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守候

    感動我們的事,不見得驚天動地,感動我們的聲音,不見得豪言壯語,那些來自親朋好友的溫暖慰藉和真誠關愛,恰似漫天飛舞的蒲公英的種子,落地無聲,卻紮根於心田;亦如那雨中守候的身影,靜默無語,卻銘刻於記憶。

又是一個飄雨的夜晚,從哥哥家出來,天色已晚,拒絕不了哥的好意,蜷縮在車廂一隅,低頭輕倚於懷中抱枕一角,輕蹙娥眉,沉思著,讓一種略帶傷感的靜謐在車廂內瀰漫。

匆忙勞碌,辛苦奔波,早已使我疲憊不堪。我不知道每個季節怎樣來臨,從不留意黃葉如花裝點著消逝的年華;甚至驚詫為什麼這樣快就又進入了江南的雨季。

熄火、停車,哥一如既往地穩穩地把車停下;下車、俯身、伸手,亦一如既往地為我拉開車門,靜候我下車。也許在哥的眼中,我依然是一個什麼都不懂,需要他時時呵護的小女孩,卻忘了我早已為人師、為人母。我如以往般,心安理得地下車,心不在焉地朝哥揮揮手,毫不留戀地朝昏暗的樓道走去。

沒走幾步,發現懷中的抱枕未放回原處,轉身……

江南的雨,不知為何這樣纏綿悱惻暈黃的燈光下,轉動著憂傷的舞步,遲遲不肯謝幕。在江南受潮的雨季,早已無處可尋聆聽“雨打芭蕉”的閒情,亦無處可覓看“雲捲雲舒”的易趣。江南總和煙雨有著絲絲縷縷的聯絡,正如這無來由的愁緒藉著這濛濛煙雨籠罩在心田,若有似無,卻又久久不願意離去。

目光下移,無意間瞥見哥如一尊塑像般側立車旁,靜立雨中。斜飛的雨絲濡溼了哥的衣衫,那件毛衣顏色比來時深了幾分;沾溼了哥的髮絲,在路燈的照射下,頭髮上的雨珠如晨露般晶瑩。

未等我有所反應,哥已健步如飛地來到我跟前,一把把我推進了樓道,卻全然不顧雨水順著屋簷正好滴落在他的頭上。“你也真是的,不就一個抱枕嗎?還回來。小心被淋出病來!”

“哥,還說我!你看你自己,從頭到腳都被淋溼了,幹嗎站在雨中?”我把哥拉近了幾步,迫不及待地掏出手帕,如兒時般擦拭著哥頭髮上的雨水。

“你打小就怕黑,你們這樓道上的燈太暗了,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直到聽見你家的開門聲,看到三樓你家的燈亮了,我才安心。我試過好幾回了,站在那個位置看得最清楚。快上去吧,我看著。”哥一手拿過手帕,亦如兒時般在臉上亂抹一把,隨即走回車旁,靜候雨中。

一絲夾帶著幾絲寒意的風吹拂過,不知怎的,悄然吹開了記憶的天空,生活的瑣事,磨盡了少女夢幻般的情懷,使記憶的田野長滿了荒蕪的野草。今夜,翻飛的雨絲,洗盡了我這雙眸的渾濁,讓我與晶亮的雨絲中找回了兒時純真的回憶。

“怎麼還在發呆,快上去吧!”哥在雨中朝我揮揮手,“我是男人,淋點小雨有什麼關係!”

一滴涼涼的水珠順著鼻翼流了下來,是天空中紛飛的雨絲,還是從心源中流出的淚水,我已無法分辨,只是盡我最大所能,以平生最大的力氣,最快的步伐踏亮每一樓層的燈;開門,進屋,聽憑沾滿汙水的鞋踩髒鋥亮如鏡的地面,開亮了客廳中所有的燈,只因樓下的雨幕中站著關注著我的哥哥。

汽車的啟動聲從樓下傳來,一聲清脆的喇叭聲在靜謐的夜色中響起,我站在窗前,目送著哥的車逐漸遠去……

日子,是溫柔的風,吹憶記憶的庭院,吹開了沉睡的花朵。有一天,那些花兒會化作春泥,和著數不清的感動,夾著盈盈的溫暖。即使花兒凋落,也會銘記這雨中守候的身影,笑對生活的每一天,感動於生活的每一點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