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現代詩

  徐志摩在文壇上一直是一個頗受爭議的作家,憑藉其天才般的創作靈感,創造出了很多膾炙人口的現代詩歌。下面就是小編給大家整理的,希望大家喜歡。

  篇1:《起造一座牆》

  你我千萬不可褻瀆那一個字,

  別忘了在上帝跟前起的誓。

  我不僅要你最柔軟的柔情,

  蕉衣似的永遠裹著我的心;

  我要你的愛有純鋼似的強,

  這這流動的生裡起造一座牆;

  任憑秋風吹盡滿園的黃葉,

  任憑白蟻蛀爛千年的畫壁;

  就使有一天霹靂翻了宇宙,——

  也震不翻你我“愛牆”內的自由!

  篇2:《我有一個戀愛》

  我有一個戀愛——

  我愛天上的明星;

  我愛它們的晶瑩:

  人間沒有這異樣的神明。

  在冷峭的暮冬的黃昏,

  在寂寞的灰色的清晨,

  在海上,在風雨後的山頂——

  永遠有一顆,萬顆的明星!

  山澗邊小草花的知心,

  高樓上小孩童的歡欣,

  旅行人的燈亮與南針——

  萬萬裡外閃爍的精靈!

  我有一個破碎的魂靈,

  像一堆破碎的水晶,

  散佈在荒野的枯草裡——

  飽啜你一瞬瞬的殷勤。

  人生的冰激與柔情,

  我也曾嘗味,我也曾容忍;

  有時階砌下蟋蟀的秋吟,

  引起我心傷,逼迫我淚零。

  我袒露我的坦白的胸襟,

  獻愛與一天的明星:

  任憑人生是幻是真,

  地球存在或是消泯——

  太空中永遠有不昧的明星!

  篇3:《翡冷翠的一夜》

  你真的走了,明天?

  那我,那我,……

  你也不用管,遲早有那一天;

  你願意記著我,就記著我,

  要不然趁早忘了這世界上

  有我,省得想起時空著惱,

  只當是一個夢,一個幻想;

  只當是前天我們見的殘紅,

  怯憐憐的在風前抖擻,一瓣,

  兩瓣,落地,叫人踩,變泥……

  唉,叫人踩,

  變泥——變了泥倒乾淨,

  這半死不活的才叫是受罪,

  看著寒傖,累贅,叫人白眼——

  天呀!你何苦來,你何苦來……

  我可忘不了你,

  那一天你來,

  就比如黑暗的前途見了光彩,

  你是我的先生,我愛,我的恩人,

  你教給我什麼是生命,什麼是愛,

  你驚醒我的昏迷,償還我的天真。

  沒有你我哪知道天是高,草是青?

  你摸摸我的心,它這下跳得多快;

  再摸我的臉,燒得多焦,虧這夜黑

  看不見;愛,我氣都喘不過來了,

  別親我了;我受不住這烈火似的活,

  這陣子我的靈魂就象是火磚上的

  熟鐵,在愛的槌子下,砸,砸,火花

  四散的飛灑……我暈了,抱著我,

  愛,就讓我在這兒清靜的園內,

  閉著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

  頭頂白樹上的風聲,沙沙的,

  算是我的喪歌,這一陣清風,

  橄欖林裡吹來的,帶著石榴花香,

  就帶了我的靈魂走,還有那螢火,

  多情的殷勤的螢火,有他們照路,

  我到了那三環洞的橋上再停步,

  聽你在這兒抱著我半暖的身體,

  悲聲的叫我,親我,搖我,咂我,……

  我就微笑的再跟著清風走,

  隨他領著我,天堂,地獄,哪兒都成,

  反正丟了這可厭的人生,實現這死

  在愛裡,這愛中心的死,不強如

  五百次的投生?……自私,我知道,

  可我也管不著……你伴著我死?

