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西部土地荒漠化問題探索
土地荒漠化是指乾旱、半乾旱和亞溼潤乾旱地區的土地退化現象。這種現象在世界各國是普遍存在的。作為土地荒漠化的重災區,我國西部存在著大量荒漠化的土地[1]。從某種意義上講,土地荒漠化已成為制約西部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因素。本文擬對西部地區的土地荒漠化問題進行巨集觀考察和微觀研究,希望有助於大家對這個問題的認識。
一、中國西部荒漠化土地的分佈
中國西部分為西北和西南兩大區域:西北包括陝西、甘肅、寧夏、青海、新疆、內蒙古等省區,西南則包括四川、雲南、貴州、廣西、重慶、西藏等省市區。學術界一致認為,西北地區土地荒漠化的情況很嚴重,但對西南地區的土地荒漠化尚未達成共識。事實上,土地荒漠化的問題在西北和西南地區都是存在的,只是表現的特徵不同而已。
西北地區的土地荒漠化主要表現為農田和草場的沙化。我國西北地區有十幾處面積較大的沙漠,它們是新疆的塔克拉瑪干沙漠、古爾班通古特沙漠、庫姆達格沙漠,青海的柴達木沙漠風蝕地,內蒙的巴丹吉林沙漠、烏蘭布和沙漠、雅瑪利克沙漠、渾善達克沙地,內蒙、甘肅的騰格裡沙漠,內蒙、寧夏、陝西的毛烏素沙地等等。這些沙漠分佈於東經75°至東經122°,北緯37°至北緯47°的高原、盆地和平原之間,總面積達70多萬平方千米[3]***P3***。除沙漠之外,西部地區還有將近60萬平方千米的戈壁。如此廣袤的沙漠、戈壁是中國西部獨特的自然景觀,也是西部土地荒漠化的重要表現。
西南地區的土地荒漠化則主要表現為農田的石漠化。石漠化地區土層淺薄,植被稀少,生態環境脆弱。在漫長的歲月中,西南諸省區形成一些面積較大的岩溶地貌和石漠景觀。如雲南全省岩溶面積達11.1萬平方千米,主要分佈在滇東、滇東南和滇東北地區,佔全省總面積的29%。貴州省石漠化土地在黔南、黔西南、黔東南、六盤水、安順、畢節、銅仁、遵義等地均有分佈,總面積達13.888萬平方千米,佔全省總面積的7.9%。在石漠化地區,岩石裸露率在70%以上者佔石漠化面積的38.9%。有不少旱地還潛伏著石漠化的危機[6]。廣西石漠化的情況更為嚴重,岩溶山區的石漠化面積已佔總面積的37.8%[7]***P336***。
除沙漠化和石漠化外,水土流失等原因引起的土地退化也相當普遍。20世紀末,全國水土流失面積為179萬平方千米, 西部地區水土流失面積約佔全國水土流失總面積的2/3。據中國科學院可持續發展研究小組的《1999年中國可持續發展戰略報告》和陸大道等的《1999年中國區域發展報告》,1999年西北各省區的水土流失面積為 56.22萬平方千米,西南各省區水土流失面積為45.99萬平方千米,這還沒有包括西藏的水土流失面積,如果加上西藏,數字就更大了。在西部各省區中,寧夏的水土流失率達69.94%,陝西66.87%,四川43.65%,貴州43.55%,高出全國平均值的1至3倍。由於水土流失,地力不斷下降,不少原本適宜農牧的地方也出現了荒漠化的傾向。
二、西部土地荒漠化的歷史過程
從歷史地理學的角度來看,中國西部地區土地荒漠化並非一朝一夕之故。無論是西北地區的沙漠化現象,還是西南地區的石漠化現象,都是在“史前”時期和歷史時期逐漸形成的。換言之,西部地區的土地荒漠化經歷了一個發展變化的過程。
