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是怎麼賺錢的
五臺山的臺懷腹地,是佛教寺院建築比較集中的地方,也是佛教僧侶生活和修持的所在,五臺山有青黃兩廟之分。青廟住青衣僧,即和尚;黃廟住黃衣僧,即喇嘛;通常遊人見到的僧人多穿搭衣,將右臂袒露於外,這是從外表上區分受戒比丘和未受戒者的主要標誌。那麼?
曾經,佛門賺錢是要拼專業知識和情操底線的。而這位大和尚更是與眾不同,人家是“為國斂財”。身為釋門眾而兼仰趙公明,自古以來都不是什麼新鮮事。避世苦修的避到犄角旮旯去,世人輕易也瞧不見,錢倒的確不要緊了;但凡立了廟宇塑了金身的,無不擇人煙稠密處普度眾生,那麼香火錢多寡便成了考量住持領導班子能力的指標。所謂方外清淨地之類的說法,不妨視為其理論高標與願景,或者說一種藉以自詡的口號,卻不能一律當真的。
這回書給大家掰一個堪稱一國財神的古代大和尚。
話說唐末五代初,在北京這一帶地方***燕地***,軍閥劉守光登基稱帝,建立了大燕王朝***史稱桀燕***。沒想到大燕實在短命,兩年之後,軍神李存勖滅掉了這個小政權,殺光了劉氏全家,只剩下劉守光的庶子、時年十二三歲的七哥。
不知劉家哪座祖墳冒了青煙,殺人如麻的軍神李存勖臨時決定放這個少年一條生路,將他送上五臺山入了浮屠。少年七哥拜在真容院果勝大師釋弘準門下,得到法名繼顒。繼顒潛心修習佛理,很快就體現出了學霸的天分,成年以後,他成為了寺院的人肉吸金石。
這人肉吸金石是怎麼煉成的呢?無他,人家專業強,會講《華嚴經》啊。要知道《華嚴經》號稱經中之經,盡得佛陀之無上大乘純圓妙法,即便在號稱文殊師利菩薩道場、寺院林立的五臺山,也沒有幾位大師敢挑旗開講。繼顒卻專攻此經,年年講,天天講。在氤氳的梵香中,他拿著真容院世傳的一柄紫檀如意,娓娓切切,舌燦蓮花,將一部經書講透、講爛、講到鞭辟入裡,講得信眾醍醐灌頂、如痴如醉,於是他年紀輕輕便成為名噪一方的高僧大德,成為了無數粉絲的精神偶像。
無怪乎他每到東京***開封***講學,滿城將相王侯排隊皈依,善男信女爭相供養,人家哪裡是在皈依佛陀,分明是在皈依繼顒大師本人。不需要賣五百兩銀子一炷的頭香,以及三千兩銀子一尊的開光法器,單靠講這部經,繼顒法師便“獲施財鉅萬”、“不可勝計”。連五代時期輪流坐中原的皇帝們,也對他疊加優禮。後晉少主石重貴曾經把著名的大相國寺賜給他,後漢高祖劉知遠與他連宗論親,北漢睿宗、少主多次給他加官晉爵,生前從鴻臚卿直至太師中書令,寂後追封定王。
那麼問題來了:第一,大和尚賺到這麼多錢,會拿去幹什麼呢?第二,大和尚為什麼會獲得世俗的王侯官爵呢?
這兩個問題其實是一個答案。繼顒大師有了錢,沒有去買豪車、逛迪拜、養小蜜,仍舊用回了老本行。最初當然是建樓置田、增益廟產,勒石刻經、弘大佛法,然後又施湯施粥,舉辦了聲勢浩大的慈善事業。然而說到底,這些都是佛家的本分,繼顒拿信眾的錢做這些事,仍舊屬於宗教活動的範疇,不值得皇帝們大驚小怪。
關鍵是繼顒還做了更顯財商和底線的事——報國,為國斂財。後世許多人指責繼顒拿錢財賄賂皇帝、為自己買官爵名位,俗心太重,我的看法稍有不同。年輕時,作為僭偽餘孽的繼顒,想必有著證明血脈、重整家族雄風的名利心,他風風火火的講經事業,他馬不停蹄地結交王侯、大興土木,都是他立身為雄的根本。但到了世祖、睿宗時期,後漢變成北漢,依附契丹,南有後周虎視眈眈,國力空虛,銀庫捉襟見肘,連宰相也做得縮頭縮腦,“月俸止百緡”,他要北漢的官爵又有什麼用呢?何況他在東京舊有交遊,大相國寺還一度是他的,如果僅僅為了權勢,他去投奔了後周的郭家父子,不是前途光明得多麼?
然而繼顒沒有拋棄厚待於他的劉氏父子,反而利用自己的財商和影響力,擔當起了北漢財神的重擔:他堅持講經,將信眾的捐施輸為國用;他利用五臺山靠近契丹邊境的地利,以遼人奇缺的茶、鹽、銅、布等物與契丹交易馬匹,每年能換回幾百匹胡馬***名為“添都馬”***以資軍用;他在山中發現銀礦,便組織力量開山煉銀,充實國庫***每年向契丹交納的鉅額保護費有了著落***……
正因為繼顒為北漢小朝廷建立了財政奇功,劉氏皇帝父子祖孫才會累代為他加封,從地方宗教領袖***五臺山十寺都監***,上升到全國宗教事務領袖***鴻臚卿***,再加宰相***都僧統檢校太師兼中書令***,位極人臣,並以定王蓋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