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寒勵志故事

  潮流是隻能等不能追的,這和在火車站等候火車是一個道理,乖乖留在站上,總會有車來,至於剛開走的車,我們泛泛之輩是追不上的。下面是小編給大家整理的,供大家參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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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寒,1982年9月23日出生於上海市金山區,中國作家、導演、職業賽車手。

  11月13 日這天,上海大眾 333 車隊換上了人手一臺 iPhone5。這是“韓少”送的禮物。

  在大眾333 車隊,多數人喜歡戲稱韓寒為“韓少”。幾天前,韓少揹回了一麻袋 iPhone5,送給自己的賽車維修團隊,當作慶祝自己拿下 2012 賽季中國房車錦標賽CTCC年度總冠軍的禮物。

  11月5 日,2012 年度 CTCC 收官站回到上海國際賽車場,韓寒最後一站第四位出發,後來居上,總積分趕超福特車隊的江藤一,自上月底提前鎖定中國汽車拉力錦標賽CRC年度總冠軍後,再下一城,登2012 CTCC 年度冠軍。他也成為中國賽車史上第一個同一賽季登頂 CRC 和 CTCC 兩項賽事年度冠軍的車手。

  他是年輕的暢銷書作家,擁有4000 萬粉絲的微博紅人,出過一張唱片的音樂人,已經停刊雜誌的主編,更是一位職業賽車手恐怕是韓寒被公眾認可的身份。事實上,直到 2009 年獲得中國拉力賽年度總冠軍時,還有媒體記者悄悄在問:這比賽是不是有兩個組,正經車手一組,韓寒、林志穎、莫慧蘭等票友另一組?

  韓寒對於“正經車手”有自己的看法。“我覺得車手就分好車手和差車手,一個好車手,他哪怕有一萬個職業,只要他是最快的,他就是最好的職業車手。”

  曾經被戲謔為“賽車手裡文章寫得最好的,寫文章裡賽車開得最快的”韓寒,如今終於也成為“賽車手裡開得最快的”。

  “可能我的出現拖累了中國賽車,讓一個寫書的也能有不錯的成績。”韓寒在 2009 年的車王爭霸賽上說。可以想象,這個 27 歲的青年說這番話時嘴角掛著的狡黠笑意。

  “不缺錢”的車手

  “足協就該找我這樣不缺錢的人當國腳。”韓寒在接受媒體訪問時曾這麼半開玩笑地說,不過隨即他又否定了這一點,“我踢得太差,上去連球都找不到。還有,我嘴巴太大,成天什麼都說,足協的祕密都被我說出去了。”

  在動輒耗資百萬的賽車行當裡,少年成名的韓寒的確算得上“不缺錢”。

  2000 年,18 歲的韓寒退學;同年,小說《三重門》出版,兩版150萬冊的銷量讓韓寒成了身家百萬的“不缺錢”人—而在此之前,他最大的心願不過是能買一輛聲音好聽一點兒的進口摩托車。

  從輟學青年搖身一變為“不缺錢”的人後,韓寒開始著手實現他兒時的賽車夢。據說當年他看中一輛改得花裡胡哨十分拉風的富康,立即掏出 14 萬多元現場提車,並將其從上海開到北京進行改裝。所有配置都按照賽車標準進行了改造,車的外觀也被改成誇張的模樣:前輪換了個大輪圈,邊上裝了鯊魚腮,還加了尾翼,把三元催化器等裝置拆掉,為了追求巨大的聲音效果,排氣管改成了直排。但是這輛車只能用來忽悠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真正上路就露了怯。“本來起步到百公里是 13 秒,改完以後變 14 秒了,因為重了嘛,輪胎又加寬了,車也笨多了。”

  2001 年,韓寒開著這輛改裝車,和幾個玩飛車的朋友在北京組建了一支“極速車隊”。這支“個體戶”性質的車隊甚至沒有自己的練車場,除了卡丁車場外,只能在北京近郊懷柔的山路上練車。“等於是非法飆車,還差點掉溝裡去。”韓寒回憶說,“當時開得很差,亂七八糟的,開車也不是很理性,能開快就開快,很衝動。”

