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金庸散文集有感
《金庸散文集》是金庸先生撰著的彙集其60多年間散文精華。那麼,來看看小編精心為你整理,希望你喜歡。
篇一
金庸的武俠小說迷人,金庸的散文當然亦一樣迷人。
在這個春風春月之夜,展讀《金庸散文集》,真是“美好的相會,一瞬的邂逅”***池田大作語***,似乎別有一種滋味在心頭。
《金庸散文集》是作家出版社2006年9月第1版,“明月”四十年精品文叢之一,收錄了金庸從上世紀五十年代以來在香港刊物發表的文章,分為“看戲”、“聽歌”、“品舞”、“賞畫”、“觀影”、“雜說”、“翻書”、“出版”、“寫作”、“遊記”、“訪談”、“讀史”、“附錄”等十幾大部分,內容大多是談戲曲、音樂、歌舞、繪畫、電影、圍棋以及書評、武俠小說創作、遊記、訪談、史論等等***只是未收入社評之類的文字***,洋洋灑灑三十萬字,三百九十多頁。
每每拿到一本書,我都喜歡先看看序跋、前言、後記、目錄之類,然後再讀正文,這恐怕也是個人的一種閱讀習慣。
金庸的散文,說實在,我讀的不多,只是在以前買的一本《三劍樓隨筆》和零零散散的報章上讀過。沒曾想金庸在書的“後記”中說:“五十年前,我和梁羽生兄、陳凡兄兩位同事在香港《大公報》副刊發表散文《三劍樓隨筆》,上海學林出版社並未徵得我同意而轉載在上海出版。至少我個人沒有授予著作權的使用,更加沒有簽署正式授權的檔案。”讓我從中知曉了有關《三劍樓隨筆》的版權問題這一家之言的小小趣聞,也算是一點點開卷有益的收穫吧。
金庸談及對中國繪畫藝術的認識時,在《向中國畫的大師們致敬》一文中說:“中國藝術數千年來具有獨特的風格,雖然中間也曾受到印度和西域的外來影響,但這些外來因素很快就融入了中國的傳統之中。中國藝術的基本源泉,一方面來自民間,一方面是士人的創作。”又說:“中國藝術又講究融會貫通,流注中國文化的整體精神。所以王維說‘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而大多數畫家書畫並擅。中國藝術固重功力,更求意境,徒有技巧而無深意,即落‘匠氣’”。“中國畫卻是手段,目的在抒寫畫家本人的感情、思想和美學上的意境。中國大畫家筆下的山水不必似真山真水,卻要抒寫畫家的胸襟情懷。”並尖銳地指出:“無中國傳統即非中國藝術;無創造、無個人風格則不足以成大師。”這句句語重心長的話語,真是值得從事藝術創作的“大師”們好好深思。
“梁山伯與祝英臺”這一流傳悠久的纏綿悱惻、悽美感人的民間故事,一直以來活在許許多多人的心中,當然亦活在金庸的心中。書裡收錄的《看〈梁山伯與祝英臺〉》、《談〈梁祝〉與〈鑄情〉》、《〈梁祝〉的“十八相送”》文章,雖然是金庸對“梁祝”戲曲、電影的鑑賞,卻毫不掩飾地表達了他對傳統藝術的喜愛與讚賞之情,“作為現代的中國人,我更加喜歡《梁祝》。”金庸回憶到,在他的故鄉杭州一帶,有一種黑色的身上有花紋的大蝴蝶。這種蝴蝶飛翔的時候一定成雙成對,沒有一刻分離。故鄉人就叫這種蝴蝶作“梁山伯、祝英臺”。這種蝴蝶雌雄之間的感情真是好到不能再好的地步,小孩子如果捉住了一隻,另外一隻一定在他手邊繞來繞去,無論怎樣也趕它不走。大概在金庸六七歲的時候,家裡人看著這對在花間雙雙飛舞的美麗蝴蝶,給他講了“梁祝”的動人故事。這是他第一次知道世間有哀傷和不幸。因此,金庸對“梁祝”的故事尤為情深,曾經多次觀看越劇表演藝術家袁雪芬表演的越劇《梁祝》以及改編的電影,為之高興,為之動情,為之落淚,並道出了肺腑之言:“世界各國都有許多關於愛情的美好故事,但我以為,沒有一個比梁祝的故事更動人。”
