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滋味
1
遙遙說想吃油焗手撕雞。我帶遙遙一起,冒著下午炎炎的烈日去買雞。她非要和我一起去。多熱啊,一出到外面,就覺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整個人像被浮在蒸籠裡一樣,動作都小心翼翼,連氣都提不上來。遙遙揮汗如雨,汗水順著她圓鼓鼓的小臉蛋滑下來,嘴脣的柔軟的小絨毛也沾滿了晶瑩的小汗珠。偏偏我又忘記帶小毛巾了,只能抄起她衣服的前襟幫她擦汗。
她倒是安之若素,泰然處之,小臉蛋一副平靜的表情,似乎這是個宜人的春天一樣。每次看到她平靜的表情,我總是深深的迷戀,自己作為母親,卻常常浮躁急躁,怨天尤人,真是自嘆不如啊。孩子,你是上天派來拯救我們的靈魂的天使。
我忍不住輕輕地擁抱了她一下。
以前,我蹲下來擁抱她時,她的小腦袋剛好可以擱在我的肩膀上。現在,我的腦袋居然只抵到她的胸口,我要撅起腰,才夠得著她的小臉蛋啦。
不知不覺,我的寶貝就慢慢地長大啦。寶貝爸爸這短時間常常強行抱她,說:“再不抱,長大了,就抱不起啦。”以前,她要求我抱,我總說:“自己走,好孩子要自己走的。”現在我也常常忍不住抱起她來,嗯,很沉啦。她卻掙扎著要下來。
寶貝去跳舞時,穿上跳舞裙,小屁股翹翹的,站在那裡,婷婷玉立,我不禁也有一點惆悵。以前總希望她長快一點,現在卻希望她能慢一點,慢一點,還是那個依戀媽媽的小寶貝。被人依戀總是很幸福的。孩子長大了,就有了自己的世界。有時看著她和她的死黨們嘰嘰喳喳地講著話,我只能微笑地遠遠地望著她,覺得離她的世界遠遠的。可是,父母總不能霸佔她一輩子。呵呵,想開一點吧。
2
等待殺雞的時候,我們去嘉豪軒買麵包。
門口總有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坐在地上。
去年冬天,我就發現她了。她目光痴呆,有時閉著眼睛打瞌睡。風大時,就裹一件舊塑料布。每次,我去買麵包,總給她幾個。她總是迅速地接過去,但從不吭聲,偶爾抬起渾濁的眼睛看我一眼,有時點一點頭。她的臉上佈滿塵土,看不出年紀,但,顯而易見的,這個女人正在枯萎。她從來不向任何人伸手,她只是在默默地等待著。或許,是連等待都沒有。第一次將麵包遞給她時,我還不能確定她是不是個乞丐,我疑心她是旁邊水果攤的小販,我擔心她會拒絕。我無法推測她的人生,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個悲劇人生。我不忍推測。她能活多久,我也不忍預測。
有人說,幸福是一種心理的落差。我想是的。當你對外界的事物抱著同情態度的同時,你就會對自己現有的生活深深地感恩。
我買饅頭。另外包了四個最大的給她。
離開後,遙遙問:“媽媽,你為什麼要給饅頭那個阿姨?”
“她很窮,沒錢買東西吃呀。”
“她家裡的人呢?”她仰起小臉蛋,奇怪地問。
“我也不知道呀,可能不在她身邊了吧。”
“那,她的孩子呢?”也許,在遙遙的心目中,孩子,總應該在媽媽身邊吧,就像她一樣,可以每天讓媽媽親著,疼著,每天,有親愛的媽媽問,寶貝,今天想吃什麼菜?她覺得她正在享受的一切對每個孩子來說,都是理所當然。她是個備受寵愛的孩子,不僅是父母,連兩邊的老人姑媽舅舅,都視她為珍寶。因為她的美麗,她的乖巧。有人說,受寵的孩子心地善良。她認為全天下的孩子都會像她一樣,被愛滋潤著。可是,我的孩子,還有多少的孩子,是流離失所飢寒交迫的啊,還有多少孩子,沒有父母的關愛,甚至,連父母在那裡都不知道啊。
所以,我的孩子,你要學會感恩啊。
可是,現在對她說這些,她會明白嗎?她會相信嗎?