  什麼,不成雙就不是完全的“愛死”,

  要飛昇也得兩對翅膀兒打夥,

  進了天堂還不一樣的要照顧,

  我少不了你,你也不能沒有我;

  要是地獄,我單身去你更不放心,

  你說地獄不定比這世界文明

  雖則我不信,象我這嬌嫩的花朵,

  難保不再遭風暴,不叫雨打,

  那時候我喊你,你也聽不分明,——

  那不是求解脫反投進了泥坑,

  倒叫冷眼的鬼串通了冷心的人,

  笑我的命運,笑你懦怯的粗心?

  這話也有理,那叫我怎麼辦呢?

  活著難,太難就死也不得自由,

  我又不願你為我犧牲你的前程……

  唉!

  你說還是活著等,等那一天!

  有那一天嗎?

  ——你在,就是我的信心;

  可是天亮你就得走,你真的忍心

  丟了我走?我又不能留你,這是命;

  但這花,沒陽光晒,沒甘露浸,

  不死也不免瓣尖兒焦萎,多可憐!

  你不能忘我,

  愛,除了在你的心裡,

  我再沒有命;是,我聽你的話,我等,

  等鐵樹兒開花我也得耐心等;

  愛,你永遠是我頭頂的一顆明星: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變一個螢火,

  在這園裡,挨著草根,暗沉沉的飛,

  黃昏飛到半夜,半夜飛到天明,

  只願天空不生雲,我望得見天

  天上那顆不變的大星,那是你,

  但願你為我多放光明,隔著夜,

  隔著天,通著戀愛的靈犀一點……

  篇4:《再別康橋》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裡的豔影,

  在我的心頭盪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橋的柔波里,

  我甘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蒿,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裡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篇5:《我等候你》

  我等候你。

  我望著戶外的昏黃

  如同望著將來,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

  你怎還不來?希望

  在每一秒鐘上允許開花。

  我守候著你的步履,

  你的笑語,你的臉,

  你的柔軟的髮絲,

  守候著你的一切;

  希望在每一秒鐘上

  枯死——你在哪裡?

  我要你,要得我心裡生痛,

  我要你火焰似的笑,

  要你靈活的腰身,

  你的發上眼角的飛星;

  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圍中,

  像一座島,

  在蟒綠的海濤間,不自主的在浮沉……

  喔,我迫切的想望

  你的來臨,想望

  那一朵神奇的優曇

  開上時間的頂尖!

  你為什麼不來,忍心的!

  你明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你這不來於我是致命的一擊,

  打死我生命中乍放的陽春,

  教堅實如礦裡的鐵的黑暗,

  壓迫我的思想與呼吸;

  打死可憐的希冀的嫩芽,

  把我,囚犯似的,交付給

  妒與愁苦,生的羞慚

  與絕望的慘酷。

  這也許是痴。竟許是痴。

  我信我確然是痴;

  但我不能轉撥一支已然定向的舵,

  萬方的風息都不容許我猶豫——

  我不能回頭,運命驅策著我!

  我也知道這多半是走向

  毀滅的路,但

  為了你,為了你,

  我什麼都甘願;

  這不僅我的熱情,

  我的僅有理性亦如此說。

  痴!想磔碎一個生命的纖維

  為要感動一個女人的心!

  想博得的,能博得的,至多是

  她的一滴淚,

  她的一聲漠然的冷笑;

  但我也甘願,即使

  我粉身的訊息傳給

  一塊頑石,她把我看作

  一隻地穴裡的鼠,一條蟲,

  我還是甘願!

  痴到了真,是無條件的,

  上帝也無法調回一個

  痴定了的心如同一個

  有時調回已上死線的士兵。

  枉然,一切都是枉然,

  你的不來是不容否認的實在,

  雖則我心裡燒著潑旺的火,

  飢渴著你的一切,

  你的發,你的笑,你的手腳;

  任何的痴想與祈禱

  不能縮短一小寸

  你我間的距離!

  戶外的昏黃已然

  凝聚成夜的烏黑,

  樹枝上掛著冰雪,

  鳥雀們典去了它們的啁啾,

  沉默是這一致穿孝的宇宙。

  鐘上的針不斷的比著

  玄妙的手勢,像是指點,

  像是同情,像的嘲諷,

  每一次到點的打動,我聽來是

  我自己的心的

  活埋的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