據地質資料、考古資料和文獻資料,位於西部地區的塔克拉瑪干沙漠、古爾班通古特沙漠、巴丹吉林沙漠、騰格裡沙漠和渾善達克沙地在地質歷史時期就已經存在。陝北黃土高原與鄂爾多斯高原之間的毛烏素沙地則是在第四紀以來逐漸形成的[8]。儘管這些沙漠形成的時間有先有後,但都經歷了由小到大的變化。
翻開豐富的歷史典籍,我們在先秦、秦漢時期的文獻中已可看到“流沙”的記載。不過,那時的“流沙”只有三處:一處是指敦煌以西的沙漠,即今新疆境內白龍堆沙漠和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一處是居延海一帶的流沙,即今內蒙古的巴丹吉林沙漠和騰格裡沙漠。還有一處是指陰山以北的沙漠,史書上稱之為“大漠”或“大幕
”。敦煌以西的沙漠位於絲綢之路沿線,當年張騫鑿空、班超通西域、趙充國在西域屯田皆經過其地,故文獻中對這一沙漠記載較多。《高僧傳》載法顯赴印度時,“發自長安,西渡流沙”。所謂“西渡流沙”就是向西穿過白龍堆的沙漠。居延是漢代重要的屯田區域,故居延以東以北的流沙多見於漢代史籍。《漢書》卷二八《地理志》載,弱水“餘波入至流沙”。《後漢書》卷一一三解釋說,居延又稱“居延海”,是古代的流沙之地。至於陰山之北的流沙,則往往與匈奴相連。《說文解字》說:“漠,北方流沙也。”《後漢書》卷二三載:“遂陵高闕,下雞鹿,經磧鹵,絕大漠。”《晉書》卷九七載:“匈奴地南接燕趙,北暨沙漠”。當時對於陝北黃土高原上的毛烏素沙地並沒有明確記載,說明那時毛烏素沙地明沙很少,尚未引起人們的注意。
魏晉南北朝時期,文獻中對沙漠的記載明顯增多。這一時期文獻中記載的沙漠,仍然主要是前面提到的流沙。如《博物志》卷八載:“自敦煌涉流沙往外國,沙石千餘里。”《周書》卷五○載:“鄯善,古樓蘭國也……地多沙滷,少水草。北即白龍堆路……西北有流沙數百里。”這些記載所說的流沙顯然是指塔里木盆地中的沙漠。《晉書》卷二載:“前者明公西征靈州,北臨沙漠,榆中以西,望風震服。”《魏書》卷九九載:“鮮卑禿髮烏孤八世祖匹孤自塞北遷於河西。其地東至麥田、牽屯,西至溼羅,南至澆河,北接大漠。”這裡所說的沙漠或大漠則是指甘肅以北內蒙古地區的沙漠。此外,這一時期的文獻中還提到青海柴達木盆地的沙地。《洛陽伽藍記》卷五載:“發赤嶺西行二十三日,渡流沙,至土谷渾國。路中甚寒,多饒風雪,飛沙走礫,舉目皆滿,唯土谷渾城左右暖於餘處。”這說明人類活動範圍擴大,認識的沙漠較前增多。由於戰爭和***的等因素影響,有些地方已出現荒漠化的傾向。最典型的事例就是西漢時在河西走廊和“西域”開墾的一些“屯田”被迫放棄,淪為荒漠化的土地。時至今日,在武威、張掖、敦煌等地的沙漠和戈壁上,仍然可以依稀地看出漢代城堡、烽燧和農田的遺蹟。但此時的土地荒漠化是有限的。許多後來沙化非常嚴重的地方在當時生態環境仍然是較好的。如當時黃土高原北端的白于山南麓有茂密的森林,白于山北麓的蘆河流域和紅柳河流域則是灌木草原,間有喬木散生其間。公元五世紀初,匈奴首領赫連勃勃曾說:“美哉斯阜!臨廣澤而帶清流。吾行地多矣,未見若斯之美!”[9]***卷五五五引崔鴻《十六國春秋》***
並在此地修建了著名的“統萬城”,作為大夏的國都。說明此地生態環境很好,根本不存在荒漠化的問題[10]。
隋唐五代時期,文獻中對西部地區的主要沙漠均有記載。由於人類活動的加強,西部荒漠化地區有所擴大。例如,唐代前期,統萬城周圍地區仍是有名的“臥馬草地
