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傳之王的風全集

  《成功傳之王的風》一個富二代的平凡故事,一個“老”男人的二次成長。以下是小編為大家整理的關於《成功傳之王的風》全集,歡迎閱讀!

  《成功傳之王的風》內容簡介:

  王韜是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富二代,是一個一開始就被註定了命運的人——他應該他必須他只能跟他的家族集團同生共死,所以,他是被當成王者來打造的。他是天生的驕子,無論是才子還是財子他都是個中翹楚,他是男人的理想,他是女人的夢想——這樣一個本該所向披靡的人卻偏偏在情場上屢戰屢敗,他有錢,情感卻極度的貧窮。直到有一天一個來自大山深處的青年懵懵懂懂的闖進了他的視線中,讓他在品嚐情感敗績的同時也有所感悟,使得他在三十五歲“高齡”的時候重新開始了蛻變和成長……

  那麼,已經與小白兔失之交臂的他又將如何去贏得他的愛呢?他在與同父異母兄弟的較量中能勝出嗎?誰才真正是他杯裡的那口茶?

  《成功傳之王的風》全集1:

  1

  王韜最近有點煩。

  當然了,如果他說他煩,會引來噓聲一片的。

  因為,他是含著金湯匙出身的人,是人們羨慕的富二代。一個英俊得像個王子,又像王子一樣坐擁著大把財富的人怎麼會有煩惱呢?

  的確,王韜是幸運兒,是天之驕子。

  幾乎從降生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開始,王韜的命運就被註定了——他必將成為龍騰集團的繼承人。

  說起龍騰,那是赫赫有名的一家大型私人企業,前身是一家港資公司,後來,被龍騰的創始人,也就是王韜的外公王國棟以出色的資本運作給併購下來,發展壯大成今天集多頭產業於一身、淨資產達到數十億的集團公司。

  可惜,王國棟在商場長袖善舞,卻膝下單薄,只得一個女兒罷了,這也就意味著偌大的家業最終的繼承人將是他的女兒。不過,這個女兒實在不是適合的繼承人,而王國棟好不容易挑選出來的女婿又太過野心勃勃,更不好掌控。所以,王國棟指望著第三代能培養出一個接班人來。還好,雖然女兒因病不再適合生育,但是,她頭一胎生下的王韜已經讓王國棟很滿意了——光聽那哭聲就知道這孩子錯不了。

  果然,被外公一手調教出來的王韜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顯示出了王者之氣,不僅容貌俊帥,而且思維敏捷,天資聰穎,尤其對財經這一塊有著很高的悟性。為此,他初中畢業就被外公送到了美國讀書,到後來從哈佛的財經學院學成歸國,他完全如他外公希望的那樣,被培養成了一個標準的接班人,再到後來的進入龍騰,結婚生子直至接管龍騰,王韜的人生一切都是按計劃進行的,完美無暇。他的人生之路走得是一帆風順。

  你說,這樣的人,能有什麼煩惱呢?

  王韜的人生是王國棟規劃的,可是,王國棟什麼都算到了,就是忘記算了王韜做為人的那一部分。

  從小,王國棟就讓王韜明白了女人的定義,王國棟讓他知道女人的好處和壞處,王國棟讓他明白了男女關係上的一個不留神帶來的後果。對普通人家來說,廣施雨露帶來的麻煩頂多就是家庭風暴,可是,他們這樣的人家一個不小心有可能就會導致企業危機,手足相殘可以導致王朝的覆滅,同樣也能導致家族企業的滅亡。

  王國棟本來是想要通過倫理悲劇來警醒外孫,卻忘了正在接受他的教育的外孫再怎麼聰穎早熟也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小少年。於是,王韜那半熟不熟的心靈從此對親近女人有了忌憚。偏偏外公送他去的地方是個極度開化的花花世界,在那個地方,宣洩渠道不僅僅限於男女之間——王韜發現了一個最安全的宣洩途徑,這個,無論如何是不會讓他為之奮鬥的家族將來因手足相殘骨肉相爭而分崩離析的。

  從一出身就被賦予了重大責任的王韜被這種不用承擔責任的宣洩迷住了,當他結婚生子以後,他才發現,男人給他的滿足更甚於女人。加上不用承擔責任的誘惑,他又開始了對這種同性宣洩的追逐。娶妻生子是他的責任和義務,追逐同性則是他的個人興趣。

  因為利益的一致,王家上下對此保持了緘默。這種緘默也得到了王韜妻子朱玲的執行。

  朱玲出身豪門,父親在香港金融界的地位使得她成為王家第三代媳婦的不二人選。做為對她和王韜的婚姻的賀禮,龍騰集團的股票得以在香港成功上市。

  不凡的背景有一個很大的好處就是朱玲有了一種免疫力,對骯髒齷齪的免疫力,所謂見慣不怪就是這樣了。因而,對於年輕的丈夫的癖好,朱玲不能說是無所謂,但是至少是可以做到從容面對的。按常規的邏輯來說,老公喜歡玩男人總比老公喜歡玩女人要好得多,畢竟,男人,你憑什麼來爭?女人天生的優勢是任何男人都不可能跨越的。所以,朱玲是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地位問題的,她是王家未來獨一無二的當家主母,她的孩子是王家不二的繼承人。

  對於妻子的豁達,王韜是有著感激和汗顏的,因此,當朱玲提出出來工作給他充當個小祕書的時候,王韜立刻就答應了。心懷愧疚的男人是很容易予取予求的,反正他對女人沒什麼興趣,用不著擔心朱玲抓什麼小辮子。至於男人,朱玲是視而不見的。

  應該說,除了兩點,王韜對朱玲這個妻子還是相當滿意的,從外到內,朱玲都是相當拿得出手的一個妻子。不過,人無完人。朱玲對青春美貌有著大多數女人一樣的追求,不同的是她的追求有點偏執,而且,她還有著執行這種追求的能力——朱玲從頭到腳,整個人幾乎都是從整容流水線上下來的。每年她那龐大的美容開銷足以讓龍騰的十個中層白領一年內顆粒無收。

  現在的朱玲遠看象十八,近看還是十八,細看你以為是機器人。

  面對這樣的妻子,本來對女人就提不起什麼興趣的王韜更是沒了精神。弄得夫妻倒跟兄妹一樣的純潔無暇。

  而朱玲對孩子的溺愛也是讓王韜頭疼的。

  那時候剛從哈佛學成歸來,還沒習慣中餐的筷子王韜就被外公扔給了這個女人,懵裡懵懂的第二年就有了兒子凱琪。可惜,那個時候剛進龍騰的王韜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付龍騰的大事小情,他總不能讓人恥笑王家的第三代就是個什麼事情都做不成的廢物點心吧?!等到他終於是摸清了龍騰的彎彎曲曲,他的外公王國棟又在自己的八十歲壽宴上突然發表自己退休,王韜入主龍騰的宣告——於是,三十歲的王韜又手忙腳亂同時又小心翼翼的接過外公扔過來的燙手的山芋。真是天知道,那些日子,他的睡眠時間一天也不過是四個小時而已。所以,誰要敢當面說他王韜幸運享盡榮華的話,那是要得到他賞賜的幾個白眼的。

  因為這些繁忙,王韜幾乎沒有多少時間過問兒子凱琪的教養。而因為朱玲強大的孃家撐腰,連王國棟都要給這個外孫媳婦三分薄面,何況其他人呢?所以,沒有人想到要去插手凱琪的教養問題,結果,等王韜有了時間和精力的時候,才發現,兒子已經被朱玲寵得有些不像話了,兒子的媽雖然是高素質高學歷,可是,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顯然是小學都沒畢業的。

  於是,想要亡羊補牢的王韜開始跟朱玲有了些爭執,原本相敬如賓的和平被打破了。

  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托爾斯泰老頭的話說得果然是沒有錯。

  王韜深以為然!!

  今天晚上,本來是朱玲的生日,於情於理做丈夫的都是應該守候在妻子身邊的。王韜儘管是個混蛋,卻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可是,當他發現凱琪因為將校服外套落在學校的雙槓那裡忘記帶回來,而凱琪自己又已經沒有校服再穿的時候,做為父親,王韜很自然的就打算開車送凱琪回學校去找校服回來。然而,凱琪滿不在乎的說找什麼找,明天再買過唄。

  “再買過?”王韜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他自問已經夠奢侈了,可是,舉手之勞就能解決的事情他還是不打算花錢的,何況,現在是要教育孩子。然而,因為長期的疏忽,他在凱琪面前已經失去了樹立父親權威的最佳時機,在兒子眼裡,他這個老子是沒什麼威信的。凱琪根本沒理會他的要求,凱琪的理由很簡單: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他丟的東西、落下的東西他是從來不會回頭去撿的。上次那個路克牌的腳踏車他因為下雨懶得騎都給扔了,何況一件校服呢。

  聞言王韜不由得給氣個半死,那輛路克自行車是上次凱琪過生日的時候朱玲的父親送的,價值幾萬人民幣。就這麼給扔啦??

  對於王韜的詰責,朱玲倒也說得輕巧,她說花的是凱琪外公的錢你心疼什麼?又沒動你龍騰的一毛錢。

  “這不是花誰的錢的問題,而是花錢的概念的問題!”王韜幾乎是嚷嚷了起來。再有錢,大手大腳的花錢也是一種危險的惡習。然而,當他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朱玲就淡淡的說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千金博一笑,兒子千金博自在,如出一轍。

  於是,王韜就沒了聲音。說到四兩撥千斤,朱玲真是把好手,三言兩語就使得強大的真老虎變成了紙老虎。

  的確,王韜是沒有資格教訓兒子的,因為,比起凱琪隨手一扔幾萬塊錢來,他隨隨便便就扔出去的錢就更多了。

  在物質上,王韜從來不是個小氣的情人。只要他高興,情人們的物質需求從來都是能得到最大的滿足的。不就是錢嘛?這個容易,他一天掙來的錢朱玲十年的美容都花不完。

  因為是富二代,王韜沒有經歷過白手起家的艱辛,他一出生就擁有了大量的金錢,所以,他花錢是不用精打細算斤斤計較的,那種“千金散盡復還來”的豪氣他不需要醉酒就能獲得——而且,他的確是做到了。如果今天他花了十萬,那是因為他已經賺了一百萬。應該說,他掙錢的速度遠比他花錢的速度要快,他認為這是財富積累的祕訣。

  儘管自己不良於行,可是,王韜還是隻許州官放火的本能認為,教育下一代是不能像朱玲這樣的——至少,他認為,在凱琪學會掙錢以前是不應該這樣一擲千金的。

  2

  開著車在快環上兜了半天的風,心裡的鬱悶依舊沒有散去,畢竟,孩子的教育問題是個大問題,稍有偏頗就會導致孩子人生上的偏差,他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當初外公拿父親做反面教材告訴他男人貪嘴會造成的惡果使得他的性向發生了偏差,現在,他不想因為教育者的一個不慎也使得凱琪發生什麼樣的偏差,所以他從來沒有刻意去要求過凱琪什麼,他不想凱琪也活在責任帶來的巨大壓力中,然而,現在看來,放任同樣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教育方式。

  然而,怎麼樣重新開始凱琪的教育,王韜有點頭疼了。他可以很輕鬆的應付工作上的一切事情,也可是輕鬆的擺平難辦的情人,然而,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始對兒子的教育。人,果然不是萬能的。

  逛了半天,看看時間還早,左右無事,王韜便開著車來到了位於一個偏僻的小巷的“藍調“酒吧。前些天酒吧老闆老肥曾經致電說新到了兩瓶好酒,讓王韜有空過來坐坐。

  刷卡進了“藍調”。這家酒吧從外觀上看就跟它的燈光一樣冷僻寧靜,沿著一段十幾步的樓梯往下走了以後,展現在眼前的卻是別有洞天。

  “藍調”不是那種烏煙瘴氣煙霧繚繞的氛圍,沒有嬉皮的樂隊,沒有瘋狂扭動的人群,僅僅只有一個可以放得下一架三角鋼琴的小小的舞臺,幾隻麥克風,僅此而已,並且這個時候都沒有在演奏,只是從音箱裡傳來好聽的薩克斯音樂。濃濃的歐美風情,優雅得體的服務生,這個環境平和舒適,讓人浮躁的心很快的就得到了安寧。

  不僅僅是字如其人,一個人營造出來的環境也是跟這個人一樣的,現在的老肥早就已經褪去當初的浮躁莽撞和張揚,更多的是一種平和幸福的滿足。因為這樣,他成了王韜不多的至今仍有來往的兒時夥伴。

  看一如既往的不多的幾桌客人,跟禮貌含蓄的侍者熟稔的點頭招呼,王韜一屁股坐在了核桃木吧檯邊的核桃木圓椅子上,這可是老肥千里迢迢從英國淘來的古董,據說最早的時候是加勒比海盜用過的。他人高馬大的,坐在精緻的實木圓凳上顯得有點不搭調,彷彿本來應該騎馬的騎手卻錯騎在了一條狗身上。

  “忙什麼呢?老肥!”王韜衝著吧檯裡面招呼。

  被叫做老肥的人正弓著身在吧檯底下鼓搗什麼的,這時候鑽了出來。真是名如其人,果然是個矮矮胖胖的中年人,一身酒保的制服穿在身上看上去頗有點馬戲團小丑的味道。

  唉!王韜心裡嘆了口氣,才多久沒見面呀,又胖了些了,看那衣服最下面的扣子都扣不上了。

  “你再這樣下去,就得改換門庭當阿拉伯大公啦。”王韜好心的藉著調侃規勸一下老肥。明明跟自己是同年,可是看看現在,倒顯得至少比自己老個七八歲。

  老肥搖搖頭,臉上帶著胖子特有的憨笑說沒法子呀,他也想減肥呀,可是也得減下去才行啊,“我媳婦兒讓我吃素,你說說,這不是要我的命嗎?我他媽都想抱著牛排睡覺的,吃素?虧她想得出來。”

  “你就知足吧,這麼個能替你著想的媳婦兒……”王韜笑著輕呷一口老肥遞過來的水,比起相敬如賓卻對自己不聞不問的妻子來,他更向往老肥那樣喜歡管老公的妻子,那至少說明自己是被在意著的。

  老肥果然是笑得知足,嘴上卻說:“可是,聞到肉香我就管不住自己呀!”

  “你這是心理成癮,跟吸菸一樣——不過,你真的得注意身體啦。”王韜到底還是好心的勸上一兩句。這麼多年,還有來往的算得上是朋友也就這麼一個了。

  因為真正懂酒的人不多,所以,老肥既是老闆又是酒保,酒這一塊他還是要親自把關才行的。前些天,王韜下班前就已經接到老肥的電話說新到了兩瓶八二年份的Petrus,不過王韜今天才有空過來看看——王韜對杯中之物的興趣僅限於葡萄酒,而且是紅葡萄酒。讓自己沉醉在那寶石紅般的顏色中,讓自己的舌頭細細的去分辨那特有的酸酸澀澀。越是顏色豔麗酒色鮮紅的葡萄酒其酸澀也就越是明顯,就像他的人生一樣,看上去挺美,箇中滋味其實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他知道了。

  “怎麼樣?”老肥問。

  王韜細細的品味著殘留在舌尖上的味道,成熟後的Petrus味道十分濃郁,具有強烈的黑櫻桃、和梅子的香氣和特有的泥土味與高階的松露香。他不由得點點頭,“不錯,挺地道的!”現在,八二年份的Petrus不多見了。

  老肥也給自己斟了點Petrus,聞著味道,一臉的陶醉。

  “回頭給我裝好,我要了,剩下的半瓶也給我一起裝好。”王韜說,明知道價格不菲,但是他還是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就要下了這兩瓶酒。這麼說的時候,他是有點小小的心虛的,畢竟兩個小時前他還在為這種一擲千金的豪情跟妻兒發生了衝突。

  “就知道你一準得這麼說,早給你留好了。鄒景波昨天也想要,我沒給他,丫就一附庸風雅的暴發戶,給他白糟蹋了——不過,這半瓶還是我自己留著吧,我也好這口。”老肥愛惜的看著吧檯上的那瓶還剩下二分之一的Petrus。

  王韜笑笑,也沒強求。老肥跟他一樣,也好紅酒,雖然以前千金散盡買酒喝的豪情已經不再,但是,小小的奢侈也仍然是改不了的。

  老肥原本不叫老肥,這個綽號是鄒景波隨口給取的,沒想到叫的順口,結果反而比他的本名用得多了,什麼人都管他叫“老肥”,即使是顧客也是這樣。老肥的本名叫丁逸,挺秀氣的一個名字。以前的他瘦得跟個麻桿似的,看上去頗有那麼幾分仙風道骨,跟他的名字很相稱,可是,上世紀末的亞洲金融風暴中,老肥家沒能挺過來。從那以後,老肥的身材日漸富態。他為此常自我調侃說是他吸乾了他們家,家瘦了,他卻肥了。

  老肥家原本跟老王家一樣也是龐大的家族企業,跟老王家是世交,卻沒有老王家那樣幸運,在上世紀九七、九八年的亞洲金融風暴中轟然垮塌。老肥拿著一些清算後剩下的錢就開了這家“藍調”酒吧,用他自己的話說,既然做為紈絝子弟除了懂得奢侈的享受他身無長技,那麼,他就出賣奢侈享受的技巧吧。靠著以前積累下來的一些人脈,老肥開了這家“藍調”酒吧。

  老肥傾盡所有用心打造的“藍調”是完全歐化的酒吧,實行的是會員制。酒吧的佔地面積雖然不大,可是,酒吧裡邊一切都是按照老肥所熟悉的歐洲貴族酒吧來設計安排的,大到桌椅,小到咖啡勺全都是從國外精心淘換進口的,有些甚至可以說是古董,一切都極盡奢華。當然,這種奢華不是那種暴發戶似的張揚,而是一種帶著年輪味道的莊重質樸的奢華。

  “藍調”的門檻是相當的高的,實行的是年費制,年費貴得嚇人。但是,錢並不是入門的唯一條件,沒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僅僅有錢也買不到“藍調”的入會資格的——老肥就是要打造一個讓富人們能夠真正花錢得到心裡滿足的地方,他要讓“藍調”成為一種身份的象徵,就像勞斯萊斯那樣,他也要讓“藍調“成為一種驕傲。

  不得不承認紈絝子弟出身的老肥的確是瞭解富人的心理,即使年費再貴,每年重新審查會員資格的時候,雪片般湧來的入會申請照樣會使得老肥的辦公桌面上堆積如山,很多人都以能成為“藍調”的會員而自豪。有錢人很多,想要成為貴族的有錢人就更多,大家都想借“藍調”來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而且,因為“藍調”的會員都是社會各界的成功人士,會員間的交流還能讓人們得到很大的事業上的補益,老闆老肥有時候也會動用自己的關係為會員解決些問題,因而,加入“藍調”更是讓人們趨之若鶩。現在,靠著“藍調”,老肥的生活算不上大富大貴,可也是有房有車能夠悠閒享受生活的小資一族。

  從商業的角度來說,這樣的運作是非常成功的,因為得到王韜不少的幫忙,老肥給予了王韜終身會員的資格。當然的,碰到難得的好酒,他也會邀請王韜過來一起品嚐。

  兩人正說著話呢,老肥的手機響了,他忙拿著手機過一邊去接電話。

  王韜自顧自的輕搖手中的鬱金香酒杯,細細的品味酒液盪漾在空氣中的香味,田園般的氣息讓他覺得安定。

  老肥接完電話回來嘆息說他的兒子正在為校慶上節目的事情鬧情緒睡不著覺,因為老師覺得他不夠美型,只適合扮演可惡的皇后,王子需要更漂亮的小男孩扮演。

  “靠,這是什麼狗屁邏輯?王子一定就是美男子嗎?又一個做著灰姑娘美夢的混蛋老師。”老肥義憤填膺的說:“再說了,我兒子哪點不漂亮啦?我兒子不知道有多帥——虎頭虎腦的,怎麼樣都比那些豆芽菜好吧?”

  王韜悶笑,有其父必有其子,老肥的兒子跟他一樣屬於重量級的,胖嘟嘟的。不過,這孩子實誠,對待父母一碗水端平,身材繼承老爸的,臉蛋繼承老媽的,一點兒不偏心。才剛剛上學前班,比凱琪小了幾歲,其實,真的是蠻可愛的,只不過不太符合人們關於王子的審美理想。

  兩人的話題不知不覺的引到了育兒經上。老肥嘆息說教育真的是太重要了,“說來,我兒子現在上的普通學校其實也挺好的,他的同桌父母都是下崗工人,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每天都是自己帶午飯到學校吃去,說是能省下不少錢。我兒子現在也跟著自己帶飯去,他也要省錢……按說咱的日子用不著在乎那兩個小錢的,可是,才六歲就有了省錢的意識,不也是挺好的嘛!”老肥一臉的幸福和驕傲。

  王韜羨慕的瞥了一眼老肥,他也真想除了聰明帥氣之外還能有別的來誇耀凱琪,可是他好像不太找得到這樣的東西。的確是這樣,教育真的很重要。凱琪今年已經十歲了,太過優越的生活環境加上母親無原則的縱容,天知道這個孩子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王韜不想凱琪真的淪為紈絝子弟,可是,面對護犢子的朱玲,他又有些覺得難辦,頭疼啊。

  3

  “你的鋼琴王子來了。”老肥看著吧檯上的監控視訊說。

  王韜頭更疼了:吳優是他剛分手沒多久的男朋友,以前是學鋼琴的。

  按道理沒有正當職業又沒有適當背景的吳優是沒資格成為“藍調”的會員的,可是濃情蜜意的時候,王韜就賣面子讓老肥破了個例,還幫吳優交了一年的會費。現在他有些後悔了,“藍調”可是他最後的躲靜的地方了。

  憑心而論,吳優不是王韜交往過的男朋友中最漂亮的,可是,卻是最有味道的,而且,也是最讓王韜捨不得的——沒法子啊,要不是吳優的要求太過分,王韜這時候本來還捨不得放開他的。

  吳優太貪,什麼都想要。王韜是個大方的情人,只要能給的,一般情況下他都會滿足情人提出的物質要求的。可是,吳優想要的東西偏偏是他不能給的:吳優想要登堂入室成為他合法的伴侶,這就太過了!這樣非分的要求令王韜大為光火,盛怒之下斷然分手,不過,即使是這樣,王韜也還是簽了張支票的,足夠吳優無憂無慮極盡糜爛的過上一年。

  衝動是魔鬼呀!分開之後,王韜發現他比在一起的時候更想吳優了,沒辦法,似乎沒有誰能夠將精靈和癟三如此完美的結合:有時候吳優出塵得像個不是人間煙火的精靈,讓人只敢遠觀不敢褻玩,有時候吳優又像個街頭的流浪少年,穿著一身皺巴巴的舊T恤嘴角叼著根菸坐在那裡扒拉腳丫子,又任性、又賴皮、而且,經常暴粗口,令人大跌眼鏡,不過,卻又別有風情。並且,吳優的熱情奔放常常能令王韜欲罷不能,能這麼契合的床伴不好找。

  分開兩個多月了,王韜依然能在空氣裡聞到吳優的味道。為此,他有著疑惑,難道他愛上吳優啦?這個可能嗎?雖然目前為止吳優的確是他相處時間最長的情人,可是,說到愛,這個有點過了吧?

  王韜也是男人,所以他了解男人,他不認為男人跟男人能有多長久,更不認為男人跟男人之間所謂的愛能有多真。社會固然不是按需分配的,可是人的確是按需配對的。基於這個認知,他跟他的歷屆情人都是好聚好散的,跟吳優也是,大家因為需要在一起,因為厭倦分開。除了彼此的需要,愛情?怎麼可能?!王韜是個理性的人,愛情這種不能帶來任何實際滿足的投資他是不會幹的。

  “他有伴兒!”老肥臉上是揶揄的淺笑,他從監視器上看到吳優不是一個人來的。“藍調”的會員有帶一個非會員伴兒的權力。

  做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彼此的那點破事都不是祕密,因而老肥知道怎麼樣來讓他難受。

  王韜皺起了眉頭,有伴?這麼快就找上別人啦?帶著伴兒過來是想挑釁嗎?

  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像是本來屬於自己的東西現在給了人家一樣。人都有這樣的心理,哪怕是自己閒置的東西,真要給了別人就會立刻發現它的好來了。

  很快的,從門口的樓梯下來兩個人。前邊的吳優白西裝,黑色的薄毛衣,休閒隨意卻又一如既往的漂亮優雅。學過藝術的人就是不同,氣質在呀。

  看見王韜,吳優稍微一愣,顯然他沒想到王韜也在,但是隨即臉上也就恢復了淡漠。

  看來,不是存心來示威的。

  王韜僅僅只是掃了一眼吳優,目光就鎖定了跟在他身後的那個人,只一眼,王韜就想放聲大笑了,哪裡找來的小東西?

  吳優帶來的那個人一副街頭少年的打扮,一身洗得發白的牛仔裝,那身行頭一看也就是幾十塊錢的地攤貨。

  “他以為他是在哪兒?美國西部嗎?!”老肥又好氣又好笑。“藍調”對客人的服裝是有要求的,如果是週末那還要求完全著正裝的。

  “那怪不得他!”王韜也不由得笑了笑,不用說,肯定是吳優帶他的小老鄉來見世面了。那個小個子的男孩一身的青草味兒,圓臉圓眼睛,長相不能說是漂亮,不過倒也挺可愛的,而且有著令人感興趣的乾淨。

  吳優的確有伴兒,只是此伴非彼伴。

  王韜非常自信的排除了青草男孩的威脅性。

  吳優鎮定自若的找了個卡座坐下。那個男孩子乖乖巧巧的也坐下了,可是滴溜溜的大眼睛卻好奇的四處亂轉,什麼都看,就是不看人,看來也是個自信心不怎麼樣的人。通常沒有自信的人是不太敢主動去看人的,尤其不敢跟人的目光相對。

  那男孩不是王韜喜歡的型別,比起這種青澀的男孩來,吳優顯然更有致命的誘惑。王韜覺得他真的有點後悔了,要知道,這兩個月他都沒能碰到什麼滿意的。

  “怎麼?你不是一向不吃回頭草的嗎?”

  穿開襠褲的交情就這樣了,你動的什麼心思都瞞不過他。王韜白了老肥一眼,實話實說:“因為沒吃過,所以想嚐嚐味道。”

  “偷情不找處女,麻煩!”老肥說得更是直白。但是他說到了王韜的心坎上去了,王韜的確對那個青草男孩沒興趣,對王韜來說,性是宣洩,他更喜歡不需要他辛苦去開發調教就能讓他發揮到極致的床伴。

  侍者拿了吳優的酒水單過來,老肥看,“他還是喜歡紅酒哦……”

  王韜有著小小的得意,吳優對紅酒的熱衷是受到自己的影響的。昏黃的燈光下,吳優看上去非常的可口。媽的,回頭草就回頭草吧,太有味道了,捨不得!