  2003 年,韓寒高調宣佈加入賽車圈,代表北京極速車隊參加全國汽車拉力錦標賽上海站的比賽—不過這時他的坐騎已經不是當年那輛改裝富康,而是一輛從香港買來的舊三菱。

  那場比賽是他唯一一次提前偷偷勘過路的比賽。賽道開始是五百米到八百米的一條大直線,然後是一個左轉彎,進入記者和觀眾最雲集的地方。

  “比賽前夜,我進行過無數次幻想,那人生的第一個轉彎要如何呈現,是走一個非常標準的賽車線呢,還是炫目的漂移入彎,或者是中規中矩拐過去就行?結果是我沒剎住車。”

  韓寒職業賽車生涯的第一個轉彎就從一把倒車開始。

  之後不久是浙江龍遊站,那裡是砂石路。“我喜歡拉力賽,就是因為少年夢想。看著那些拉力車手在山間樹林裡高速漂移,十多歲的我目瞪口呆。從那一天,我就立志要和他們一樣。人哪,在青春期總是不承認自己有任何偶像,卻忘記年幼時他們給你的力量。當綁上安全帶,戴上頭盔,我覺得我所崇拜的拉力賽前輩們都附體在我身上。”韓寒在近十年之後的一篇文章裡回憶道。

  結果,他的第一個賽段就掉進了溝裡。

  “自帶乾糧”參賽

  “你說‘自信’這個詞的英文到底是 confidence 還是 confident?”

  4 月末的一天,上海天馬賽車場。這是上海大眾 333 車隊新賽季開始前的第二個測試日,太陽暖烘烘地照耀著賽道,韓寒懶洋洋地蹲在車隊的P房門口,一邊瞅著技師們除錯賽車,一邊與車隊新聞官馬怡然閒聊。

  聊到英文這個話題,是因為不久之前《紐約客》的記者歐逸文采訪他的事情。韓寒半開玩笑地說起,為了在美國記者面前表現對於美國文化的瞭解,他主動談到了自己人生的頭幾部西方電影都獻給了美國大片,比如《終結者》、《星球大戰》等。沒想到歐逸文聽後大驚失色,誇張地嚷道:“那都是美國文化垃圾!”

  講到這裡,韓寒突然頓了一下,然後若有所思地丟擲了前面的那個問題。

  “好像是 confident 吧。”車隊新聞官馬怡然回答說。

  “哇,慘了,我一直跟外國記者說,I am confidence。這下丟臉丟到國際上去了。”他一邊自嘲,一邊踱著步子慢悠悠地走開。

  在成為職業車手的十年裡,韓寒也許從未停止過在對自己說“I am confidence”。

  2004 年,韓寒結束了“個體戶”車手生涯,帶著自己的舊三菱車加入老牌賽車強隊雲南紅河車隊。

  車隊裡也有著自己的森嚴等級。因為每場比賽一支車隊只能派出兩名車手,所以一號、二號車手是為車隊爭取積分的,三號車手只能做替補,四號車手主要用作宣傳,一般會挑選比較有名氣的人。少年成名的韓寒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四號車手。

  “那時候我每換一個車隊,油漆就加厚了一層。車隊除了給我的車身上重新整理各種 logo 之外,不會做任何實質性的改裝和效能提升。”

  韓寒這樣帶車掛靠車隊的行為在賽車圈裡非常普遍,業內人士稱之為“自帶乾糧”。

  由於在紅河車隊的幾場比賽表現平平,在車隊進行整容調整時,韓寒在人氣和成績比拼中輸給演藝明星林志穎,失去了四號車手的位置。

  不久之後車隊通知韓寒,如果想要繼續留在車隊,必須自己去拉每場比賽 10 萬元的贊助。而那段時期裡,韓寒唯一收到過的贊助是一家小賣部贈送的一箱純淨水。

  一位在米其林輪胎工作的朋友看他可憐,贊助了兩條輪胎。韓寒感恩戴德地在自己賽車上貼滿米其林 logo,結果有人來傳話,問他能不能把這貼紙給撕了,因為公司總部的外國人突然看見有臺貼滿自己商標、不知道哪冒出來的賽車,非常不悅。“米其林有非常嚴格的贊助規定,一般只贊助能獲勝的車手。”

  結果一進賽段,因為賽車老舊,年久失修,沒幾公里避震器斷了。“我當時是一個對機械幾乎一無所知的車手,只知道拋錨了要開啟引擎蓋假裝看看,顯專業。”韓寒在部落格中回憶道,那是他連續好幾場因為壞車而退賽了,又逢其他車手開著全新的賽車掠過,恨不得捲起的土把自己給埋了。“手機同時響了,是朋友打來的。他問我,聽說你又退賽了,別灰心,哦,對了,貼紙撕了沒?”