我喜歡金庸寫的《月下老人祠的籤詞》,這篇散文通過寫杭州一座月下老人祠,引經據典地講述了月下老人典故的來歷,講述了男女姻緣中一個個有關籤詞的趣事。“杭州月下老人的籤詞恐怕是全國任何廟宇所不及的,不但風雅,而且幽默,全部集自經書和著名的詩文。據說其中五十五條是俞曲園所集,此外四十四條是俞的門人所增,共是九十九條。”如“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等籤詞,就寓意婚姻兆頭吉利之意。又如“德者本也,財者未也”的籤詞,是叫人不要貪圖錢財而結婚。“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籤詞,是指姻緣一方雖窮,人品卻好,可以嫁得。此外,最令求籤者啼笑皆非的,大概是求到這一簽了:“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
在《韋小寶這小傢伙》一文中,金庸侃侃而談了自己對武俠小說創作的經驗和體會。金庸說道:“我個人的看法,小說主要是寫人物,寫感情,故事與環境只是表現人物與感情的手段。”“武俠小說中的道德觀,通常是反正統,而不是反傳統。”“《鹿鼎記》是我到現在為止的最後一部小說,所寫的生活是我完全不熟悉的,妓院、皇宮、朝廷、荒島……韋小寶是我完全不熟悉的市井小流氓,我一生之中從來沒有遇到過半個。揚州我只到過一天,生活也無體驗。我一定是將觀察到、體驗到的許許多多人的性格,主要是中國人的性格,融在韋小寶身上了。他性格的主要特徵是適應環境,講義氣。”“韋小寶的身上有許多中國人普遍的優點和缺點,但韋小寶當然並不是中國人的典型。”金庸亦坦誠而言:“事實上,我寫《鹿鼎記》寫了五分之一,便已把‘韋小寶這小傢伙’當作了好朋友,多所包容,頗加袒護,中國人重情不重理的壞習氣發作了。”“幸好,人們閱讀武俠小說,只是精神上有一種‘維護正義’的感情,從來沒有哪一個天真的讀者去模仿小說中英雄的具體行動。”是的,人們喜歡武俠小說,喜歡“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那是一種精神上的需求,那是一種精神上的感情,那是一種精神上的寄託,那是一種精神上的共鳴,那更是一種精神上的情結。
寫到此處,似乎有必要再提起一則趣事。某夜,在閒談中,一位朋友忽然問金庸:“古今中外,你最佩服的人是誰?”金庸不假思索,衝口而出的答道:“古人是范蠡、張良、岳飛,今人是吳清源、***。”僅此一句話,足見金庸是多麼的風趣與率真。
讀這本書,使我再一次領略並享受了金庸散文之風骨,讓我深深感受到其間湧動的人文情懷。金庸不愧是大師,其筆下的文字樸實平易,果然親切。據說金庸對自己的這部作品——《金庸散文集》亦的確非常看重,曾經親筆三度校訂,並對出版的質量亦要求頗高。
篇二
寫武俠小說寫到金庸這個地步,其地位自然是無以復加了。不過他老人家似乎還不急於收山歸隱,時不時總有新聞傳出。前一陣將自己的經典佳作逐步修改,可謂精益求精。可惜讀者並不買賬,接受情況很不樂觀。我讀過一些修訂本,總的感覺,金庸先生的晚年更適合從事歷史考據工作,而不再適合寫小說。一個作家如果失去基本的遊戲精神,小說的生命力就會大打折扣。金庸的修改看似從細節上修訂了不少錯漏,卻損失了小說的許多趣味和想像空間。那麼此次呈現在我們眼前的《金庸散文集》,其水準卻又如何呢?