  王韜在心裡暗暗的下了個決心。對他而言,有利可圖的就是好的,至於面子問題,他是一點兒不在乎的,從這點上來說他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

  儘管是一起來的,可是吳優顯然對那個那男孩子是有著敵意的。這倒是有些稀奇了,吳優雖然有些憤世嫉俗,但是總體而言倒是鮮有對人懷有這麼深的敵意的。可笑的是,那個男孩子渾然未覺,恪醍懂竟然還敢跟這樣對自己充滿敵意的人在一起,看來,果然是涉世未深啊。不過,人不都是有對危險的本能反應麼?這個初出茅廬的男孩子也太遲鈍了一點。

  難道是……王韜心中恍然一動。吳優曾經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關於這段情的始末吳優是向他坦白得清清楚楚的,儘管他認為沒這個必要。

  吳優的這段苦澀的初戀幾乎將吳優燃燒殆盡——這也是王韜不肯動情的原因了,他已經夠辛苦的,不必再在情感上讓自己累個半死。為此,王韜越發的覺得自己的現在的模式非常理想,合則留,不合則去,大家瀟灑。哪怕是有人因此罵他是“守情奴”。這倒是個挺別緻的說法。有人吝財,有人吝情,王韜就是一個吝情人。

  吳優的情感故事其實很狗血,他喜歡的人喜歡的不是他。關於吳優初戀的物件,王韜也知道得很清楚,而且印象深刻,因為這個人喜歡上的是自己的哥哥。大約是這份感情太過驚世駭俗,這個人選擇了逃避,而吳優不幸的淪為他逃避的工具。

  儘管事情已經過去多年,但是為了這段感情付出了昂貴的代價的吳優一直是耿耿於懷的,並且,這麼些年來,能讓他耿耿於懷的也只有這件事情了。人的怨氣很多的時候不會消亡,只會潛藏,當時機成熟的時候,這種怨氣就會噴薄而出,其殺傷力是非常驚人的。

  吳優的怨氣,現在似乎已經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那個懵懂的男孩難道跟那個人有關係?不會吧?不是說那個叫成志的人就兄弟兩人嗎?哪兒冒出這麼個男孩來?親戚?如果僅僅是親戚就能引發了這麼強烈的怨氣,那麼吳優的心結也真的是太過執拗了。

  不知道想到什麼,吳優忽然的跑到鋼琴那裡演奏起來。說真的,雖然是受過專業的訓練,但是吳優的鋼琴還是缺少一定的天分的。就像同樣是件瓷器,批量生產的叫產品,為數不多能體現個人風格的叫藝術品。吳優的鋼琴演奏只能說是規範的產品,遠遠達不到藝術品的程度。所以當初吳優說他不想再彈鋼琴的時候,王韜沒有感到惋惜,吳優的鋼琴當成消遣足矣,用不著為此奮鬥終身的。

  現在,吳優又彈起了鋼琴,漂亮得不像是凡間的生物,這時候的他讓王韜更覺得有些不捨了。然而,聽得出來,手法還是有些生硬了,看來,真的是荒廢太久了。不過,“藍調”的客人們仍然是報以了熱烈的掌聲,畢竟不是誰都能有他王韜這樣的鑑賞才能的。久違的掌聲使得吳優不得不開始了另一場演奏。

  比起聽這樣中規中矩的鋼琴演奏,王韜倒更想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想,他讓侍者給那個趴在沙發上一臉崇拜的看著吳優演奏的男孩送去一杯吳優剛才點的紅酒。剛才,他看見那隻點了杯橙汁的男孩對吳優的紅酒好奇的研究了半天,不過這種好奇更多的是因價格而引發的,倒真是個清澈透明的人呢,一點兒不怕露怯。

  想要跟人搭訕的方式有很多種,王韜熟悉各種各樣的搭訕方式,他知道這杯紅酒就能讓他走近那個男孩。

  “你會嚇到他的!”當侍者端著酒過去的時候,老肥說。

  王韜抽了抽嘴角,沒答話,嚇不嚇的,能搭訕就夠了。

  “看吧……眼睛瞪得跟銅鈴那麼大,真給嚇著啦……小孩子哪裡見過這些……”老肥喝了酒話頭就有點多,先前喝的那點Petrus這時候恰到好處的潤滑了他的舌頭。

  男孩果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酒給鬧得莫名其妙,大大的圓眼睛朝這邊過來。老話說得好啊,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男孩因了這雙眼睛而充滿了靈動的生氣。顯然,這樣的搭訕方式是男孩沒有碰到過的。

  4

  王韜知道自己會如願的引起男孩的注意,但是,他沒想到男孩居然會退他的酒,還從來沒有人拒絕過他,也沒人能拒絕得了他,王韜知道如何讓人們不說“不”。

  男孩讓侍者端著那杯就朝他走來了。老肥將他的店員調教得不錯,店員的高工資也不是白拿的,那個侍者很有眼色的就讓男孩親自過來退酒了——他倒是兩邊都不得罪。

  男孩讓侍者自己端著那杯倒黴的酒,自己碰都不碰,顯然是為了防止意外而讓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有點小聰明!王韜心裡有了些許的讚許,這樣青澀的男孩就能夠有這樣聰明的處事方式,倒是不多見。

  不管男孩過來的動機是什麼,王韜三言兩語的就讓男孩忘記的自己的本意。王韜計劃中的事情還從來沒有出過紕漏,他如願的認識了這個男孩:成功!

  果然是吳優初戀物件的哥哥!

  然而,當男孩抓著腦袋自我介紹的時候,王韜還是有了些困惑,真的是這個人嗎?果然如吳優描述的一樣,成功跟吳優初戀情人相去甚遠。不過,要是弟弟喜歡的哥哥真的是這個的話,倒是不奇怪了,現在很流行這種可愛型的男孩子。

  成功長相其實平平,勝在那雙眼睛讓他出彩,還有就是濃濃的書卷氣讓他看上去清秀不少。從年齡上來說,成功至少應該比吳優年長個幾歲的,可是,眼前的成功因為身材袖珍和有點嬰兒肥的臉,看上去反倒要比吳優小上幾歲。

  儘管對成功沒有多大的興趣,不過,不可否認的,跟成功交談還是很讓人愉快的。習慣了揣摩人心習慣於跟人周旋的王韜發現自己完全用不著去揣摩成功的心思,也根本不用去質疑成功的話,因為成功是個相當坦白的人,不說謊,也不知道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能夠輕輕鬆鬆的就相信一個人的話這讓王韜覺得很自在愜意。

  “我叫成功。”當成功一邊手跟王韜握手,另一邊手下意識的抓著腦袋臉上帶著幾分羞赧的說的時候,王韜臉上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個讚許的微笑。

  然而,成功看見王韜臉上明顯的笑意,卻本能的補上一句“不許笑哦!”

  成功誤會了!

  “嗯,不笑!”王韜板著臉鄭重的保證,轉念一想,,這個名字的確是有那麼點可樂的。於是臉上的笑一點點的迅速擴散開來。

  成功臉上有著無奈的懊惱。

  “我的名字是有點怪。”成功自我解嘲的說。

  “是很特別。”王韜笑吟吟的承認。當注意到吳優看過這邊來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更盛了——好吧,他承認,他這樣做是有點低階了。可是,這是一個讓吳優迴歸的好辦法——吳優一定不會容忍成功再次奪走自己的所有物的。

  “這是一個讓人想忘也忘不了的名字。”王韜笑著評論成功的名字,一邊示意成功也在高腳凳上坐下,“你父母一定對你寄予厚望吧?”王韜恰到好處的跟成功攀談著。

  面對面成功都沒能意識到吳優的怨氣,現在背對著吳優就更沒反應了,真是有夠遲鈍的。而吳優的眼刀也是白飛了,成功的脊樑骨刀槍不入。成功這樣的人不是感情上太單純,就是神經太粗。難怪那個弟弟這麼些年也只能是處在暗戀階段,真倒黴。不知道要跟成功這樣的人相處得用什麼方式才行?恐怕只能費盡口水了。

  王韜暗暗慶幸自己交往的情人都是風情萬種知冷知熱的,用不著自己太費勁。一邊心裡感嘆成功都這把年紀還這樣懵懂,夠史前的。

  聽到王韜對自己名字的評論,成功眼裡的神采有些黯然,他只是輕輕的搖搖頭,沒有說什麼。

  看到這樣的成功,王韜心裡明白了個八九分,成功在家裡不是受寵的孩子。這樣黯然神傷的成功忽然的有了一種小兔子般的敏感、脆弱和膽怯,讓人不知道怎的就有了兩分憐惜。

  於是王韜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抿,岔開了話題,問:“你很喜歡葡萄酒?”

  成功搖搖頭,“我沒喝過什麼葡萄酒。”

  “那你就更該嘗一嚐了,這酒不錯。”王韜將那杯被退回來的葡萄酒推到成功面前。其實,這種酒很平常,至少在“藍調”裡算是很普通的了,當不起成功那種近似於崇拜的眼神的。

  成功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著那紫紅的酒液,可是卻仍然堅持著說:“不行啊,這酒太貴了,我不能接受。”

  “呵呵,這是我欠妥了。”王韜笑了,成功倒是個能堅持的人呢!“那麼,按照你的意思,我請你喝什麼樣的酒合適呢?”

  王韜巧妙的給成功設了個套,小樣兒,搏擊商海多年的老狐狸都要中我的招,你個初出茅廬的小兔子就能逃得開?!

  “這個啊——我也不太懂耶。”果然,成功丁零當啷的就落下了套,但是他旋即又敏捷的反應過來了,忙說:“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成功果然有著兔子一樣的機敏,可到底是經驗不足。

  王韜暗笑,臉上卻浮現出了遺憾來,繼續不動聲色的再次扔下一個圈套:“我知道,你是想說這太浪費了,對嗎?”

  一個圈套可以跳過去,一個接著一個的連環套再機敏的兔子也要中招的。

  “嗯,就是!一杯酒而已嘛,至於這麼貴嗎?”這話成功是小小聲說的,那意思有點怕讓別人聽見笑話他。

  “是有點貴!”王韜表示同意,一杯酒四位數在很多人看來都是貴得離譜的,“不過,仔細算算,好像也不是貴得太離譜。”

  王韜是個商人,而且是個可圈可點的業績的商人,因而,算計幾乎已經成為他的本能。從那雙能讓人一目瞭然的眼睛裡,他知道成功雖然嫌貴,但是卻對“貴”的理由有著強烈的好奇。一般人說到一個東西貴的時候,頂多就是抱怨一兩句罷了,很少有人象成功這樣想要究其原因的。

  成功身上有著令人驚訝的求知慾。

  王韜已經知道如何拉近他跟成功之間的關係了。

  於是,接下來,王韜從關稅、經營者的成本一直說到法國的大小香檳區的葡萄酒,洋洋灑灑的說了很多,給成功足足的上了一堂關於酒文化的知識普及課。這些對於一個紅酒發燒友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儘管如此,早就習慣於人們的崇拜追捧的王韜還是為成功那種全身心的崇拜欽佩感到得意,這種不含一點雜質的純粹的情感流露已經很少見了。

  “所以,四位數,好像也是物有所值,對不對?”王韜笑道。

  “是哦。”成功情不自禁的端起那杯酒對著燈光左看右看,只覺得那琥珀似的的玫紅色果然是美不勝收的,又細細聞著,尋找王韜所說的氣味,然後,小心翼翼的伸出舌頭,用舌尖輕輕的點了點,那樣子果真是跟只小心翼翼試探著的小兔子沒什麼兩樣。

  王韜笑了,這個成功還真是一點兒沒想到要隱瞞自己。他好心的教導說:“不用那麼辛苦,輕輕的搖一搖,讓酒的香味擴散出來,然後稍微抿一抿,不要急著嚥下去,讓酒在舌頭上充分的流過,使味蕾得以細細的體驗它的味道……”

  王韜循循善誘,教導著成功如何去品嚐一杯價值四位數的葡萄酒。為了讓成功更充分的領略葡萄酒的世界,他又點了幾杯別種型別的葡萄酒。在他的刻意安排下,成功已經完全忘記去關注酒的價格了,一心一意的只想著能夠領略更多的不同風格的葡萄酒來印證剛剛學到的知識。

  真的是令人感動的好學呀!

  王韜在心裡暗暗感嘆,聰穎,好學,這個成功沒準哪天真的能取得成功呢!

  王韜看見已經結束了演奏的吳優黑著臉跟侍者交待了幾句就離開了。看來,最原始的招數往往也是最有效的。想到吳優會對成功產生的遷怒,王韜心裡不由得有了幾分愧疚,不過,做為補償,他也讓成功免費的品嚐了這麼的多的好酒不是?連老肥打算自己享受一番的Petrus都給他逼著倒了一杯過來。這個晚上的消費怎麼的也到了五萬以上,說起來,也算是對得起成功的了。

  這麼想著的王韜心裡就安寧了許多。

  沉浸在王韜帶給自己的異國美酒的世界裡的成功完全沒有發現鋼琴聲早已停止,也沒有發現吳優已經先行離開。等他終於發現時,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酒吧裡客人已經散去大半。

  刻意想要營造一種讓吳優惱怒的氛圍的王韜於是很順理成章的成了送成功回家的人。因為一堂品酒課,成功先前的拘謹已經消失了,他很容易的就讓自己完全的袒露在王韜面前,看得出來,他對王韜是很有好感的。

  王韜為此暗自得意著,對以征服為樂趣的他來說,能這樣輕鬆的贏得一個人的好感雖然沒有太多的成就感,卻也能小小的滿足一下虛榮心的。

  成功告訴他自己住在吳優家,言辭間充滿了對吳優的感激和欽佩,在他看來,吳優現在擁有的東西是他無法企及的。

  感激是可以理解的,欽佩就不必了吧?

  王韜心裡說,要知道,吳優現在的一切都是他的給予,欽佩吳優還不如直接欽佩他這個施與者更恰當一點。當然,這些王韜是不會讓成功知道的,因為,現在他被勾起了好奇心。

  吳優與成家小弟的戀情是那樣的不堪回首,一直為此耿耿於懷的吳優現在居然讓“情敵”住進了自己家,這其中的彎彎繞任誰都會感興趣吧?

  王韜忽然有了些小小的興奮,就像小朋友玩丟手絹遊戲一樣,大家都知道真相是什麼,可是大家都不說,都不想錯過看好戲的機會。吳優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真是讓人眼前一亮,更有趣了。王韜期待著事情的發展。

  5

  因為還想了解更多的事情,王韜沒有直接送成功回家,而是開著車繞起了圈子來。

  對此,成功有了覺察,於是王韜就煞有介事的做了一番解釋,什麼單行線什麼時間段的交通管制,純粹是信口胡謅,沒想到成功居然也就信了。

  王韜哭笑不得,成功啊,虧得你遇到的是我,要是碰到真的歹人,你就慘啦!面對這樣的成功,王韜不知道該表揚自己“我本善良”呢還是應該感嘆成功運氣太好?

  東拉西扯了一大堆,成功大約是因為結識了一個新朋友而顯得很興奮,當然更有可能是因為品嚐了不少後勁十足的葡萄美酒而產生的正常反應。昏暗的車子看不清楚,但是那對黑葡萄似的眼睛卻是亮晶晶的,這樣的成功看上去更加可愛不少。用不著王韜套話,成功就自動的將自己的事情交代了個一清二楚,還興高采烈的告訴王韜說他已經找到了來到北京以後的第一份工作:派傳單!

  看著成功單純的笑容,王韜有點想不通,怎麼有些人就這麼容易快樂呢?不就是一份派傳單的工作嗎?王韜知道這樣的工作意味著什麼,他見得多了:日晒雨淋還要看人臉色!這種工作純粹就是出賣勞動力的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初級階段的工作,一般都是些勤工儉學的學生來完成。可是,一個做過老師,拿過固定工資至少是曾經滄海的人居然也為得到這樣的工作興奮至此,可見成功來北京的求職經歷並不是愉快的,如果不是四處碰壁,屢屢失敗,至於為這樣吃苦受累的低收入工作欣喜嗎?要求也太低了,看來對目前的成功來說,有收入能生存才是最基本的。

  小兔子般的成功活得並不容易。因為屢屢碰壁,所以成功不敢對生活有過高的期望,所以才這麼的容易滿足吧?

  王韜心中的憐憫更多了兩分,不由得給予了口是心非的讚揚,“是呀,生存生存,生才存在。管它什麼工作,能夠有收入比什麼都強。”

  他的話讓成功更開心了,圓圓的臉上堆滿了燦爛的笑容,說真的,成功的笑容是極富感染力的。成功用力的點頭贊同王韜的話,說自己還打算白天工作,晚上去參加電腦培訓,因為現代社會裡一個不懂電腦的人是沒有什麼競爭力的。

  成功對自己的人生還是有所規劃的,而且相當務實。當然,此時的成功似乎已經忘記了他那個邊工作邊遊歷走遍萬水千山的初衷。如果生存都成了問題,恐怕誰都沒有心機去做什麼“徐霞客”吧!

  一個小人物的生存奮鬥真的讓王韜有點感動了,他忽然有點不忍心看成功臉上純淨燦爛的笑容永遠的失去。於是,他一邊提醒成功注意身體,一邊做出了一個他平時絕對不會做的事情來——他邀請成功到他的龍騰工作,“對了,我公司那裡好像還缺個文員什麼的,你不是語文老師出身嗎?抄抄寫寫的難不倒你吧?回頭我問問,要不你來試試?”

  認識王韜的人都知道,除非必要,比如你是對龍騰有用的關係戶,否則王韜是不會主動給人提供工作機會的。當初吳優就跟他鬧過要進龍騰他都沒答應,倒不是怕麻煩,而是,想要進他的龍騰,就得憑本事,龍騰又不是慈善機構。現在,他這樣無條件的主動給人提供工作崗位,算得上是史無前例的頭一遭。

  話一出口之後,王韜就有點後悔了,一個電腦都不會用的人放到一個現代化辦公的地方幹嘛?就是抄抄寫寫不也是電腦完成嗎?

  好在,成功想了想,就拒絕了他的邀請:“還是先不要了。現在哪裡有不會電腦的文員呀?我現在才剛學會打字,還有很多東西不懂的。我這樣去會給你丟面子的。以後吧,以後等我真正可以勝任一個文員的工作時,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再去試試看。”

  今天已經是成功的第二次拒絕了,儘管兩秒鐘前王韜還有點為自己的草率後悔,但是現在卻是有些惱火了,沒辦法,誰叫他太過習慣於人們的服從。不過,成功拒絕的方式還不算是太讓人難以接受。而且,成功能這樣設身處地的為他著想,也讓他有些感動。他知道成功說的都是真話,這種真話中流露出來的理性和自省讓王韜對成功有了種刮目相看的感覺。成功實際上跟他最初給人的那種有點呆有點傻的印象很不一樣,他很聰明。

  誠實,坦率,好學,務實,理性,自省。成功還沒有成功,但是,成功的身上的確已經具備了成功的素質。

  如果說一開始王韜接近成功是因為無聊的消遣,那麼現在他是真的對成功有了幾分興趣了。不是獵豔的興趣,而是獵頭的興趣。

  王韜並沒有進一步的勸說成功到龍騰工作,現在的他也不希望這樣的成功就到他的龍騰去,的確是會砸了他的招牌的。不過,他給了成功自己的私人電話。他是個公私分明的人,非常注重私人空間的保護,所以他有兩個電話,私人電話除了必要的幾個親朋好友之外他是不輕易給出的。現在他給了成功,因為首先成功是無害的,其次,無論從哪方面來說,王韜都願意更進一步的關注這個人的發展情況——他還從來沒有機會近距離的觀察一個小人物的自我奮鬥呢!

  將成功送到吳優家的樓下後,王韜就徑直開車回到了龍騰大廈他的辦公室,此時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了。他在辦公室有一個套房是可以居住的,那些沒日沒夜工作的日子裡他就吃住在這兒。事實上,比起他那個花園別墅的家,他更喜歡住在他辦公室的套房裡。在這個完全屬於他的空間裡,王韜就是王韜,不是龍騰的總裁,不是朱玲的丈夫,不是誰的父親,也不是誰的兒子外孫。在這裡,他只屬於他。

  套房裡的一切都是白色系的,這是他最喜歡的顏色,房間裡的一切佈置也是他親自設計的。他還給吳優現在住的房子做了設計,而且自覺還不錯——沒有多少人知道龍騰總裁當初的夢想是成為傑出的室內設計師。

  在家族的責任和義務面前,王韜別無選擇。

  倒在床上,王韜閉上了眼睛:是的,他有點羨慕成功。

  成功不是受寵的孩子,因而也就用不著揹負太多的期望和責任,事物的兩面性使得成功反而得到了更多的發展自我的空間。

  王韜想,成功就是天邊的一顆小星星,因為沒有誰會關注,所以想辭職就辭職,想遊歷就遊歷,所做的事情都是自我的,無須太多的顧慮。而受到萬眾矚目的自己如果要辭去這個總裁的職務天知道會產生什麼樣的劇烈震盪?光是隨口一說恐怕都能讓外公的藤杖砸上自己的腦袋吧?!

  靠,羨慕我?誰他媽的知道我有多羨慕成功!

  王韜在心裡忿忿的咒罵。其實,有時候他是挺喜歡爆粗口的,這讓他有種叛逆的快感。要知道,街頭小商販出身的外公不是紳士,可是請來禮儀老師要讓王韜成為紳士。好像人都希望在下一代身上實現自己的理想,自己做不到的,自己沒有的,希望下一代都能做到都能擁有。

  外公專門從英國請來的那個據說給英國王儲上過課的禮儀老師甚至給王韜的日常發音都規定了音階,因為恰當的聲音是可以恰到好處的體現一個人的身份的。後來王韜常常大不敬的想那個狗屁老師在敦倫的時候是怎麼發音的?那個時候他還記得控制自己的音階嗎?

  矯枉過正的結果就是翅膀硬了的王韜常常做出讓人大跌眼鏡的率性舉動來,當然此時他的任何舉動都被人們冠以了“個性”的標籤。

  一方面是家族的責任,一方面是自我的釋放,王韜正在兩者間尋找一種艱難的平衡。

  “這是你要的生物製藥和房地產業的顧問報告!顧問所剛送過來的。”朱玲將兩份厚厚的報告放在王韜的桌面上。身著職業套裝的朱玲看上去知性漂亮。公正的說,朱玲是個相當稱職的祕書,而且,能夠做到公私分明,因而大多數人是不知道朱玲跟王韜的私人關係的。而且,由於王韜刻意的保護自己的私生活,很多人甚至是不知道他已經是有妻有子的人了。為此,即使是在自己的公司裡,王韜也是桃花滿天飛的。現在的女孩子很前衛,追求男人的膽子一點兒不遜於男人,可惜,她們不知道王子的免疫力有多麼的強。

  正在這時,王韜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機來了個簡訊,王韜知道是誰的簡訊,臉上不由得笑了笑。朱玲臉上掠過一絲淺笑來,彷彿她心知肚明來簡訊的人是誰。

  等朱玲知趣的退出後,王韜才開始看簡訊。其實,自己的那點事朱玲都知道,王韜本來無意隱瞞,不過既然朱玲已經離開,那麼就由著她去吧!

  朱玲的心思他知道,只要不對她的地位構成威脅,她是不會過問自己的事情的。

  對此,王韜是佩服夾雜著鄙視。佩服朱玲的堅忍,同樣也鄙視她的堅忍——這種為利忍辱負重是得不到王韜的同情的。如果朱玲能為一個女人一個妻子的權利而抗爭,王韜一定是會給予她足夠的尊重的。

  簡訊是成功發來的。

  基於自己的好奇心理,王韜一直跟成功保持著聯絡。為了聯絡的方便,王韜還打算送一個手機給成功的,為此還專門找成功出來去手機城。沒想到成功倒自己掏錢買了一個屬於他原則範圍內的手機——成功的花錢原則是不超過五百塊錢。

  現在,回想起當時成功選擇資費套餐的理由,王韜還是覺得很有些意外的驚喜。

  成功選擇的資費套餐是接聽不要錢,打出收費。對此,成功的解釋很務實:“別人打進來的時間我控制不了,但是我打出去的時間我自己能夠控制!”

  事情雖小,可是,卻透露出成功是很會算經濟賬的這麼一個人。

  思維決定著命運,成功是零起點沒錯,可是他卻擁有了良好的思維方式,因此,對於成功的今後,王韜有了點期待。現在,他甚至不太關心吳優的計劃了。在成功還沒手機的時候,他幾次打吳優家的電話過去找成功都是吳優接的,他也沒跟吳優糾纏,直到放下電話後他才想起自己當初跟成功接近的動機來。不過,就成功目前的情況來看,吳優還沒有采取什麼行動就是了。

  “我現在新找到了一份工作,很來錢的——快餐店的送餐員!比派傳單要多賺很多錢呢!而且還包一天兩餐飯,中獎啦!”

  即使僅僅從簡訊的字面也可以感覺得到成功是在為新工作真心實意的高興著。

  “祝賀你!是不是該請我吃一餐慶賀一下?”王韜好笑的回覆到。成功是那麼的容易快樂,而且不吝於跟他人分享,因而,跟成功在一起總是讓人愉悅的。

  那邊很快的就又發了一個簡訊過來了,“抱歉哦,我現在還請不起你。等我拿到第一個月的薪水時再說好嗎?”

  真是夠老實的,王韜忍不住的笑,繼續翻動拇指按鍵,“好吧,不過,到時候算利息!”

  “耶?利息?怎麼算呀?”

  “保密,到時候再說!”

