是一個理論的問題,而且是一個實踐的問題。“實際上,而且對實踐的唯物主義者即共產主義者來說,全部問題都在於使現存世界革命化,實際地反對並改變現存事物。” ***正是在這種意義上,馬克思指出,以往的哲學家們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於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