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詠物散文

  最精美的寶石,受匠人琢磨的時間最長。最貴重的雕刻,受鑿的打擊最多。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供大家欣賞。

  :木棉花

  所有開花的樹看來該是女性的,只有木棉花是男性的。

  木棉樹又幹又皺,不知為什麼,它竟結出那麼雷白柔軟的木棉,並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優美風度,緩緩地自枝頭飄落。

  木棉花大得駭人,是一種耀眼的橘的紅色,開的時候連一片葉子的襯托都不要,像一碗紅曲酒,斟在粗陶碗裡,火烈烈地,有一種不講理的的架勢,卻很美。

  樹枝也許是幹得狠了,根根都麻縐著,像一隻曲張的手——肱是乾的,臂是乾的,連手肘手腕手指頭和手指甲都是乾的——向天空討求著什麼,撕抓些什麼。而幹到極點時,樹枚爆開了,木棉花幾乎就像是從乾裂的傷口裡吐出來的火焰。

  木棉花常常長得極高,那年在廣州初見木棉樹,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年紀特別小,總覺得那是全世界最高的一種樹了,廣東人叫它英雄樹。初夏的公園裡,我們疲於奔命地去接拾那些新落的木棉,也許幾丈高的樹對我們是太高了些,竟覺得每團木棉都是晴空上折翼的雲。

  木棉落後,木棉樹的葉子便逐日濃密起來,木棉樹終於變行平凡了,大家也都安下一顆心,至少在明春以前,在綠葉的掩覆下,它不會再暴露那種讓人焦灼的奇異的美了。

  :花拆

  花蕾是蛹,是一種未經展示未經破繭的濃縮的美。花蕾是正月的燈謎,未猜中前可以有一千個謎底。花蕾是胎兒,似乎渾淹無知,卻有時喜歡用強烈的胎動來證實自己。

  花的美在於它的無中生有,在於它的窮通變化。有時,一夜之間,花拆了,有時,半個上午,花胖了,花的美不全在色、香,在於那份不可思議。我喜歡慎重其事地坐著曇花開放,其實曇花並不是太好看的一種花,它的美在於它的仙人掌的身世的給人的沙漠聯想,以及它猝然而逝所帶給人的悼念,但曇花的拆放卻是一種紮實的美,像一則愛情故事,美在過程,而不在結局。有一種月黃色的大曇花,叫“一夜皇后”的,每顫開一分,便震出卟然一聲,像繡花繃子拉緊後繡針刺入的聲音,所有細緻的蕊絲,頓時也就跟著一震,那景象常令人不敢久視——看久了不由得要相信花精花魄的說法。

  我常在花開滿前離去,花拆一停止,死亡就開始。

  有一天,當我年老,無法看花拆,則我願以一堆小小的春桑枕為收報機,聽百草千花所打的電訊,知道每一夜花拆的音樂。

  :春之針縷

  春天的衫子有許多美麗的花為錦繡,有許多奇異的香氣為薰爐,但真正縫紉春天的,仍是那一針一縷最質樸的棉線——

  初生的禾田,經冬的麥子,無處不生的草,無時不吹風的,風中偶起的鷺鷥,鷺鷥足下恣意黃著的菜花,菜花叢中撲朔迷離的黃蝶。

  跟人一樣,有的花是有名的,有價的,有譜可查的,但有的沒有,那些沒有品秩的花卻紡織了真正的春天。賞春的人常去看盛名的花,但真正的行家卻寧可細察春衫的針縷。

  乍醬草常是以一種傾銷的姿態推出那些小小的紫晶酒鍾,但從來不粗製濫造。有一種菲薄的小黃花凜凜然的開著,到晚春時也加入拋散白絮的行列,很負責地製造暮春時節該有的悽迷。還有一種小草毒的花,白得幾乎像梨花——讓人不由得心時矛盾起來,因為不知道該祈禱留它為一朵小白花,或化它為一盞紅草莓。小草莓包括多少神蹟啊。如何棕黑色的泥土竟長出灰褐色的枝子,如何灰褐色的枝子會溢位深綠色的葉子,如何深綠色的葉間會沁出珠白的花朵,又如何珠白的花朵己錘鍊為一塊碧澀的祖母綠,而那顆祖母綠又如何終於兌換成渾圓甜蜜的紅寶石。

