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詩五首·其三原文賞析
方舟順廣川,薄暮未安坻。
白日半西山,桑梓有餘暉。
蟋蟀夾岸鳴,孤鳥翩翩飛。
征夫心多懷,惻愴令吾悲。
下船登高防,草露沾我衣。
回身赴床寢,此愁當告誰。
身服干戈事,豈得念所私。
即戎有授命,茲理不可違。
譯文
譯文
隨軍千里去征戰,討伐那盤踞東南的孫權。
船船相併沿著大江而下,夜晚將至還未抵岸。
眼前太陽半落西山,林梢上盡是夕陽的餘暉。
兩岸的蟋蟀聲此起彼落,江上的孤鳥翩翩飛翔。
征夫的心中有所思念,悽悽愴愴讓我哀傷。
走下戰船登上那高處的陣地,草葉上的夕露沾溼了衣衫。
回身赴帳上床休息,我心中的苦悶訴給何人。
既然自己已參加了戰鬥,怎麼能時時掛念一己之私。
作戰中隨時獻出生命,這種道理怎可違背!
註釋
遐(xiá):遠。
東南夷:此處指孫權。
方舟:兩船並行。順廣川:沿大江順流而下。
薄暮:傍晚。未安坻:沒有安全靠岸,指船還在江中行駛。
西山:西邊的山。
桑梓:是征途中所見的桑樹和梓樹。
夾岸:河兩岸。
翩翩:飛翔的樣子,含輕盈自如之意。
多懷:思緒纏繞。
惻(cè)愴(chuàng):悲痛傷感。
防:堤岸。
回身:轉身。
服:從事。干戈:古代兵器,幹指盾,戈指戟。干戈事,指戰事。
所私:指懷念家鄉和親人的感情。
即戎:用兵,交戰。
茲(zī):這。
賞析
開篇二句“從軍徵遐路,討彼東南夷”,點明從軍遠征的目的。作者是個胸懷大志的人,這次出征無疑為他提供了一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因此,他對這次從軍出征抱有很大的希望。一個“遐”字、一個“討”字,寫出了這次出征的浩浩蕩蕩、堂堂正正,顯現了詩人內心的艱鉅感和自豪感,從而為作品奠定了一個慷慨激昂的基調,併成為全詩的主旋律。
然而詩人並沒有立即從正面抒寫自己的豪情壯志及令人神往的戰鬥生活,而是筆鋒一轉,以細膩的筆觸描繪了沿途的景物。“方舟順廣川,薄暮未安坻。”這二句既寫出了從軍生活的緊張氣氛,又寫出了因離家愈來愈遠而產生的一種惆悵感。“白日半西山,桑梓有餘暉”,既是眼前的實景,又是詩人思鄉之情的自然流露。不僅如此,秋風中蟋蟀的哀鳴,暮靄下孤鳥的亂竄,更增加了內心的淒涼與悲傷。詩人把暮色中的行軍、夕陽下的桑梓及蟋蟀、孤鳥等富有特徵性的景物,有機地編織在一起,構成一幅典型的“悲秋圖”。這樣的景物描寫,融情於景,以景寫情,情與景妙合無間,渾融一體,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
面對如此淒涼景象,詩人的感受是:“征夫心多懷,惻愴令吾悲。”離情別緒,人皆有之,而出征的將士則尤為強烈。這是因為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橫屍疆場,即便能僥倖生還,也很難保證在戰亂頻繁的年代不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因此生離死別的痛苦不能不咬噬他的心靈。為了排遣悲傷的情緒,詩人“下船登高防”,登上高高的河堤,久久地凝望著遠方的故鄉,以至被秋露打溼了衣裳。登高不僅沒能銷憂,反而感到一股寒意陣陣襲來,感情的浪濤不停地在胸中翻騰,無法遏制。“回身赴床寢,此愁當告誰。”柔腸寸斷,難以成眠,甚至連個說心裡話的人也沒有。詩人好像被孤獨、寂寞的氣氛所包圍,跌進了痛苦的深淵。這可以說是思婦遊子的一種共同的心境。作品以簡潔、樸實的語言,形象地勾畫出抒情主人公悲愴難抑的情態。
但是作者畢竟是一位有遠大抱負的志士,決不會長久地沉溺在兒女之悲中。因此,詩人筆鋒又轉,唱出了時代的音響:“身服干戈事,豈得念所私。即戎有授命,茲理不可違。”這猶如平地一聲驚雷,將作者從沉溺中驚醒,也如狂飆突起,噴瀉出慷慨激昂的情懷,悲傷、低沉的情緒蕩然無存。在國事與家事,事業與私情的天平上,作者作了理智的抉擇。
慷慨悲涼,是建安詩人的共同特色,該詩就體現了這一鮮明的時代特色。作者是一位才華橫溢的詩人,他很善於運用感情起伏的反差,來突出內心的激情,這首詩就具有這樣的特點。作品先通過景物描寫,創造出一個典型的藝術氛圍,有力地烘托了詩人孤寂、淒涼、悲愁的心境,使詩歌的情緒跌入低谷。接著急轉直上,又把情緒推向高潮:為了事業的成功,不惜拋棄個人的一切。可以說,這種落差越大,就越能突出詩人慷慨豪邁的情懷,也就越能增強作品的藝術感染力。
參考資料:
1、劉鳳泉 牟瑞平 蔡玉和主編.《中國曆代軍旅詩三百首鑑賞》:山東友誼出版社,1999年08月第1版:第52頁-
王粲(177-217),字仲宣,山陽郡高平(今山東微山)人。東漢末年著名文學家,“建安七子”之一,由於其文才出眾,被稱為“七子之冠冕”。初仕劉表,後歸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