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屋

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由我們夫婦親手建造的,是泥磚瓦平房。記得我們在自留田裡制磚(本地土語叫打磚),剛一個夜晚,天下了一場大雨,磚全被淋爛了,迫得我們又要重新制過。雖然浪費了我們夫婦的勞動力,吃了不少苦,但是,製出來的泥磚特別堅硬,所以上世紀的82年和87年兩次洪水浸過,別人家的房屋都坍倒了,唯獨我的老屋屹然不動,成為一片廢墟上的奇蹟。我們十分驕傲。可現在,別人家都建起了二三層,甚至四五層鋼筋水泥結構的樓房,我的老屋便成了另類,不是鶴立雞群,而是雀蹲鶴群。這我不埋怨父母和我們無能,只恨那時家裡太窮。出來參加工作近三十年了,在外面建了一棟樓房,常回家看看的念頭就沒有了。早些時候,老家的侄子來了幾次電話,叫回家看看,還建議我拆掉老屋建樓房。我這才想到很有這個必要,動了回家走一趟的念頭。

一個星期天,我真的回到老家。剛入村口,我就找不著路徑了。見了幾個孩子和年輕婦女就問,他們都說不認識我,等我自我介紹後,他們還是搖頭,不理睬,正是“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人從何來”,有的甚至誤以為我是假扮入村的騙子或盜賊——村子裡曾發生過幾次騙子或盜賊入村的事。幸好見著我的侄子,他才帶我回到老屋。過去村子裡多是巷子,巷子很窄又彎曲。如今村子裡有兩條大路貫通,家與家之間也有寬闊的通道,汽車可以通過。

在老屋外面看老屋,泥牆有不少地方的表層剝落了,屋上面的瓦也被貓兒鼠兒蹬亂了很多,有的被風吹翻底朝天,還有風吹來的樹枝雜物,真像錦上添花。走進老屋,一些椽子倒掛在上面,被掀開的瓦形成了很多洞,從上面射進一束束的陽光就像舞臺在演出時使用的閃光燈。地面上生長了許多不知名的草,還有小灌木。它們的長勢“喜人”。綠油油的,有的小灌木差點與屋高,就算是秋冬時節,外面的植物多有枯黃,但老屋裡的草木依然“青春不老”。

這時,村裡一些人知道我回來了,都攏過來問長問短,一些老年人對我說:“你的老屋太陋羞了,你有的是錢,拆掉建座樓房吧!”有的年輕人不無譏誚地說:“這又何須呢,在外面有樓房住了,就把這老屋作為村裡的紀念品,見證昔日的窮日子吧!”又有的年輕人幽默而風趣地嘲笑說:“老屋比你挖空心思寫的文章還真實,更有說服力呢,磚作詞,瓦為句,什麼修辭手法,篇章結構都集中在這屋子裡,你說該多好啊!”聽了人們紛紛的議論,我真是羞愧、自疚,早該回來看看,早該拆掉老屋建造樓房了。因為我這老屋給村子拖了後腿,抹了黑,有損新農村的形象。

走出老屋,侄子們紛紛請我到他們家。我一家一家去了。家家的樓房裝修得很美觀,不少的賽過城裡的。電視機、電冰箱、洗衣機、消毒櫃、電腦等一應俱全,昔口那些“糞坑”(大便處)沒有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高階的衛生間。

告別老屋回來時,一個侄子悄悄問我:“晚叔,您的老屋何時舊貌換新顏?我不勝翹企啊!”我心裡一震,又一亮,點了點頭,然後對侄子說:“只爭朝夕,你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