”。其後由於毛烏素南緣地區過度開墾和放牧,天然植被遭到嚴重破壞,毛烏素流沙不斷南移。到唐代晚期,統萬城一帶已受到風沙的侵襲。河西走廊地區自漢代設郡以來,人口不斷增加,土地開發的規模日益擴大。經過長期的經營,到唐代顯得相當富庶。但由於人們對綠洲水土資源過度利用,以及採取過度樵採等不良土地利用方式,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綠洲的生態環境,從而導致了沙漠化的擴大。唐代以後,石羊河下游、黑河下游、馬營河及擺浪河下游等地的漢唐綠洲都經歷了沙漠化的過程[11]***P79—144***。由於崑崙山北麓河水的退縮,塔克拉瑪干沙漠的南移,塔里木盆地南緣的大片綠洲變成荒漠,樓蘭、精絕等西域古國被掩埋在沙漠之中,成為沙漠深處的廢墟[12]***P19—27***,絲綢之路南道也隨之衰落。
宋元明清時期,荒漠化的規模進一步擴大。在宋遼夏金對峙階段,由於戰爭和***,北方地區人口逃亡情況嚴重,不少地方農田荒蕪,水利失修,淪為荒漠。在遼、金和西夏統治的北方地區,荒漠化的情況特別突出。《遼史》卷三二載:“遼國盡有大漠”,《宋朝事實》卷二○載:“自京、鎮等處土田豐好,兵馬強盛,地利物產頗有厚利,其他自中下州固已寂寥荒漠。”《西夏書事》卷三三雲:“夏南境地僅存五六千里,居民皆散處沙漠、山谷間。”顯然,宋元之際是北方荒漠化擴大的重要階段。明清之際,由於人口大量增加,西部地區再次掀起開墾土地的熱潮,許多地方的天然植被遭到嚴重破壞,荒漠化不斷擴大。在西域地區,綠洲面積急劇縮減,許多漢唐時期的遺蹟都被掩埋在黃沙之下。在鄂爾多斯高原南部,毛烏素沙地不斷向東南地區推進。在黃土高原,水土流失的情況與日俱增。在西南四川、貴州等地,石漠化區域也在擴大,以毛烏素沙地南緣為例。毛烏素沙地南緣在明代出現大規模屯墾。清初長城沿線放墾,所留草地僅十之二三。結果出現“古沙翻新”或
“就地起沙”的情況。形成“地擁黃沙草不生”的荒涼景觀。民國時期,鄂爾多斯與黃土高原之間的天然植被繼續遭到破壞,荒漠化隨之不斷擴大,最終形成了目前的狀況。
三、導致西部土地荒漠化的原因
中國西部土地荒漠化的原因是什麼?為什麼西部土地荒漠化會呈現出加速的態勢?自然因素和人為因素在土地荒漠化過程中起了怎樣的作用?這些問題都很重要,值得我們反覆思考。土地荒漠化既是自然現象,又是社會現象,可以說是人類活動作用於自然環境的結果。因此,我們在研究西部土地荒漠化原因的時候,必須從自然和社會兩方面入手。
從自然方面來看,中國西部存在著容易導致土地荒漠化的條件。中國西部是我國四大高原和四大盆地的所在地,在高原與高原和高原與盆地的結合部,地形地貌十分複雜,生態環境非常脆弱。全新世以來,我國氣候曾發生過週期性的變化。據竺可楨先生研究,歷史時期中國氣候大致可分為四個溫暖期和四個寒冷期[13]***P475—498***。溫暖期氣候溫熱,水草增加;寒冷期氣候乾涼,風力強勁。在由暖到寒或由寒到暖的過渡階段,氣候振盪,災害頻繁,往往對西部脆弱的生態環境造成負面的影響。儘管西北地區和西南地區存在著較大的差異,但無論是乾旱的西北地區,還是多水的西南地區,都曾因風力侵蝕和水力侵蝕而發生過土壤退化的事。
西北地區深處內陸,屬於乾旱、半乾旱地區,氣候乾燥,沙漠較多。陝西、甘肅、寧夏、內蒙古大部分地方及新疆北部的一些地方年降水量在100毫米至700毫米之間,而內蒙古西部和新疆大部分地區年降水量均在100毫米以下,有些地方年降水量甚至不足20毫米。由於降水主要集中在7、8、9三個月,加之氣候乾旱,蒸發量大,所以一年中溼度差別較大,容易出現水災、旱災和風災。歷史時期西北地區此類災害屢見不鮮。如漢文帝后元三年(前141)秋季大雨,晝夜不絕,連續三十五日,藍田山水暴漲,漂沒九百餘家。又如明憲宗成化二十一年(1485),關中連年大旱,百姓流亡殆盡,出現“人相食”的悲劇。再如1983