按出版社的宣傳詞,這本散文集是金庸一生散文之精華,由金庸本人重新親筆校訂。其實並非如此,金庸最為擅長的時事文字,此書全未收錄。因此這個書名首先有點名不副實,倒更像是一篇金庸關於電影、話劇、戲曲、歌舞等的文藝評論集。他自己也清楚這一點,在後記中說“這些文章寫於很久以前,當時就已寫得不好,如今事過境遷,有許多更加沒有意義”“這些舊文都是評談戲劇、電影、音樂、舞蹈的雜作,因為文化戲劇有永久性,時間性不強”。不過他老人家卻恐怕有點糊塗了,經典文化戲劇有永久性沒錯,但並不代表評論文化戲劇的文章,也同樣有永久性。這正如金庸先生的小說,大概還會在相當長時間內流傳下去,而那些汗牛充棟的金庸武俠小說評論,卻恐怕大多隻會如流水一去無蹤。正所謂時過境遷,以今日隨筆散文之氾濫,縱使大名鼎鼎如金庸,再
從故紙堆中檢出這些文字,恐怕也不免以次充好之譏呢。
當然,如前所說,今日之金庸多少雖然略顯老態,寫這些散文的時候卻正當年輕。三四十歲,風華正茂之時。他彼時的見識趣味,對於我們品味其人其作,還是會有一定的幫助。故而這些作品,對於金庸先生的粉絲來說,還是有些讀頭的。瞭解一下名家在當時當刻,在想些什麼,讀什麼樣的書,看什麼樣的戲,發什麼樣的牢騷感概,以此檢測自己應如何努力才能成才。這些都是可以做的功課。至於那些想革金老爺子命的武俠後輩,尤其可以精研一番,取其益者補己之不足,他日再度出招攻擂時,也能增幾分底氣,不致像今日全無招架之功。
金庸的文筆我其實還是蠻喜歡的,文法簡省,沉穩大氣,短短几句,境界全出,深得中國古典文化之精萃。近日讀阿城的小說,忽然有種感悟,中國當代許多作家的創作之路,恐怕是走歪了。一味地模仿西文的現代派後現代的小說,未必能出什麼大家。到現在真正為大家公認的一些大家名家,還是有很多是傳承了中國傳統文學的特性的。五四那些大家且不說,後來的沈從文、張愛玲、老舍,乃至當代的汪曾祺、賈平凹、阿城等,都跟傳統有千絲萬縷的聯絡。最近莫言的《生死疲勞》,格非的《人面桃花》,也令人欣慰地有迴歸的趨向。再回到金庸,梁羽生曾對自己跟金庸的差別有過比較形象的說法:“梁羽生是名士氣味甚濃***中國式***的,而金庸則是現代的‘洋才子’。梁羽生受中國傳統文化***包括詩詞、小說、歷史等等***的影響較深,而金庸接受西方文藝***包括電影***的影響則較重。”這評論至今仍有影響,但我看也只是說到了問題的一個方面。金庸受西方文藝影響沒錯,但梁羽生也未必不受影響,其《七劍下天山》即很明顯受到了《牛虻》的影響。反過來說,梁羽生固然深受傳統文化影響,金庸其實也有很深的浸淫。這本散文集在這方面即有明顯的體現,金庸對於中國古代戲曲、繪畫、歌舞等方面的知識都有不淺的造詣。如果打個比方,梁羽生更多地學到了古代士人的言談舉止、詩詞歌賦,走的是上層路線;金庸則是什麼都學,精氣神一起來,甚至古代文化中俗的一面,他也相容幷包。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看梁羽生的小說,總覺得有些明明是武林豪傑,說話卻文謅謅帶有酸腐氣,金庸卻是一人一個樣,尤其在語言表現方面尤其如此。如《鹿鼎記》開始的幾句就是頗能代表其風格的白描:“北風如刀,滿地風霜。江南近海濱的一條大路上,一隊清兵手執刀槍,押著七輛囚車,衝風冒雪,向北而行。”梁羽生的小說語言整體非常呆板,其所長僅在於某些詩詞和景物描寫的錘鍊出色,而金庸文字看似不尚雕琢,整體境界卻呼之欲出,更是精彩。有段時間很想找金樑兩人都有份的《三劍樓隨筆》來對照閱讀,看看他們私下隨筆的較量如何,可惜一直未能尋到,甚憾。