  那是他第一次為拉力賽默默流淚。“要知道如果你是一個充滿爭議的人物,一旦你做不好一件事情,人們對你的嘲笑很可能打擊到你。”他偷偷把車拖回了汽修店,無顏再去賽事維修區。

  之後的比賽並沒有發生逆襲的奇蹟。在第一個賽段,賽車爆缸,活塞把缸體打了一個大洞,引擎室燒了起來。當時他再買不起一個發動機,“但在火光照射下,我再沒有感覺心酸。”韓寒寫道,“要知道堅固的事物都要經過烈火的錘鍊,這火光既不能溫暖我身,也不能焚燬我心。從那一天起,這件事情,我必須做到它。”

  非黑即白的世界

  義大利人 Pascal 在天馬賽場經營著一間小小的改裝車廠,因為經營數年,算是上海賽車圈的一張老面孔,上海大眾 333 車隊全員上下都與他相熟。韓寒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一會摸摸改裝車的玻璃纖維前蓋,一會與 Pascal 辯論各種輪胎的急速時間。他用純熟的英文報出大串資料,力爭自己的觀點正確—至少在專業領域,他的英文並沒有自己說的那麼糟糕。

  “我知道你,除了賽車手之外,你還是一個很有名的作家吧。”Pascal 對韓寒嚷道,“嘿,小子,或許你下次該送我一本英文版的小說。”

  韓寒似乎對海外發行自己的作品興趣不大。“我喜歡在寫作時玩一些文字遊戲,有許多諧音、很多意思只有母語是中文的人才能看懂,這些東西很難翻譯成其他文字。”他這樣解釋。

  這是2012 年的 4 月,“方韓之戰”已打了月餘。看似輕鬆迎戰的韓寒其實內心充滿疑惑。

  “他始終不太明白,這火是怎麼燒到自己身上的。”車隊新聞官馬怡然說,在方韓之戰發生之前,韓寒對於方舟子是充滿好奇的,“他時常會來向我們打聽,那個叫做方舟子的人現在又在揭誰的老底。”

  4 月29 日,2012 年 CTCC 揭幕戰在上海國際賽車場打響。韓寒的妻子金麗華告訴到訪的媒體,那是“方韓之戰”後,韓寒參加的第一場賽車比賽,他比平常更渴望勝利。

  “我在乎輸贏,我來參加比賽就是為了要贏。”韓寒在進入賽車圈之初曾這樣告訴媒體,喜歡賽車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在他的眼中,賽車就是一個黑白分明的世界,“快就是快,慢就是慢,成績放在那裡大家都看得見。”

  不過直到多年之後他才真正明白,賽車的世界也並非如終點處的黑白旗一樣,只有兩種顏色。

  2005 年,韓寒加盟上海大眾 333 車隊,他的坐騎也換成了一輛 POLO。這是一個雙贏的決定—韓寒成為了帶薪的三號車手,而車隊經理葉勇在多年之後則表示,當初選擇簽約韓寒的理由之一也是看中他的知名度。

  作為對車隊老闆知遇之恩的回報,在拉力之餘,韓寒同時也為大眾 333 車隊跑場地賽。兩站拉力賽之後,他得了一個“韓老四”的綽號—這一年他最習慣的事情就是在前三名開完香檳之後,作為“其他也完成了比賽”的群眾演員之首率先通過收車臺。

  2005 年9月23 日,韓寒參加了 CRC 1600cc 組貴陽站比賽,那一天也是他的生日。倒數第二個賽段比賽完畢,他領先同隊隊友十幾秒,是毫無懸念的冠軍。但車隊考慮到整個車隊的總積分,還有贊助商的影響,希望他“讓車”。最後一個賽段,韓寒在接近終點處猛踩剎車,從第一名讓到了第四名。妻子金麗華後來回憶說,比賽結束後,“韓寒哭得很厲害”。

  在賽車界,“讓車”是車隊根據比賽規則和全隊目標經常採取的一種策略。按照比賽規則,前一場拿第一的車手在後一場比賽中,賽車必須加上 60 公斤的自重,而與此同時如果車隊總積分為第一,則車手又要再加上 30 公斤的自重。如此一來,想要既保證車手奪冠,又保證車隊奪冠決非易事。