年4月27日,沙暴吹襲陝北,頓時天地昏黑,伸手不見五指。在野外耕牧的農民來不及躲避,或迷路失足,或為狂風捲起,或被沙塵窒息,死傷者多達數十人。水災的直接後果是造成水土流失,而水土流失就意味著地力下降,開始向荒漠化的方向發展。旱災的後果是造成土壤水和地下水大量蒸發。而土壤水、地下水與植物生長有著十分緊密的關係。在降水量極少的西北乾旱地區,土壤的含水量主要靠地下水毛管供給。當地下水位下降,毛管上升水不能達到地表或植物根系層時,植被開始衰退,覆蓋度降底,受到沙化的潛在威脅。如果地下水位進一步下降,土壤發育成乾旱土時,植物便會乾枯死亡。而當土壤上層長期處於乾燥狀態,植被衰敗以後,就容易受到風蝕破壞,從而出現沙漠化。地下水位越深,荒漠化的可能性越大,植被越少,荒漠化等級越高。風災對土地荒漠化的影響更為明顯。風是沙漠擴充套件的原動力,地表一旦失去植被保護就會受到風蝕。在風蝕的作用下,地表的枯枝落葉層、粗腐殖質層、腐殖質層、泥炭層、鹽聚層逐漸被風吹掉,形成光板地。當風沙流作用於裸露的地表時,會產生線狀風蝕擦痕,擦痕加深,形成略微凸起的土墩與風蝕線狀凹地。隨著風蝕作用的不斷髮展,光板地演變成風蝕劣地,被吹蝕的物質形成風沙流。當風沙流速度降低或遇到障礙時,所挾沙塵下落堆積,受不同風向的影響而形成各種型別的沙丘,從而使該地變成沙漠景觀。
西南地區的大部分地方屬於熱帶季風氣候,氣溫較高,降雨較多,水資源相當豐富。這一地區雖然沒有什麼沙漠,但存在著大量的喀斯特地貌。此類地貌石多土薄,植被很少,極易受到水力侵蝕。在水力侵蝕的情況下,水土大量流失,形成石漠化景觀。古代西南地區水土流失和石漠化問題似乎並不嚴重,但近代以來由於人口驟增,情況發生很大變化。20世紀50年代,貴州省的水土流失面積佔該省國土總面積的14.2%,60年代增至18.9%,80年代增至28.4%,90年代增至43.5%[7]***P284***。四川等省水土流失和石漠化現象也較嚴重。正因為如此,長江之水日見渾濁,被人稱為“第二條黃河”。
從社會方面來看,人類不合理的經濟活動大大加速了西部土地荒漠化的程序。我國對西部地區的開發已有五千年的歷史。在五千多年的歷史歲月中,西部開發的活動基本上沒有停止,但由於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的影響,有時出現高潮,有時停滯不前,有時甚至出現倒退的局面。大體說來,西部開發的歷程可以分為八個階段,每個階段都有自己的特點[14]。有些王朝在進行西部開發時,不考慮西部各地經濟社會的差異。或只注重軍事控制,不注意經濟效益;或只注重開荒種田,不注重多種經營。對於自然條件較好的地方或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的地方,進行過度開發,甚至竭澤而漁;對其他地方則視而不見或很少過問。有的為了擴大馬羊的生存空間,不惜驅逐農戶,破壞莊稼,把農田變為牧場;有的為了擴大耕地面積,不惜砍伐森林,開墾草場,把宜林宜牧地區變為農業區。