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達行在所三首原文賞析
西憶岐陽信,無人遂卻回。
眼穿當落日,心死著寒灰。
霧樹行相引,蓮峰望忽開。
所親驚老瘦,辛苦賊中來。
愁思胡笳夕,淒涼漢苑春。
生還今日事,間道暫時人。
司隸章初睹,南陽氣已新。
喜心翻倒極,嗚咽淚沾巾。
死去憑誰報,歸來始自憐。
猶瞻太白雪,喜遇武功天。
影靜千官裡,心蘇七校前。
今朝漢社稷,新數中興年。
譯文
譯文
盼望鳳翔那邊有人來傳點訊息,但沒有等到人於是決意逃回來。
逃竄過程中邊走邊望望眼欲穿,一路上提心吊膽幾乎心都涼透。
重重煙樹像在招引自己向前奔,蓮花似的山峰彷彿為我而開啟。
初到時親友們驚訝我又老又瘦,感嘆我艱辛地從賊營中逃出來。
黃昏時愁思不已傳來胡笳的悲音,滿目淒涼是那失陷了的京城之春。
能活著回來只是今天才敢想的事,從小路逃亡隨時都可能一命歸陰。
嚴明的章法制度今天剛剛看得到,就像光武中興一樣這裡氣象已新。
喜悅的心情達到極點變成了悲傷,嗚嗚咽咽不能自禁淚水沾溼佩巾。
如果在敵國死去,也無人報信。回到自己國家終於有人憐惜自己了。
到這裡才能復見漢家天日,慶幸能見到太白、武功山。
置身朝班才覺影靜而心蘇,不似在亂軍中時之眼穿而心死。
如今大唐國家社稷,一定振興有望。
註釋
⑴此詩《文苑英華》題為“自京竄至鳳翔喜達行在所三首”。行在所:指朝廷臨時政府所在地。至德二載(757年)二月,唐肅宗由彭原遷鳳翔,為臨時政府所在地。蔡邕《獨斷》:“天子以四海為家,謂所居為行在所。”
⑵首二句說明冒險逃歸之故。岐陽,即肅宗行在所在地鳳翔。鳳翔在岐山之南,山南為陽,故稱岐陽。鳳翔在長安西,故曰西憶,信,是信使或資訊。自去冬陳陶斜之敗,杜甫急待官軍再舉,故希望那邊有人來。“無人遂卻回”,無人二字讀斷,是說天天盼有人來,能得到一點訊息,但竟沒有人來。遂卻回,是說於是決意逃回來。卻回二字連讀,卻過、卻出、卻入、卻到、卻望、卻去、卻寄等,皆唐人習慣語。卻字有加重語氣的作用。
⑶此二句寫逃竄時的緊張心情。向西走,向西望,故當著落日。一面走,一面望,望得急切,故眼為之穿。當時逃竄是很危險的,一路之上,提心吊膽,所以說“心死著寒灰”。就是心都涼透了的意思。著,置也。《莊子·齊物論》:“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同可使如死灰乎。”
⑷此二句寫拼命逃竄之狀。一路之上,重重煙樹就好像在招引著自己向前奔。遠樹迷濛,故曰霧樹,正因是遠樹,人望樹行,有似樹之相引,一本作“茂樹”,“茂”字便死。連山,即太白山和武功山,是將到鳳翔時的標誌。“忽”字傳神,真是喜出望外。
⑸此二句寫初到時親友的慰問。
⑹這兩句追憶陷安史叛軍時苦況。入夜則愁聞胡笳,當春則傷心漢苑(如《哀江頭》所云)。漢苑是以漢比唐,如曲江、南苑等地。
⑺此二句是倒敘。活著回來,這只是今天的事情,因為昨天還在逃命,隨時有作鬼的可能。間(jiàn)道,猶小道,伺其間隙之道而行,指由僻路逃竄。暫時人,謂生死懸於俄頃,見得十分危險。