  “好吧!不過,先說好,承擔不起的利息我不會認的。”透著小聰明的成功卻沒意識到所謂的“利息”是否存在,是否公平?要求別人請客的本來就已經過分了,還平白的加上利息,這樣過分的要求成功竟然沒有覺察,從這點來看,成功似乎又不那麼聰明瞭。

  王韜好笑不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跟成功打電話聊天和發發簡訊成了一種讓人放鬆的消遣。對於他設定的陷阱,成功幾乎就沒有過覺察的。

  6

  帶著佔了小便宜的輕鬆愉悅的心情,王韜清理思緒認真的看起桌面的那兩份報告來。王韜是一個集團的總裁,這就意味著他要比別人承擔更大的責任。如果他的下屬能看到五步以內的話,那麼做為一個舵手,他至少應該看到百步以外,否則,他所掌控的這條大船就會有擱淺甚至翻船的可能。

  龍騰集團在王韜的外公王國棟時代就已經在房地產業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王國棟就出於最樸實的中國傳統思想認為在解決溫飽問題後“居”必將成為民生大事,因而早早的就進軍房地產市場,並且取得了相當可觀的業績。龍騰能發展到今天的規模,房地產業功不可沒。

  然而,在房地產業蓬勃發展的今天,王韜卻對房地產的明天產生了一些不安的憂慮。在他看來,今天的興旺已經有點過了,所謂月有陰晴圓缺,水滿則溢——越是這樣熱火朝天的局面下,決策者就越要有冷靜理性的判斷。所以,對於外公要求更進一步擴大房地產的開發這件事,王韜保持住了理性的冷靜。

  也許,龍騰是該轉型了。在房地產開發成本越來越高,投資風險越來越大的時候,是該給龍騰另外確定一個戰略目標了。

  在衣食無憂,安居樂業以後,健康無疑將成為人們的首選。王韜想到了生物製藥這一塊。

  早些年在國有企業紛紛下馬破產的時候,王國棟出於房地產開發的考慮買下了一個瀕臨倒閉的國有製藥廠。以前計劃經濟時代,國有企業很容易的就擁有今天人們花大價錢都未必能得到的優質地塊。那個製藥廠地塊也是相當的理想,而且價格還不錯。買下廠子到現在一直沒有開發是想等到周邊的開發環境達到最有利的時候,為此,龍騰每年都注資維持廠子半死不活的狀態。

  現在,在房地產如火如荼的時候,王國棟要求王韜儘快的開發製藥廠的地塊了,那種高額的回報是能夠讓人從睡夢中笑醒的。王國棟雖然在名義上已經退休,只是個掛名的名譽董事會主席,可是,做為開國霸主,王國棟仍然是龍騰的實際控制者,他的話仍然是有很多的擁護者的。

  不過,現在翅膀一天天變硬的王韜正在竭力的縮小外公的這種影響力,沒有人願意當提線木偶的。王國棟是有著很濃郁的傳統色彩的人物,篤信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的傳統觀念,因而將龍騰構建成一個由盤根錯節的血緣關係支撐起來的家族企業。可是,這些血緣形成的緊密性在強大的利益分配面前逐漸衰弱,當初能讓龍騰充滿動力的血緣關係現在反而成了龍騰自由飛翔的最大障礙。而且,因為王國棟的影響力猶在,很多居功自傲的親戚們是不太買王韜這個二世祖的帳的。

  因而,入主龍騰以來的這麼些年,早就意識到這一點的王韜不動聲色的不間斷的實施著他的清除計劃。龍騰公開在社會上招聘能人賢士的數量和次數每年都在呈幾何倍數的增長著。藉著跟國際接軌的管理制度以及各種考核和評比的資料,許多沾親帶故的人被王韜理直氣壯的踢出了龍騰。

  王國棟很敏銳的察覺到這樣的變化,雖然暗地裡他也曾指著鼻子罵王韜在“屠殺”開國功臣,但是,卻沒有真正阻止王韜的清除計劃!一朝天子一朝臣,儘管也不太滿意王韜現在推行的“非家族化”,但是王國棟還是默認了王韜的做法,畢竟,龍騰早晚都是王韜的,而且,不可否認的,王韜是正確的。

  因為外公的默許,王韜在中高層進行的 “非家族化”還算是順利,可是,董事會仍然成了他的一大障礙。董事會中錯綜複雜的關係,盤根錯節的利益,這些都讓王韜大感頭疼。而且,他現在只有從母親處繼承的龍騰的百分之二十的股權,算是大股東,但不是控股者,控股的仍然是他的外公,王國棟擁有百分之三十的股權。然而,由於平衡和協調的需要,即使是他的外公也不好在董事會這樣的公開場合總是給予他一貫的支援,這就使得王韜更是倍覺舉步的艱辛。

  王韜雖然挺煩這些關係的,但是,煩歸煩,他仍然是應付自如的。比如,現在,他就要爭一爭了。他想要為龍騰找一條國際化的道路,而製藥無疑是具有相當的優勢的。為此,一週前,他讓旗下的投資公司給拿出幾個專案的投資前景評估報告來,他需要在董事會上更有說服力。

  然而,只是粗略的看這些報告,王韜就有些上火了,他拿起電話直接就打到了投資公司的老總的電話上,儘管他很想罵娘,但是,他還是得剋制自己,因為,他還需要他們辦事:“方文,跟你說過多少次啦?要用通俗易懂的語言來說明問題,要深入淺出……報告不光是我看的,還有董事會的那幫子老傢伙們……他們看不懂你的英文引用,也看不懂你的財經術語,難道你還打算讓我在董事會上進行財經知識普及?你還想讓我充當翻譯——拜託,用大白話寫你們的報告好不好?……我不是現在不是要八股考試,我只要你能將問題說明清楚,什麼時候賣菜的大嬸也能聽懂啦,那就通過了,懂嗎?!二十四小時內再拿報告給我!”

  氣哼哼的將電話砸在話機上,王韜按了按太陽穴,頭疼!這個投資顧問公司是他創辦的,說白了也就是他的一個智囊團,當中網羅了不少高階人才,然而,他現在覺得有點不太可靠了——太學究了!一份報告興之所至,索性來上大段的英文敘述,或者一個又一個的專業術語,一份報告看得人頭暈眼花。行文的確是相當的專業和高水準,可是,問題是行文的關鍵是要讓人看得懂呀。他王韜能看得懂,他的高素質的經營管理班子能看得懂,然而他那個還連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都搞不清楚的外公可是看不懂,還有董事會那些跟他外公一路走來的很多股東也是看不懂的。

  難道他還要在每季一次的董事會上做翻譯兼學術普及嗎?媽的,一幫酸秀才!

  罵歸罵,他還是重新翻開那兩份已經被他槍斃的報告起來,至少,他還是能看懂的。

  拋開那些拽文,報告講的馬馬虎虎,理論上的東西,可操作性不強,但是總算是符合要求的,或者說是符合他的需要的。他現在的指導思想就是要放大房地產業的弊端突出生物製藥的優勢。輿論其實也是可以指導的,王韜現在就是要營造出自己需要的輿論環境來,為此,他還專門找了幾家發行面很廣的報紙,出錢在上邊刊登了一些自己需要的評論來,也都是探討房地產業的弊端以及新興行業的發展前景等等,老傢伙們不一定聽他的話,卻很容易為輿論所左右。

  “在戰爭中學習戰爭”——毛澤東。

  王韜在商戰中學習商戰。

  王韜是在西方教育的薰陶下長大的人,然而他的案頭卻常年的放著一本《毛澤東選集》。有一天他在哈佛旁邊的書店裡看到一本英文版的《毛澤東選集》,出於鄉音的親切感,他隨手拿起來翻了翻,然後立刻被“在戰爭中學習戰爭”這句話給吸引住了,於是他立刻找來中文版的《毛澤東選集》通宵達旦的閱讀起來。比起他在哈佛學到的那些財經知識來,他覺得毛澤東思想更切合中國的國情,在用人在做事上更具有指導性。必須承認毛澤東的很多思想使得他在回國後能迅速的找到了工作的切入點,而不至於因為西方教育導致水土不服。

  商場如戰場,王韜是一軍的統帥,只不過他的沙場沒有硝煙。因為了解人性和中國的實際,在最初的幾次碰壁之後,現在的王韜已經知道怎麼樣去影響習慣於倚老賣老的董事們——對付這些人直截了當是不行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迂迴,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他希望的影響。

  方法雖然複雜一點,但是很有效。

  中秋之後又是開董事會的時間。龍騰的董事會是因事而開的,如果沒有什麼急迫的事情通常是一個季度開一次,不過即使是這樣一個季度一次的例會也是不定時的,只要分紅照舊,一切如常,好像董事們也就沒什麼事了。王韜積極準備著要讓這個季度的董事例會按照他希望的那樣來進行。這次是他的第一次獨立的重大的戰略決策,他不想輸。

  當王韜再次從報告上抬起頭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是華燈齊放了。都市的不眠夜已經到來。

  下班鈴聲已經響過,王韜居然沒聽見。辦公室外邊空蕩蕩的,人們早就下班了,而朱玲也已經悄然離開。這很正常的,總得有個人去關心一下孩子。

  富二代通常走的是兩條路,一條就是作為紈絝子弟躺在祖蔭上腐爛,一條就是象王韜這樣奮發圖強在責任和重壓下艱難的前行——沒錯,是重壓,是艱難的前行。都知道站在巨人的肩上可以看得更遠爬得更高,可是,站在巨人肩上沒有人會拿你當成巨人,大家都知道你不過是沾光一族罷了。前人八十分就可以得到一個優秀,後人不到一百分就是很難得到優秀的。然而,超越又談何容易?箇中的艱辛也就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王韜自己工作起來就是廢寢忘食的,就像今天一樣,他的晚餐又要胡亂的找個地方解決了。只是,九點鐘的晚餐也許說成是宵夜更恰當些。

  王韜拉開套房裡冰箱的門,翻出一包餅乾,給自己衝了杯牛奶,這就算是對付了。他在套房的冰箱裡總是儲備著這些東西的。

  正就著牛奶吃著蘇打餅乾,來了封電子郵件,是他哈佛同學哈森發來的。哈森現在供職於一家挺不錯的獵頭公司,是王韜的同道中人。不過,王韜找他倒不是為了敘舊,而是讓哈森幫忙物色一下理想的生物製藥人才。不管董事會是否同意他的策略,他都要著力促成他看中的專案,因為,他一定會最終說服董事會的,那時候再起步就有些晚了。

  哈森沒辜負王韜的託付,還真是給王韜物色了幾個研究所和幾個相關人才。這些人有老的有少的,有黑人有白人有黃種人,每一個人的照片下都羅列出了詳細的個人簡介,連人家的性取向都說得清清楚楚。這顯然是哈森故意的。

  王韜不由得失笑,王八蛋!你不是號稱人權衛士的美國公民嗎?怎麼盡幹些損害人家人權的事情呢?這麼詳細的資料,王韜都有點懷疑這個哈森真是去什麼獵手嗎?不會是去做什麼中情局特工或者聯邦探員了吧?

  一大塊餅乾全給塞進嘴裡,心不在焉的王韜終於被噎住了,於是他趕緊將剩下的牛奶全都倒進的嘴裡,沒想到這一來就更痛苦了,因為牛奶燙得他渾身直冒汗。好不容易的嚥下嘴裡的東西,王韜捋著火辣辣的喉嚨苦惱的想什麼時候才有人想著給他送送飯呀?朱玲指望不上,如果沒有交待說要回去吃飯,那是連湯都喝不上的,送飯?做夢去吧!

  他一個身家幾十個億的大老總,竟然躲在辦公室裡吃卡喉的餅乾,喝燙人的牛奶,他容易嗎?

  電腦螢幕上一張英俊的東方人的臉跟他面面相覷。

  7

  王韜被這個東方人的臉上的那一抹淺笑給吸引住了。媽的,蒙娜麗莎的微笑!

  王韜由衷的佩服著拍照的那個攝影師,太有才了,居然能抓拍到這個人臉上的這種微笑。是嘴角咧開的那一剎那還是笑容正準備消失的一瞬間?

  琢磨了半天,王韜沒能得出結論,當然了,他也可以認為這種微笑是嘲笑,嘲笑他剛才的狼狽——歪著頭盯著那張臉半天,王韜想,即使是嘲笑也是很帥!英氣逼人的俊帥,可惜就是有點鋒芒太露,到底是年輕啊,少了點歲月曆練出來的城府。

  不用看下邊的簡介王韜就知道這個人一定是中國人,東方人區別東方人還是很容易的。將資料往下拉一看,果然是中國人,叫Chengzhi。橙子?王韜自得其樂的笑起來。中文還真是博大精深啊,微妙的發音可以得出不同的詞語來。

  這個橙子還真是不簡單,才二十六歲的年紀就已經博士畢業,擁有兩項技術專利,目前供職於英國一家著名的研究所。性取向上,哈森清楚的註明了“異性戀”幾個字。

  異性戀嗎?王韜託著腮幫盯著那雙眼尾上翹的有點狹長的雙眼皮眼睛,這樣的眼睛讓這人平白的添加了幾分驕傲,不過,這個理應春風得意的人眼睛裡為什麼會隱藏著那麼幾分憂鬱呢?

  Chengzhi,哎?王韜一個激靈,成志?對了!難道他就是成志?

  再細細的端詳著照片,然而,卻找不到跟成功有相似的地方。不是兄弟倆嗎?怎麼沒什麼共同點的?

  王韜迅速的給哈森再發了封郵件,讓他更詳細的查詢這個人的資料,具體到這個人的出身背景。

  用不著等哈森的回覆,王韜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應該就是成志了。

  “世界其實並不大是不是?”王韜衝著照片微微一笑。

  不小心愛上自己的哥哥,又不小心捲入同性戀的漩渦,被嚇壞了吧?所以很不光彩的做了逃兵,可是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於是積鬱就沉澱在了眼底。

  成志,你個偽異性戀者。

  用不著多少時間,王韜就已經斷定接下來他會跟這個成志打很多交道的。純粹從商業的角度來說,成志是很有商業價值的:兩項專利,一項是心腦血管方面的,一項是戒毒方面的。

  這樣的成就是值得人讚歎的,同時,王韜也確定成志是功利的。王韜喜歡跟功利的人打交道,簡單省事,因為功利的人是識時務的。

  看看時間還早,王韜隨手撥通了成功的電話。這個成功的確是不討人厭,很懂事,從來不會隨便打他的電話的,有話說也會通過簡訊來完成,一點兒沒幹擾到他。

  電話那頭,成功有點氣喘吁吁的。一問才知道剛從夜校回來,正往家裡走呢。成功是走路回家,說是省錢還鍛鍊身體。

  “天下人都像你這樣會讓公交車司機氣死的。”王韜嘴角向上翹了翹,純淨坦蕩,生氣勃勃的成功什麼時候都能讓人愉悅和放鬆。因為有了工作的緣故吧,成功的自卑和膽怯淡化了不少。

  “死不了的,他可以改長途班線呀!”成功煞有介事的說。

  王韜朗聲笑起來。果然是有點頭腦!成家兄弟都有點意思喲!

  趁著成功走在路上,王韜東拉西扯一大堆之後,將話題轉移到了成志的身上。他假裝滿不在乎的問成功不是還有個兄弟嗎?是不是也該大學畢業找工作啦?要不要他出面幫幫忙?

  成功想也沒想的就說他的弟弟現在在英國,已經博士畢業了,還在英國找到了工作。不過,更具體的,他就說不出來了,他甚至不知道弟弟具體學習的專業,也不知道弟弟具體在哪個學校就讀,更不知道弟弟做的是什麼工作。

  看來,儘管成功是真心的愛護著弟弟並且以弟弟為驕傲的,但是,他跟成志之間的聯絡卻是鮮有的。不知道的,會以為兄弟倆的感情是多麼的淡漠。

  王韜明白了。

  並不是成功的問題,而是因為成志的刻意迴避,這個逃兵用疏離來逃避他不能原諒自己的感情。成功對成志是正常的一個好哥哥的感情,可是,成志對成功的感情卻發生了偏差。

  現在,王韜已經百分之百的確定Chengzhi就是成志了。將來談判的時候,成功可以成為一個關鍵的籌碼。

  王韜在心裡偷笑。雖然是利益交換,但是如果能以最小的利益換取最大的好處,何樂而不為呢?!不過,既然已經確定了人選和專案,王韜對成志的個人興趣就自動的被封閉了。兔子不吃窩邊草,他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所以不會發生公司戀情什麼的。契合的情人不容易找,契合的合作伙伴也不容易找,兩相比較,王韜更在乎契合的合作伙伴。

  成功到家了,王韜的電話閒聊也就告一段落了。現在,跟成功的來往已經有些背離了他的初衷,比起刺激吳優來,他更想看到成功的成長。

  如今的成功白天打兩份工,晚上上夜校。從沒有工作,到一份工作,從一份工作到兩份工作再到邊工作邊上夜校,成功一天一天的在改變著,儘管仍然是那樣的不起眼和微不足道,可是,成功的今天的確是比昨天好,而且,他的積極樂觀讓人相信他的明天也一定會比今天好。

  掛了電話,王韜驅車回家。儘管他更願意在他的辦公室套房裡呆一宿,可是,回家是他的責任和義務。就像他逃不開龍騰一樣,他也逃不開他的家庭。

  王韜的家是傳統意義上的豪宅,花園,游泳池,中式園林以及巨大的人工湖。這裡是龍騰開發的地塊,王國棟就為自己圈出了一大塊的地來建了這麼個完全中式的別墅,外觀上青磚碧瓦的。周圍的別墅也是這樣的中國傳統民居設計,因為那個面積達到一百多畝的人工湖而使得整個別墅群有著濃濃的江南水鄉風情。結果一開盤就賣得相當的火爆,開盤到售罄不過三個月的事情,連王家的別墅都有人願意出高價購買,不過,王老頭不會賣就是了。

  王國棟是傳統的人,自然秉承中國傳統的大家庭的理念,因而,他讓女兒及外孫一家都住到他的別墅來,以便享受兒孫滿堂的快樂。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王國棟將一個別墅建造得很大,八百多個平米的房子有很多的房間,真正能利用上的很少,因為王家人丁單薄,王國棟以下也就是女兒一個,外孫一家三口,統共不過是五口人。至於王國棟的女婿高原,前些年已經搬出去另外過了。因為人少,儘管是三代同堂,別墅也沒有呈現出王國棟盼望的熱鬧景象來,反倒是憑添了不少的寂寥。

  這也是王韜不太願意回這個家的原因之一,在一個說話都能產生迴音的地方生活,人的孤獨被放大了。

  將車在車庫中停好,王韜注意到院子中的那個漂亮的玻璃溫室的燈還在亮著,這是母親最喜歡呆著的地方。

  走過去一看,果然,母親王寧娟坐在溫室的藤椅上正在做著刺繡。

  紅的玫瑰,白的茉莉,混合的清香令人沉醉。

  “媽……”王韜心裡泛著點酸澀,母親何嘗不寂寞啊!

  “回來啦?”王寧娟將老花鏡摘下來,王韜從她手裡接過老花鏡隨手放在一邊的茶几上。他拿起母親手裡的刺繡來看,上邊是一幅快要完成的鴛鴦戲水。母親的手工是很精緻的。

  大手在母親的繡品上摩挲著,王韜乾脆就一屁股坐在了母親腿邊的地上。地上鋪的是紅色的防潮磚。

  “地上涼……”王寧娟一邊說著一邊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腦袋。

  王韜抓過母親的手在臉上試了一下溫度,還好,母親柔軟的手是暖的。“媽,那個毛醫生看來是有點本事的,您的手以前哪有這樣暖?!”

  長期以來,母親的身子就不太好,手腳終年都是冰涼的,即使是在這樣的宜人的溫室裡也從來沒有暖過。去醫院檢查又都沒什麼毛病,後來想到中醫調理,可是也沒怎麼見效。直到今年春節後別人介紹了個叫毛玉媛的女醫生,雖然是大醫院的內科主任,是西醫,但是人家的中醫也不含糊,就把把脈,然後開了幾個方子,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跟那些都是開名貴藥的醫生不同,那毛醫生用藥也很尋常,都是便宜的普通藥,抓一副藥頂多十來塊錢。開始王韜還有點懷疑,這麼便宜的藥能頂用嗎?慢慢的,母親終年冰涼的手腳開始有了溫度,氣色也漸漸的有了變化,半年下來,母親的身體果然已經大好。

  聽了王韜的話,王寧娟點點頭,說:“毛醫生家的中醫是祖傳的,她父親生前部委領導也找他看病的,她大哥現在也是數得上的中醫師,可比她強多了……”

  “那回頭咱們再去請她大哥來給您瞧瞧?給您治得再好一些不更好嗎?!”王韜撒嬌般的抱著母親的腿,抬頭看著母親說。

  王寧娟笑起來,“我現在已經大好了,繼續慢慢調理就行了,又不是什麼大病。再說了,毛醫生的大哥在xx省,遠著呢!”

  “再遠咱們也能請得起。”王韜將頭貼在母親的膝上,母親,是他心靈永遠的慰藉。

  王寧娟揪著他的耳朵說真是個傻孩子。一邊又用手輕輕的摸著他的頭。

  “晚飯又是餅乾牛奶吧?”

  “媽,您的嗅覺真是讓人害怕——這都能聞得出來?都過了多久啦……”

  “別岔開話題!”母親的手在他腦袋上輕拍了一下,“忙到連訂快餐的時間都沒有嗎?”

  “不是,就是想起來的時候早過點兒了。”王韜委屈的跟母親說,在母親面前,他不用扮演強者。

  “朱玲下班前替你訂好快餐不就行啦?你們食堂的晚餐又不營業,真是……不過呢,今天虧得你不回來吃飯……”

  王韜猛的抬起頭來,老天,外公今天又整出什麼菜色來了?

  半退休狀態的王國棟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個了不起的廚師,聲稱要學會做天下美食,為此常常在廚房裡鼓搗出一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來——老頭經商很有悟性,但是廚房這一塊的悟性嘛——那就差遠了,他做的菜常常讓人們光是看著就消化不良了。而他還一臉的真誠滿懷期待的等待著你的評語,你不認真品嚐一下說上兩句那是自己都覺得良心不安的。只是,看著消化不良的菜,真吃到嘴裡你會後悔有一條能知百味的舌頭。不過,王國棟還算是知趣,並沒有剝奪家裡廚師的工作機會,他弄他的,廚師照例做自己的,飯桌上還是有能讓人吃得下的飯菜的。

  今天王國棟心血來潮要學人家做什麼道口燒雞,大清早的就開始熬滷水,結果晚上上桌的時候就一堆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東西擺在桌上,稀奇古怪的味道嗆得人難受,連擅長拍他馬屁的凱琪都說不出話來了,只問了一句“您幹嘛弄碟碳化物上來呀?”

  “哈哈哈……”王韜悶笑起來,果然幸虧自己沒回來,要不光聞氣味就能讓自己痛不欲生了。

  王寧娟搖頭也笑:“你說你外公怎麼就染上了這個毛病呢?他好什麼不好?就好當個廚師,偏偏又不是那塊料——朱玲說她現在一到飯桌上就緊張,不知道老頭又鼓搗出什麼東西來,吃吧她難受,不吃吧,老頭難受,都難受……”

  “呵呵呵……”王韜還是笑,邊用手背擦去一點溢位來的眼淚。

  “其實,朱玲這孩子還算不錯,你外公這麼折騰她都能忍……唉,你們倆呀,怎麼就走了我跟你爸的老路呢……”

  “媽,您就愛瞎操心,兒孫自有兒孫福,不是說您的毛病也是鬱結太多嘛!把心放寬就好啦……”

  “媽也就是說說,你的事,你有分寸,媽知道你有你的考量……”說到這兒,王寧娟的語氣有些遲疑,撫摸著王韜腦袋的手動作也遲緩下來,“韜兒,過些日子就該中秋啦……”

  “嗯……”母親的撫摸很舒服,王韜有點昏然欲睡。

  “今天我一下日曆,中秋的那天恰好是你爸的生日……”

  王韜抬起頭來看著母親,母親慈祥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臉上,暖暖的。

  “媽,您怎麼還是惦記著他呀?”

  “唉,牽絆這麼深——再說了,你跟他一個模子出來的……”

  “媽,您耍賴,明明您自己放不下他,反倒賴在我身上——長得象他又不是我的錯!”王韜低聲的嚷起來。

  王寧娟慌忙捂住他的嘴,夜深人靜,聲音會傳得很遠的。

  母子倆對了一會兒眼神,就都低低的笑起來。

  王韜跪直身子摟著母親,跟母親頭挨著頭,“媽,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事情,我都跟您在一起!”

  母親的手在他的背上拍怕,“肚子餓了吧?走,媽給你做點吃的去!”

  8

  王韜跟著母親離開溫室去廚房找吃的。母親的疼愛讓他有著幸福的自覺。隻身在國外呆了十幾年,以前沒怎麼重視的東西忽然變得可貴起來,即使是以前不耐煩的母親的嘮叨也變得那樣那樣的親切和溫暖。能有母親在耳邊嘮叨其實也是一種幸福。回國后王韜跟母親的關係日進千里,曾經的分離讓他意識到母親的愛是多麼的寶貴。

  十一點多鐘的廚房還亮著燈,裡邊還有人。這時候家裡的傭工們應該都在各自的房間裡休息了,這時候出現在廚房的只能是主人家。果然,廚房裡,王國棟正在微波爐前戴著老花鏡對著說明書研究微波爐的各種按鈕。

  “我覺得我應該是糕點師傅才對,紅案不是我的強項,我做點心的話更拿手些。”王國棟大言不慚的說。

  王韜幾乎笑斷腸子,臭老頭真是不要臉!

  這時候的王國棟少了商場上的凌厲,多了些人情味。

  “爸,您這是幹嘛?又折騰什麼呀?”王寧娟開啟冰箱觀察裡邊的存貨,王韜就點菜說他想吃碗炸醬麵。

  “大晚上的還吃麵,壓床板!你睡得著嗎你?”王國棟衝他的外孫翻白眼。

  “韜兒晚上沒吃上飯!”王寧娟找到材料,一邊跟老頭解釋說。

  “就他那身板兒,餓上一頓兩頓沒事的。省得他吃飽了撐的又想折騰我的龍騰。”

  王韜心中一動,果然是什麼都瞞不過老頭的。都八十五歲了,還是這樣的敏銳。

  “外公,您老的龍騰就這麼折騰不起?流水不腐,再不折騰,您的龍騰就該爛了!”王韜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料理臺邊的高凳上慢慢喝著。

  “他折騰你的龍騰?你不也折騰他的老婆孩子嗎?”王寧娟為兒子辯護。

  “你知道什麼?啥叫折騰呀?能吃上我做的菜那叫福分——你不知道,你兒子現在翅膀硬了,想單飛獨幹了。”

  王寧娟沒理會老頭的借題發揮,而是專心做起麵條來。王國棟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是不得勁兒,只好直接找上王韜了。

  “聽說最近你對藥廠很感興趣?”王國棟也在一張高凳上坐下,瘦瘦小小一把年紀倒也身手靈活。

  “準確的說是對製藥感興趣。”王韜一直在找合適的機會跟外公談這個事情,現在,既然外公已經首先提出那就正好了。

  “你知不知道重新上馬製藥廠得花多少成本?等於重新組建一個製藥廠!還有專案呢?人員配置呢?廣告呢?週期得有多長啊?”

  王韜暗暗點頭,老頭的確是有本事,棍棍都打在在七寸上,還真是寶刀未老。

  “龍騰有些品牌已經是現成的,再要推出一個品牌的成本太高。虧你也想得出來……給我也來一點兒……”聞著香味的王國棟吸吸鼻子,討伐外孫的同時不忘交待外孫的媽也給自己弄點面。

  “一瓶藥和一間房子,那個見錢?算都算得出來……多放點醬料。”王國棟有點迫不及待的等著女兒給他送上炸醬麵。

  不過,王寧娟只給了他一小碗,“您還是少吃點的好……”

  王國棟不滿的撇撇嘴。

  “人老了,就不要讓自己太滿,折壽!”王寧娟說完就拍拍王韜的肩膀叮囑說睡覺前記得好好刷牙,別聊太晚,然而就自顧自的走了。將祖孫倆留在了廚房裡。兩人排排坐在料理臺邊夠著身子吃麵。

  “外公,帳不是您那樣算的——要知道我們國家生物製藥業的市場銷售收入光05年就達到130-150億元,毛利達到40-48億元,06年第一季度的利潤總額增長比是百分之十四……您知不知道現在生物製藥這塊蛋糕有多大?房地產開發是一過性的,而製藥的生產銷售是持續性的,有百年的藥店,您見過百年的房地產公司嗎?”王韜愜意的吃著媽媽做的炸醬麵,一邊心滿意足的說。“溫飽解決之後想要有個家,有了家就想延長自己享受的時間,就想要活得更好,信不信?未來十年醫療資訊一定會佔到百分之三十以上!社會越發展,保障體系的完善就越是刻不容緩,這些都將創造出一個巨大的銷售市場和良好的發展環境——這個更容易得到政府的扶持……而且,生物制更容易國際化!”