而濫墾濫牧、毀壞森林和粗放的耕作方式則直接影響著西部土地荒漠化的程序,對西部土地荒漠化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歷史時期在西部的許多地區都曾發生過濫墾濫牧的事。濫墾主要發生在西部傳統的農業區域和農牧交錯地帶,其結果往往與土地荒漠化相聯絡。如在塔里木河上游的阿拉爾地區,1959年至1996年,耕地面積從22870.6公頃發展到37691.7公頃,增加14821.1公頃。同期下游阿拉乾地區沙漠化土地則由137120公頃發展到149420公頃,增加12307公頃。而塔里木河下游的鐵幹裡克農耕區1970年後因缺水灌溉被迫棄耕的16600公頃土地已經沙化[15]。濫牧主要發生於草原區,其結果也與草場退化聯絡在一起。如內蒙古的錫盟草原在20世紀80年代放牧超載15.4%。由於放牧過度,導致大量草場嚴重退化,迫使175戶牧民遷往他鄉[16]***P93***。這樣的事例在史籍中俯拾即是,不勝列舉。
由於濫墾濫牧、毀壞森林、草原的事件時有發生,其後果是森林和草原不斷縮減,有些地方甚至成為濯濯童山。這種情況在黃土高原地區表現得尤為明顯。黃土高原地區曾經存在過大片的森林和草原。在原始社會末期,黃土高原東南部、秦嶺山脈、中條山、呂梁山、豫西諸山及渭河、涑汾河、伊洛河諸平原都屬於森林地帶,黃土高原西北部地區則屬於草原地帶或森林草原地帶[17]***P434***。春秋戰國時期,由於人類活動的加強,黃土高原的平原河谷地帶逐漸被開墾成農田,平原河谷地帶的森林隨之縮減。秦漢魏晉南北朝時期,由於農業區的擴大,平原地區規模較大的森林逐漸消失,除關中地區的上林苑中尚有較多林木外,其他平原上已經很少有森林的記載。平原地區的森林消失以後,隴山以西、秦嶺、晉西北諸山及陰山山脈的森林開始受到人們的重視。唐宋時期黃土高原地區的森林和草原繼續縮小。到了宋代,秦嶺、隴山、黃龍山、嵐州、石州、汾州等地的林木被大量破壞。明清時期,黃土高原地區的森林和草場進一步縮小。由於大量屯田,過度開墾,加之濫砍濫伐,平原地帶自不必言,丘陵和山區的森林也迅速減少。如渭河上游的森林在這一時期大量消失,只有渭源、隴西、天水諸縣的五竹山、首陽山、馬鹿山、辛家山等地尚有少量森林殘存下來。陝北地區的森林,主要分佈在黃陵、洛川、富縣、延安、延長、宜川等縣的某些山區。清代中期以後,對森林的破壞猶為嚴重。據說在周至至洋縣的300裡間,砍伐林木的人經常不下數萬。如此亂伐,自然對森林的存在構成巨大的威脅。此外,清代對河套等地的大規模開墾,不僅使草原面積越來越小,而且也使畜牧區、半農半牧區和農耕區的植被大量減少。據民國《橫山縣誌》講,“草地僅十之二三”。森林和草場的毀滅,使土壤失去了應有的屏障,不僅難以含養水分,而且在風力、水力侵蝕的作用下日益退化,甚至就地起沙。這兩個原因互為表裡,惡性迴圈,使土地荒漠化情況愈演愈烈,不少地方因此變成了沙漠。
此外,對水資源使用不當也曾導致土地荒漠化的發展。如塔里木河兩岸在漢、唐時期曾有不少規模較大的城鎮,天然植被良好,農業發達,但過度開墾用水,使河流萎縮,水系變遷,從而導致大片土地荒漠化,昔日繁榮的城鎮也相繼淪為廢墟。塔克拉瑪干沙漠南緣的樓蘭、且末、精絕等地在漢代都是發達的農業區,後來均被沙漠吞沒。近代以來,由於山前地帶新綠洲大量引水,使河流中下游水量日益減少,直接導致古代綠洲的消亡。目前塔里木河兩岸的胡楊林面積由686萬畝減至150萬畝,下游地區60年代開墾的45萬畝良田僅存18萬畝。著名的羅布泊已經乾涸,荒漠化的發展呈現出加速的趨勢[15]。