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的哲理散文精選

  林清玄的散文風格簡樸、清新、智慧、幽遠,能做到虛實生輝,空靈流動,具有詩性之美。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供大家欣賞。

  篇一:時間之旅

  在李維的大學畢業典禮上,一名神祕的老婦人送給李維一隻金錶,並對他說:“我在等著你。”便自人群中消失,經過多方查訪,李維找到該老婦的住處,老婦卻已在他畢業典禮當晚逝世。

  八年後***一九七九年***,李維成為劇作家,有一天他前往一座老式的旅館度假,在大廳裡,他看到一張攝於一九一二年的女明星肖像。李維查詢之下,才知道這位六十年前如花似玉的美女,竟然是八年前送他金錶的神祕老婦人。

  為了實踐八年前“我在等著你”的誓約,李維用自我的意志催眠,終於回到一九一二年與年輕時代的珍西摩兒發生一段纏綿徘惻的愛情,超越了六十年的時空,愛情隨著時空的轉換散發出震懾人的光芒。

  結局是,李維無意間從衣袋中掏出一枚一九七九年的銀幣,時光即刻向前飛馳六十年,風流雲散,一場以真愛來超越時空的悲劇終於落幕。

  這一段故事是電影《似曾相識》***SomewhereinTime***的本事,情節單純動人,但是其中卻有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就是“愛情”與“時間”的問題,故事一開始幾乎是肯定“真愛”可以超越“時間”的限制,讓觀眾產生了期待;結局卻是,真愛終於敵不過時間的流逝,留下了一個動人心魄的悲劇。

  “愛情是可以突破時間而不朽的嗎?”這是千古以來哲學家和文學家的大疑問,可是在歷史中卻沒有留下確切的解答。我們每個人順手拈來,幾乎都可以找到超越時空之流的愛情故事,莎士比亞筆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曹雪芹筆下的賈寶玉與林黛玉,小仲馬筆下的亞芒與瑪格麗特,沈三白筆下的芸娘,歌德筆下的夏綠蒂,甚至民間傳說裡的白娘娘和許仙、梁山伯與祝英臺……可以說是熙熙攘攘,俯拾即是。

  問題是,這些從古破空而來的不朽情愛,幾乎展現了兩種面目,一種是悲劇的面目,是迷人的,也是悲悽的;一種是想像的面目,是空幻的,也是絕俗的。人世間的愛情是不是這樣?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我們假設人間有“美滿”與“破碎”兩種情愛,顯然,美滿的愛情往往在時空的洗滌下消失無形,而能一代一代留傳下來動人熱淚的情愛則常常是悲劇收場。這真應了中國一句古老的名言“恩愛夫妻不久長”。

  留傳後世的愛情故事都是瞬間閃現,瞬間又熄滅了,惟其如此,他們才能“化百年悲笑於一瞬”,讓我們覺得那一瞬是珍貴的,是永恆的。事實上“一瞬”是否真等於“永恆”呢?千古以來多少纏譴的愛侶,而今安在哉?那些永世不移的情愛,是不是文學家和藝術家用來說騙嚮往愛情的世人呢?

  夏夜裡風簷展書讀,讀到清朝詩人賀雙卿的《鳳凰臺上憶吹蕭》,對於情愛有如此的註腳:

  紫陌春情,漫額裹春紗,

  自餉春耕,小梅春瘦,細草春明。

  春日步步春生。

  記那年春好,向春鶯說破春情。

  到於今,想春箋春淚,都化春冰。

  憐春痛春春幾?

  被一片春煙,鎖住春鶯。

  贈與春依,遞將春你,是依是你春靈。

  算春頭春尾,也難算春夢春醒。

  甚春魔,做一場春夢,春誤雙卿!

  這一閡充滿了春天的詞,讀起來竟是娥眉婉轉,千腸百結。賀雙卿用春天做了兩個層次的象徵,第一個層次是用春天來象徵愛情的瑰麗與愛情的不可把捉。第二個層次是象徵愛情的時序,縱使記得那年春好,一轉眼便已化成春冰,消失無蹤。

  每個人在情愛初起時都像孟郊的詩一樣,希望“心心復心心,結愛務在深”“坐結行亦結,結盡百年月”;到終結之際則是“還卿一缽無情淚”,“他年重檢石榴裙”***蘇曼殊***。種種空間的變遷和時間的考驗都使我深自惕記,如果說情愛是一朵花,世問哪裡有永不凋謝的花朵?如果情愛是絢麗的彩虹,人世哪有永不褪色的虹彩?如果情愛是一首歌,世界上哪有永遠唱著的一首歌?