  王韜吃麵說話兩不誤,話說完的時候,他的面也吃完了,淅瀝呼嚕的連湯水也沒放過。肚子飽了,今天算是圓滿了。王韜慢吞吞的打了個嗝。

  靠假牙吃飯的王國棟顯然就弱勢得多了,那麼兩根面吃了半天也沒吃完,他索性不吃了,瞪著麵碗,皺著眉頭,彷彿惹他不高興的是那碗麵,“你就那麼想要國際化?”

  “我只是想要龍騰更好!”王韜讓自己的聲音儘量的誠懇,要讓外公能真的感受到自己的確是為龍騰著想的,這樣很容易得到老頭的情感傾斜。有時候,他覺得王國棟愛龍騰勝過於愛子女。這可以理解,一步一步在自己關注下走到今天的龍騰的確是像自己的孩子。

  王國棟的小眼睛直直的瞪進王韜的眼睛裡,“我也想要你媽更好,可是,她沒有在我的安排下更好!!”

  王韜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怎麼扯到母親身上去了?!老頭一把年紀了怎談鋒還是這樣犀利?

  “關於製藥你是怎麼想的?”王國棟給自己倒了杯水漱口。

  “原發性研究,產業化發展!”王韜言簡意賅。

  “十個字你就要把龍騰拉到另一條路上去,真是頭腦簡單!”王國棟不屑一顧,不過,在離開廚房前他還是對王韜說:“明天早上到我去辦公室,具體再說。”

  王韜點頭應是。王國棟的秉性他太清楚了,老頭永遠喜歡口是心非,明明對這個提議挺感興趣的,卻偏要做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來。

  關了廚房的燈,王韜也上了樓。他先是去看看凱琪,門卻被從裡邊反鎖了,今天又見不著兒子了。於是,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他沒有去看朱玲,自從有一次昏暗中被朱玲一臉的綠泥給嚇了一大跳後,他就再也不自作主張在朱玲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去見她。男人的好處不僅僅是用不著承擔責任,還不用在親吻的他的時候擔心他嘴上的脣膏是不是能吃。

  王韜自認是混蛋,所以他決定不用太過為自己的行為愧疚——混蛋都是不太受到道德理法的制約的,並且他也不想委屈自己去做個好丈夫。他跟朱玲的婚姻是兩個家族的利益聯姻,他們為家族犧牲了婚姻的自主權,做為補償,他們應該可以有一些小小的隨性來做為補償的。王韜充分的享受了自己給予自己的補償,本著公平原則,受過高等教育知道尊重婦女權益的他也不反對朱玲去尋找自己的補償。這個問題他曾經開誠佈公的跟朱玲談過,不過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朱玲不能懷上別人的孩子,不然就真的亂套了。

  別人的家庭是怎樣的,王韜不是很清楚,但是自己的家庭是怎樣的,他就再清楚不過。他的父親母親也就是象他這樣的過了這麼些年。

  王韜的父親高原早年是香港大學的高材生,王韜的外公併購高原供職的香港公司以後,高原也就跟著順理成章的成為龍騰的員工。因為能力強,業績突出,加上俊帥的外表,這讓高原很快的就引起了王國棟的注意,他挺中意這個內外兼修的人才,想要籠絡成王家的忠實幹將。於是,在王國棟的安排下,高原跟王寧娟相識並且最終成為夫妻。為此,王國棟還將龍騰百分之五的股權做為聘禮送給了入贅王家的高原。

  然而,婚後的高原跟王寧娟的生活並未如預想的那樣和諧幸福,高原野心勃勃,總想著在龍騰走得更遠,開始了自作主張,這引起了龍騰其他家族成員的不滿,同樣也令還無心退休的王國棟很是不滿,於是開始限制和削弱高原的力量,逐漸將高原排擠出了龍騰的權力圈。高原對此很是不滿,爭取採取了報復。他開始縱情聲色,他本來就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因而桃花不斷。王韜五歲那年,高原跟公司的一個女會計整出一個私生子來,那女會計想要母以子貴從龍騰獲取巨大利益,一時間是鬧得沸沸揚揚。王寧娟忍受不了,想過要離婚,可是高原手裡持有龍騰百分之五的股權,一旦離婚,勢必會失去高原這百分之五股權的支援。而高原也一直在利用這百分之五的股權來為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為了家族利益,王寧娟最終選擇了忍受。這一忍,就是幾十年,直到兩年前高原終於搬出王家,另立門戶,和王寧娟開始了正式的分居。

  王韜就是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的,看到了父母的互相牽制和互相折磨。所以當他接受了外公安排的婚姻之後,他決定給自己和妻子一個公平——與其大家都難受,不如制定好遊戲規則,那就是在不損傷共同利益的前提下,大家各取所需吧!

  王韜跟朱玲的婚姻帶來的好處是如此的明顯,以至於無論是王家還是朱家都不捨得中斷這樣的聯姻。既然婚姻還要繼續,那麼大家就都好好的按遊戲規則過下去吧!至少目前來說,王韜不想改變現狀。

  9

  早上,王韜在家吃過早餐就象以往一樣在九點鐘的時候到達辦公室。他沒有準確的下班時間,但是上班時間卻是非常準時的。

  他到達的時候,朱玲也已經到了。她每天都要送凱琪上學,因此到達辦公室的時間也比別早。貌合神離的夫妻倒是不錯的工作搭檔。

  王韜看著朱玲送來的今天的工作備忘錄,一邊交待朱玲聯絡投資顧問公司那邊,讓他們將新的報告儘快的送來。

  “老頭今天要過來,他來以後通知我。”王韜開啟自己桌面上的電腦說。說是退休,可是王國棟在龍騰還是有自己的辦公室,不過現在他不常來就是了。

  朱玲在本子上做了記錄,然後就出去了。在辦公室,這對夫妻跟別的老闆和員工沒什麼兩樣。

  哈森來了一封新的電子郵件,上邊有Chengzhi詳細的資料。哈森的辦事效率不是蓋的,當然一分錢一分貨,他的收費也不低。雖然交情匪淺,可是,該算清楚的帳哈森一點兒不含糊。王韜喜歡這樣,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銀貨兩訖,乾乾淨淨。他很不喜歡套交情,套交情容易弄得糊塗賬一筆又一筆,連帶著交情也都沒有了。

  果然如料想的那樣,Chengzhi就是成志。

  王韜將成志的檔案打印出來,按下通話器讓朱玲進來儘快的根據成志檔案上的詳細資料聯絡上成志所在的研究所。

  “跟他們說我希望能儘快安排會晤!”王韜說。

  朱玲接過檔案,有點為難的說投資顧問公司那邊說檔案還沒有整理完,“他們說您給的時間是二十四小時。”

  “靠,他媽的有沒有搞錯?屁大點事整了一個晚上還沒有整出來?還真要拖夠二十四小時?他們是坐檯小姐計時收費的嗎?”王韜火大的口不擇言,伸手就去抓電話。

  朱玲掩口輕笑,“還是我再去催催吧!”

  王韜沒吱聲默認了,他現在的狀態下親自打電話的話是一定會破口大罵的,固然是可以快意了,但是對他的光輝形象還是有所損害的。

  朱玲出去了,王韜喝了口涼水讓自己平靜下來。船長看到划槳的怠慢總是忍不住惱怒的。如果是他接到二十四小時的限令,那麼他一定是會連夜加班哪怕是通宵達旦也在所不惜,他絕對不會冒到時完不成任務的風險的。

  媽的,官僚!難道還真要拖夠二十四小時?看來要考慮換人了。方文是個留日博士,當初王韜可是高薪聘請他過來的。可是,學歷再高,缺乏對工作的熱情,也是不適合再幹下去的。上樑不正下樑歪,不過是將一份現成的報告改成通俗一點的行文,這麼簡單的事情居然膽敢給他強調“二十四小時”,真是令人火冒三丈。他王韜是唯利是圖的商人,沒理由花了大價錢之後還得不到滿意的服務。

  王韜在電腦上寫下自己的備忘錄,提醒自己要記得給投資顧問公司換血了。這樣想的時候,成功忽然跳進了他的腦海裡,勾勒著成功的笑容和熱情,他就想,如果是讓成功來做這件事情,今天來上班的時候,他的桌面上一定就可以擺放著他想要的報告了吧?!一個派小廣告和當送餐員也能這麼樂淘淘的人,做別的工作也一定會給予相同的熱情的。

  天才產生於熱情。王韜認為熱情決定著工作質量。

  成功,成志,真是不錯,兄弟倆都不容小覷。

  這麼想著,王韜不由自主的又掏出手機給成功打了個電話。象以往一樣,成功又是在路上,這次,是在去快餐店上班的路上,急速快走使得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連貫,卻又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快樂。聽到他用清朗的聲音描述燦爛的陽光,藍天,白雲,王韜覺得自己也正在陽光下奔跑,心情不知不覺的就好了很多。

  掛了電話,王韜站到玻璃幕牆的前邊,可惜的,藍色的玻璃讓他看不到原版的陽光和藍天白雲。

  水泥森林呀……

  “總裁,主席已經到了!”朱玲敲門進來,儘管只是掛名的董事會主席,但是,朱玲還是象所有的龍騰人那樣稱王國棟為主席。這樣一來,人們就將王韜叫做“總裁”以示區別,不過這一來也讓人們明白了一個道理,龍騰還有一個太上皇!

  “總裁,報告最快也要到十點鐘才能弄好!”朱玲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抱歉。

  王韜聽得直搖頭,是呀,九點鐘上班,工作不就得是上班以後才弄嗎?

  換人刻不容緩!他可不能讓官僚怠工成為投資顧問公司的傳統。

  “早上的所有安排都給我取消。兩點鐘的時候給我安排一個小會,幾個老總和人事部長參加。”

  交待完,王韜就穿上外套去了王國棟的辦公室。用不著字面的說明,他也可以很詳細的闡述自己的觀點的。

  在王國棟的會議室,祖孫倆人面對面的坐在一個紅木茶盤的面前。

  品嚐著王國棟的功夫茶,王韜的闡述得以很順利的進行著。

  王國棟看上去喝茶的興趣更大,慢條斯理的品茶,慢條斯理的給王韜沏茶,眼皮都沒抬過。

  事實上,王韜不太喜歡喝茶,長年的國外生活讓他更適應咖啡的味道。不過,有茶喝他也不反對。何況,他知道外公其實是在很用心的傾聽。如果王國棟認可了這件事情,那麼他在董事會獲得通過就容易得多。

  “說得這麼胸有成竹,別告訴我你已經找到了什麼原什麼——性研究?”王國棟有點記不住王韜的話。

  王韜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性研究”?老頭斷句還真是斷的厲害,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都給他扯出來了。

  “是原發性研究!您老還‘性研究’?夠前衛的!”王韜揶揄的說,私底下,跟王國棟是用不著講究什麼輩分禮節的。

  王國棟沒理會他的調侃,而是認真的問王韜是不是已經找好了專案?

  “心腦血管疾病和戒毒藥!”王韜直截了當的說,並且將他已經物色到的研究所和人員說了一下。

  王國棟沒做聲,喝了口茶後才慢慢的說:“聽上去是不錯,專案很熱門。不過週期太長,一瓶藥才賣多少錢呀?我覺得可以做為長期目標,短期內還是要抓緊房地產這一塊,等這一撥的房地產熱潮過去後再考慮大力發展製藥這一塊,銜接得剛剛好!”

  “可是,就事論事來說,房地產的成本越來越高了,我們的資金很大程度上都集中在這一塊,這樣風險很高的……”

  “安居樂業安居樂業,中國這麼多人,想想看,這市場多麼大!”

  “外公,您也說了安居!可是問題是現在的房地產市場有多少是真正的安居的?這麼高的房價,真正想買房的反而買不起房!我們樓盤有一些是一個名字下幾套甚至是十幾套房子,這明顯的就是職業炒客,不代表著真正的市場需求……”

  “聽你的意思你也還是承認市場是有需求的呀?”王國棟也有他的理由,“有需求就有錢賺。現在不賺不等於以後不賺,只要手裡有貨,就不愁沒有買家!”

  “問題是您囤貨的成本呢?您算過沒有?”

  此言一出,王國棟沉默了。

  “開發成本越來越高,房價也越來越高,真正的市場需求沒法滿足,就像窮人沒麵包吃讓他們去吃蛋糕一樣,這不現實的——炒家撐不起這片天,到時候怎麼辦?你總要按市場需求來賣東西呀,成本那麼高,你房價就降不下來,高成本的房子低價賣嗎?怎麼樣都是一個虧!”

  王國棟不喝茶了,靠在椅背上用手捋著花白的山羊鬍須若有所思。

  王韜也不做聲,由著他思考。在一個專案很賺錢的時候轉型是很難的,大多數人都會捨不得,他外公觀念上仍然是捨不得這棵搖錢樹的。王韜也捨不得,可是他是三軍統帥,他必須得未雨綢繆。不過,他也沒指望著一下子就能轉型,他知道循序漸進的道理。

  過了半晌,王國棟才說:“還是缺乏說服力——你大舅那邊就說不過去。他可是全家老小都跟螞蝗一樣扒在房地產這一塊上邊吸著血的……”

  王國棟指的是王韜母親的堂哥王華強,他的派系在龍騰房產裡邊力量很大。

  “這個沒關係,我只要知道您的態度就行了……”王韜大手一揮,完全不在乎外公的提醒,在他看來,世上就沒有翻不過去的山。

  “我得先看看具體的預算才行!”王國棟說。

  儘管如此,王韜還是很滿意這次談話的結果,沒有明確的反對那就表示已經是有門了,老頭會私底下偷偷的惡補生物製藥的課的。至於反對者,王韜完全不畏懼,因為他知道在房地產上吃飽喝足的龍騰想要改弦易轍不是那麼容易的,他本來就已經做好了長期作戰的準備。現在,只要先將專案上馬,萬里長征就走完了第一步,這是戰役中的一次戰鬥。

  離開外公的辦公室,王韜有種大戰前的興奮。

  商場如戰場,王韜也是戰士,也享受無形的金戈鐵馬帶來的樂趣。一個目標就是一場戰役,一個目標的實現就是一場戰役的勝利,而所要攻克的障礙就是他的敵人——在長達十年的歷練中,王韜已經積累了相對豐富的作戰經驗。

  王韜回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候已經快要到下班的時間,中午的時候王國棟要去戲園子吃飯順便聽戲,王韜想請老頭吃飯的打算沒能成行。老頭很會享受自己的半退休生活。

  朱玲跟著王韜進了辦公室,將投資顧問公司修改好的報告交給他,報告是十點十分的時候送來的。兩點鐘的會安排在小會議室進行,都已經通知下去了。然後,朱玲就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對此,王韜是沒有異議的,因為他不是苛刻的老闆,況且,朱玲是要去陪他的兒子吃飯。現在,中午的時候,凱琪都要回家吃飯,做母親的回去陪很正常,只是這樣一來,朱玲的時間就很緊張了。

  想到老肥上學前班的兒子自己帶飯去學校,王韜心裡嘆了口氣。如果他的兒子也能有這樣的自覺那該多好啊?

  “能不能讓凱琪以後自己帶飯去學校吃呀?中午時間本來就夠緊的。”王韜終於打破了在公司不談私事的默契。

  “那樣你不知道他吃不吃青菜——如果你覺得我耽誤了工作可以扣我的薪水。”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王韜靠在椅背上,有些不悅,朱玲的反應有點過激。

  “那麼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好的。”朱玲得體的退出辦公室。

  王韜輕咬著自己的嘴脣,“自己的事情”?凱琪不也是他的兒子嗎?

  10

  下班的鈴聲響起來。

  可是,王韜沒有動身去吃飯的慾望。在龍騰大廈的六十五層有一個員工餐廳,員工中午的時候可以在那裡享受免費的員工餐。王韜他自己也辦了張飯卡,有時候也會去那裡吃飯,很省時間。不過,王韜今天有點不想動,這個時候去,正是高峰期,人太多了,他不自在,別人也不自在。儘管他從未刻意去為自己樹立什麼形象,但是,人們本能的還是對他心存敬畏的,他的周圍方圓三米內無人敢靠近,這就大大的浪費了餐廳有限的座位資源。真要在餐廳吃飯,要麼提前去,要麼過了高峰再去。

  拿著手機玩著,王韜隨意的又撥通了成功的電話,接得很快,成功在那邊氣喘吁吁的。

  這樣的聲音有惹人遐想,王韜好笑,儘管他知道成功這時候應該正在忙著送餐。

  “幹嘛呢?”王韜就想逗逗他。

  “送餐路上哎呀——”成功怪叫一聲。

  “怎麼啦?”王韜一邊轉動著他的大班椅,一邊閒閒的問,他本來就是存心添亂的。

  “差點撞車……”成功一副劫後餘生的得意,“好險!虧得我身手矯健。”

  “撞車?你開車?”這麼厲害?送個快餐還開上車了。

  “自行車,我開自行車……”

  “呵呵呵……”王韜笑起來,“身手矯健的自行車手?”

  “不行啊?有話快說,我忙著呢!”現在,成功的拘謹已經盪滌乾淨,跟他隨意起來了。

  王韜彷彿看見的成功那雙大大的眼睛是怎麼樣給自己翻出兩個衛生球來的,覺得更有趣了,他真不想掛電話,可是,成功也是真的在忙,而且,他自己的另一個手機響了。

  於是王韜意猶未盡的掛了成功的電話,臉上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笑意。逗成功有點逗小動物的感覺。

  另外的手機還在響,王韜拿過來一看,是鄒景波的電話。

  “老大,忙什麼呢?沒吃飯的吧?”鄒景波一疊聲的問。

  “怎麼?鄒少請客?”

  “在那兒呢?我在你們龍騰旁邊的路易斯安那。過來一起吃點兒嗎?”

  “我兩點鐘有個會。”

  “靠,誰不忙呀?再忙不也得吃飯呀?過來過來,我等你!媽的,找個人吃飯都這麼難!”

  王韜答應了。路易斯安那是家高水準的美式西餐廳,就在離龍騰一個街區的地方,開著車一會兒就到了。進了門,就看見鄒景波攤手攤腳的坐在那裡。鄒景波也沒什麼事,就是正好在附近,吃飯時間想找個人一起吃飯而已。

  鄒景波也是富二代,是跟著王韜一起玩著長大的夥伴之一,家裡是搞旅遊餐飲的。鄒景波長得也是高高大大,挺帥氣的,不過大約因為浸淫脂粉堆太多太久,他身上的紈絝氣質很濃。鄒景波雖然也是國外的名校出來,但是,卻是沒有畢業證的,他沒能混出個文憑來,又不肯繼續研修,所以,說是學成歸國,其實是沒有畢業證書的,更不要提學位了。不過好在有自己家的事業,他也用不著靠文憑去找工作。

  “怎麼心情這麼好?”看見他的出現,鄒景波眉頭皺了一下,“又碰上什麼喜事啦?”

  自己有心情很好嗎?王韜有點狐疑。不過,他倒是一直在腦子裡勾勒著成功翻白眼的模樣來著,光是想象就覺得很好玩了:一旦沒了那種緊張拘謹之後,成功的表情就變得豐富多彩起來,什麼都在臉上寫著,偏偏他還自以為隱藏得很好,這種時候就更是讓人忍俊不禁了。

  “喂,是不是又找到什麼好玩的啦?”

  在王韜點了份牛排的時候,鄒景波八卦的打聽著。

  “跟女人在一起可以,不過可不可以不要象女人那樣的八卦?你個鄒八婆!”王韜不客氣的說。

  “皺八婆”是老肥送給鄒景波的外號,做為對他給自己亂起花名的回報。不過鄒景波這個外號沒“老肥”這個外號那麼響亮和朗朗上口,所以叫的人不多。

  鄒景波也不惱,一臉的恍然大悟說:“婦女能頂半邊天,你這樣一竿子打死一巢人當心婦女革你的命,再說了,好男人本來就不多了,你偏還見到好的就不放過——王韜,我突然發現你可以成為女人的公敵!”

  “借你吉言,我會再接再厲的。”王韜平靜的說。鄒景波也是為數不多的幾個知道他的性向的人。不過,對鄒景波王韜還是有所保留的,並不能像對老肥那樣的交心,這並不是說老肥的人品有多好,而是因為現在的老肥已經不爭。相對來說,無慾不爭的人就沒那麼的危險。鄒景波是好勝的,一直都是。這就讓王韜對鄒景波總是保有幾分警惕,親兄弟尚且因為一個“爭”字反目成仇,何況沒有任何牽絆的人呢?王國棟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讓他明白人心的深不可測。而他自己十餘年的商海歷練也讓他明白,在利益面前,人總是醜陋的。

  牛排很快的就上來了。鄒景波點的也是牛排,還有一瓶紅酒,這種餐館裡開啟過的紅酒王韜是不愛喝的,鄒景波知道這點,所以點了整瓶酒。侍者彬彬有禮的為他們開啟紅酒後斟上,之後就離開了。

  鄒景波的目光追隨著侍者年輕挺拔的身子遠去,“媽的,這小子真是不賴,看那兩條腿,夠漂亮。”

  王韜專心切著自己的牛排,眉毛都沒動一下,鄒景波就這樣,慾望總是不加掩飾的,把自己給整得像個色情狂。雖然鄒景波偶爾也跟男人上床,但是那不過是肉食動物吃齋,只是一種調節而已。基本上,鄒景波喜歡的只是女人。

  “哎,對了!王韜,跟你說,那天我看見你那個鋼琴王子啦!猜猜,他現在跟誰在一起?”鄒景波賣起關子。

  “我跟他已經分開了。”王韜淡淡的說。雖然他現在有點想吃回頭草,不過,似乎還沒達到應該為吳優吃醋的地步。因為相處時間比較久,王韜的幾個常來常往的老友都見過吳優,他們管吳優叫做“鋼琴王子”。

  大約是王韜的反應太過平淡,鄒景波有點失望,喝了一大口葡萄酒,咂著嘴說:“吳優跟那個服裝設計師傑瑞在一起。可能是訂做衣服的時候認識的吧!那個吳優妖得夠可以的。”

  傑瑞是一個國際服裝大品牌派駐中國的設計師,專門為人設計服裝,很有水準的。服裝設計完成就傳回義大利進行手工製作,每一件衣服都堪稱精品。王韜自己的不少衣服也是傑瑞設計的,雖然貴得要死,不過王韜樂此不疲。他曾帶吳優去訂過幾套衣服,吳優立刻就喜歡上了這種非常昂貴的消費。

  傑瑞也是同道中人,這個王韜是知道的,但是,吳優跟傑瑞在一起,這個他倒沒料到了。吳優的半吊子英語對上傑瑞的半吊子中文,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交流的?

  想著這兒,王韜笑了笑,但是隨即意識到自己並未生氣。這是怎麼回事?他不是應該表現得不舒服嗎?他明明捨不得吳優的呀,剛剛鄒景波說到吳優的“妖”的時候,他甚至還有了反應——吳優“妖”起來是讓人瘋狂的。

  正在這時,王韜的私人手機響了,成功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成功終於不再喘氣,而是高高興興的大聲說話:“對不起哦,先前你打來電話的時候實在是忙,你不要介意啊!”

  “如果你是用一種比較內疚的語氣跟我道歉我一定會接受的。”王韜故意說,他知道成功一定會發急的。

  果然,成功急了,“哎?我是真的真的很認真的跟你道歉的呀,那個時間正是我們送餐最忙的時間,我又騎著自行車……我還沒學會單手上車下車什麼的……只有一直騎一直騎……真的,很抱歉哦!”

  “噗哧”的一聲,王韜終於憋不住笑了出來,他可以想象得出成功一手拿手機,一手控制車頭,車頭掛著大大的快餐包,穿梭在車水馬龍之中的場面,驚險、滑稽還有……那麼幾分心酸——今天的太陽很刺眼,很暴烈。

  “以後騎自行車的時候不要打電話,天塌不下來的,自己的安全是最重要。”他對電話那頭說。

  成功在那邊一定是咧開嘴綻露出大大的笑容來了,因為他的聲音聽上去那麼的快樂和感動,“謝謝你的忠告,我會小心的——哎,說了半天,有事嗎?”

  “怎麼?非要有事才能打你的電話嗎?”

  “不是啦,很高興你給我打電話……哎呀,現在給你電話不會打擾了你吧?”成功的反應果然是慢了半拍。

  “不會,我正好在吃飯!你吃了嗎?”

  “吃了!”

  “吃的什麼?”

  “番茄炒雞蛋,還有包心菜。”

  “葷菜呢?沒有肉嗎?”說完,王韜才恍然想起成功應該吃的是快餐店提供的工作餐,那樣的地方,能給員工什麼像樣的伙食?!

  “雞蛋已經有很好的營養了!”成功依舊是樂淘淘的,“哎呀哎呀,老闆娘派工了,我該走啦,回頭再聊吧!掛了……”

  放下電話,王韜盯著眼前的牛排出神,眼前浮現出成功那小小的身影忙忙碌碌的奔波於烈日之下。成功一直保持著最初的那種興高采烈,沒有抱怨,沒有牢騷,可是,為什麼他就是覺得有點淡淡的心酸呢?

  “怎麼?新的……那個?”鄒景波在王韜收起手機的時候好奇的打聽。

  王韜斜了一眼鄒景波,他本來想說“寵”的吧?硬生生的將到嘴邊的話改為了“那個”。

  11

  “不是那個!不過是個剛剛認識的小朋友。”王韜知道鄒景波將成功當成了他的新歡,不過,事實上他對成功的興趣無關□,這個生活在酒池肉林中的鄒景波是不會明白的。因而,他淡淡的說,“從鄉下來的,跟史前生物一樣,傻乎乎的,跟他說什麼都信——對他好點兒,他拿你當天使!他的世界裡恐怕就沒有過‘壞’這個字眼。”

  王韜認為他對成功的評論很客觀,很正常,可是,他卻覺得不太自在,像是背後說人壞話的不自在。

  “是夠史前的。越是偏遠地區這種人越多,不過用了多久,他們就會變的,變得跟別人沒什麼兩樣了,一塊白布是最容易染色的。”鄒景波將他那份五成熟的還帶著血絲的牛排切了一塊放進嘴裡美美的嚼著。

  王韜是吃不慣這樣的牛肉的,他寧可全熟,也不願讓自己象老祖宗那樣茹毛飲血。

  鄒景波說的沒錯,太乾淨了反而更容易弄髒。成功無疑是乾淨的,只是他的這種乾淨能堅持多久?物質是可以刺激人的慾望的,而花花世界最不缺的就是物質。人沒有的時候想要有,有了以後想要更多,人心永遠是不會滿足的。

  想象不出一張娃娃臉的成功貪婪的模樣,王韜按了按太陽穴。因為已經預見到成功的變化,他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惋惜,變了以後的成功就再也看不見那樣澄澈的眼睛了吧?也沒那麼好玩了。

  “不過,聽你跟他說話好像挺關心他的嘛?”鄒八婆仍然緊盯著成功不放。

  “不是我的那道菜!”王韜說的是實話,比起□他覺得逗成功更好玩點。

  “王大總裁情意綿綿起來讓人鐵骨都能化成水——想換胃口啦?哎,對了,最近變臉王增加不少新人,絕對是你的那道菜。”

  “鄒少什麼時候改拉皮條了?”王韜冷冷的橫了一眼鄒景波,本來挺英俊的一個人,可惜就是氣質有點猥瑣。

  “這不關心一下老朋友嘛!”鄒景波不知死活的笑。

  王韜於是不再理他,專心吃飯。中午吃飯時間他沒那麼多心思跟人閒聊。不過,王韜沒注意到他倒捨得花時間跟成功扯口水話。

  吃過飯,王韜跟鄒景波在餐館的停車場分開,行前,鄒景波問王韜要了一個風險投資公司老總的電話。具體做什麼,他沒說,王韜也沒問。但是王韜猜想鄒景波是在尋找融資渠道。鄒家的生意這兩年來一直不順,這是一票老友們心知肚明的事情。

  回公司的路上,王韜抽空給那個風投老總打了個電話說了給鄒景波電話號碼這回事,然後宣告自己跟鄒家沒有任何關係,不要影響風投自己的判斷。有些事情是要防患於未然的。那邊呵呵的笑,說就是喜歡跟王韜打交道,細緻,周全,讓人放心。

  “到時候你們的風險投資評估報告也給我一份怎麼樣?”王韜對那邊說,他自有他的考量。

  那邊滿口答應,並且沒提出任何代價,“如果王總裁有意的話,情況又不一樣了。”

  “你就那麼信我?”王韜冷冷的一笑,果然是沒有雪中送炭的事情啊,都喜歡錦上添花。媽的,老子到時候會讓你大放血的。

  “王總裁僅僅個人價值就數十億,我放心!”