1950年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三個屯墾區,使耕地面積大量增加。為了澆地,修大小水庫70座,容水26.9億立方米。“由於渠庫結合,把大量地表水引入灌區,強烈地改變了地表水的時空分配。上游灌區過量引水,再加上水庫滲漏影響,使地下水位上升,次生鹽漬化發展,鹽漬化耕地面積佔總可耕地面積的35%~45%。源流輸往幹流水量減少,使幹流中下游地下水位下降,中游區平均下降1~2米,下游平均下降4~6米。地下水位下降,植被衰敗,土壤風蝕加劇,沙漠化不斷擴大,平均每年以0.25%的速度遞增。生態環境惡化,區域性地區(如鐵幹裡以下)完全崩潰。”
四、治理西部荒漠化土地的策略
土地荒漠化嚴重地制約著西部經濟社會的發展。治理荒漠化的土地已經成為西部大開發的當務之急。如何治理西部荒漠化的土地?海內外曾有不少學者獻計獻策。在這裡,筆者想從歷史地理的角度談點個人粗淺的看法。
筆者認為,要治理好西部荒漠化的土地,首先要在思想上充分認識西部土地荒漠化的危害,認識治理西部荒漠化土地的必要性和緊迫性。從土地荒漠化的歷程來看,西部土地荒漠化呈現出不斷加快的趨勢:時間離現在越近,土地荒漠化的頻率就越快,強度也就越大。如陝北榆林所屬定邊、靖邊、橫山諸縣在先秦至魏晉南北朝時期生態環境較好,隋唐以後受到毛烏素沙漠的威脅,逐漸出現荒漠化的傾向。宋元明清時期,荒漠化情況加劇。到20世紀前期,流沙向南推移50千米以上,吞沒農田牧場210萬畝,390萬畝草地沙化,6個鄉鎮的421個村落受到風沙的侵襲或壓埋,就連著名的榆林城也受到風沙的嚴重威脅,以致有“榆林三遷”的說法。建國後各地建設步伐加快,土地荒漠化的情況有增無減。如毛烏素沙地近40年面積增加了47%,林地面積減少了7***%,草地減少了17%。渾善達克沙地的擴充套件更為驚人,9年間流沙增加了98.3%,草地面積減少了28.6%[19]。近年荒漠的擴充套件速度還在加快,內蒙古阿拉善地區、新疆塔里木河下游、青海柴達木盆地東南部等地區,土地沙漠化擴充套件速率年均達4%以上。目前中國西部荒漠化土地數量之大、分佈之廣、危害之大已經超過了以往任何時期,每天的經濟損失超過1億元人民幣。嚴峻的事實觸目驚心,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重視。西部地區土地荒漠化的情況確實是令人擔憂的。如果不痛下決心治理荒漠化的土地,西部經濟社會將難以持續發展,其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其次,要正確認識自然因素和人為因素在土地荒漠化過程中所起的作用。從中國西部土地荒漠化的成因來看,自然因素和人為因素在土地荒漠化的過程中都曾發生過作用,但這並不是說二者的作用是相同的。在史前歲月中,西部地區的土地荒漠化只是一種自然的過程;但在人類活動的歷史時期,西部地區的土地荒漠化就加入了人為的因素;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人類活動的加強,人為因素對土地荒漠化的影響越來越大,成為加速土地荒漠化的主要因素。這一點無須引經據典,只要看看近年西部土地荒漠化的發展情況就會一目瞭然。據統計,在我國近幾十年來土地沙漠化的面積中,因濫採濫伐引起的佔28%,過度放牧佔20%,濫墾佔24%,墾殖後水系改變導致沙漠化的佔16%,工礦交通破壞植被導致沙化的佔9%,只有一小部分是沙丘前移侵佔鄰近土地造成的沙化。