⑻這兩句是上三下二句法,寫所見朝廷新氣象。借古喻今,以漢光武帝比唐肅宗。《後漢書·光武紀》:“更始(劉玄)以光武(劉秀)行司隸校尉,於是置僚屬,作文移,一如舊章。三輔吏士見司隸僚屬,皆歡喜不自勝。老吏或垂涕曰:不圖今日復見漢宮威儀。”又:“望氣者蘇伯阿為王莽使,至南陽(今屬河南),遙望見春陵郭,唶曰:氣佳哉,鬱鬱蔥蔥然。”光武(劉秀)南陽人。司隸,是漢代的司隸校尉,代指朝廷官員。
⑼中興有望,故“喜極而悲”。當歌而哭,當喜而悲,似乎反常,故曰翻倒極。黃生雲:“七八真情實語,亦寫得出,說得透。從五六讀下,則知其悲其喜,不在一己之死生,而關宗社(國家)之大計。”按謝朓《始出尚書省》詩;“還睹司隸章,復見東都禮”,亦用漢光武事,但兩句一意,未免合掌。於此可見杜詩用事之精密。
⑽這是脫險後的回思,憑誰報,是說如果間道時死去,也無人報信。黃生雲:“起語自傷名位卑微,生死不為時所輕重,故其歸也,悲喜交集,亦止自知之而已。”甚確。按韓偓《息兵》詩:“正當困辱殊輕死,已過艱危卻戀主。”心情與此相似。
⑾太白雪,指行在所在地鳳翔的太白山,最高峰拔海四千一百一十三米,山頂終年積雪。武功天,指陝西的武功縣。《三秦記》:“武功太白,去天三百。”此二句是說到此才得復見漢家天日。
⑿國家興復有望,故置身朝班,覺影靜而心蘇,不似在亂軍中時之眼穿而心死,蘇是甦醒、蘇活。七校,指武衛,漢武帝曾置七校尉。
⒀“中”字,這裡讀去聲。浦起龍注:“七八結出本願,乃為喜字真命脈。”又云;“文章有對面敲擊之法,如此三詩寫喜字,反詳言危苦情狀是也。”
創作背景
唐至德二載(757年)四月,杜甫冒險乘隙逃出被安史叛軍佔據的長安,投奔在鳳翔的唐肅宗。歷經千辛萬苦,他終於到達了朝廷臨時所在地(行在所)。當年五月十六日,唐肅宗拜杜甫為左拾遺,這三首詩便是杜甫作左拾遺以後不久痛定思痛之作,因此第三首有“影靜千宮裡”的話。
參考資料:
1、百度百科.喜達行在所三首
賞析
第一首“西憶岐陽信,無人遂卻回。”杜甫身陷賊中的唯一念想和寄託,就是行在中的唐肅宗了。《孟子》中說“聖人三日無君則惶惶然。”杜甫雖不是聖人,但“一飯未嘗忘君”(蘇軾評價杜甫語),卻不得不說是聖人對杜甫的影響。杜甫於身陷賊中之際依然西望行宮,希望有朝一日能突圍抵達,但現實卻是音塵不到,無人卻回,即沒有退回之人。長安本是淪陷區,帝王身邊的人當然不會自蹈死地,卻不知淪陷區依然有人“眼穿當落日,心死著寒灰”。“眼穿”就是成語“望眼欲穿”之所本。對著西下的落日,杜甫只能在淪陷中深情凝望。“落日”既暗喻西面的鳳翔行在,也暗指江河日下的大唐帝國。“寒灰”同用兩個典故,一個是莊子的“形故可如槁木,心可如死灰乎?”表現自己絕望的心理;另一個則是《史記·韓安國列傳》中“死灰復燃“的典故:韓安國曾經坐牢被獄吏折辱,韓安國說:”你認為死灰難道不會復燃嗎?“獄吏說:”死灰復燃,就用尿澆滅。“後來韓安國出獄後做了大官,遇見獄吏後笑著說:”你現在可以用尿澆滅了。“獄吏大恐。杜甫用”死灰“的典故,表現的是自己仍有”復燃“的可能,絕望中仍有希望。”茂樹行相引,連山望忽開。“”茂樹“又作”霧樹“,在”霧樹“的導引下,終於望到了鳳翔周邊的連山,對此杜甫如何不激動?但杜甫卻忽然宕開一筆,不寫自己的激動,卻寫自己的故舊親朋對自己的驚訝:老了,瘦了,但總算從淪陷區活著回來了。通過他人之口來對自己做一個評價,這是詩人高明的地方。
