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杜審言對杜甫詩歌創作的影響***2***
二、 詩歌藝術手法的影響
***一***首先體現在詩歌的意蘊風格上
杜甫在《戲為六絕句》中曾言:“或看翡翠蘭苕上,未掣鯨魚碧海中”,這表現了他的審美理想更傾向於壯美之境。而在杜審言現存的四十三首詩中,其中有一部分寫得氣魄巨集大,營造出雄渾壯闊之境。杜甫《八哀詩》中就曾借大詩人李邕之口評價祖父的詩作:“例及吾家詩,曠懷掃氛翳。慷慨嗣真作,諮嗟玉山桂。鐘律儼高懸,鯤鯨噴迢遞”, 其中“鯤鯨噴迢遞”的氣象,與杜甫所追求的“鯨魚掣海”的審美趣味相接近。
比較杜審言《登襄陽樓》與杜甫《登岳陽樓》可知,兩詩頷聯同是寫楚之地貌特點,杜審言的“楚山橫地出,漢水接天回”與杜甫的“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同是寫象,但後者氣勢更為龐大,境界超然。原因在於杜審言詩作於被貶流放之際,詩人通過楚山壯闊之景,來反襯他個人仕途失落的愴然情懷;而杜甫的心中始終裝著國家和人民,因此頷聯“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除了寫象之外,更象徵著國家的戰亂危機。所以較之前者,杜甫詩意境更為高遠雄渾,感情更加深沉博大。但是從觀察角度上看,兩人都是由高處俯視,從構思方式上都是表現水勢的壯觀,很顯然前者是後者借鑑的正規化。對此,明人胡震亨曾指出“審言‘楚山橫地出,漢水接天回’、……閎逸渾雄,少陵家法婉然”可謂一語中的地指出了審言在詩歌風格上對杜甫的影響。
關於祖孫二人在句式上的相承,宋·王得臣有此言論:“杜審言,子美之祖也。則天時,以詩擅名,與宋之問唱和。有‘霧綰青條弱,風牽紫蘿長’,又‘寄語洛城風與月,明年春色倍還人’這句。若子美‘林花著雨胭脂落。水荇牽風翠帶長’,又云‘傳話風光更流轉,暫時相賞莫相違’,雖不襲取其意,而語脈蓋有家法矣。”楊萬里也持同一看法,他認為:“今觀必簡之詩,若‘牽風紫蔓長’, 即‘水荇牽風翠帶長’之句也;若‘鶴子曳童衣’,即‘儒衣山鳥怪’之句也;若‘雲陰送晚雷’,即‘雷聲忽送千峰雨’之句也;若‘風光新柳報,宴賞落花催’,即‘星霜玄鳥變,身世白駒催’之句也。予不知祖孫之相似,其有意乎?抑亦偶然乎?”。這些都說明了杜甫在詩歌的遣詞造句上直接摹仿乃祖之處。除了直接地採祖父佳句入詩外,還承襲了祖父詩歌的句法特點。比如杜審言的“霧綰青條弱,風牽紫蘿長”,將隱喻的因果關係倒置,不說霧籠柳絲,卻言柳絲綰霧;不說風拂藤蔓,卻言藤蔓牽風。 像這樣的關係倒置在杜甫的詩歌中也常常運用,如《日暮》中“石泉流暗壁,草露滴秋根”,本該是“暗泉流石壁,秋露滴草根”。又如《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其七》的“不是愛花即欲死,只恐花盡老相催。”也是把因果關係倒置。
***三***最後體現在詩體上,尤其是五律的影響
杜審言在詩歌上的最大成就是對律詩的定型和形式的革新作出了貢獻。杜審言極力追求近體詩格律的精密化,宋人陳振孫就曾在《直齋書錄解題》中雲“唐初沈、宋以來,律詩始盛行,然未以平側失眼為忌,審言詩雖不多,句律極嚴,無一失粘者”。除此之外,他還追求體勢的嚴整化。這在杜審言的五律中體現得最為突出。他的代表作《和晉陵陸丞早春遊望》:“獨有宦遊人,偏驚物候新。雲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氣催黃鳥,晴光轉綠蘋。忽聞歌古調,舊思欲沾巾。”全詩嚴整雄渾,句律精切,其頷聯“雲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不僅對仗工穩,而且在用字講究,一個“出”和“渡”字既生動地描繪了客觀景象,又突出了主觀上吃驚的心理,表達了詩人見到早春的驚喜感。胡應麟《詩藪.內編》卷四將其推為“初唐五言律第一”。這種“體自整慄,語自雄麗,其氣象風格自在”[10]的五言律對杜甫五律的創作有著很大的影響。比如說《登岳陽樓》,一個“坼”和“浮”字既寫出了洞庭湖的浩瀚氣勢,又象徵了國家大廈將傾的危機。此詩被胡應麟推為“盛唐五言律第一”,這樣看來初盛唐的五律第一分屬祖孫二人,就在於二人之詩在氣勢風格上的共通。
除了五律之外,杜審言在聯章體與排律方面,給予杜甫的影響也是很大的。這一點許多學者已做了詳盡的闡述,這裡就不再贅言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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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楊萬里.杜必簡詩集序.誠齋集卷八二.吉林出版社.2005近人易孺.杜審言集跋.唐宋三大詩宗集.民智書局.1933
[10]明許學夷《詩源辯體》卷一三.人民文學出版社.1987.1022-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