由此可見,人類不恰當的活動已經成為土地荒漠化的主要原因。自然因素可以導致西部地區的土地荒漠化,但它本身有一定的調適功能,當自然環境有所改善時,也可能有利於荒漠地帶恢復它的生態系統。與自然相比,人類具有強烈的主觀能動性。如果人類能夠改變自己的生產生活方式,樹立牢固的生態意識,減少對自然的破壞活動,使人與自然處於和諧發展的狀態,就完全可以防止或減少荒漠化的發生。只有充分利用大自然的生態恢復機能,發揮民眾保護環境的主觀能動性,興利除弊,未雨綢繆,才能在治理西部荒漠化土地的過程中有較大的建樹。
再者,要吸取以往防風治沙的經驗教訓。我國政府對治理荒漠化的工作相當重視。早在1958年,國務院就召開了全國治沙會議,周恩來在會上發出了“向沙漠進軍”的號召。此後陝西、甘肅等省區都成立了治沙研究所,地處沙區的地方政府組織群眾植樹造林,防沙治沙,並取得了一定的成效。20世紀90年代,湧現出內蒙古赤峰、陝西榆林、新疆和田、寧夏沙坡頭等治沙的先進區域。這些區域防風治沙的措施主要是種樹種草。種樹種草的方法分為人工和飛播兩種。人工措施主要是在流動沙丘上設定沙障,條、灌、草結合,合理佈局,層層推進。栽的樹種有楊樹、油松、樟子鬆、側柏、花棒、踏郎、紫穗槐、刺槐、沙棘、沙柳、旱柳、檸條等。種的草種主要有沙蒿、沙打旺等。飛播措施主要是在離村落較遠的大沙中用飛機播撒花棒、踏郎、沙蒿、沙打旺等。近年來國家又實行退耕還林的政策,鼓勵農民種樹種草。雖然國家十分重視荒漠化的治理,並採取了一系列生物措施和工程措施,但在總體上西部土地荒漠化的勢頭還沒有得到遏制。原因是一些西部地區的開發者缺乏生態保護意識,急功近利,不計後果;“一邊治理,一邊破壞”的情況時有發生,破壞的規模甚至超過了治理的速度。這種情況是令人痛心的。只有吸取古今中外治理荒漠化的經驗教訓,在西部開發的過程中揚長避短,才有可能將治理荒漠化的工作落到實處,收到較好的效果。
第四,針對西部地區土地荒漠化的實際和治理荒漠化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制定科學的方案。目前西部治理荒漠化主要存在四個方面的問題:(1)立法尚不配套。雖然已經有了《水土保持法》、《防沙治沙法》等專項預防與治理土地退化的法律,但至今沒有關於綜合決策的法律規定。有法不依,執法不嚴,執法體系不完善,也是一個嚴重問題。(2)缺乏防治土地荒漠化的科學規劃。現在制訂的一些總體規劃缺乏科學根據。例如全國退耕還林(草)的試點示範縣為13
個省(區、市)的174個縣,有些地方用行政命令統一造林種樹。有的把不該退的基本農田退下來了,農民失去基本口糧田,而生態環境卻得不到改善,並孕育著“走回頭路
”,毀樹毀草,重新種田的危險。(3)缺乏治理荒漠化的資金。西部的許多地方是相對貧困的地區,土地嚴重退化的地區更加貧困,由民間籌集資金相當困難,更增加了環境建設和防治土地退化的難度。在新的歷史時期,我們應當從西部地區的實際出發,系統地解決這些問題,因地制宜,全面規劃,構建西部防治土地荒漠化的生產——生態安全體系[16]***P18***,把治理荒漠化的工作長期不懈地堅持下去。爭取使荒漠化土地逐步逆轉,為西部大開發和西部經濟社會的發展做出應有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