  在渺遠的時間過往裡,“情愛”竟彷彿一條河,從我們自己的身上流過,從我們的周遭流過,有時候我們覺得已經雙手將它握實,稍一疏忽,它已縱身入海,無跡可循。

  這是每一個人都有過的悽愴經驗,即使我們能旋乾轉坤,讓時光倒流,重返到河流的起點,它還是要向前奔瀉,不可始終。

  對於人世的情愛我幾乎是悲觀的,這種悲觀乃是和“時間”永久流變的素質抗衡而得來。由於時時存著悲觀的底子,使我在衝擊裡能保持平靜的心靈——既然“情愛”和“時間”不能並存,我們有兩個方法可以對付:一是樂天安命,不以愛喜,不為情悲。二是就在當時當刻努力把握,不計未來。“會心當處即是;泉水在山乃清”。只要保有當處的會心,保有在山的心情,回到六十年前,或者只是在時序推演中往前行去,又有什麼區別呢?“時間之旅”只是人類痴心的一個幻夢吧!

  篇二:銘於心

  我媽媽是典型的農家婦女,從前的農家婦女幾乎是從不休息的,她們除了帶養孩子,還要耕田種作。為了增加收入,她們要養豬種菜做副業;為了減少開支,她們夜裡還要親自為孩子縫製衣裳。

  記憶中,我的媽媽總是忙碌不堪,有幾個畫面深印在我的腦海。

  有一幕是:她叫我和大弟安靜地坐在豬舍前面,她揹著我最小的弟弟在洗刷豬糞的情景,媽媽的個子矮小,我們坐在豬舍外看進去,只有她的頭高過豬圈,於是,她和小弟的頭在那裡一起一伏,就好像在大海浪裡搏鬥一樣。

  有一幕是:農忙時節,田裡工作的爸爸和叔伯午前總要吃一頓點心止餓。點心通常是鹹粥,是昨夜的剩菜和糙米熬煮的,媽媽挑著鹹粥走在僅只一尺寬的田埂,賣力地走向田間,她挑的兩個桶子,體積比她的身體大得多,感覺好像桶子抬著她,而不是她挑桶子,然後會聽見一聲高昂的聲音:“來哦!來吃鹹粥哦!”幾裡地外都聽得見。

  還有一幕是:只要家裡有孩子生病,她就會到廟裡燒香拜拜,我每看到她長跪在菩薩面前,雙目緊閉,口中喃喃祈求,就覺得媽媽的臉真是美,美到不可方物,與神案上的菩薩一樣美,不,比菩薩還要美,因為媽媽有著真實的血肉。每個人的媽媽就是菩薩,母親心就是佛心呀!

  由於我深記著那幾幕母親的影像,使我不管遭遇多大的逆境都還能奮發向上,有感恩的心。

  也使我從幼年到如今,從來沒有開口說過一句忤逆母親的話。

  篇三:光陰似箭到日月如梭

  小學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小學生寫作文、日記、週記,一開始都是“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其實,那時候很多人沒射過箭,也沒有見過織布的梭子。

  到四年級,我們的導師才嚴格規定:不論是作文、日記、週記都不準用“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要使用那些平常看得見的東西來形容。一時之間,光陰和日月就變得很熱鬧了。

  例如光陰似魚,日月如鳥。

  例如光陰似水,日月如雲。

  例如光陰似風,日月如電。

  也有說光陰似蝴蝶,翩翩飛去;日月如蜜蜂,一次只留下一些甜蜜的回憶。從此,創造力大開。

  一直到四十歲以後,才知道光陰和日月都是快到無法形容和譬喻的。偶爾想起寫“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的童年歲月,自己也開心地笑了。

  光陰似箭,是火箭;日月如梭,是太空梭。

  光陰還是似箭,箭箭穿心。

  日月依然如梭,梭梭滴血。

  “日曆,日曆,掛在牆壁,一天撕去一頁,使我心裡著急。”想起小學的一課課文,現在沒有日曆可撕了,心裡才真的是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