  2012 賽季,上海大眾333車隊在第三場珠海站比賽結束後,做出“保韓寒奪冠,棄車隊冠軍”的策略,這意味著車隊的一切資源都要向韓寒傾斜,必要時候,其他車手應當犧牲個人排名來完成目標,每個車手在其職業道路上需要學會欣然地“讓人”與“被讓”。

  “菜鳥”的逆襲

  4 月底的天馬賽車場,新賽季CTCC 比賽尚未開始。除了包括上海大眾 333 等幾個車隊在這裡做賽前測試外,整個賽車場顯得空曠。相比其他車隊熱火朝天的P房,上海大眾 333 在天馬的整修間又顯得格外空曠,零零落落地擺放著幾張桌椅,一箱紅牛,牆壁上張貼著標示有賽季各站地點的地圖,除此之外幾乎空無一物。大眾 333 的基地本身就在天馬賽車場附近,所以他們寧願在基地做賽車除錯,“再把車從基地開過來也只有5分鐘左右”。

  持續一上午的測試其實非常鬆散。每個車隊在場上有大約 40 分鐘的做圈時間,然後下場等待兩小時再進行第二輪測試。漫長的等待時間裡,馬怡然、葉勇、孫強、王睿和其他工程師們喜歡聚集在一起抽菸聊天,先是賽車的調教問題,然後無序蔓延至其他任何領域。韓寒始終沒有加入他們,他選擇一個人蹲在屋子另一邊牆角,看手機,發訊息,刷微博。

  有車場的工作人員帶著他的書來,他照例微笑,寒暄,一一簽名;有特意趕來的粉絲抱著手提電腦,他就按照要求在手提電腦上簽名,然後再默默踱出P房,爬上賽道邊的觀察臺,抱著腿蜷在一起睡起覺來。

  這個寡言少語的韓寒,與那個以跋扈文筆引發爭議的作家、放出年度車手“捨我其誰”豪言的年少車手完全不同。按照日本N H K電視臺製作韓寒紀錄片導演李秀的說法,這個時候的韓寒又處於一種“躲”了起來的狀態。“一隻刺蝟。”他這樣形容韓寒。李秀的攝製團隊曾花費半年時間跟拍韓寒。

  或許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夠知曉這個青年心底的堅持。

  孫強是韓寒的領航員,從韓寒進入大眾車隊開始,兩人合作至今,從三號車手、二號車手一路變成隊裡的一號車手,“一次爭吵都沒有過。”孫強說。

  只有一次開陽站比賽,因為出發時間緊迫,孫強的安全帶沒有扣緊。發車時安全帶一下繃開。去賽道發車點的路上,韓寒堅持讓孫強繫上安全帶:“如果你不繫,我就靠邊停車,等系完了我再開。”兩人在路上一直糾結,因此耽誤了出發時間,被罰時十幾秒。

  賽車手比賽前,勘路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對路況熟悉與否對比賽成績影響很大。按照規定,拉力賽不能提前勘路,只允許比賽前一天在賽段上跑兩遍。但韓寒每次跑的時候,發現地上連剎車點都已經有了。他才明白其實其他車隊已經提前半月踩過點,練過車了。但他堅持不提前勘路:“規則不允許,要不然我心裡會很難受,因為我做錯事了。我遵循這個規則,其他人不遵循不要緊,我就可以隨便說,我就可以指責他人,他人指責不了我。”

  勘路需要做路書,哪裡左轉,哪裡右轉,哪裡有彎道,都需要非常精確地標記。最初,韓寒和孫強的路書是這樣的:右五 300 米,到前方第 28 棵樹處左轉。比賽時每小時一百七八十 km 的速度,誰能數出第28棵樹在哪裡?或者向日葵處左轉,一堆牛糞處右轉。第二天比賽,向日葵沒了,牛糞被鏟走了。沒有標識物,只能往前開,終點在前方。

  這種“菜鳥級”的路書早已經被作為茶餘飯後的笑談,但如今的韓寒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以作家身份躋身賽車圈的菜鳥車手。