  哈森對王韜的評估在業內不是祕密,大家都知道王韜的個人價值。這個風投老總倒也坦白。

  “我也就這麼一說,給不給在你!鄒家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

  掛了電話,王韜心裡有點點的內疚,他有點落井下石的味道,雖然鄒景波有些事情上是得罪了他,可畢竟跟鄒景波這麼多年的交情!這件事情上他急了一點,還少了些迂迴,這麼直接就讓風投知道自己的意向,在給鄒家進行評估的時候他們就會盡量的壓價——鄒家一定得不到注資了!但是隨即,王韜就又給自己的找到了安慰,戰場無父子,商場又哪來的兄弟?鄒家即使得到注資也撐不了多久的——鄒景波撐不起這片天。與其讓鄒家落到別人手裡,還不如他來接手的好。

  王韜如是來讓自己心安理得。

  因為吃飯沒花什麼時間,王韜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離開會時間還早。到套房的洗手間漱了個口回到辦公桌前,他開啟哈森給的那些資料,重新認真的評估起來,一邊將這些資料都列印下來。看來看去,王韜還是覺得成志的專案更有市場價值,而且,成志供職的研究所也很有知名度,對以後的國際化很有幫助。不過,他並不打算讓他的老總們知道他的底牌,他想聽聽不同人的不同聲音。

  當成志的資料出現時候,王韜再次細細的打量著成志的照片,這一次,他仍然沒能找出成氏兄弟的相同之處,如果不是事實就擺在眼前,他還真是不敢相信兩人是兄弟,不過,即使是兄弟,成志更像是做哥哥的。這兄弟倆就是兩個極端,一個下里巴人,一個陽春白雪,像是兩條平行線。

  隨意的,王韜打開了投資公司送來的據說已經修改好的報告,一看之下,頓時臉上就變了顏色,對著空氣破口大罵:“方文,你他媽的哄鬼呢!”

  報告只是將大段的英文改成了中文,一些術語加註了註釋,僅此而已,這就是所謂的“修改”。然而,就是這樣一份沒有修改多少地方的報告竟然還給他一拖再拖!

  王韜憤怒了。衝進套房裡照著一個人形固定沙包就揮拳猛擊起來,他孃的!混蛋!王八蛋!王韜拳拳都打在沙包的腦袋上,假裝那是方文的腦袋。憤怒使得他的出拳一拳比一拳的凶猛,打得本來被沉重的底座固定得很好的沙包都挪動了距離。

  幸虧有這樣的一個沙包,否則天知道有多少龍騰人要挨他們年輕的總裁罵個狗血淋頭。

  打打沙包還是好的,心情得到了宣洩,身體得到了鍛鍊。忙起來沒日沒夜的王韜藉著這個沙包得到了充分的鍛鍊。

  一場擊打下來,王韜大汗淋漓。右手的關節處有個地方破了皮,滲出絲絲血絲——不帶拳擊手套的下場。

  坐在沙發上休息了一陣子,汗下去了,王韜的心境也平復了不少。

  必須立刻改組投資顧問公司!

  下了決心的王韜起身脫掉溼漉漉的衣服隨手塞進一個衣物包裡。衣物包會由朱玲拿去洗衣店的,這點朱玲也做得很好,她還會給王韜的冰箱補充食物,完全是個稱職的助理。

  等他洗澡換好衣服出來,已經到了兩點鐘。朱玲也出現在她的崗位上,王韜按通話器讓她進來。

  看見扔在沙發上的衣物包,朱玲抿嘴笑了笑,很自覺的就拿起來了。

  “問一下顧問公司的方文,這兩份報告是誰寫的,修改人是誰?然後直接到小會議室告訴我。”王韜扣好襯衣鈕釦,穿上西裝外套,叮囑著朱玲,一邊拿著打印出來的那些資料以及那兩份改了又改的報告就進了小會議室。

  被通知到的相關人員都到了,都很準時,龍騰人都知道王韜最恨的就是遲到,因而沒有人敢公然挑戰王韜的底線。與會者除了人事部女部長高敏外,其餘的六個人都是王韜一手提拔起來的龍騰的高層,算得上是王韜的嫡系,同時也是王韜非常得力的經營管理班子。這個團隊很年輕,平均年齡不過四十二歲,有這樣的經營核心,王韜覺得自己無往而不勝。

  剛安坐好,朱玲就進來了,她的辦事效率真是不錯,王韜點點頭算是讚許。

  朱玲走到他的旁邊,一時間有些猶豫,不知道是俯身貼耳的彙報還是應該就這樣無所顧忌的在公開彙報。

  “說吧,第一項要討論的就是這個。”王韜抬抬下巴示意這不是個祕密。

  朱玲開啟手中的備忘錄一五一十的彙報起來。兩份報告的最初作者是一個人,這個人王韜知道,留美博士,他的校友。修改人是一個初出茅廬的研究生。兩次定稿都是方文把關的。

  王韜心裡冷笑,夠大牌,連份報告都不遠親自修改!他抬抬下巴,示意朱玲將名單放到人事部長高敏的面前。高敏坐在會議室的橢圓桌的最下端,距離王韜最遠,跟王韜遙遙相對。

  等朱玲離開了,王韜才開了口:“一個星期前,我給龍騰投資顧問公司安排了一個工作,就是一星期內拿出兩份行業投資分析報告,因為這兩份報告是要在董事會上用的,為此,我特別強調一定要遵從通俗易懂的原則,務必是董事會的所有成員在不用翻譯不用科普說明的情況些也能自行看懂。昨天,報告按時交到了我這裡,然而,我卻驚訝的發現兩份報告中通篇充斥著大段大段的英文敘述和不勝列舉的專業術語,寫報告的人存心是不想讓看報告的人看懂報告內容!因此,我讓龍騰投資顧問公司的總經理方文將兩份報告重新來過,並且再次強調報告務必要讓市場裡賣菜的大嬸都能輕鬆的讀懂。期限是二十四小時。然而,當今天早上九點鐘我來上班想要提前拿到報告的時候卻被告知還沒到二十四小時的期限,也就是說我不應該提前要求拿到報告,後來在我的進一步要求下,經過修改的報告終於在十點十分送來了——可是,各位,看看這些經過修改的報告,改了什麼?就將英文改成了中文,將專業術語加上了括號註釋——”

  說到這兒,王韜的聲音漸漸的高亢起來,他的火氣又來了。“在電腦上修改再打印出來前後不過半個小時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他們居然給我強調二十四小時期限?現在總算是改了,可是這是怎樣一種改法?漫不經心極端不負責敷衍了事的做法!!”

  王韜拍著桌子怒不可遏,“每年給投資顧問公司的經費高達數百萬,可是數百萬人民幣怎麼就養出這樣一群對工作極端不負責任的東西來??這個公司成立三年多來,業績平平,我現在在想,這是不是也是因為死於安樂的原因?”

  面對大光其火的王韜,眾人都沉默了,這樣生氣的王韜還很少見到,不過,這也說明王韜是真的惱火了,那麼,有人要倒黴了!

  “所謂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顧問公司會有這樣的工作態度,作為公司的總經理方文難辭其咎——那麼高部長,你的任務就是最短的時間內結束跟這個人的合約關係,另外的兩個人一個博士,我的校友,一個什麼研究生,一起解除合約——這樣的工作態度怎麼能指望他們以後有所建樹?”

  王韜直截了當的及下達瞭解除這三個人的合約關係的命令,“老石,儘快物色新的人選接手,記得一定要動手能力強的,學歷不是標準,我要態度積極的,要能做事的,能夠不成天坐在辦公室吹空調的。顧問公司的人重新考核一下,能用的就留,不能用的都開了。”

  老石是分管行政這一塊的副總經理,當初也是王韜破格從中層提拔上來的,學歷不算很高,本科而已,話不多,但是是做事的人,有他在,行政這一塊基本不用王韜操心。

  老石沒說什麼,點點頭,在本子上記下了。

  高敏說話了,“總裁,這幾個人都是跟我們龍騰簽有正式合約的,按道理至少應該提前兩個月告知他們……”

  “拜託……”心情本來就不好的王韜剛下去一點的火氣“噌”的又上來了,“我知道他們有正式的合同,龍騰的每一個員工都是有正式的合同的——難道有合同我就不開人啦?人是活的是不是?是活的就想辦法呀——變通,知不知道變通?不合規矩的事情就想辦法將它變通成合法的,懂不懂?不懂就去問法規處,天下就沒有鐵板一塊的法規!我還就不信咧……”

  王韜一口氣說完,下意識的看右手上的那個傷口,剛才不小心碰到桌沿邊,這會兒有點辣辣的疼。

  12

  高敏本來就不好的臉色此時更是不好了,拿著名單起身用一種尖厲的金屬聲問:“還有我的事情嗎?沒有我就先離開了。”

  儘管高敏是王韜的姑姑,但是做為一箇中層,這樣的會議她本來是沒有資格參加的。不過因為要親自交待,王韜讓她也來參加了。現在既然高敏自己提出離開那是最好不過,因為她的任務已經完成,而高層的會議內容有些是不適合讓她知道的。

  於是王韜點點頭。大家都目送著高敏的離開。當門在高敏身後關上後,會議室裡空氣明顯的就是一鬆。

  “老石,辛苦你了!”王韜同情的安撫老石,老石是高敏的直系領導。王韜一直想找茬將這個自己從來不待見的姑姑給攆出龍騰,說實話,大家都挺怕她那張總是沒有笑容的臉的,背後說人事部終年都是冷空調。王韜知道這個姑姑不太勝任這份工作,還存在著以權謀私的行為,可是,王韜也知道父親就這麼一個妹妹,而且,問題在於父親手裡的百分之五在關鍵的時候能幫自己不少忙的,打狗得看主人不是?王韜投鼠忌器了。

  “總裁,您知道嗎?您要開的那個研究生據說是高部長的什麼親戚……”老石苦笑著搖搖頭說。

  “啊?”王韜真的意外了,還真是拔出蘿蔔帶出泥了,他不相信那個研究生是憑實力進龍騰的。一個小小的人事部長就這樣安插自己人任人唯親,龍騰還能飛多高?!

  王韜想了想,交待說親戚的事情就到這裡,不要外傳,他倒要看看高敏是怎麼來處理她親戚這件事情的,處理不當,那麼就不要怪他不客氣了,要知道,他等這樣的機會等了很久了。不過,據他的估計,他這個姑姑一定會想辦法徇私的,如果她能將自己人安插進龍騰來,她也就一定會設防保住這個人的。她的僥倖心理一定是來源於自己“姑姑”的身份。

  事實上,對於家裡的這些親戚,王韜一向是沒有多少感情的。反倒親戚們對他相當的熱情,但是從小他就明白親戚們不過是有所圖而獻殷勤。因而,對於各式各樣的親戚,他都是保持著合乎禮節的疏遠——他跟父親的感情尚且泛泛,何況一個本來就不討喜的姑姑呢?!高敏押錯寶了。以前沒動她一方面是因為父親的關係另一方面是沒有合適的理由而不是因為王韜有什麼姑侄情誼。

  “老石,方文幾個人的事情你得多盯著點,不要鬧出什麼勞資糾紛來,要做得圓滑點。”王韜再次叮囑老石,他那個姑姑的工作方法有時候是很簡單的,腦子不太會拐彎,沒個人盯著點,就怕會整出什麼事情來。

  家大業大也有家大業大的難處啊!

  “其實,方文也還是做了些事情的……”有人嘆息說。

  “做事情的人很多,但是能有良好的工作態度的人不多。這事幸虧不算急,要是真的是急事的話那不得耽誤事情了?”另外的人說。

  這話順耳!王韜知道自己這樣雷厲風行的解聘人讓在座的有些兔死狐悲了,於是笑笑:“我一向認為天才產生於激情,態度決定了一切。方文這件事是由一斑而窺全豹,從這件事情上不難看出整個投資顧問公司的工作風氣是什麼:個人利益高於一切,自以為是。它雖然也是獨立的法人單位,但是隻要它還掛著我龍騰的招牌,還從我龍騰融資,它就應該以龍騰的利益為首,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享受著自己的好處卻未能很好的為自己服務,這樣的情況我想沒有誰會願意看到。”

  從容的將眾人敲打了一番之後,王韜就將手裡製藥這一塊的資料隨意的扔到桌子中間,讓大家自行取閱。在他的嫡系面前不用那麼多的虛禮,同時他也想通過這樣的舉動來緩和一下剛剛的緊張氛圍。適當的時候表明自己的立場態度讓底下的人明白很重要的,他對人一向大方,龍騰的福利一直很好,沒多少人願意輕易捨棄這樣的好處的,可是相應的,他也希望龍騰能到這些人很好的服務。他是商人,無利可圖的事情他不會做。

  “這些是獵手推薦的製藥機構和人員,各位看看,找出合適的來接洽。” 關於讓龍騰逐漸轉型的事情,他跟他的班子早就達成共識了,所以王韜也不用多說什麼,直接讓他們自己看。

  “哎?這有個中國人吶——哇,好年輕……”有人低低的叫起來,其他人立刻就湊了過去。

  王韜贊同的點點頭,同是中國人,看到在海外的優秀的同胞是很容易引發驕傲自豪的情緒的。

  成志很年輕而成績很驕人,這的確是不簡單,可以想見成志的工作態度一定也是很令人滿意的。從這點上來說,王韜還是很期待跟成志合作的。

  傳閱了一番之後,大家就提出了各自的見解。不同的意見都有不同的理由,而且很中肯。王韜非常滿意各人都能說出真話來。對於成志的專案,只有一兩個人覺得可行,因為成志太年輕,年輕得讓人不敢相信他的能力,畢竟製藥算是科學應用領域,這一塊是需要一定的經驗值的。

  王韜倒沒在意過成志的年齡,越是年輕,可塑性就越強,而且,成志是具備科研水平的人才,就更是難得。龍騰想要在生物製藥方面有個長期的發展,屬於自己的科學人才必不可少。可是請已經知名的科學家代價太大,還不如自己開發潛力股更划算。

  王韜是商人,自然有他的小九九。

  別人怎麼說只能是個參考意見,統帥是王韜,大主意還是由他自己拿。王韜決定還是先接洽一下成志和他的研究所再說,不過他也確定了另外兩個備選讓其他人負責先行接觸。

  快下班的時候,朱玲彙報說英國那邊對龍騰的發函很感興趣,“並且,成志這個時候恰好在國內!”

  “啥?”王韜有點呆,真有這麼巧的事情?

  朱玲嫣然一笑:“成志正在上海考察!”

  “原來是這樣……”王韜明白了,看來上海也有商家看中成志和他的專案了,倒也是英雄所見略同,有趣!

  如此一來,不日成志就要來北京了,貨比三家是很正常的。因此英國方面也就這樣坦白的讓他們知道成志正在上海考察的事。買家有了競爭對手,賣家就可以奇貨可居了。

  “要跟成志通話嗎?”朱玲問。

  “英國方面會照會他的!明天,明天他就該聯絡我們了!”王韜有點小小的興奮,天意,這樣一來,事情就容易得多了,“接洽的事情由季總負責。”

  “是,明白了。”朱玲領命出去了。

  不過,想了想,王韜還是跟朱玲說先不忙知會主管市場開發的季總,“非官方的時候,還是我親自去看看再說!”

  水深水淺,總得自己親自去試一試才行,成志的斤兩總得他自己去掂量一下再說。畢竟,這是轉型非常關鍵的第一步。

  “那個李行長那邊一直想請你吃個飯,今天又來電話了,你看……”

  “讓季總應酬一下吧……”王韜想也不想的就回絕了。他生平最煩的就是這種觥籌交錯的應酬,有興趣的時候偶爾他也會露露面,不過,基本上他是不會親自出面的,手下那麼多拿高薪的老總,這樣的應酬就由著他們去吧。這個銀行的行長又在為自己銀行的富裕資金找流通了。聖經裡說得好啊,越有的就會越有。別人融資那麼難,可是,銀行的行長倒貼上門想求他來貸款。雖然龍騰的確是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援,但是這種時候,他還是可以拿喬的——媽的,老子跟你貸款是白貸的呀,不照樣得付你利息?

  不過,說到吃飯,他又撥通了成功的電話,問成功有沒有可能“賞個臉跟他吃飯”?成功很好玩,逗他挺有意思的。而且,馬上就要跟他弟弟打交道了,就更覺得有意思了。這種丟手絹的遊戲不僅僅是幼兒園的小朋友玩的。

  對於王韜的請求,成功很為難,因為晚飯時間是他工作的高峰期,而下班後他又要上夜校學習電腦。

  “行啊,大忙人呀,是不是?連做朋友的請吃頓飯的時間都抽不出來了。”王韜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儘量的可憐委屈,成功這樣的人一定會心軟的。

  然而,成功雖然滿懷歉意,但是卻依然堅持自己的立場,耐心的解釋:“對不起哦,王韜!謝謝你的邀請,可是現在我真的沒法抽出時間來。晚飯的時候正是店裡最忙的時候,大家都很辛苦,我不好在這個時候請假的,晚上我又得去上電腦課,我的電腦課很快就要考試了,現在更不能缺課了,萬一要補考那就很沒面子啦——請你多多包涵——朋友是長長久久的,以後我們一起吃飯的機會還很多呀,不一定非得在這個時候是不是?”

  還別說,成功有時候是很有說服力的,說得王韜差點都投降了。

  “可是,我今天特別特別的鬱悶,特別特別的煩,只想有個能夠交心的好朋友說說話,這樣你都不能犧牲一下嗎?”王韜更可憐了,彷彿他是一隻被拋棄在街頭的小狗。

  “……”

  果然,成功為難死了。王韜在電話這頭彷彿都能看見成功抓耳撓腮左右為難的模樣,心裡狂笑不已,小樣兒,你個山裡的小兔子能鬥得過我?

  13

  “那好吧!”成功下了決心,“我就請一次假吧!你在哪兒呀?我去找你!”

  哈哈,還真上鉤了!王韜得意洋洋。

  然而,這種得意只持續了兩秒鐘,他就覺得沒勁了,突然的就又沒了興致——太沒挑戰性了,一點兒難度都沒有。

  成功的確是夠傻,竟然如他所料的那樣上了他的當。太令人失望了,他本來希望成功能使事情變得更有挑戰性一點。

  難道不知道男人都是有徵服欲的嗎?要知道對於越是難以得到的東西男人越會不惜一切代價去獲取,追逐的過程往往比獵物本身更能讓人滿足。

  王韜本能的算計著成功的失敗之處,以此類推,他覺得成功以後還會有很多意料中的事情發生的。他現在已經發現決定著成功行為的砝碼:情!成功的命脈就是一個“情”字,動之以情,那麼成功就會予取予求了。剛才還一大堆不能作陪的理由,振振有詞,可是,一眨眼功夫就願意請假了,為什麼?不就是因為他王韜採取了哀兵政策?裝點可憐,就能讓成功放棄原則了——情感動物!

  對於容易被情感左右的人,王韜向來是嗤之以鼻的,因為他認為人跟動物的區別就在於人能有理性思維,能通過理智來控制自己。為情所動的人大都是沒什麼出息的,因為以不可捉摸的情做為自己行事的準繩,怎麼可能理性的駕馭飄忽不定的世事呢!看看吳優吧,為了情將自己弄得亂七八糟的。

  王韜覺得有點惋惜,他本來以為成功可以讓他的興趣更持久一些,畢竟成功身上具備了一些成事的素質,他想看看成功能走多遠。可是,僅僅這麼一個小小的試探,成功的底線就已經暴露無疑,這讓他很失望,他從來不看好為情左右的人。

  王韜覺得當初吸引他接近成功的東西已經消失。屬於情感動物的成功估計以後也就這樣下去了,一把年紀還這樣缺乏理性,起點這麼低,難成大器。而且,現在他已經掌握了成功的底線,明白了成功的行為模式,成功的所作所為都已經在他意料之中,那麼,現在的成功也就失去了新鮮的色彩,沒有了當初的吸引力——水汪汪的大眼睛?他王韜想要這樣的眼睛哪裡找不到?而且,這種澄澈的目光用不了多久就會消失殆盡的。

  因為已經沒了興趣,王韜終歸沒有讓成功請假過來,理由很冠冕堂皇,他不能耽誤了成功的正事。雖然他越這樣說成功越是堅持出來陪陪他,當然他也堅持不用成功陪,現在的成功不那麼好玩了。於是成功終歸作罷。少了點逗小動物的樂趣,王韜稍稍的惋惜之後就又振作起來了,今天心情不錯,總得讓自己更高興一點。所以,王韜沒有回家吃飯,而是給鄒景波打了電話約他出來玩。說到玩伴,沒有誰比鄒景波更合適了。京城好玩的好吃的他都知道,簡直就是京城吃喝玩樂的活地圖。以前鄒景波還自己開玩笑說要是哪天他也落魄了就當個導遊吧,熟門熟路,絕對優勢。

  王韜到變臉王的時候,鄒景波已經到了,照例左擁右抱的美女伺候著。在這樣的場合,鄒景波總是按慣例介紹王韜是“王總”,從來不指名道姓,更不會說明王韜的真正身份。大家都是來尋歡作樂的,又不是商務會談,沒必要那麼詳細的個人資訊的。

  儘管鄒景波的介紹大而化之,可是,王韜那種不俗的氣質依然是美女們追逐的目標。現在的女人不簡單,只一眼就可以判斷出你的身家了。因而,即使流水無情,王韜也難免桃花滿天飛。

  他剛落座,鄒景波帶來的三個美女就貼了兩個上來。王韜也就客客氣氣的應酬。他是紳士,自然有紳士的風度。鄒景波喜歡那種漂亮的知性美女,他的女伴都是很撐場面的。因為知書達禮,應酬起來倒也不麻煩,這也是王韜願意跟鄒景波玩的原因。有些人的品味不高,找的女人胸大無腦,應酬這樣的女人很麻煩,因為點到而止不了。

  變臉王是個中國化的高規格的狂歡世界,上下三層樓,規模不小,一樓大廳,二樓包廂,三樓按摩桑拿,。一樓大廳置身其中像是來到老北京的天橋,各式各樣的中國傳統節目都能在裡邊看到。在今天娛樂西方化的風潮中,變臉王反倒因為獨樹一幟而吸引了眾多的消費者,尤其是外國人,消費者中外國人的比例至少佔了三分之二。比起外邊那些中規中矩的隨處可見的表演性娛樂來,變臉王的參與性的娛樂卻是實實在在的能夠讓消費者極盡可能的滿足和消費的。因此,每到華燈齊放的時候,變臉王就成了完全的花花世界。一個社會的物慾橫流在這裡可以表現得淋漓盡致。有錢,就有你想不到而又想要的服務。

  王韜不常來變臉王,雖然在變臉王找一夜情是很不錯的一個選擇,無論男女都可以找到滿意的物件的。不過,王韜並不太讓自己這樣放縱,他更喜歡相對穩定的床伴,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那樣都更安全些——可事實是,王韜的床伴更換得照樣很勤快,因為王韜喜歡征服,而且很容易就將一個人看穿,一旦這個人為他所折服,一顰一笑後邊隱藏著的東西為他所洞悉後,他就沒了跟這個人相交下去的願望。就像爬上了一座山峰,很容易的就為下一座山峰所吸引——王韜很享受將一個人誘拐到他的床上的過程。

  至於找一夜情那不過是王韜夜生活的一種調劑,偶爾為之的,帶有一定的冒險性。

  王韜很快的為自己今晚的宣洩找到一個目標,穿著帝王黃的緞面武功服工作裝,看上去很不錯,雖然是新面孔,不過那眼神小有風情,看來是歷練過的。變臉王的老闆是個王韜相熟的美籍華人,將員工調教得都不錯,能應付出臺的要求,而且很能保護客人的隱私。

  正在這時,在紛繁雜亂的人群中,王韜看見了吳優。

  也不知道吳優有沒有發現他,反正吳優正在跟人打情罵俏,昏暗詭異的的燈光下,吳優的風騷盡情的展露著。王韜看得一陣口乾,騷貨,真他媽的夠騷!