第二首“愁思胡笳夕,淒涼漢苑春”,先追憶曾經在淪陷區四面胡笳的悲愴,和長安漢苑在鐵蹄下淒涼殘破的慘狀,再感慨生還之不易。雖然基本脫險,但杜甫仍覺僥倖,將脫險之後仍視作“生死懸於頃刻”(仇兆鰲語)的“暫時人”,這既是自憐,又不乏自嘲。杜甫找到了“組織”,自然萬分欣喜。“司隸章初睹”雖不算警句,然也化用了南朝傅亮《進宋元帝詔》“東京父老,重睹司隸之章”一語,可見杜詩“無一字無來處”(黃庭堅語)的特點。“南陽氣已新”同樣用典,《後漢書·光武本紀》記載“望氣者蘇伯阿為王莽使,至南陽,遙望見春陵郭,唶曰:‘氣佳哉!鬱鬱蔥蔥’。”以望氣者(觀察天象的人)見王者之氣之喜,代指自己接近行在和國君之喜。“喜心翻倒極,嗚咽淚沾巾”是杜甫詩歌常見的以悲寫喜之手法。激動得沾巾,喜不自勝,溢於言表。高步瀛評道:“五六句明寫達,暗寫喜,七八句明言喜,反說悲而喜彌甚,筆彌幻矣。”杜甫詩歌的藝術,就在於曲折地表現原本簡單的感情。
第三首開頭劈空而至。一開始便假設了自己的死,死且無人知曉,是多麼的慘淡,但未曾想到自己居然生還,足堪“自憐”。而“猶瞻”再次表達杜甫的“僥倖”和欣喜。“影靜千官裡”指自己暫時恢復了平靜的生活,和眾朝臣一樣侍奉天子,王夫之評價此句“寫出避難倉皇之餘,收拾仍入衣冠隊裡一段生澀情景,妙甚。非此則千官之靜,亦不足道也。”“七校”是漢代的七種校尉,這裡也代指朝廷百官。而“心蘇”一個“蘇”字更是振起全篇。最後“新數中興年”既是對自己報效朝廷的期望,也是對朝廷能夠自振的期望。
參考資料:
1、百度百科.喜達行在所三首創作背景
唐至德二載(757年)四月,杜甫冒險乘隙逃出被安史叛軍佔據的長安,投奔在鳳翔的唐肅宗。歷經千辛萬苦,他終於到達了朝廷臨時所在地(行在所)。當年五月十六日,唐肅宗拜杜甫為左拾遺,這三首詩便是杜甫作左拾遺以後不久痛定思痛之作,因此第三首有“影靜千宮裡”的話。
參考資料:
1、百度百科.喜達行在所三首
賞析
第一首“西憶岐陽信,無人遂卻回。”杜甫身陷賊中的唯一念想和寄託,就是行在中的唐肅宗了。《孟子》中說“聖人三日無君則惶惶然。”杜甫雖不是聖人,但“一飯未嘗忘君”(蘇軾評價杜甫語),卻不得不說是聖人對杜甫的影響。杜甫於身陷賊中之際依然西望行宮,希望有朝一日能突圍抵達,但現實卻是音塵不到,無人卻回,即沒有退回之人。長安本是淪陷區,帝王身邊的人當然不會自蹈死地,卻不知淪陷區依然有人“眼穿當落日,心死著寒灰”。“眼穿”就是成語“望眼欲穿”之所本。對著西下的落日,杜甫只能在淪陷中深情凝望。“落日”既暗喻西面的鳳翔行在,也暗指江河日下的大唐帝國。“寒灰”同用兩個典故,一個是莊子的“形故可如槁木,心可如死灰乎?”