  今年6 月,CTCC 珠海站的正賽推遲 10 分鐘開始。由於未按規則在發車前倒計時3分鐘落地賽車,上海大眾 333 車隊的車手王睿、高華陽和韓寒先後被退後。其中影響最嚴重的是本該杆位首發的韓寒,他最後被罰至倒數第一齣發,卻在比賽中一路趕超,奪得個人賽季第二個分站賽冠軍。比賽結束以後,韓寒一下子跳上賽車,高舉雙臂,激動慶祝自己的“壯舉”。

  由於韓寒的出色表現,珠海站的比賽成了公認今年 CTCC 最精彩的一場比賽,而在上海大眾 333 車隊,這也是公認“韓少”職業車手生涯以來最激情四溢的一次逆襲。

  從2003 年參加職業車賽開始,到 2012 年曆史性地坐擁雙冠,十年一晃而過,原本那個 20 歲少年亦步入而立之年,為人夫為人父,開最好的賽車,有無限量供應的倍耐力輪胎,車身上無數贊助商貼紙。他依然記得當年米其林給他的那六條輪胎,以及被贊助商嫌棄的傷痛。“他人鼓勵你,那是你的助燃汽油;笑話你,也許是你汽油裡的新增劑。”

  與十年前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相比,如今的韓寒逐漸明白很多事情,對於自己的賽車生涯和身邊的人,他現在開始以一種更加平和與誠懇的心態看待。在給車隊成員發 iPhone5 的時候,他特別關照要首先保證維修技師每人一臺,“因為他們最辛苦,對這個年度冠軍貢獻最大。

  :2

  人的處事風格和性格不是一成不變的,尤其是16歲到30歲之間。

  我寫過一些不錯的文字,也寫了不少爛文章,無論狀態起伏,無論風格轉變,都是一個人的成長曆程,誰人能在14年的青春裡保持紋絲不動?

  十七八歲時,我居然說,活著的作家中,寫文章論排名老子天下第二,現在想起來都臉紅,更讓我臉紅的是當年我心中那個第一居然是李敖。

  我少年時裝酷,追求語出驚人,這些話現在看來,很多都惹人厭惡,甚至還惹我自己厭惡,把各種傻話挖出來,總會擊中不同的人。誰沒有年少過,你在宿舍裡說過的那些蠢話,你在樹林裡幼稚的表白,現在拿出來可不都得笑死,沒有人永遠和過去的自己一致,除非你不再成長。

  接觸過我的人都知道,我面對生人其實靦腆拘謹。這點從小到現在都未改變。也許我把性格里的另一面都發洩到了賽車和寫作中。只要不是被踢走,我在一支車隊一效力就是五六年,有合作的地方只要沒有意外都會一直合作下去,酒店都選熟悉的住,吃飯永遠去那兩三家,點的也永遠是那幾個菜。我性格就是這樣。也許因為我選擇走的道路太不一樣,充滿未知,所以我很希望在日常生活裡沒有變故,不再有陌生的事物。我口才不算好,有人把我十幾二十歲時的電視採訪都挖了出來,挑了回答得差的問題和木訥的地方拼接在一起,以驗證我是一個草包。

  是的,我在很多地方笨拙,嘴皮子也耍不好,所以我選擇了寫東西。面對鍵盤,我擁有自己的世界,就像我倒車經常撞,停車老停歪,但戴上頭盔,坐進賽車,我依然是個好的車手。這就是我的性格。人的性格未必一面,也未必必須符合其他人的設定。每個人的境遇和脾性都是不同的。你不能拿著標尺先裁量自己,再去宣判每個與你尺碼不同的他人是偽劣產品。

  我反智麼?是的,我反弱智,我還反各種束縛人的體制。我學歷低,學識差,也有很多的缺點。我有惡趣味,但我最怕無趣,我口無遮攔,但我最恨道貌岸然。我常說錯話,得罪人,也常道歉反思。此番我又發現我17歲的書中有一句話錯了,那就是七門紅燈,照亮我的前程——紅燈永遠不能照亮你的前程,照亮你前程的,是你的才能。

  在很多的採訪裡,我常說一句話:人,可以不上學,但一定不能停止學習。我也常說,為了避免早期作品中模仿他人的痕跡太重這個缺點,我不再看其他人的小說,但一定不能停止閱讀,只有閱讀,才會進步。硬要控制資訊,斷章取義,我也沒有辦法,也許我們讀著不一樣的書,走著不一樣的路。我只是選擇了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為了寫作,我影響了學業,最後退學;為了賽車,我又幾乎放棄寫作,不計代價,孤注一擲。我運氣好,都做得不差。