  很快的,吳優身邊就聚集了不少人,吳優在當中挑選了一個自己滿意的,兩人很快就勾搭上了,一起走了出去。

  王韜情不自禁的撇下鄒景波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現在的吳優是不是真的就這麼的隨便?要知道以前的吳優一直是驕傲的,是不肯隨隨便便就跟人上床的。當初要不是吳優已經走投無路就差露宿街頭,自己要拐到他恐怕得更多費些時間和精力。

  那男人開的居然是一輛紅色的法拉利,非常拉風。而他們回的居然是吳優的家。

  王韜非常不舒服,吳優的家可是他一手設計出來的,他的勞動成果現在居然成了人家的享樂窩,這也就怨不得他惱怒了。以後再也不能給人設計房子了!王韜做出決定,自己的勞動成果不能就這樣便宜別人。

  那兩人看來一點兒沒意識到有人跟著,乾柴烈火飢渴得還在樓下就吻在了一起——吳優真是有點豁出去了,完全不在意以後小區裡的人怎麼看他。

  眼前的激情表演刺激得王韜有點受不了了,男人果然是視覺動物,光是看著就能讓自己燃燒。

  完了,不行了,得趕緊消火去。王韜顧不上理會是否會讓吳優發現,調轉車頭就疾馳而去。離開的時候,他瞄見了成功,顯然是剛回來的。不過,他也沒停下來,而是繼續保持著離開的速度。

  成功一定會看到那一幕從而發現吳優是什麼人了。王韜判斷著,猜想著成功會因此有什麼樣的反應?幾乎不用費什麼思量,王韜就判斷出以成功的個性,一定是會包容的吧?!成功這樣的人是很容易就原諒別人的,說白了,容易為感情所左右,是個沒有堅持和原則的人。

  開著車,王韜笑了笑,替成志惋惜著。成志到底是年輕,一定一點兒也不瞭解成功,否則稍微努力一點,沒準就能跟成功雙宿雙飛了——只要掌握的成功的命脈,得到成功一點兒不難。

  王韜想著成功對吳優的表演會做出什麼反應,卻一點兒不在意成功看到自己會有何感想,因為他知道成功一定會不好意思開口詢問他的,成功有個地方還算是不錯,那就是很知趣!就他跟成功的交情,還輪不到成功來問東問西的。

  天亮的時候,王韜睜開眼睛看著雪白的屋頂有些恍惚,過了幾秒鐘他才意識到這裡是他辦公室的套房。昨晚離開吳優家他就直接回到了辦公室獨自一個人過了寂寞長夜。買春有時候也是要講究心情和時機的,王韜昨晚被吳優給攪和得沒了那個心情,只能自己打發了漫漫長夜。為此,王韜覺得自己很虧,計劃好的春宵就這樣給泡湯了,真是不值當。他雖然換床伴勤快了一點,不過一般不會發生腳踩兩船的現象,通常他都是分開了一個才去找下一個的,省得應酬得辛苦。可是現在看來這樣是不行的,虧的是自己,連檔案都還講究備份呢。王韜想著以後要至少同時保有一兩個備用的床伴才行,省得自己到時候還得吃自助餐。

  這樣做著決定的王韜一點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對自己好一點是他的一貫原則。

  上班以後,成志果然如王韜預料的那樣打來了電話。成志有很好的聲線,甚至可以說是性感的。王韜很滿意,聽聲音他就知道成志精力旺盛,做事雷厲風行,雖然有點脾氣,不過,總的來說很對王韜的胃口。王韜就喜歡跟這樣做事積極,有極高工作熱情的人打交道。

  成志直截了當的表明了想要考察一下龍騰製藥的願望,如果可以,他立刻從上海飛來,下午可以見面。

  王韜滿口答應。

  朱玲在旁邊有點擔心,要知道龍騰製藥現在可是就靠總公司的注資吊著口氣的,成志過來了不定得失望到什麼地步去,那時候合作的事情可就懸了。

  “只要他來,就夠了!”王韜倒是信心十足。

  14

  成志是中午十一點鐘的時候到達北京的。王韜親自開車到機場接的他。王韜知道對待這樣年輕氣盛的科學家,情感牌是不錯的一步棋。

  成志比照片上的看上去更成熟一點,也更英俊一點。如果不是場合不對,王韜真的很想像所有率性的男人那樣吹聲口哨表達自己的欣賞。純粹是從欣賞的角度,王韜在心裡讚歎了一下,真是讓人心動的帥哥啊——俊帥的五官,挺拔修長的身材,得體的衣著,成志如果去演藝界混的話足可以大紅大紫的,可惜,他只是個註定要淹沒在枯燥的研究室裡的科學家。

  看過成志照片的王韜在出口看見成志後立刻就迎了上去做了自我介紹,果不其然的看見成志臉上毫不掩飾的驚訝,他一定沒想到堂堂的龍騰大總裁竟然能親自到機場來接他。

  “還是……你希望看到一個年輕漂亮的女祕書來接你?”王韜輕鬆地調笑說,一邊儘量從成志身上找到成家兄弟的共同點,可惜,僅從外觀上看不出兄弟倆的任何相同之處來,而且,成志的確比成功更像是做哥哥的。

  對於他的玩笑,成志臉上也迅速的恢復了常態,禮貌周全的寒暄起來。成志的應變能力是很強的,對於王韜能一眼認出自己來,他應該是明瞭箇中原因的。現代社會說是保護隱私,其實卻是沒有私密可言的。

  成志只有一個普通的小旅行箱,“王總裁親自來接我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吶!”邊說邊伸出手來跟王韜握手,他的手是乾燥溫暖的,

  年輕的成志說起場面話來很自然,王韜笑笑,成志果然如同他預料的那樣,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

  “重要的事情我喜歡親自來做。”王韜真誠的說。

  成志微然一愣,一抹驚訝在他的眼裡掠過。

  王韜熟絡的攀過成志的肩膀的時候,感覺到成志的肩膀微微的僵了一下。異性戀?哼!王韜一百個不相信。

  “成博士,你看是先到酒店下榻還是先去吃飯?這飯點兒也到了。”王韜開著車問坐在他身邊的成志。

  “悉聽尊便!”

  果然識時務!王韜很滿意!

  “成博士以前來過北京嗎?”一邊開車,王韜一邊跟成志聊著家常。儘管成志的事情他都知道,可是,他想知道成志自己是怎麼說的。

  “去英國前,我在上海唸的大學。不過,還真是沒來過北京。”

  “成博士老家在哪兒呀?”

  “xx省!”

  “夠遠的!隻身求學,又這樣漂洋過海,家裡挺惦記的吧?”

  “還好!”

  “老家那邊還有什麼人啊?”

  “父母健在,還有個哥哥!”

  “能教育出你這樣的人才來,你父母很不簡單,相信你哥哥一定也是個難得的人才。我們龍騰現在可是求賢若渴啊!”

  “王總裁過獎了!我父母不過是普通的下崗工人,我哥哥也不過是個普通的鄉村中學教師。”成志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他對那個哥哥的任何情愫。

  人家既然已經這樣說了,王韜也就不好再就成志的家庭展開更多的話題。還好,成志說的基本上都是實話,只是,成功現在明明就在北京,成志為什麼沒有說明?儘管兄弟倆少有聯絡,但是,成志跟家裡父母的聯絡應該是少不了的,不可能不知道成功現在的情況的。到底還是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了。

  關鍵的時候,成功可以成為一張王牌。

  王韜心情很好,因為他知道他已經贏了大半了。

  吃過飯,王韜彷彿飯後散步似的將成志帶到了傳說中的龍騰製藥,他沒有立刻將成志安頓到酒店去,因為他知道成志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在酒店裡安逸的休息。一餐飯下來,他已經確信成志的確是個可以做事的人,而且是個可以做大事的人。過硬的專業技能,熱情不苟的工作態度,想要出人頭地的功利心,這些都使得成志成為一個很有商業價值的人。

  王韜喜歡用這樣的人。

  在龍騰製藥的門口,王韜特地停了一下車,讓成志看清楚龍騰製藥那個破破爛爛的大門。不出意外的,驚愕寫滿了成志的臉上。

  王韜假裝沒有注意到成志的驚愕,將車開到了廠區裡。除了門口看門的那個中年人外,廠區裡幾乎看不到一個人,更別說生產場面了。空蕩蕩的廠區裡透著衰敗的寂寥。要知道即便是這樣的衰敗也還是依賴了龍騰每年的注資來維持的。龍騰閒養著的十一二個藥廠的工人至少使得廠區裡還沒有到野草叢生,敗葉橫飛的地步,現在的廠區還算得上是乾淨整齊的,沒有那種觸目驚心的荒涼。這些工人是由原來藥廠一起被龍騰收購過來的,安置好這些人是龍騰的社會義務,也是當初盤下這家國有企業的代價。

  “很意外吧?”王韜下車,站在空曠的停車場,看著眼前一棟破敗的二層樓房和旁邊荒廢的廠房問。

  “是很意外!”成志坦率的承認,接下來他問了一個讓王韜有點意外的問題:“如果有專案進來的話,龍騰需要多少時間可以完善基本設施?”

  王韜不由自在的再次打量了一下成志,暗暗為自己的識人之明而得意。成志是個相當務實的人,而且有著出乎意料的精明,所以沒有廢話,直截了當就只問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跟這樣的人的打交道真的是很輕鬆的。

  “時間由你定!龍騰有這個實力讓不可能變成可能!”王韜自信的說。

  成志看著王韜,他的眼睛跟成功那種圓圓的大眼睛是完全不同的,成志的眼睛修長,更男性化。“王總裁,說服我很容易,可是,說服我們公司就沒那麼容易了。”他再次環顧著四周,禮貌中帶著不屑的說:“您知不知道一個現代化製藥廠的建設需要的投入是多少?您知不知道一個現代化製藥廠的建設需要的是多少時間?您知不知道在廢墟上重新建造一個帝國需要多少時間?王總裁,我很佩服您的勇氣和信心,我也相信龍騰的實力,可是,我不是賭徒!我的公司也不會參與這個賭局。”

  不錯,的確是不錯!王韜滿意的覺得成志真是越來越對他的胃口了,成志不是讀死書的書呆子,有著商人本能的判斷力,這樣懂技術又能有商業頭腦的人才真是可遇不可求啊。當然,成志還是年輕了一點,氣勢盛了一點,不過這些都不是大問題,在廢墟上重建王國可不就是需要這樣的人才嗎?

  “成博士,難道你不想成為這個王國的締造者和統治者嗎?”閒閒的拋過一句話,王韜就貓腰坐進了汽車裡。成志停了有那麼一分鐘才回到了車子裡。他不動聲色的斜了一眼成志,成志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眼睛卻一直在估量著廠子的情況。人是需要成就感的,將一片廢墟建設成自己的理想的王國對成志這樣總想往高處走的人來說是很有誘惑力的。還有什麼比從無到有的建設更能顯示出一個人的才幹呢?

  年輕氣盛有年輕氣盛的好,那就是城府還沒磨練出來,容易掌握。王韜自信他已經掌握了成志的底線,於是也不急於開車,而是就這樣兩個人坐在車裡談話。

  “老實說,我不是專業人士,我對製藥這一塊一竅不通!不過,我是商人,唯利是圖的本能讓我知道製藥大有可為,錢景看好,這麼大的一塊蛋糕,龍騰不可能不分上一杯羹的。而且,龍騰有這個實力讓不可能變成現實——現在,龍騰差的就是一個具體的執行人!一個將夢想變成現實的人!”

  說完話,王韜也沒理會成志的反應,徑直髮動汽車開出了製藥廠。

  在王韜的字典裡還沒有過不可能,有錢,他就可以讓許多的不可能變成現實。所以,他沒想過要將製藥廠粉飾一番,他就是要讓那種震撼深入人心,讓成志留下不可磨滅的一個印象。畢竟,人才是最重要的,人進來了,專案自然也就過來了,何況,成志還很年輕,有研發能力,這才是最關鍵的地方。

  王韜開著車將成志直接拉到龍騰大廈,他要讓成志親眼看看龍騰。在來龍騰的車上,成志一直沒開口,王韜也就沒做聲,他知道現在的成志需要時間來思考來權衡。

  對龍騰辦公區進行了一番上上下下的考察後,王韜帶著成志都坐在了辦公室的沙發上。

  “龍騰能對製藥進行多少投資?”在王韜充滿現代歐式風格的辦公室裡,成志喝著水問道。

  真的是務實!成志身上還沒有那種時間磨練出來的圓滑和城府,一切都是單刀直入的乾脆。英國那邊能讓這樣沒有多少經驗的人過來考察,足見對這個人的重視程度了。哈森的情報還是不夠詳細,居然沒有談及這方面的事情。

  王韜不緊不慢的也喝了口水,輕輕的說:“那得取決於製藥需要多少錢!”他的意思是在明確的告訴成志龍騰會盡全力支援製藥的。

  成志抵不住他的目光,起身度到玻璃幕牆那裡看著外邊。成志一定沒有恐高症,有些人是不敢在他那個位置俯瞰的。

  “按龍騰製藥目前的情況,這筆投資將是數額驚人的,而且,想要引進我們的專案,至少得在兩個月內完成改造。這些只是洽談的基礎條件。”成志兩手插在褲兜裡回過身來看著他說。

  “要知道上海那邊有一家制藥已經具備了我剛才提到的條件,在這點上,龍騰沒有任何優勢……”

  15

  王韜並未在意,說到優勢,不定誰更有優勢呢!他微然一笑,“未必吧?我倒認為龍騰的優勢是別家沒有的——我相信沒有哪家能讓人實現一個王國夢的!”

  “可是也沒有人會在沙灘上建設一個海市蜃樓。”成志針鋒相對。

  “這樣吧,成博士,你是專家,就請你告訴我,如果是你,你要啟動一個龍騰製藥這樣的製藥廠需要多少資金?龍騰製藥勢在必行,即使不是成博士和成博士的公司,也必然會有別的博士和公司進來。就當是給我一個忠告吧,你說說,我需要投入多少錢才能在沙灘上建設一個海市蜃樓?”

  成志靠在王韜的辦公桌邊,兩隻手依舊插在褲兜裡,盯著腳下的伊斯法罕地毯半天才說明天吧,明天再說吧,今天他有點累了。

  累了麼?倒是個不錯的藉口!

  沒有一貫的直截了當的將自己的看法說出來,說明成志是在思考,是在猶豫,也就是說成志動心了。是啊,是會動心的,誰會不動心呢?!

  正說著話,朱玲進來,將龍騰的相關宣傳資料交給王韜。王韜翻了翻,就遞給了成志,這是龍騰的官方宣傳資料,是成志回英國彙報的依據。

  單單就龍騰製藥的情況而言,的確是不具備任何優勢,但是,如果成志真的如估計的那樣很受重視的話,那麼他就能幫助龍騰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成志也沒看資料,而是接過資料後隨意的翻翻,就都塞進了隨身帶著的公文包裡,然後就說有些累了想到酒店休息一下。王韜沒有反對,立刻表示要開車送成志到已經預定好的酒店去,成志如他所料的那樣拒絕了。當然,成志是非常禮貌的拒絕的,他說他不能總是這樣耽誤一個集團總裁的時間不是?!

  成志也沒要王韜派車,而是自己打了個出租走了。

  “這個成博士真的很年輕。”看著揚長而去的計程車,朱玲對王韜說。

  “潛力股!”王韜笑笑。

  “不過,就這樣了嗎?”朱玲有些擔心。似乎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談的,更談不上解決。

  “現階段的事情就這樣了。”王韜自信滿滿的說,可不是嗎?他的前期工作已經完成了,接下來成志會自己對龍騰進行考察的,換成是他自己,他也一定撇開主家自己去尋找答案的。私訪龍騰嗎?這個沒問題,他對自己的企業非常有信心,他相信一番私訪下來,成志也會像自己一樣充滿信心的。那個時候再談,所談的就是實質性的東西了。這一刻的到來用不了多久的。王韜相信。

  回到辦公室,王韜興致勃勃的給成功打了個電話,他想確定一下成志是否有跟成功聯絡。然而,成功的確是不知道成志的事情,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成志依然沒有跟成功聯絡。言談間可以判斷出成功並不知道他的天才弟弟就跟他同在一個城市裡。從這個角度上看,世界的確很大,咫尺天涯的大。

  不過,越是這樣,王韜也就越是確定了在成志的心目中成功所佔有的位置——有時候,對於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們反而表現出一種疏遠和漠視來。王韜對成功雖然已經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是因為成志的關係,他仍然要多多跟成功保持聯絡才行。天知道什麼時候成功這個呆呆的小東西會發揮出大作用呢?

  看看時間,惡作劇的微笑爬上了王韜的臉上。他撥通了大洋彼岸哈森的電話,叫你工作不細緻,!我付了錢,可是,卻沒有得到最準確的報告,這個,不騷擾一下是難以讓人平衡的,你哈森活該!

  王韜快意的想。

  果不其然的,哈森終於在他不屈不撓的電話鈴的騷擾下來接電話了,非常惱火的:“你最好真的有急事!”

  “是急事啊!”王韜純良無比,英語流利得像母語一樣,“哈森,你的工作態度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的馬虎了?這不是你的風格。早知道你是這樣做事的,我就不找你了。”王韜有意延長說話的時間。

  “什麼意思?”哈森果然中計,語氣一下子就緩和了很多。橋歸橋路歸路,哈森的私生活再混亂,工作卻是不含糊的。

  “我讓你給我成志詳細的資料,可是你卻沒有做到,差點讓我做出錯誤的判斷。”王韜有點誇大其辭。不過,他就是不想讓哈森的風流這麼快活,要知道他自己都快淪落為禁慾主義者了,看見別人吃香的喝辣的難免心理失衡。

  “有嗎?”哈森的語氣明顯的就嚴肅起來了。

  王韜暗笑,看你回頭還能有那個精神?!在學校的時候,他跟哈森還算得上是比較契合的床伴,自然瞭解彼此。

  “哈森,成志在他們公司具有什麼特殊意義嗎?別用什麼後起之秀來敷衍我。我想知道他在他們公司裡的影響力究竟有多大?這種影響力產生的原因是什麼?他的私生活是什麼樣的?都有哪些社會關係——拜託,請儘快,在最短的時間內……”

  “好吧,上班以後我第一時間就……”

  “不行,我想一個小時內得到答案。”

  “一個小時?你瘋了?你以為我在哪兒?在你的那個時區嗎?”哈森叫起來。

  “我知道你正在床上,”王韜得意的說,“不過,如果你的工作做得更細緻點這個電話我也就不會打了!”

  “那也不至於非得在這個時候吧……”哈森發牢騷,不過,聽語氣他已經放棄抵抗了。

  “沒辦法,時間非常緊迫,要知道,成志十分鐘前剛離開我的辦公室。”

  “什麼?”

  “嗯哼!”

  “明白!”

  “儘快!”

  “收到!”

  掛了電話,王韜愜意的給自己衝了杯速溶咖啡。事情的發展比他預想的要順利,成志這邊的事情少說也已經有了一個百分之五十的勝算。已經相當健全的企業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你得妥協於它已經形成的規則,而一個白手起家的企業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個人的想象完成自我的理想。成志很年輕,年輕是他的優勢,同樣的年輕也成為了他的劣勢,年輕使得他喪失了不少實踐的機會和發展自我的條件,因為更有經驗的前輩們顯然更容易取信於人。

  既然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那麼王韜就希望自己的龍騰製藥重生的時候擁有的是真正新鮮的活力,是敢將不可能變成可能的勇氣,非這樣不能殺出重圍在製藥領域開疆闢土。

  不管是誰,一旦接手龍騰製藥,都將不僅僅是埋首於實驗室的科學家那麼簡單了,那還將是一個寶貴的企業人才的誕生,這將使這個人成為真正的稀缺性的全能型人才,這樣一來,這個人就可謂是前途無量了。

  王韜知道這才是龍騰真正吸引成志的地方。

  跟成功的隨性和無慾不同,成志是個目的性相當強的人,對自己的人生有著非常明確的規劃,所以才能在這麼年輕就取得這樣的成績。跟自己一樣,成志也是按規劃來完成人生的,而且,也跟自己一樣,成志非常明確的知道自己要什麼。不過,跟自己不同的是,成志沒有真正面對自己的勇氣。矯枉過正,王韜相信成志的私生活會更多的表現為非常正統的男女關係來,這種關係是保守甚至有點禁慾傾向的。做為代償,成志一定有點工作狂!!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瞭解進而控制住自己想用的人,王韜一貫的作風就是這樣。他手下關鍵部門的頭頭都有本私人賬掌握在他的手裡,高度的機密。當然他希望永遠都不要有用上這些小賬本的時候,可是,一旦需要,他也希望能夠最大限度的保護自己苦心經營的龍騰,將損失減少到最低,現在因為重要人物跳槽而帶來巨大損失的事情屢見不鮮,王韜不希望自己的龍騰也因此而遭受損失。雖然通過法律途徑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護自己,但是那個週期太長,等到法院宣判的那一天,一切早就塵埃落定了,龍騰拖不起。掌握別人的祕辛這一招在很小的時候他的外公就已經讓他明白了,開始的時候他還有點不安,這樣挖人隱私太過侵犯人權,可是當他看到中情局以國家的名義監聽私人電話的時他就釋然了——中情局為國,他為龍騰,異曲同工。於是,王韜的良心也就安寧了。

  一個人也照樣可以玩丟手絹的遊戲。

  成志這邊的事情相應的已經有了眉目,剩下的就是在董事會上獲得通過。按照前邊已經進行的鋪墊,想要獲得通過不是太難,只要他不要旗幟鮮明的表明自己發展製藥的真正目的,那麼僅僅是作為一個新的投資專案,董事會一般來來說是不會太為難他的,畢竟有錢賺是大家都樂見其成的事情。先順利的將專案上馬,之後的事情就是一個和平演變的過程了。王韜知道自己會將輿論和人心一步一步的轉向自己需要的軌道上來的。

  哈森的資料知道快下班的時候才傳過來了,總算還算是及時。哈森挖人祖墳還真是有一套。

  看著資料,王韜忍不住在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來。

  16

  哈森的資料印證了王韜的判斷,他知道了跟成志打交道的底線,那就是一個“利”字。

  成功重情,成志重利,兄弟倆連人生的底線都截然不同。這世界上還真有這樣南轅北轍的兄弟!

  重利好啊!重利,那麼要打動成志就非常的容易了。

  成志沒有令王韜失望,當天晚上就給他來個電話。電話那邊的成志很嚴肅很鄭重的說了一個數字,這是製藥廠上馬所必需的投資。

  “廠房的改造至少得在兩個月內完成,只有這樣,龍騰才能有了競爭力,否則,沙灘就是沙灘,海市蜃樓依舊是海市蜃樓。”

  成志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只是,他報出的天文數字是能讓人牙疼的。饒是見慣大風大浪的王韜也止不住的倒抽了一口涼氣——獅子大開口。

  “可是,成博士,龍騰投入這麼大,承擔了這麼大的風險,那麼龍騰能得到什麼樣的承諾呢?”

  成志實際上是提前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到底是年輕啊,這麼輕易的就讓人摸準了底牌,難道不知道人心的狡詐嗎?現在,王韜就拿喬起來了,不把你成志跟我拴在一條繩子上,我龍騰的利益就得不到最大化。

  “如果不是已經很清楚龍騰能得到的好處,王總裁怎麼會來找我呢?”那邊的成志語帶笑意。

  後生可畏!

  一個詞突然的竄進王韜的腦海裡,成志是很年輕缺乏歷練沒錯,但是假以時日,必將堪當大任。

  “明天上午九點半鐘,成博士方便的話請到我辦公室來詳談如何?”王韜丟擲了橄欖枝,有些話還是面對面的時候再談效果更好。

  “九點半鐘,我會準時到您的辦公室的。”成志也很爽快。

  “那好,九點半鐘,我恭候成博士大駕光臨。”

  王韜很滿意的拉開玻璃門回到雅緻的小包廂裡,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不為意料中的成志的反應,而是為即將到來的吳優。

  如果成志知道自己即將跟他的前情人共進晚餐會是什麼表情,而即將到來的吳優如果知道自己剛跟他耿耿於懷的前情人通過電話又會有什麼反應?

  沒錯,今天晚上王韜約到了吳優。一方面是他的確想吃回頭草,另一方面是他實在太喜歡這種丟手絹的遊戲——一切都一目瞭然,只有當事人被矇在鼓裡。

  要約吳優並不是難事,吳優也是情感動物。一句“我很想你”,只要打電話的時候語氣中拿出十二分的真誠三分的落寞兩分的思念,連說話的音階都受過訓練的王韜要想打動一個人一點兒不難,何況,吳優對自己一直是有情的。

  跟吳優約好了在相熟的日式餐館一起吃飯,到了時間王韜就來了。來的路上他一直在考慮著飯後的活動到什麼地方進行,去吳優家嗎?環境很理想是沒錯,不過,現在吳優家可是有一個成功在住著不太方便,他還不想過早的結束跟成功的遊戲。所以,他決定還是帶吳優到他的公寓去吧!狡兔三窟,王韜不是狡兔,但是屬於自己完全獨立的公寓也仍然是有幾套的,他愛乾淨,即使一夜情他也不願意去外邊開房,當然也不願意到人家家裡去,畢竟“我的地盤我做主”嘛!即使使用率不高,這些公寓也還是每天有人打掃清潔的,以保證隨時隨地能夠使用得上。不過,不隨便在外邊過夜最根本的原因還在於王韜不想給人可趁之機,這年頭,即使是在大陸地區也沒那麼安全了,針孔攝像機氾濫,王韜可不願意讓人利用自己的私生活大做文章。

  計劃好了飯後的活動地點,吳優恰好來了,漂亮的鳳眼眼圈稍微有些泛青,提醒著王韜吳優的夜生活是相當豐富多彩的。王韜有稍許的失望,這樣的吳優狀態不佳啊。

  吳優慵懶的在蒲團上坐下,鳳目掃了一眼王韜,打了個哈欠,一隻手託著腮幫懶洋洋的靠著幾桌,“說吧,有什麼事?”

  “你說呢?”王韜將球踢回給了吳優。

  “如果是成功的事情,你自己問他吧,那個白痴會很樂意和盤托出給你的。如果是跟我有關的,那你就說吧!”吳優眼睛索性半眯半開起來,像極了一隻慵懶的波斯貓。

  王韜跟成功有來往的事情一直沒瞞過吳優,他本來就是要讓吳優知道的,雖然當初的動機和現在的目的已經有了很大的出入。看來,成功還的確是不受吳優待見。

  “成功知不知道你的事情?”王韜問,他知道成功一定知道了吳優的性向,但是總得找個話題吧,難道人家一進門他就傻兮兮的說“想你啦”?

  吳優鳳目一橫,似嗔似怨,“都說了,成功的事情問他自個兒去!再說了,我的事情關他鳥事!”

  這就是吳優了,明明看上去那樣的漂亮脫俗跟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一樣,真開了口能讓你一口茶噴出三丈遠——怎一個“俗“字了得!

  王韜興致盎然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外表跟實質有著巨大反差的人,有些同情成功,真不知道成功跟這個有點神經質的人是怎麼相處的。就成功那個呆樣,一定沒少吃吳優的白眼吧?不過,以成功遲鈍的接收功能而言,大約吳優的白眼都浪費了。

  在腦海裡假想著成功的遲鈍和吳優無奈的白眼,王韜被那種很有喜感的場景給逗樂了,嘴角咧了咧。真是無招勝有招,成功的遲鈍反倒成了他天然的防護網,能濾掉吳優的敵意,也遮蔽掉了成志的不倫之情,使得他能保有著一份單純快樂的生活。否則,沉重的心理負擔早就將那個小小的身子給壓垮了吧?!

  “怎麼?很好笑嗎?點菜吃飯,我餓了!”吳優不耐煩的說,還是那樣的缺乏耐性。

  王韜擊掌將門外的打扮成日本藝妓模樣的服務員叫進來點菜,他點的全是以前吳優喜歡吃的。點完之後,出於禮貌,他讓吳優也自己點些菜,吳優卻全都點了以前最不屑一顧的燒烤。吳優以前嫌燒烤熱氣,吃完後容易上火,從來不吃這些東西的。

  “沒有什麼東西是一成不變的!”服務員出去後,吳優若無其事的說。

  有點意思!還跟自己慪氣呢,不過,你還有立場嗎?王韜心裡冷冷一笑,吃穿用度都是自己提供的,現在,卻想要跟自己表明立場了。王韜從來不會自戀到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但是,此時他卻真的覺得自己就是那個法力無邊的如來佛祖,而吳優不過就是在他掌心裡翻騰跳躍的孫猴子。

  想到這裡,他又想到了成功。現在的成功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也知道他可以讓人一步登天的傳說,可是成功卻從來沒有開口讓他幫忙提攜一二,甚至還拒絕了他發出的進龍騰工作的邀請。成功是有點呆,但是絕對不是傻,應該能明白得到提攜的好處。可是即使是這樣,成功卻依然選擇了在烈日下奔波於街頭巷尾派傳單送快餐的那份艱辛,那種呆勁可見一斑,不過,卻也讓人有點感動,有點尊敬。

  仔細想想,王韜驀然發現跟他來往的人中,對自己無所求的似乎也就只有成功一個人了,成功好像是真的沒想過要從他這裡得到什麼。而其他人跟自己的來往無不是一個“利”字的驅使,包括吳優。

  眼前的吳優比起初見的模樣來,少了幾分落魄和青澀,多了幾許風情和老練。吳優最初跟自己在一起也逃不過一個“利“字,很大程度上跟”賣“差不多,雖然後邊吳優也真的是動了情了,然而,這種感情帶來的是更多的無窮盡的需索,物質的,情感的,各種各樣的需索,正是這種沒有止境的貪婪使得王韜厭倦了,最終離開了吳優。

  即使是王韜也害怕吳優那種吞噬一切的黑洞似的需索的,累!還是成功讓人舒心啊,從來不要求什麼,雖然呆一點,不過,沒事的時候逗逗他還挺好玩的……

  菜上來了,侍女的出現讓王韜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有點走神了。這讓他猝然一驚,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字典里居然也會有“走神”一詞,無論什麼事情,他都被要求專注和凝神。何況跟吳優吃飯是他新給自己設計的一個遊戲,做為掌控遊戲的人怎麼能在遊戲中走神呢?