  春天擁有許多不知名的樹,不知名的花草,春天在不知名的針樓中完成無以名之的美麗。

  “有一次,收到了一張非常美麗的小卡片,我把它懸掛在書桌前的壁上,整整一年,後來嘆了一口氣,把它收起來,夾入一本心愛的書裡,深深感懷一種關懷是無限的,一種期許的永恆就像一千九百多年前的一位拿撒勒人。以那樣特異的眼光看世界,世界就不再一樣了,永遠不一樣了。一粒種子下地,大地是該戰慄的,也許青蔥就將永遠覆蓋著它了,我怎麼表達我所感受的那一份震顫呢?願在他裡同住!願你永遠是他所選取的!”

  如果我當時吝惜一句感謝的話,就會損失了一個多麼美麗的故事!

  枕木的守則 樸實無華的硬漢子性格,敢在需要時以身軀承受重託——露天裡,暑烙冰襲不避,黑夜中,風吹雨打不懦。日日笑迎攻關的科技精英,時時歡送奔忙的創業過客。為社會進步默默盡職;為文明飛躍悄悄祝賀。在崗一天就是一顆責任心,公僕本分就是鐵定的守則。

  蝴蝶的履歷 無須耿耿於昨天的醜陋,萬物皆變的不滅法則,打扮出一個能飛的花國皇后。翩翩舞進七彩斑斕的森林,影子是長虹太陽為之調色。落雪似的陶醉於吻蕊瞬間,大自然又殺青一完美創作。快摁下快門兒接納無償饋贈,人間收藏又多一幀天工錦繡。

  絹花的自白 生來一腔給常春苑增靚的心懷,才獻出濃妝豔抹的風采。誠然沒有招蜂的甜蜜資源,也無具馨香可引蝶親臨賦愛。皆因矢志為人間多添點歡樂,魅力才為豐腴的生活青睞。那就抖擻精神彰顯所能吧,方算契合沒有枉來一世的節拍!

  :落花,又見落花

  又到花開時節。當柳的綠襯出花的紅,當天的藍襯出花的粉,當人的心灌滿孟春的喜悅,花期有信,翩然又至。

  又到落花時節。當塞北的勁風催長柔的柳剛的鬆,揉碎花的粉花的紅,當人的心又裝上季春的惆悵,流水無情,零落成塵。

  極愛小晏《臨江仙》中一語:“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閉上眼,想漫天悽舞的花,和著柔柔若無的雨,想雨中一雙燕子把獨倚危欄的人心,翻飛成一片灰黑的思念,想小蘋初見,想琵琶低語,不由輕嘆小晏妙手,寥寥十字,刻出落花心情。幾年前培育了下一代,作為女人也就是“花褪殘紅青杏小”的年華了,一日心中忽浮現這兩句詞,感念韶華不再,人已成落花,便取了“微雨”二字做了我的筆名,非有雨意,實憐落花。曾有很多人問起“微雨”的來歷,還以為是我表示謙遜的意思呢。

  花開易見,落難尋。大凡花開到極盛之時,滿山遍野是她,奼紫嫣紅是她,至少也是繁花一樹罷。可極盛之時便是衰落之日,所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曹雪芹之語也。竊以為雪芹是最懂愛花憐花惜花之人,借黛玉之口,僅“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一句,就引逗了多少才盡江郎遲暮美人的眼淚。記得母校校園有一月亮門兒,門後閃出兩株相當茁壯的黃刺梅,兩人多高,饅頭柳樹冠的造型。每當花盛時,在我相當不好的眼神看來,就是兩顆極大極炫的黃色絨球,在蜂忙蝶繞之時,還吸引眾多學子青眼相加。一日忽見一中年婦女徘徊樹下,吟“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吟畢流連,後掉頭而去。剎時落寞無奈與錦簇花團的比對,落花的嬌嫩無語與大地的粗糲比對,擊中當時那顆年少的心,真個是“明媚鮮豔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風過處,落花如雨。滿地黃花堆積。

  落花有情,是花的淚。清潔女工的掃帚每天抹去的是花的淚痕,可暮鼓晨風,花落不止。大多數的花是遇不到林妹妹的,就當然做不到“質本潔來還潔去”,只輕喟“零落黃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而已。

  又到花開時節。

  又到落花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