  每一個人,我相信造物者一定賦予你特殊的才能,很多人只是沒有發現而已。也許此刻,有很多莫扎特正在程式設計序,很多舒馬赫正在寫文案,很多張曼玉正在當前臺,很多李開復正在做中介……我只是比很多人幸運,找到了自己喜歡又適合的。同時我也有很多比你們蠢笨的地方,怎麼學都學不會。每一個人,縱然缺點一身,但必然有一些地方是長於他人的,那是你區別於他人的標記,也是造物者公平的地方,就看你能否找到這些標記。

  沒人能讓所有人滿意,所以讓自己和你中意的人滿意就可以了。你所判定的一切,也許就是你自己內心的投影。人生就是一個不斷接納和拋棄的過程,就是一段迎接冷眼嘲笑孤獨前行的旅途。KO不了你的,也許讓你更OK;沒讓你倒下的,也許讓你更強大。我也將盡我所能,向在乎我的人創造各種東西,絕不向厭惡我的人解釋這是個什麼東西。

  :3

  那天晚上突然下起雪來。我很詫異。

  走進房間,左邊的牆上貼滿了電影的分鏡畫。在開拍前,我們的分鏡師王溥也就是一號手繪海報的作者把這部電影的重場戲都畫好了分鏡。他是國內頂級的分鏡師之一,被我們臨時抓來,友情軟禁二十天,完成了大部分的分鏡。分鏡圖是一個電影非常重要的前期部分,有些人認為畫分鏡會限制想象力,其實反之,導演和攝影師先確認大致分鏡,分鏡師將其畫出,有了分鏡畫,大家才能在現場有更多的空間和時間去發揮,而且能更合理地分配器材,節約開支。時間雖然倉促,但王溥非常出色,如果把他的分鏡畫貼在酒店外立面上,跳個樓就能看明白整個故事。

  沙發和椅子還是開會時候的擺設。這是一個三星級酒店,靠近車墩影視基地,很多劇組常駐。躺到床上,電話響起,問是否需要按摩。我稍有猶豫,對方馬上說,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沒有特殊服務。

  我的猶豫難道還透露著色情味嗎?一怒之下,我要了一個頸椎按摩。

  按摩技師很快就上樓了。房間裡滿牆滿桌都是電影的核心內容,為了防止洩密,我把燈全關了。

  女技師來到我身邊,問,先生,你是名人嗎?

  我一驚,心想這都黑成這樣了,你要是不說話我連你性別國籍都不知道,居然還能認出我的臉。果然在黑暗中我都散發著光芒。但我還是故作鎮定,問:姑娘何出此言?

  女孩說:哦,因為我們這裡是劇組酒店,經常有演員住在這裡,他們為了不讓我們知道是誰,很多都不開燈按摩。你是演員嗎?

  我笑道:不是,但我不想開燈,因為我懶得再起床關燈。

  女孩一笑,說:我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到說話的聲音。

  說完她在床頭按了一個按鈕,瞬間房間全亮了。她說:看,一鍵搞定。

  她環顧四周,說:原來你是個畫家呀。

  技師很年輕,剛來上海不久,充滿好奇。窗外就是模仿老上海建造的影視基地,上海灘就是在那裡拍的,吊車把巨大的照明燈吊起,想必是某個劇組在拍夜戲。女孩子問我,這就是那個浪奔浪流的地方嗎?

  按摩完,我對那個女孩子說,我不是畫家。女孩子說,我早知道,你是攝影師。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相機。我想攝影也好,寫也好,畫也好,其實差不多,都是記錄與想象。我對她說:可是我明天就開始幹一份新的工作了。

  女孩說:我明天也不錯,不用上早班。

  第二天的早晨,我拉開窗簾,地已全白。我給導演助理和製片發了一個微信,讓他們注意安全,尤其是先行的器材車輛,過橋的時候千萬要小心地滑。

  坐在車裡,我想起十多年前自己的第一場汽車比賽。寫書,比賽,電影,這是我小時候給自己規劃的三件事情。三十歲,拍電影,不晚,但二十歲,賽車,太晚了。比賽前夜,我睡得很香,為此我還有些自責,覺得自己是不是太不重視了,但發車前被安全帶死死綁住的一瞬間,我確信自己還是非常重視的,因為我有些緊張。起步的一瞬間,覺得自己墜入了一個奇異的空間,一個裹滿了幻彩和荊棘的隧道在你面前打開了。不敢相信此刻自己居然在一臺賽車中,參加全國最高級別的錦標賽。我看四周飛快後退的景物,確信自己是在比賽中。