我告訴她:“也許,她沒有孩子吧。”
“噢!”她頓時釋然。
我用力握了握她肉乎乎的小手。
我想起她第一年讀中班時,有一天晚上我幫她洗澡。她坐在橢圓形的澡盆裡,一邊玩她的玩具,一邊自顧自地唱了起來:“路邊開滿野菊花,小烏鴉急急忙忙趕回家,不遊戲也不玩耍,她的媽媽年紀大,躺在窩裡飛不動,小烏鴉銜來蟲,一口一口喂媽媽。多麼乖的小烏鴉,多懂事的小烏鴉。”
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我呆住了。多美的旋律,多美的意境,多乖的小烏鴉。這首歌從遙遙的小嘴裡悠悠然的唱出來,用她那清脆的嗓音,美好的嗓音,我幾乎流出淚來。我心中一片感懷。我眼前出現一幅溫馨的畫面。小烏鴉拍動著稚嫩的翅膀,專心致志的一心一意地往家裡飛,因為家裡有年老的媽媽在等待。
鳥尤如此,人何以堪?
寶貝,你長大後,會像小烏鴉一樣關愛你的媽媽嗎?我相信你會的,你一定會的,就像你媽媽對大大和麻麻一樣。
你一定不是白眼狼。
感謝這首歌的作者。感謝善良的幼兒園的老師。
3
寶貝愛吃我做的油焗雞。
配料和做法都很簡單。香蔥、芫茜整條,沙姜、蒜頭搗碎,適量的鹽、油、老抽、生抽,再放適量的糖和一兩滴米酒,將這些配料放在洗乾淨的臉盆裡,搓揉,將蔥和芫茜揉軟。整隻雞,先將配料抹在雞的外面,使其上色,然後,將所有的配料全部放進雞肚子裡。醃上半個小時。在沙鍋底抹上一層清油,將雞放進去,小火慢慢地加熱。
很快,你就可以聞到令你垂涎欲滴的香味啦,那是蔥姜米酒和雞肉進行化學反應後散發出來的高密度的香味。我自以為是地評價是本市著名品牌海馬雞的香味的二十倍。還有化州香油雞,更是難以望其項背。哈哈。
二十分鐘後,將雞翻過來,再二十分鐘,就有香噴噴的自制油焗雞吃啦。
遙遙將其稱為手撕雞的原因是,我們一般情況下是整隻雞一起端上桌的,然後一家人五爪金龍地搶吃。
遙遙霸佔了兩隻雞爪,兩隻雞尖翅,還有我硬塞給她的一隻雞腿。一般情況下,雞腿是剩下來嘀,最後被寶貝爸爸裹進其啤酒肚裡。遙遙還愛吃雞胸肉。這真令人驚訝,因為我總覺得雞胸肉不嫩,一點都不好吃。她抓起來,用她細細的糯米牙撕成一絲絲的,細嚼慢嚥地吃,吃得有滋有味。
她吃東西很頑固,像極了她舅舅。只要認定這樣東西好吃,就會一直吃,每天吃有不會厭煩。像她舅舅吃雞蛋粥做早餐,一吃就吃了三年高中,給他點做其他的花樣,他堅決拒絕。遙遙也一樣,專吃雞腎,青菜呢,冬天只吃菜心,夏天只吃通菜。其他青菜一律不吃。肉類也只愛吃雞,以前是鹽焗雞,現在是油焗手撕雞。五年不變。
浪費了我的一手好廚藝。唉……
她像我一樣,不愛吃青菜,我只能給她煮紅棗糖水,逼她吃各種各樣的水果來補充一下,還要準備成長快樂。這個她愛吃,說是朱古力味道的,好吃。
哦,無窮無盡的快樂滋味、煩惱的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