表現自己絕望的心理;另一個則是《史記·韓安國列傳》中“死灰復燃“的典故:韓安國曾經坐牢被獄吏折辱,韓安國說:”你認為死灰難道不會復燃嗎?“獄吏說:”死灰復燃,就用尿澆滅。“後來韓安國出獄後做了大官,遇見獄吏後笑著說:”你現在可以用尿澆滅了。“獄吏大恐。杜甫用”死灰“的典故,表現的是自己仍有”復燃“的可能,絕望中仍有希望。”茂樹行相引,連山望忽開。“”茂樹“又作”霧樹“,在”霧樹“的導引下,終於望到了鳳翔周邊的連山,對此杜甫如何不激動?但杜甫卻忽然宕開一筆,不寫自己的激動,卻寫自己的故舊親朋對自己的驚訝:老了,瘦了,但總算從淪陷區活著回來了。通過他人之口來對自己做一個評價,這是詩人高明的地方。
第二首“愁思胡笳夕,淒涼漢苑春”,先追憶曾經在淪陷區四面胡笳的悲愴,和長安漢苑在鐵蹄下淒涼殘破的慘狀,再感慨生還之不易。雖然基本脫險,但杜甫仍覺僥倖,將脫險之後仍視作“生死懸於頃刻”(仇兆鰲語)的“暫時人”,這既是自憐,又不乏自嘲。杜甫找到了“組織”,自然萬分欣喜。“司隸章初睹”雖不算警句,然也化用了南朝傅亮《進宋元帝詔》“東京父老,重睹司隸之章”一語,可見杜詩“無一字無來處”(黃庭堅語)的特點。“南陽氣已新”同樣用典,《後漢書·光武本紀》記載“望氣者蘇伯阿為王莽使,至南陽,遙望見春陵郭,唶曰:‘氣佳哉!鬱鬱蔥蔥’。”以望氣者(觀察天象的人)見王者之氣之喜,代指自己接近行在和國君之喜。“喜心翻倒極,嗚咽淚沾巾”是杜甫詩歌常見的以悲寫喜之手法。激動得沾巾,喜不自勝,溢於言表。高步瀛評道:“五六句明寫達,暗寫喜,七八句明言喜,反說悲而喜彌甚,筆彌幻矣。”杜甫詩歌的藝術,就在於曲折地表現原本簡單的感情。
第三首開頭劈空而至。一開始便假設了自己的死,死且無人知曉,是多麼的慘淡,但未曾想到自己居然生還,足堪“自憐”。而“猶瞻”再次表達杜甫的“僥倖”和欣喜。“影靜千官裡”指自己暫時恢復了平靜的生活,和眾朝臣一樣侍奉天子,王夫之評價此句“寫出避難倉皇之餘,收拾仍入衣冠隊裡一段生澀情景,妙甚。非此則千官之靜,亦不足道也。”“七校”是漢代的七種校尉,這裡也代指朝廷百官。而“心蘇”一個“蘇”字更是振起全篇。最後“新數中興年”既是對自己報效朝廷的期望,也是對朝廷能夠自振的期望。
參考資料:
1、百度百科.喜達行在所三首杜甫(712-770),字子美,自號少陵野老,世稱“杜工部”、“杜少陵”等,漢族,河南府鞏縣(今河南省鞏義市)人,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杜甫被世人尊為“詩聖”,其詩被稱為“詩史”。杜甫與李白合稱“李杜”,為了跟另外兩位詩人李商隱與杜牧即“小李杜”區別開來,杜甫與李白又合稱“大李杜”。他憂國憂民,人格高尚,他的約1400餘首詩被保留了下來,詩藝精湛,在中國古典詩歌中備受推崇,影響深遠。759-766年間曾居成都,後世有杜甫草堂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