  很快第一個彎道就要來臨,我應該是漂移呢,還是穩定地走線入彎呢?我應該用一個很晚的剎車點來顯示新車手的魄力呢,還是早一些剎車追求更穩定的發揮呢?我要不要拉手剎甩尾呢?我要不要把路面用到最盡呢?減擋的時候我要不要補油來顯得更專業一些呢?帶著一萬個疑問三百種選擇,我錯過了剎車點,衝出了賽道。

  好在車沒有任何損壞,我倒了一把,回到賽道,完成了比賽,最終獲得第六名。這是我人生的第一個彎道。在我錯過剎車點的一瞬間,我覺得我的職業生涯完蛋了,肯定要在恥辱中度過餘生了。我彷彿聽見了四面八方湧來的嘲笑。如果那時候有個聲音對我說,十年以後,你會贏得七屆年度總冠軍,我肯定會對那個聲音說,閉嘴。

  當然,我的運氣很好,有幾棵大樹離我衝出去的地方很近,而且很多觀眾都在那裡。如果再不幸一些,我可能就掃到一堆觀眾,然後撞在樹上。我都能想到我遇難後的新聞標題--《少年作家不自量力參加專業汽車比賽,撞死六人撞樹身亡最終一彎未拐》。有時候,勵志故事和反面教材之間,只差命運之手的淡淡一翻。

  回到那天早上,我居然又有第一次參加比賽的感覺。很快,我找到了原因,因為下雪,地面太滑了。到了拍攝地,已接近中午。大家都很詫異,導演居然沒有遲到。

  我說:放心,我車隊的朋友都知道,不管我試車的時候怎麼遲到,發車前我一定會以最好的狀態把自己固定在車裡。我們開工吧,攝影師呢?

  副導演說:還在路上。

  我們的攝影師廖擬是一個做事情非常認真而且特別嚴謹的人,我終於比他先到了現場。

  我們的第一個鏡頭是車戲,馮紹峰和陳柏霖坐在我們的道具車中。當時的景觀非常奇幻,棕櫚樹上居然掛著雪。我坐在後面的跟拍車裡,同事們把器材都接好。當監視器裡傳來前方的無線訊號時,我有些恍惚。就這樣開始了嗎?就這樣開始吧。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百分之一百準備好的事情。最充分的準備往往意味著你錯過了一切。

  錄音師郭明幫我戴上耳機,確認有聲音。我在對講機裡和演員溝通完,細微調整了一下構圖。副導演小濤確認器材和車輛就位,製片確認道路已經安全,攝影師確認已經stand by。我輕輕告訴大家我這裡也可以了。場記張悅開始打板。監視器畫面裡出現我們的場記板,上面寫著《後會無期》XX鏡一次。綠色的stand by變成了紅色,場記報板完畢,action,車輛啟動。我的無線訊號就斷了。監視器裡什麼都沒有。大家都在各司其職緊張工作,你是最終的定奪者,但你的面前一片幽暗。

  我沒有喊停。一分鐘後,我們到了目的地。

  大家都問我怎麼樣,需要進行哪些調整,我腦中飄過按摩女孩的那句話--我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到說話的聲音。真是先知。

  我說:檢查一下無線訊號,我們掉頭再來一次。

  這是《後會無期》的第一鏡第一條。在我的眼前,這是一片黑暗,但事實上,它已經自己長成了。這個鏡頭會出現在電影的中間部分,兩個人開著車,窗外還有雪花在飄。你們看到電影就會記得那個鏡頭。

  那第一條就一直封存在資料保全中心,在場記單上也沒有給它打上勾。剪輯時,我覺得我們保留的那幾條都不夠好。我突然記起了這監視器中畫面缺失的第一條。於是我讓剪輯師打開了這黑暗中的第一條,它被開啟時,天空裡有一道閃電掠過。光速總是快過音速那麼多,那炫目的幾秒以後,伴隨著神祕的第一條光影,大地驚雷在我們耳邊隨後趕到,我知道,這是真命天子出場的方式。

  最終,我們使用了第七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