  當他有點吃驚的看向吳優時,不意外的,在吳優臉上看到了揶揄的笑顏,“王老大,想誰呢?我本來以為老大這段時間都沒什麼好玩的人了才又過來找的我,現在看來不是哦!”

  “那麼你呢?你的忍耐有沒有回報?”王韜迅速的調整了下心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遊戲中,請專心!

  “什麼意思?什麼忍耐?”吳優的反應算得上是有點過激了,好像王韜的問話恰好打在了他的反射神經上。

  “成功說他有個弟弟在英國,據說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還是個了不起的博士——聽說近期還有可能回國……”

  最後一句話完全是王韜杜撰的,成功根本不知道成志要回國,更不知道成志此時就在北京。然而,這杜撰的最後一句話完全的將吳優的倦意給打消了。

  17

  效果不錯!王韜很滿意。

  現在的吳優已經精神抖擻起來了,先前對自己的敵意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成志的戒備和敵意。

  “成志要回國了?成功說的?”

  “先吃點東西吧,看你沒精打采的累,沒好好休息吧?你呀,就這樣不好好愛護身體!”王韜無比憐惜的說,一邊給吳優布了些菜。

  吳優看著自己的碗,眼睛裡有點困惑。

  於是王韜就儘量輕描淡寫的繼續說那個人的事情他也就是聽了那麼一耳朵,是不是真的還不敢確定,回頭他再求證一下,“怎麼?成功什麼也沒跟你說嗎?”

  吳優搖頭。

  “你確定那個人回國就一定會找成功嗎?”

  吳優點頭。

  “那好吧,成功那邊,我幫你多盯著點……唉……你呀,看看,又把自己給籠罩在灰色情緒中了……”王韜的手很自然的就撫上了餐桌對面吳優的臉,吳優沒有躲避,或者說是忘記躲避了,任由他輕輕的撫摸。

  “你這個樣子,叫我怎麼捨得下……”

  早上,王韜神采奕奕的出現在辦公室裡。他是個守時的人,絕對不會上班遲到的,何況,今天跟成志還有個約會呢。

  想到即將到來的約會,王韜笑得得意,成志一定沒想到自己剛從他的前情人的床上下來——吳優的確是很不錯的,昨晚的表現讓他很滿意。

  雖然現在又跟吳優攪和在一起了,但是,王韜不準備將兩人的關係恢復到原來的樣子,還是大家需要的時候再在一起似乎更容易些,他可不想再縱容吳優無止盡的需索,要了錢還想要情?怎麼可能?!他是生意人,習慣於物有所值的付出,他認為跟床伴的關係能付出金錢就已經很厚道了。要是每個床伴他都要傾情付出,那他不得陪死才怪。

  因為要早早的送凱琪到學校上學,朱玲早上到辦公室的時間都比別人要早,王韜到辦公室的時候總是能見到準時的朱玲。這夫妻二人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井水河水兩不相干。

  朱玲將當天的備忘錄和一些檔案交給王韜,王韜簽收了之後,拿起備忘錄來看看,然後交待朱玲將早上的安排全部取消,“成志九點半的時候過來,到時候請給我們泡兩杯咖啡。”

  朱玲答應著出去了,轉身前,眼神在他的脖子上溜了一下。王韜暗暗慶幸自己在辦公室備有創可貼是明智的,剛才在套房的衛生間他就拿了一塊貼在脖子上,那裡有個衣領遮不住的清晰的牙印,昨晚上被吳優咬傷的,這小野貓!王韜很得意,也很愜意,是呀,只要他想,就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分開了又如何,現在不照樣能在一張床上?!

  快到九點半的時候,主管行政的老石來了電話彙報說人事部的高部長把王韜明令開掉的那個研究生給弄到外地的分公司去了。

  “調令最遲明天就該下達了。”老石在那邊用聽不出情緒的聲音說,接著又彙報了投資公司的另外兩人的情況,“法規處找到了應對措施,不過具體運作還需要大約半個月的時間。”

  “這個沒問題,不過工作一定要做得細緻!”王韜叮囑著,對付高階知識分子是得要細緻而全面的工作的。“那個研究生的事情先放一放,不過,你要做好監控。”

  掛了電話,王韜的好心情隱隱的受到了一些影響,他這個姑姑膽子也太大了!自己明令的事情都敢陽奉陰違,看來,是要來個徹底了斷了。想到這兒,他又撥通了老石的電話,讓老石將高敏在龍騰安插的人全部調查清楚,具體到每個人的工作表現都要弄清楚。到時候,他要讓大樹倒了,猢猻也都全部散盡,要做到讓他父親啞口無言的地步。

  成志來了!精神抖擻的模樣,大約是剛颳了臉的緣故,英氣勃發,看上去更加養眼。王韜在心中暗暗點頭讚歎,當初吳優那麼迷戀他的確是有道理的。

  成志倒也不廢話,看門見山的問王韜能否滿足他開出的條件?能,就繼續談下去,不能,那麼就都不用浪費時間了。

  王韜笑笑,都像成志這樣,就不用來來回回的“談”生意了。

  “成博士,要知道,龍騰就像一個家,大筆的金額支出是應該跟家人商量一下的,這得花點時間,對不對?何況,我首先得知道你需要這麼大一筆投入的理由吧?你拿一個具體的方案不也得花點時間嗎?”

  成志二話不說,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檔案來遞給王韜,正是龍騰製藥的啟動方案,具體到廠房所需要的翻修,裝置的引進以及人員的配備甚至管理經營的參考模式,做為附件,成志還附帶了專案引進以後可以產生的經濟效益和龍騰投資回報的分析。

  王韜驚訝了,忍不住抬頭重新審視眼前的這個年輕的博士。

  “不是很詳細——”成志聳聳肩,“我只是憑著昨天看到的情況大致估計的,僅供參考吧!”

  “你花了多少時間做這個?”王韜覺得手裡的檔案似乎還有著印表機的溫度,“通宵達旦嗎?”

  成志一個人已經頂得上他的一個投資顧問公司了。

  “時差還沒倒過來,這裡的夜晚我覺得更有精神。”成志幾乎是一口氣喝乾朱玲送進來的咖啡。王韜起身通過對話器讓朱玲再給送進一壺咖啡來。他又從冰箱裡拿出兩包餅乾,反正他自己也沒來得及吃早餐。

  成志也不客氣,抓起一塊餅乾幾乎一口吃下去。從吃相看,成志是那種不太在意享受的人,對他來說吃僅僅是為了補充能量,這種人的行為做事往往是積極奮進的,放在成志身上,也可以解釋為工作狂。

  老闆會很喜歡工作狂,不過,家人就會恨死工作狂了。

  王韜一目十行的大致瀏覽了一下長達十頁紙的方案,問:“成博士,連基本的共識都沒能達成,你就這樣將這份檔案交給我,就不怕雞飛蛋打嗎?”換成是他,不弄上個十萬八萬他是絕對不會將這份方案交出來的,可操作性很強,太理想了。

  成志喝了口咖啡,幫助將喉嚨裡的餅乾衝下去,不以為然的笑笑:“無所謂!這不過是我表示自己誠意的一種方式!”

  王韜心中一動,成志很會說話,儘管他似乎打的是情感牌,但是就是讓人舒服啊!

  “不過,儘管龍騰是一個很有實力的企業,但是如果不能達到方案上的要求,那麼一切都是免談的。”

  前話收回!這個成志到底是年輕,說點話怎麼就這樣直統統的上威脅的?連拐個彎都不會。

  王韜跟老狐狸打交道慣了,現在碰到這麼個不會迂迴不會玩外交辭令的愣頭青,他反而有點適應不了了。不是應該先是大家互相試探,然後大家虛以委蛇,然後大家指東打西,然後才進入正面接觸的嗎?怎麼一下子底牌就全都亮出來?雖然的確是很省時間很省事,可是,太倉促了,時間太緊了,要知道,他這邊還沒有準備好呢!他本來是打算來個雙管齊下的,一邊尋求董事會的通過,一邊尋找合適的專案——唉,原來自己也有點官僚了!

  王韜一隻手按著太陽穴,昨晚有點過了,這會兒頭疼。

  “ 成博士能具體點說嗎?”

  “就我個人而言,我對龍騰很感興趣,不過,我的公司更願意將專案交給一個已經準備好的企業。想要引進專案,龍騰需要拿出自己的誠意來——時間很緊迫,上海那邊的情況相信王總裁也很清楚……”

  媽的,老子不清楚,到現在那邊的情況都沒報上來!王韜心裡暗罵,害得老子現在被動得要命。

  “一星期之內就要支付這麼大一筆的保證金,這……”王韜隨便找了個由頭來支吾,心裡嘀咕年輕人,不是什麼事情都能一蹴而就的,別逼得這麼急!

  “如果龍騰製藥已經具備了隨時啟動的條件,那麼這筆保證金就好說了,可事實是龍騰的現狀使得我們公司的選擇要冒很大的風險,所以尋求一些資金保證不過份吧?”

  操,你個笨蛋,能不能不要這樣咄咄逼人啊?王韜真想衝著成志大吼,不是條條路都能直達目的地的!

  成志很年輕,因而攻勢凌厲有餘而婉轉不足,可就是這樣刀刀切中要害的凌厲讓王韜招架得有點吃力。王韜很不喜歡這種不能掌舵的感覺,他不習慣自己任人予取予求。

  “這個我得需要點時間,董事會的那班老頭子不是很好說服的,我也有我的難處啊!”王韜儘量讓自己說得非常艱難,這是實話,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他還沒能在董事會得到通過呢。而且,這麼大一筆錢大大的超出了他最初的預計,還真是為難啊。

  “一個星期,能有個確定的答覆嗎?”成志不知進退的步步緊逼。

  “大博士,眼看著中秋和國慶長假就到了,法定假日期間我可以加班,可董事會不加班啊!”王韜暗暗咬牙,怎麼回事?明明成志就一新出爐的愣頭青,屁經驗也沒有的,可經驗豐富的自己怎麼就偏偏這麼被動呢?還真是亂棍打死老師傅了!

  “那麼十五天吧!十五天拿出一個是與非的決議對龍騰這樣的企業而言應該不難吧?”成志倒也大方,立馬就自動退了一步,彷彿在市場上跟人侃價,五塊不行,那麼就四塊九毛五吧?

  王韜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成博士真是後生可畏!假以時日,成博士必成大器!”

  這話說完,王韜就後悔了,幹嘛將自己給說得老氣橫秋的?他才三十五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也是“後生”啊。

  “謝謝!”成功將王韜的話照單全收了,一點兒不知道客氣,也不知道反過來也給王韜兩句好聽的。

  儘管沒有期待的讚揚,儘管被成志攆得有點煩,但是王韜還是覺得這樣的成志不挖過來為自己所用那真是可惜了,人才呀,人才!

  “我想知道一點,如果專案進來的話,誰將成為這個專案的負責人?”

  “這個具體的由公司定。我只負責考察評估!”

  王韜點點頭,臭小子,都到這份上了倒跟我玩深沉起來,想要我指名道姓的點將好幫你襯身價是吧?媽的,擺明了你就是最佳的專案負責人,還跟我這兒裝腔作勢!

  “不管是誰來負責這個專案,我龍騰都將給他提供一個最完美的平臺!我龍騰能讓他走得更遠,飛得更高!”王韜挑剔的翻翻方案,“說真的,成博士,這個誠意金是不是還可以再商量一下?這麼大一筆錢壓著不動真能讓人心疼——龍騰不是守財奴!所謂流水不腐,不停的迴圈利用的資金能產生出更為巨大的經濟效益,說真的,要壓上半年實在是令人心疼……五折怎麼樣?另外龍騰願意再拿出一折來做為讓利——成博士年輕有為,這個專案的負責人非你莫屬。”

  成志淡然一笑,“王總裁,這點誠意金不過是專案投資的百分之五。如果一家企業連專案投資百分之五的誠意金都拿不出來,您會信任這樣的企業嗎?”

  王韜啞口無言,誰說經驗是王道的?大實話有大實話的厲害。

  18

  前後不過一個小個半小時,該談的事情就都談完了。成志堅持著保證金的事情,王韜倒也沒堅持自己的立場,現在還沒到實質階段,他還有不少的工作要做,所以沒有必要一下子就談死。生意是“談”出來的,不談哪裡能做得成生意?

  風風火火的成志乾脆利落的起身告辭離開,毫不拖泥帶水。成志到底還是年輕,以為什麼事情都是一錘定音,真有這麼簡單,世上就沒有九曲十八彎的路了。

  成志離開後,朱玲進來說成志在酒店那邊已經訂了下午回倫敦的機票,他自己結的賬,而不是像王韜安排的那樣記在龍騰的帳上。酒店是鄒景波家的產業,龍騰的定點接待單位,是可以簽單掛賬的。

  王韜點點頭,這點上成志處理得不錯,在沒確定合作關係前不佔人便宜,在英國那邊也好交代,省得別人誤會他得了什麼好處。

  朱玲清理了茶几就出去了。

  安靜下來以後,王韜得以再次認真的細看成志給的檔案,再看一次,王韜心裡還是再讚歎一次,人才呀,人才。就衝著這份檔案,王韜也願意花上百萬的年薪將成志挖過來。

  本來,對於成志的專案,王韜還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的,現在,王韜已經是志在必得了。成志有些事情的確是做得有點讓人側目,不過王韜也不以為意,他自己就是個混蛋,但是這並不影響他成為一條大船的船長。成志就算再混蛋,他的實力也足以讓他成為一條船的船長,專案有這樣的負責人,還用愁什麼?!他王韜又不是選拔道德標兵,用不著在意候選人的品德問題的。

  王韜翻翻桌上的檯曆,才發現中秋迫在眉睫,而長假也要開始。他能很清楚的記得日期,卻從來記不住節假日。於是他按了通話器讓朱玲八月十五之後儘快的給他安排個時間飛一趟英國。沒法子,他也想盡快親自去考察成志的公司,不過洋派的他可以不在乎這些節日,然而王國棟卻很重視這種傳統節日,不是天塌地陷的事情卻不回家過中秋能讓老頭直接發飆的。

  想到中秋,王韜想起了母親的提醒,於是將朱玲叫進辦公室,“中秋那天,恰好是凱琪爺爺的生日,凱琪奶奶有交待了,那天抽個時間帶凱琪去他爺爺那邊走一趟吧!”

  儘管不是很情願,王韜仍然儘可能的不違忤母親的意願。

  “這個沒問題!”朱玲滿口答應,走到門口,她忽然想起來似的,又對王韜說:“中秋之後還有假,我想帶凱琪回香港看看他外公外婆。”

  “好的!”王韜也滿口答應,等價交換嘛!

  中秋如期而至。

  不過,對王韜來說,節日不過就是盡義務的時候,就他自身而言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在其他員工心浮氣躁竊竊私語著節日的安排時,他仍然在專心致志的在辦公室裡工作著。為了成志的方案,他每天都不停的召見著各式各樣的人來進行諮詢研討。成志的方案雖然不是很完善的,但是卻是具有指導意義的,足以讓龍騰在製藥這一塊找到一個良好的參照。成志的確是送了份大禮!

  成家兄弟似乎正在流行送禮。在王韜召集了幾個高層在自己的辦公室討論問題的時候,朱玲拎著幾個食品盒進來,這是快遞剛送到的。

  大早上的成功就發簡訊說做了些家鄉的小吃想送給他,客客氣氣的問方便給他送來嗎?儘管現在的王韜沒多少心思吃小吃,不過他還是讓成功找個快遞送來就好了,想也知道成功新的一天工作就要忙忙碌碌的開始,還是不要讓小東西跑來跑去了。點心是成功表示友好和感謝的心意,這樣單純的好意王韜還是願意領受的。

  這些日子忙,一直也沒能去找成功,不過無論是跟成功電話聊天還是從吳優那裡,王韜都知道成志的確沒有去找這個哥哥,看起來相當的冷漠。成志處理問題的能力不錯,卻不能好好的處理跟成功的關係,所謂關心則亂,足見成志對這個哥哥的態度的確是不同一般。王韜倒有些好奇了,這個成志究竟要怎麼樣才肯聯絡他的哥哥?

  點心送到的時候,王韜正在玻璃幕牆前看著外邊的風景跟一家銀行的行長通電話,因而沒顧得上理會桌上的點心。他沒工夫,可是坐在邊上等著他開金口發言的幾位有的是工夫,私底下跟他關係又還算是沒那麼拘謹,因此,等王韜打了一通電話下來,點心盒裡就只剩下一兩個可憐兮兮的小點心了。

  被王韜的白眼盯得有些難受,幾個高層訕笑著解釋說點心真的好吃,非常好吃,還厚著臉皮問哪兒買的?都想要也去賣。

  王韜狐疑的往嘴裡塞了一個被這幫無恥之徒從牙縫裡省下來的點心,不由得抬起了眉毛瞪大了眼睛,果然不錯。成功還有這招!當他將最後一個放進嘴裡的時候,看到了幾個高層眼裡的羨慕。

  貪得無厭!王韜故意細嚼慢嚥起來,就是要讓這幾個不要臉的眼饞!叫你們分而食之!明明是送給我的東西!

  不過,事物總是兩面的,能讓幾個高層不爽雖然很愜意,但是細嚼慢嚥的結果就是吃完以後王韜還不停的砸吧著嘴——太少了,不過癮啊!

  “我出去一趟,半小時後你們再回來。”王韜不客氣的抓起車鑰匙就下了逐客令,將本來在開會議事的幾個人都給攆出了他的辦公室。他跟朱玲交待了一下就徑直上了專用電梯到了地下室開上自己的大奔往成功工作的快餐店趕去。按成功的風格,做點心不可能只做這麼一點,他一定還會讓別人來分享的,吳優那裡肯定能有,不過一個人的量應該不會太多。再就是成功工作的快餐店了,成功一定會帶著不少點心來給他的工友們品嚐的,這邊的份量一定不少,是大頭,要就要這邊的,王韜盤算的很清楚。

  不過,再會算計,王韜也沒想到他到快餐店的時候,成功還沒有過來上班。快餐店這邊就中午和晚上營業,員工上班時間不用太早。這個快餐店王韜接成功去吃宵夜的時候來過一次,因而認得地方。本來想著在這兒一定能見到成功,所以王韜事先也沒給成功打個電話確認。

  餐館年輕的老闆娘說成功還沒過來,問王韜要不要坐下等等?等是一定的,坐就不必了。老闆娘那帶鉤的眼神瞎子都能感覺得出來,他還是回他的車上去好了。老闆娘的檔次還不足以讓他耐心應酬。

  沒過多久,就見成功的身影出現了。

  成功手裡拎著兩個大塑料袋,出現在路的那一頭,金色的陽光撒在他的身上,看起來如同是被金光籠罩著佛界神使,令人炫目。成功那輕快活潑的腳步在告訴人們,我很快樂。

  微笑不知不覺的就爬上了王韜的臉。看成功那連走路也透著樂呵的模樣的確是讓人愉快,快樂是會傳染的。

  遠遠的,成功就已經看見了他的車子,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有所凝固,但是,隨即就又綻開了更大的笑容。他拎著塑料袋朝自己的車子跑了過來,像只看到主人的小狗那般的熱情友好。

  這種單純的友好讓王韜感到滿足,他笑著下了車,正好跟成功來了個臉對臉。成功稍稍的喘著氣,一邊驚訝的問他怎麼過來了?他以為快遞沒將點心送到。

  王韜伸手將成功額前被汗液浸溼的一綹頭髮輕輕的挑開,這樣的成功更像是個在校的學生,那紅撲撲的臉蛋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他微然一笑,“送到了!”

  “不過,東西太少了,不夠吃!”就在成功鬆了口氣的時候,王韜又補了一句,不出意外的,驚訝寫滿了成功的圓臉。

  “哎?”成功顯然沒理解他的意思,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真是乾淨啊!王韜暗歎,很想伸手去那嬰兒肥的臉蛋上擰一把,不過他到底是忍住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還是收斂些好。

  “這些都是你做的點心嗎?”一邊問著,王韜毫不見外的將成功手裡的裝著食品盒的塑料袋給接了過去,一定就是,準沒錯,他聞著味兒了。成功也呆呆的就這麼讓他接受了自己手裡的袋子,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王韜將袋子直接就放到了自己的車上,然後他又將堆放在車後座的幾盒包裝精美的月餅塞給滿臉驚訝的成功,那本來是別人送的給他的,被他隨手就扔在車後座上了。比起這些華而不實聞著就讓人發膩的月餅來,王韜寧願吃成功的清新小點心。而且他相信成功的工友們恐怕更喜歡這些華貴的月餅。

  “點心我帶走!月餅留給你!中秋快樂!”王韜伸手在成功絲般滑順的頭髮上揉了一把,就上車一溜煙的開走了。

  從車的後視鏡裡可以看到成功拎著那些沉甸甸的月餅禮盒依然處於愣神狀態,王韜不由得笑了。如果不是趕時間,他還真想好好的逗逗這小東西。雖然成功的為人處世不是他所看重的那種,但是毋庸置疑的,成功很安全,因而這讓他很放鬆。每次跟成功在一起或者是跟成功通電話,哪怕是簡訊,他都覺得是在放鬆自己。有時候不用費心思也是種幸福啊!

  成家兄弟都很有趣!

  雖然不是法定的假日,但是龍騰還是給員工們都放了半天假,反正這樣的日子裡哪還有人有那個心思工作?還不如順水推舟做個人情放個假!王韜不是苛刻的老闆,他認為工作效率遠比工作時間更重要。

  因為放假,中午的時候,王韜就開著車來到一處花園洋房別墅區。這裡也是龍騰開發的房產,因為是普及型的別墅,適合中富階層,所以賣得不錯。到了大門口的時候,就見朱玲的車子已經到了——朱玲下了班就先回家去接凱琪,凱琪的學校今天也放假了,貴族學校的制度沒那麼嚴格的。

  於是王韜率先將車開進小區。按照母親的意思,今天他來看望他的父親了。晚上照例是要跟王國棟一起過的,所以也只有中午的時間過來看望一下今天過生日的父親。

  19

  王韜對父親高原一直談不上什麼感情的。高原是王韜看到的最早的利己主義者,也是王韜接觸到最早的因貪嘴偷吃而惹下事端的反面教材,加上外公王國棟的影響,因而,王韜對這個父親的感情一直是淡漠的。尤其是這個父親背叛了母親有了私生子之後,王韜更是疏遠了父親。

  高原入贅王家以前也是龍騰的一員,外表和能力都很出色,所以能夠在眾多的候選人中脫穎而出成為王家的女婿。王寧娟無疑是喜歡著高原的,可惜的是高原似乎更喜歡王寧娟代表的利益,所以兩者一開始就不是很和諧的。做為入贅王家的代價,高原獲得了龍騰百分之五的股權。因為英俊的外表和殷實的身家,高原的桃花一直不斷,這就使得高原跟王寧娟的關係更趨淡漠,而最後私生子的出現使得高原和王寧娟的關係徹底破裂。然而,由於高原手裡的股權,為了王家的實際利益,在王國棟的勸說下,王寧娟也只好選擇了忍氣吞聲的維持著跟高原表面上的夫妻關係,直到幾年前高原終於主動搬出了王家,這種鈍刀鋸脖子的痛苦才有所緩解。

  母親的痛苦婚姻讓王韜唏噓不已,所以他給自己和朱玲的利益婚姻制定了一個比較寬鬆的遊戲規則,讓無論是自己還是朱玲都可以在沒有快樂的婚姻裡用自己的方式找到屬於自己的快樂。不過,理解並不等於感情。王韜可以理解父親的做法,但這並不能加深他對父親的感情。高原搬出王家後,王韜頂多也就是節假日的時候打個電話禮節性的問候一下,見面的話,每個季度的董事會就是父子見面的最好時機。王韜對高原的感情淡漠還有一個很關鍵的原因——那就是高原在董事會上那關鍵的一票通常都是投向對他最有利的一方,而不會考慮到他的兒子是不是需要他的支援!雖然如今的高原已經被擠出了龍騰的核心,但是,唯利是圖的本能卻是一點不會改變的。

  這樣的父親,沒有也罷!王韜的親情世界裡,有母親就夠了。

  王韜的車子開到一個兩層小別墅的前方停下,小別墅前邊的停車道上已經停了一輛掛著軍用牌照的獵豹。媽的,怎麼這麼倒黴?!

  王韜蹙起眉頭。母親只得自己一個兒子,父親高原卻是除了自己還另外再有一個非婚兒子的——父親那個叫高楊的私生子小自己五歲,還在襁褓中的時候就被他的母親楊紅月帶到王家鬧騰了一番的,雖然最後沒有撈到什麼好處,不過王家對這母子倆倒是多了份忌憚的。王韜從外公那裡接受的教育有一部分就是如何而防止這母子倆對龍騰產生不利影響的。不過還好,這母子倆到底也沒掀起什麼大浪來。那個叫高楊的孩子王韜沒少從外公收集到的一些照片中看到,很普通的一個人,沒有什麼引人注意的才能,也沒有令人側目的相貌,連讀書成績都平凡無奇,總之,是個沒什麼特點的人。要真的說這個高楊有點什麼特別的地方,那就是高中畢業他居然跑去當兵了,而且,從此就在軍隊裡呆了下來,還提了幹。根據最近的資料顯示,這個高楊現在甚至還做到了中校軍銜。這多少是讓王家有點慶幸,至少現階段的高楊是不會鬧騰什麼了,軍法如山,高楊是不敢亂來的,他媽媽楊紅月也一定鬧騰不起來——楊紅月抱著剛滿月的高楊到王家的那番鬧騰是讓王家有點心有餘悸了。

  下了車拎著兩盒月餅站在一棵小樹旁,看著父親家那扇密封的熟銅色古色古香的大門,王韜思忖著是不是該這個時候去敲父親的門?他可不想跟楊氏母子碰面,挺尷尬的。當然,也可能那輛軍車跟那個高楊無關,只是別人碰巧停在這兒的。

  王韜有點為難了。他是打過電話跟高原約好了的,高原還盛情的邀請他帶著凱琪過來吃午飯的,可是現在……

  朱玲母子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狀況,但是也都知趣的跟在王韜的身邊等他開口。凱琪手裡還捧著著大蛋糕。

  正在這時,那透著濃濃的歐洲風情的大門打開了,從裡邊出來一個年輕人,一身普通的迷彩服,沒有肩章軍銜。他出了門,看著送他出來的保姆在他身後關上了門,信手掏出根菸來點上,然後,他看到了小樹下的一家三口。不緊不慢的吐出口煙霧,他就徑直朝他們走了過來。

  王韜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這個跟他同父異母的人,這個應該算得上是兄弟的人。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這個實際上已經無比熟悉的人。

  除了鼻子,高楊沒有從高原身上繼承太多的東西,而王韜也同樣繼承了高原的鼻子,好在,高原有一個很俊挺漂亮的鼻子。

  高楊比王韜矮了一截,目測甚至還不到一米八。不過,板寸頭,黑面板,看上去很精神的樣子,舉手投足間氣勢不凡,驕傲的自信,隨性的灑脫。按王韜掌握的資料,高楊不過是高中差點都沒法畢業的一個人,即使當了兵充其量也應該是武夫一個,然而,眼前的高楊一點兒沒有那種傳統印象中武夫的魯直孔武,反倒知性睿智,目光敏銳深邃,有著洞察一切的犀利——高楊算不得英俊,但是卻自有一派風度,也是很搶人眼球的一個人!