金庸喜歡歷史,耋耄之年還在劍橋讀碩士,其行可嘉。這本散文集也收有一些史論,如《我的中國歷史觀》、《論秦檜問題的真相》等,可惜還是太少了些。金庸的有些史論是很有見識的 ,少年時讀《碧血劍》看到一篇袁崇煥的評傳,讀來慷慨有情,誠為佳作。不過金庸雖然醉心史學,但現在看來基本可以看作是其私人的“美麗的錯誤”,讀者大可不必與之較勁,更不必用真正的歷史學者的標準來衡量他。清代史學大家章學誠指出治史需要有“史德、史學、史識、史才”,這些方面,我覺得金庸在史德和史識上也許要好一些,在史學和史才上就難說了。金庸辦《明報》期間,經歷了中國歷史的大變革時期,據說他當年也以時論社評立名於世,素稱“香江第一健筆”,可惜此次金老夫子卻大眼一睜,打著《金庸散文集》的旗號,將那些昔日的得意之作束之高閣,只捧出一堆歌舞戲劇的評論出來應卯,這多少總有些“乾坤大挪移”的意味。中國當代之社會,其實頗需要他們這些以另一付眼光來看世界的名流諍言,可惜今日之金庸已榮華滿屋,想來也不願意再因為一本散文集而去翻歷史的老帳,惹來一身塵埃吧。
集中有些文章以前就看過,如《歷史性的一局棋》,文筆生動,筆觸簡淡,如今重讀,仍覺一身快活。因為自小是個棋迷,所以很早就知道金庸也是同道中人,其最尊祟人物之一即為圍棋大師吳清源。金庸在這本散文集中的可觀之處,不僅在於其文筆思想,更在於其中體現出的娛樂和審美趣味。當然,這份趣味,跟今日時尚男女喜歡聽周杰倫,看“超級女聲”有所區別,而更多了一些文化的質感。集中前面的文章大部分是三十幾歲時所作,基本上是一事一議,有時候甚至是一事兩議,讓我們覺得金庸經濟頭腦很好的同時,也會捫心對比自己可作得出?後期的文章涉筆漸廣,體現了其廣博的興趣愛好。對比今天的金老爺子,我們可以明白他年輕時已有顆不甘寂寞之靈魂。而其最讓人可感之處,則在於其字裡行間體現出的一種親切感,明明是掉書袋,看來卻自然從容,偶爾還流露一絲詼諧,這比起今日那些只會長篇引用名人名言的作家來說,顯然要高明得多。金庸的文章還有個特點就是筆藏機鋒,繼承了中國古代的“春秋筆法”,以無招勝有招。如他談到日本吳清源與秀哉的大戰後,說道:“在我國,由於下圍棋花時間太多,所以它近年來沒有象棋這麼流行,因為大家是越來越忙了。”弦外之音不言而喻,但就是不明說出來。這種武俠中的境界他在生活中大概也是一以貫之的,而且後來他傾心佛教,修養自是更上一層樓。所以王朔評金庸為“四大俗”,金庸只微笑說我自“八風不動”,步飛煙稱要前輩退位,金庸只是信口說步飛煙是唐朝的一個歌妓,建議改名。談笑之間,即讓一場干戈化為無形,可見其深厚功力。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金庸所塑造的武俠文化空間,早已成為當代中國人的娛樂盛宴。但研其本宗,則還需向其散文隨筆中求。金庸閱歷之廣,學識之博,識見之敏捷,藝術素養之高,在武俠小說作者中都堪稱翹楚。可惜這本散文集收錄的僅是其思想文筆之鱗光片羽,如金庸之愛情、之英雄夢、之政見,尤其是其小說中展現出的那種勃勃生機,那種對自由的嚮往,人性之拷問,都好像是被有意地隱藏起來了。所收散文雖大多為金庸年輕或者壯年時的作品,其風格卻很是成熟老到,就像一個年輕的老人,給人以弔詭的感覺。因此嚴格地說,我認為這本散文集並不能說是金庸散文的代表作,而只是一個功成名就的前輩,在其華麗的宮殿中精心挑選出來的幾塊四平八穩的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