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樹棠

[拼音]:Wu Wenying

南宋詞人。字君特,號夢窗,晚又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本姓翁,出繼吳氏,與翁元龍、逢龍為親伯仲。吳文英畢生不仕,以布衣出入侯門。所與交遊,如史宅之、吳潛為宰相,趙與芮為親王,皆過從甚密。與其他顯貴,如賈似道等亦有酬唱。吳文英中年多居蘇州,所築荷塘小隱之宅,地鄰太湖。其《大酺》說:“歸隱何處,門外垂楊天窄,放船五湖夜色。”就是這種閒適生活的寫照。紹定間曾佐蘇州倉司幕。集中所詠虎丘、靈巖諸勝之作,即成於此時,多紀吳門遊賞之盛。淳祐三年(1243)以後,移居杭州。〔高陽臺〕《豐樂樓分韻得如字》、《鶯啼序》諸闋,都是這一期間的作品。晚年為榮王趙與芮邸中幕客,常居紹興。其壽榮王諸詞,大致是這一時期的作品。

吳文英的詞學主張,見於沈義父《樂府指迷》。開章就稱“音律欲其協,不協則成長短之詩;下字欲其雅,不雅則近乎纏令之體;用字不可太露,露則直突而無深長之味;發意不可太高,高則狂怪而失柔婉之意”。作為填詞的四項標準,並說這是得之於吳文英及其兄翁元龍的。這基本上是周邦彥一派的觀點。不過後兩點是鑑於辛派末流叫囂浮躁的習氣所提出的“補偏救弊”之法,有一定的針對性。吳文英在自己的創作中是努力實踐這種主張的。賙濟說他“由南追北,是詞家轉境”(《宋四家詞選》),就是指他力求在詞壇上恢復北宋周邦彥的傳統而言的。他繼承了周邦彥的詞風,創出了密麗穠豔一派,對於流派的發展,藝術表現力的豐富,有著積極的作用。

但他的詞題材較狹窄。傳世的 340首夢窗詞,按題目所標註的內容粗分:屬於詠物的64首,節令的40首,酬應的140首(其中壽詞19首,分韻與和韻的25首。朋友中姓名可考的60餘人)。夢窗詞中也有深於感慨、殷念國運的作品,如晚年所作“戰艦東風慳借便,夢斷神州故里”(〔金縷歌〕)、“賈傅才高,岳家軍壯,好勒燕然石上文”(〔沁園春〕),但畢竟只是少數。在夢窗詞中,佔主要地位的是那種鶯啼燕囀、纏綿悱惻的作品。他對詞的貢獻主要在藝術技巧方面。從藝術上說,夢窗詞是以講究字面、烹煉詞句、措意深雅、守律精嚴為基本特徵的。他用筆幽邃而綿密,脈絡井然,章法多變,情思婉轉曲折。集中優秀之作如〔渡江雲〕《西湖清明》、〔夜合花〕《自鶴江入京泊葑門有感》、〔齊天樂〕“煙波桃葉西陵路”、〔鶯啼序〕、〔風入松〕“聽風聽雨過清明”等等,都是這樣的篇章。他著意追求奇逸警聳的藝術境界,如“倒照秦眉天鏡古,秋明白鷺雙飛處”(〔蝶戀花〕),“飛紅若到西湖底,攪翠瀾,總是愁魚”(〔高陽臺〕),“歌邊拌取,醉魂和夢,化作梅邊瘦”(〔青玉案〕)等,其幽奇生新的作風,顯然得之於李賀詩。但他尚能根據不同題材,用不同的風格和手法來表現特定的內容。如“連呼酒,上琴臺去,秋與雲平”(《八聲甘州》),這類抒情境界,其雄闊高遠就與豪放派並無二致。凡此種種,都說明吳文英的詞戛然獨造,不愧為南宋詞壇的重鎮。

吳文英在豐富詞體方面,也有一定貢獻。他精通樂理,自度了許多腔調,如〔古香慢〕、〔霜花腴〕、〔玉京謠〕、〔鶯啼序〕等。〔鶯啼序〕分四片,長達240字,為詞中最長的調。詞成之時,正值杭州豐樂樓新成,吳文英將它書於樓壁之上,一時傳遍。

吳文英詞的弊病,除了內容貧乏之外,雕琢過甚,用意太曲,容易流於晦澀。比如,他詠芙蓉,用“藻國悽迷,曲瀾澄映,怨入粉煙藍霧。香籠麝水,膩漲紅波,一鏡萬花爭妒”(〔過秦樓〕)之句,大談酒一樣的波濤,粉一樣的煙霧,如此濃塗豔抹,真實感情反被淹沒。

對於夢窗詞的評價,歷來分歧很大。南宋尹煥把他尊為南宋第一大家,清人賙濟將他列為宋詞四大家之一,而後朱祖謀專主夢窗,儼然將他尊為宋詞之首,這些都是不切實際的過譽。但力主清空的張炎則批評說:“吳夢窗詞如七寶樓臺,眩人眼目,碎拆下來,不成片段。”(《詞源》卷下)張炎的批評囿於“清空”派的門戶之見。將夢窗詞一概抹殺,也失之片面。在這個問題上,沈義父的看法兼顧兩面,轉為持平。他說:“夢窗深得清真之妙,其失在用事下語太晦處,人不可曉。”(《樂府指迷》)總之,吳文英詞法頗有可取,其開創流派之功不可沒;然而他過於追求形式技巧,藻飾太甚,確有晦澀堆砌之弊,其消極影響也是毋庸諱言的。

吳文英詞集名《夢窗甲乙丙丁稿》,4卷,收入《宋六十名家詞》,又有曼陀羅華閣刊本及《彊村叢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