  照片真會哄人!王韜手裡的那些照片沒能將一個真實的高楊告訴他——真實的高楊不是一個小角色。

  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非婚生子的高楊站在身為商業巨賈的王韜跟前一點沒有露怯,照樣有著自己強大的氣場。他將一家三口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又噴出一口煙霧,嘲弄的笑了一笑:“他等的不是我!”

  然後,他就嘴角叼著煙,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轉身大步流星的走到那輛軍用獵豹那裡開啟車門上車徑直開走了,完全無視那一家三口的反應。對他來說,王韜跟路人甲也差不多吧?

  儘管王韜確信自己剛才表現得很氣派,已經將上位者的架勢展現出來了,心裡卻還是有著小小的鬱悶,他期待的對決場面沒有到來,或者說王國棟神經過敏認定的對決並未出現。王國棟一直認為高楊的出生就是為了瓜分王家的財產,所以將高楊母子視為王韜的頭號敵人,為此,他甚至將高原在龍騰掛名的閒職都給免去了,徹底剝奪了高原在龍騰的一切行政權力,以防別人利用。可惜王國棟再厲害也沒法把觸角伸進國家機器裡,所以對於高楊,除了在楊紅月家門口拍到的幾張照片外,他是一無所知的。

  王韜想他的外公要是親眼看見高楊的模樣,恐怕晚上又要睡不著覺了,老頭在保衛王家的產業上是有點神經質的。不過,雖然高楊也不是好惹的角色,但是王韜卻反而放了心,因為高楊身上的那種隨性使得他對王家的威脅力大大的降低了。高楊這樣的人,跟成功一樣,也是功利心淡漠的。所以,高楊是不屑於算計王家的產業的。

  “爸,是你甩了他還是他甩了你?”手捧蛋糕的凱琪朗聲問,“他怎麼也認識爺爺呀?”

  斜著眼角向下瞟了一眼這個無所顧忌的半大小子,王韜恨得牙根發癢,朱玲平時都是怎麼教育孩子的?看起來亂七八糟的事情凱琪沒少知道。

  朱玲淡淡一笑,到底什麼都沒說。關於高楊的事情,朱玲是不知道的。難道母子倆都誤會了自己跟高楊的關係?王韜無語。

  “好像是個當兵的,他的車好酷!哪天跟他說說也讓我坐坐唄。”凱琪繼續仰著臉不知死活的說。王家再神通廣大,有些事也還是沒法做到的。

  王韜的大手揪住凱琪的耳朵,咬著牙說:“如果你願意,還可以坐警車,帶鐵柵欄的那種!”

  “那個我早坐過了……”凱琪不以為然,捧著蛋糕就到了高原家的門口伸手按響了門鈴。

  凱琪的確是坐過那種帶鐵柵欄的警車,這還是王韜聽母親說的。在外邊玩的時候凱琪的手機給人搶了,正好有輛110巡邏車經過,凱琪就攔車報警,硬是坐著警車追了幾條街,到底是將手機給追回來了。別看凱琪一擲千金,可是為了一部手機還真是有點豁出去的味道,就因為被人打劫讓他極度不爽。

  對於他們的到來,高原是非常高興的。雖然跟兒子相處得不怎麼樣,不過高原跟凱琪的相處倒是融洽的。見了面,一老一小就很熱絡的說起話來,將那對貌合神離的夫妻撇在了一邊。

  “爺爺,剛剛出去的那個人是誰?是個軍官嗎?你能跟他說一下讓我也坐一下他的軍車嗎?”凱琪口無遮攔。

  聞言,高原探詢的王韜一眼,王韜沒做聲。他倒要看看父親是怎麼解釋的。一進門,他就看見保姆正將一個大蛋糕拿進廚房去,不用說,高楊也是來看望生日中的父親了,只是,那個連包裝都沒拆的蛋糕說明高楊甚至沒有陪著父親一起唱生日歌更沒有幫著父親吹蠟燭。

  高原搬出來後沒有如預料的那樣跟高楊的母親住在一起這是出乎王家人的意料的,看來,老頭現在真的是過著孤家寡人的日子了。這個地方也是一個說話有迴音的家。

  20

  “那個……是爺爺一個老朋友的孩子,是個軍官,不常來。不過有機會我一定會跟他說說我大孫子的願望的。”老頭臉上的笑有點諂媚。

  高楊大約是還沒有結婚,要是也有了個孩子,不知道老頭是不是也這樣的疼寵?老朋友的孩子?可憐的高楊,雖然姓高,可是依舊是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王韜冷笑了一下,自己得不到的父愛原來高楊也沒有得到,在這一點上他和高楊是沒有勝負也沒有區別的。他冷眼看著父親獻寶似的拿出些新奇的玩意兒來給凱琪,這些都是老頭新近從國外蒐羅回來的,老頭有錢有閒,隔三差五就出國旅行度假,因而常常能有些讓凱琪眼前一亮的玩意兒。只是,要是沒了這些東西,不知道凱琪還會不會這樣期待著與爺爺的相見?

  用物質可以填滿倉庫,可是卻填不滿人心,物質堆砌起來的親情同樣也像成志說的那樣,在沙灘上建設高樓大廈——撐不下去的。

  “你媽媽的身體好些了嗎?”跟著孫子玩了半天,高原才想起問候一下長年被他冷落的妻子來。

  “沒有了不停歇的刺激,她的身體正在一天比一天的好。”看著那張彷彿自己老年版的面孔,王韜平靜的說。

  笑容在高原臉上僵了僵,還好保姆及時過來問什麼時候開飯,化解了客廳裡的尷尬。不過,心有不快的王韜存心要這種尷尬持續下去,這是他面對父親時的一種本能反應,沒辦法,除了怨氣他對這個父親再找不到別的情緒了。

  “既然難得來一趟,您怎麼沒留您朋友的兒子一塊吃頓飯呀?又是生日又是中秋的,一起慶祝慶祝多好啊!”邊喝著湯,王韜彷彿不經意的說道,“要是老朋友知道了沒準會埋怨您不夠貼心,對人家的兒子這麼淡。”

  “咳咳……”高原被雞湯嗆了喉,咳得好不辛苦。

  索然無味的生日宴後,緊接著就是隆重排場的中秋晚宴了,不過,終歸是人太少,依舊是不怎麼熱鬧。閤家團圓的日子,平時的走狗飛鷹們也都在自己家裡過著團圓的節日,沒有人上門的,當然了,王國棟也不希望這種時候有別人上門。

  飯後一家人都坐在樓頂的花園裡賞月吃月餅。凱琪忙著弄爺爺給的新玩意兒,顧不得理會大人們。朱玲自己坐在一邊喝著茶。王國棟則靠在搖椅上閉著眼聽著收音機裡的京劇。

  王韜握著母親的手坐在一邊跟輕聲細語的彙報著父親的近況。這對夫妻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王韜沒有說碰到高楊的事情,在這樣的日子裡,說那對母子的事情不是愉快的。

  “有時候我就在想,你爸這輩子到底想要什麼?他又都得到了些什麼?”王寧娟嘆息著說,“臨了,身邊一個人沒有,這又是圖的什麼?”

  “這輩子除了他自己,我看他什麼都不在乎!”王韜怨懟的說。高原既不在乎他和母親,也照樣不在乎楊氏母子。不過,母親真的說得對,父親這輩子到底圖個什麼?如果僅僅是為自己,那麼他的確是做到了。只是這種只為自己的現狀是有點淒涼的。

  “他終歸是你的父親!看看,他對凱琪很好的。”王寧娟嘆息著說。

  “媽,我有您就夠了,用不著父親!”

  “相信我,他會後悔的!”母親柔軟溫暖的手輕輕的拍拍他的手背。

  可惜,後悔未必就意味著能得到原諒。這句話王韜悶在心裡沒跟母親說。

  私人手機的鈴聲響起來。今天晚上,王韜的工作手機關機了,否則各種各樣的節日問候非得打爆手機不可。電話是鄒景波打來的,問王韜要不要過來聚一聚?一票老友都已經在他家酒店的頂樓露天燒烤攤聚集了。還讓王韜帶上老婆孩子一塊來。“老肥的那個小胖子還缺個伴兒。”

  王韜答應了。中秋的晚上,他也不想就這樣寂寥的打發了。平日裡幾乎沒有什麼一家三口的共同活動,因此他一說,朱玲也爽快的答應了。

  看看時間還早,又坐了一會兒,母親回房去了畢竟更深露重,身子的弱的母親不適合再在露天的環境裡呆下去。王韜也將王國棟給勸進房去了,聽京劇哪裡不一樣,別到頭來鬧個感冒就划不來了。之後,他就帶著朱玲和凱琪去了鄒景波家的“錦華酒店”。

  錦華酒店是五星級的,非常漂亮的歐式風格,是王韜所喜歡的。不過這些年經營情況一直不是太好,尤其是原來在廣州和成都開的那兩家分店倒閉之後,北京這家的經營就越發的困難起來了。

  錦華酒店的樓頂天台開了家自助燒烤檔,這樣賞月觀景的日子裡正好派上大用場。一家三口上到頂樓天台的時候,燒烤檔已經很熱鬧了。不過,鬧而不亂,井然有序。能到五星級酒店的燒烤檔來的,多少是講究點體面的人,自然不肯象路邊的燒烤檔那樣鬧騰。

  不過小孩子就不在管束之列了。王韜一家出了電梯就正好看見一個七八歲的胖墩墩的男孩子這樣的天氣裡只穿著件短袖T恤正攆著一個穿著厚厚的公主裙抱著只迷你吉娃娃的女孩子滿世界的亂跑。

  鄒景波搖著頭跟剛到的王韜說看看,看看,老肥家的小胖子這點年紀就知道追女孩子了,長大了不得成個花花大少才怪。

  老肥就瞪眼說比起女孩子來,他家丁冬對那隻狗更感興趣。

  鄒景波一臉恍然大悟,原來小胖子是戀物癖……老肥手裡的竹籤差點就將鄒景波的俊臉扎出幾個窟窿來,“你他媽的說點人話行不行啊?”老肥大怒。老肥的好脾氣碰到他的寶貝兒子就不靈光了,一點就著。

  王韜好笑的看著樓頂另一邊的凱琪加入了追逐的行列,不過凱琪是打算來個英雄救美的,從女孩子手裡接過了吉娃娃就跑。別看丁冬胖墩墩的,可是追起凱琪來一點兒不含糊,而且,因為凱琪也是男孩子的緣故,丁冬反而沒了顧忌,追得凶相畢露。凱琪被追得都有點慌了神,不小心給絆了一下,被丁冬一個餓虎撲食從後邊撲倒就壓了上去。速度上丁冬沒佔多少便宜,體重上卻是佔絕對的優勢的,壓得比他高一個頭的凱琪哎喲哎喲的叫喚,奮力反抗。他手裡的吉娃娃早就跑了。凱琪雖然個頭身量都佔著很大的優勢,可是對付不要命的小胖子依然沒討到便宜,吃了不少的虧。

  早在凱琪被撲倒的時候,朱玲就尖叫起來想要衝過去的,卻被老肥那個大大咧咧的媳婦兒拉住說慌什麼,男孩子不就這樣打打鬧鬧的。說得朱玲雖然滿臉焦急卻也不好過去幹預了。本來就是,凱琪跟丁冬也是打過幾次交道的,哪次見面不是你爭我奪的?!王韜覺得朱玲的反應也真是過了。

  滿樓頂的大人們都看著兩個男孩子滾在地上廝打,臉上都是笑眯眯的,不過是小貓小狗的鬧騰,用不著在意的。

  王韜其實很喜歡這樣熱鬧的聚會,總比那種清冷的一家人守著清冷的月亮要來得好。

  “嗷嗷……你屬狗的呀……”凱琪狼狽的慘叫起來,這一來,朱玲再也坐不住了跑了過去,老肥的媳婦兒也跟著過去了。王韜挨著老肥坐在烤架前,挽起襯衣的袖子,拿了幾串牛肉開烤,完全不在意凱琪的慘叫,老肥也是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模樣。幾個相熟的人要了兩個烤爐,無形中人也就分成了兩撥,王韜自然原意跟老肥在一撥的。

  坐在他們對面的鄒景波反倒驚訝的問這兩個做父親的怎麼都不去看看?兩人下意識的瞟了一眼那邊,已經被拉開的兩個孩子在憤怒的互相指控著,也不知道說的什麼,凱琪時不時的衝著丁冬踹上一腳,而丁冬也不甘示弱,肥肥的小腿也毫不客氣的朝著凱琪踢過去。兩位媽媽拉得好不辛苦。

  王韜和老肥看得不約而同的笑起來,互相拍馬屁說對方的兒子夠爺們。這票老友中也就王韜和老肥的兒子年齡相近了,其他的要麼孩子才兩三歲,要麼就是還沒結婚生子的,如鄒景波之流。偶爾的聚會中,凱琪和丁冬很自然的就玩到一塊兒,可是兩個又屬於貓和狗的,總是紛爭不斷。媽媽們還管管,爸爸們基本是是無視這種紛爭,男孩子打打架不是壞事。

  聽到這兩個人的理論,鄒景波搖頭說知道的是說你們想培養的兒子的男人氣概,不知道的以為你們是便宜爸爸……

  話音未落,就給老肥眼疾手快劈頭蓋臉的潑了一個玻璃杯的茶水。“你他媽的鄒八婆,再胡說八道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看著鄒景波的狼狽樣兒,旁邊的人就哈哈大笑起來。

  “就是,與其羨慕人家的老婆孩子還不趕緊找一個定下來?想做便宜爸爸也得名正言順不是?”王韜說得很客氣。

  燒烤的煙燻中,鄒景波起身去換衣服。

  看著鄒景波的背影,老肥看看周圍沒什麼注意,就壓低了聲音跟王韜說:“鄒少近來挺不容易的,回回上我那兒都是醉——我說,你那兒能不能想想辦法拉他一把?一場哥們!”

  “自作孽不可活!吃喝嫖賭,如果再來個毒,就是五毒俱全了!“王韜搖頭,這個鄒景波都快爛到根去了。

  21

  “你是高人,你給說說,他家到底是怎麼回事?看著挺好的效益呀!”老肥惋惜的嘆氣。

  “資金唄……前債未清後債又來,週轉不起來了。”王韜慢條斯理的給烤牛肉逐個兒翻面。

  “我說見天的就聽他在說什麼融資。前兒還見他說找了個風險投資公司的老總想辦法融資,可是又沒了下文,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王韜笑起來,說老肥真是閒人愛管閒事,“人家鄒少的本事大著呢,用得著你我這樣操心?”

  說話間,凱琪被朱玲拽回來了,下巴上蹭了點皮,左邊腮幫上有個淺淺的牙印。王韜嘆了口氣,有點鄙夷他的兒子,就這麼點事也叫成那個樣子?還是個爺們呢!嬌氣!說到牙印,他身上可是時不時就有牙印的——男人嘛!凱琪給朱玲教得有點嬌氣了。人家丁冬模樣雖然不咋地,可是,夠爺們!

  朱玲看著心疼得要死,可是又好不埋怨什麼,只是一個勁的替凱琪臉上的牙印吹氣。

  老肥笑起來,“嫂子,光吹氣有什麼用啊?得消毒——哎,對了,口水消毒的,要不讓丁冬再給舔舔?”

  “靠,肥叔,你家丁冬狗是不是今天晚上忘了餵了?幹嘛亂咬人的?”凱琪跳著腳嚷嚷起來。沒提防小胖子也給自己的媽媽拽回來了,正好走到他的身後,聽到了他的話,抬起一腳正中紅心,踹在他的屁股上,踢得凱琪又是嗷嗷亂叫。

  相較於老肥兩口子的樂呵,朱玲的臉上卻是變了又變,很不好。

  老肥的媳婦兒察言觀色,連忙讓丁冬趕緊向凱琪道歉。

  “切——比我大幾歲的人都打不過我,菘包!”小胖子得意洋洋,腫得有點變形的嘴脣裂開了個大大弧度來,露出上下兩排大白牙呵呵的笑了,一邊還曲起他的手臂讓人們看他的小老鼠,雖然那兩隻小老鼠更像是兩團肉。

  凱琪哪裡受得了,要不是被朱玲緊緊的抱在懷裡,他早又衝上去了。

  “你個丁冬狗,有種咱們再單挑!”凱琪怒吼。

  “老爸,哪種動物是中看不中用的?”丁冬非常好學的現炒現賣,臨場求教起來。

  “你個兔崽子,快,跟哥哥說聲對不起!”老肥連忙板著臉教訓兒子。

  “切——跟在大人屁股後邊的跟屁蟲!”丁冬毫不掩飾他的輕蔑,沒由來的就管凱琪叫“跟屁蟲”。

  終於,在凱琪暴走以前,朱玲拉著他跟大家告辭說天太晚了他們先回去了。可是,王韜還不想走,他現在走了就顯得小氣了。於是他只是送朱玲母子到樓下打了個出租。下樓的電梯上,王韜冷冷一笑,教訓凱琪說:“知道你為什麼打不過丁冬嗎?”

  忿忿難平的凱琪連忙看著他,委屈的眼睛裡寫滿了不甘心。

  “因為打架的時候他只想著盡全力,而不是還要顧及自己的體面和風度。”

  有些貴族學校就是這樣,想要將孩子們教育成紳士淑女,可是卻忘記告訴孩子們面對沒有章法的世事時應該怎麼辦?!凱琪在跟丁冬撕扯的時候一直沒能真正的放開,他在顧忌著風度問題。所以才有了秀才碰著兵的尷尬。

  凱琪似懂非懂跟著母親上出租走了。

  看著遠去的出租,王韜笑了起來,比起那種少年老成的模樣來,今天的凱琪總算是有點符合年齡的表現了。他自己的童年被拔苗助長了,所以他希望凱琪的童年更長久一些。

  孩子們單純的喜怒哀樂總是那樣的令人忍俊不禁,孩子們的世界是那樣的輕鬆無暇。

  成功的喜怒哀樂也是單純的。

  站在樓下的景觀噴泉旁,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成功,不知道他是怎麼度過中秋之夜的?於是下意識的就拿出手機撥打了成功的電話,然而,電話通了卻無人接聽。一次,兩次,三次,竟然都是無人接聽。

  王韜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這個成功什麼意思?幹嘛不接電話,跑哪兒去了?

  乾脆撥通了吳優家的電話,吳優倒是很快的接通了,兩人順便互相致以節日的問候。看來,誰都沒想過要給自己的床伴一個節日的問候的。聽到王韜拐彎抹角的打聽成功,吳優只是懶懶的說成功不在,“想吊他動作快點,小心給人先下手為強。”

  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王韜想,吊成功嗎?雖然現在挺流行這樣的男孩子,不過就他而言他還是不好這口。他不想在床上還要進行宣傳普及教育。至於別人嗎?除了吳優那些亂七八糟的社會關係,成功應該沒什麼機會接觸到他們這樣的人的。不過,得將成功看緊點了,怎麼說不還是連著個成志嘛,自己的牌還是要護著點的,否則價值就貶低了。王韜打算有空就要找成功好好的談談才行,至少在成志的專案引進完成前他不希望成功有什麼事情。

  回到樓頂,鄒景波已經換了衣服回來了,大胖子和小胖子爺倆正在搶一串剛烤好的蜜汁排骨。

  “怎麼就回去了呢?”鄒景波有點惋惜,說朱玲母子都還沒怎麼玩耍呢。

  “那個菘包,夾著尾巴逃跑了……”丁冬荒腔走板的哼哼。

  他老爸給了他一下子,讓他趕緊跟王韜道歉。

  “我又不是跟叔叔打架,幹嘛要向叔叔道歉?那個菘包也打了我了,喏……”小胖子撅起有點腫的嘴脣讓他老爸看。大胖子雖然心疼,倒也沒表示特別的關懷。

  王韜嚴重懷疑老肥有縱子行凶之嫌,大約想要以此來達到讓小胖子多多鍛鍊的目的。

  “來,讓叔叔看看!”王韜笑著將小胖子拉進懷裡,認真的一下,然後在那肥肥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將小胖子送回他老爸身邊,說了公道話:“用不著道歉,就受傷的程度來說,你們是平手,誰也沒吃虧。”

  丁冬聞言立刻得意起來,舉著著串烤雞翅小屁股一扭一扭跑開又去找那隻吉娃娃的晦氣去了。老肥的媳婦兒也跟過去了,防止再鬧出什麼事情來。

  “少年不知愁滋味呀!”鄒景波嘆息,百無聊賴的搖著杯裡的啤酒看著天上的月亮一臉的悵然。

  “是啊,真不想長大。”老肥深有感觸,“年齡越大,煩惱越多。”

  老肥說人的煩惱就像是個橄欖球,尖的兩頭一頭是年少輕狂的時光,一頭是老年豁達的時光,中間則是人生最煩惱的青壯年時期,“這個偏偏是佔著最大的比重的!可見,人生終歸是痛苦的。”

  “行了,灌了點馬尿就跟這兒大徹大悟,酸不酸啊?”王韜很不耐煩。早知道這樣他還不如跟朱玲娘倆回去呢!他最討厭這種頹廢的呻吟。

  鄒景波斜著眼睛看著他,嘴角扯出一絲笑:“你?老大,你當然不酸啦——順風順水,世界都在你手中,就好像滾輪上的小老鼠,永遠不停的前進,哪裡有時間來酸一把?”

  說著話,就見電梯口那邊又來了兩個人。看著吳優和那個美國服裝設計師傑瑞勾肩搭背的朝他們走來大大方方的打招呼,王韜的心頭更不是滋味了。他才剛跟吳優通完電話多久呀?當然他不認為吳優事先知道他在這兒,不過,吳優這樣過來真的有點示威的味道。

  他雖然不要求床伴守貞,但是內心深處他還是希望床伴能“捨我其誰”的。不管是誰,大約總不希望看到自己在別人心中的位置是這樣的輕如鴻毛吧?何況,知道而沒有親眼看見是一回事,知道並且親眼看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自己冷落的玩具終歸仍然是屬於自己的,可是,吳優不是玩具,他有自主的兩條腿,所以他現在跟別人玩去了。

  傑瑞本身也是跟他們認識的,於是大家都保持著風度禮貌周全的互相寒暄問候,一派祥和。吳優和傑瑞異口同聲的拒絕了老肥鄒景波們一起玩的盛情邀請,說他們已經租了烤爐在另一邊。然後互相看,為兩人的默契而笑了。

  “如膠似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真的是在熱戀。”看著那兩個人的離開的背影,鄒景波灌了一口啤酒說。

  王韜更不舒服了,要知道他剛從吳優的床上下來才多久呀?脖子上的牙印都還在呢!

  “哎?也不知道小優上回帶來的那個男孩子怎麼樣了?”老肥隨口一說,一邊將一塊肥牛塞進嘴裡,燙得撕牙咧嘴的,“老大,你跟他不是聊得挺來的嗎?”老肥對王韜說,圈子裡他們都習慣的將王韜稱為“老大”。

  老肥的話讓王韜下意識的又拿出手機撥打成功的電話,吳優在這兒,那麼成功是不是一個人在家?這樣的夜晚,找這個小東西玩玩也不錯啊,起碼能逗逗悶子。

  然而,一次兩次三次,現在更好,提示音說該使用者已經關機,改撥吳優家的電話,也沒有人接聽。王韜鬱悶得不得了,怎麼能這樣呢?成功才來多久就已經找到可以歡度中秋之夜的人了?也許是快餐店的同事吧?不過,王韜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想,那種地方的人員流動很大,成功不可能跟這些同事相處到共渡佳節的地步的。難道吳優真的知道點什麼?

  “喂,王老大,王老大?”

  在鄒景波一疊聲的叫喚下,王韜回過神來,再次驚訝的發現自己又走神了。奇怪了,最近老是有點走神,近來工作是忙了點,看來是要多注意放鬆休息了。

  “想誰呢?一臉□!”鄒景波笑得不懷好意,老肥也是一臉曖昧。

  “老大,別是那個男孩吧?”

  老肥了然的模樣很是欠揍,彷彿他掌握了多少祕辛似的。

  22

  老肥的話刺激了鄒景波的八婆神經,他好奇而又堅持的非要打聽出“那個男孩”是誰?

  “是不是那天中午吃飯的時候給你打電話的那個?還說沒什麼!都給人私人電話號碼了,看來老大又找到好玩的了。”鄒景波在八卦上是屬於反應敏捷的那類,他不去當狗仔真是資源浪費了。

  王韜一句話沒說,就看著鄒景波和老肥在進行著資訊交流了。老肥說在酒吧如何如何,鄒景波說中午吃飯王老大接電話的時候如何如何,然後兩人迅速的將資訊綜合整理出來,得出了個結論——

  “那個男孩子是不是很好玩?”兩人默契看向王韜齊聲問道。

  “是很好玩!”王韜聳聳肩倒也沒隱瞞,與其讓這兩個人衰人享受挖寶的樂趣,還不如將事實攤開,他們反而會沒了興趣的。

  “他真的是你說什麼他都信?”一個問。

  “他真的是能拿你當天使?”另一個又問。

  “他真的是史前生物?”一個又問。

  “我說,都什麼年頭了,又不是真的只有三歲,真能這樣?”鄒景波不信,一個快三十歲的成年男子,剛從山裡出來沒見過世面呆呆傻傻是可以理解,但是跟吳優這樣的人混在一起,恐怕不是變黑也是早就變灰了。鄒景波現在已經知道成功是吳優的老鄉,不過,無論是他還是老肥都不知道更進一步的事實,自然也不知道成功現在就住在吳優家,也不知道成功跟吳優的實際關係,這些事情,王韜認為沒必要讓他們知道。

  王韜冷眼看著兩人在那兒分析探討人性,置身在大染缸中的人是沒法理解白布的存在的。成功是塊白布沒錯,但是是否接受印染的權力卻是掌握在成功自己的手裡的,成功是個有底線的人,因為把握了底線,所以成功可以有效的拒絕被印染。就像一個人一輩子都可以遵紀守法一樣,牢牢的把握住底線,人也可以做到保持住自我的。

  振振有詞的王韜根本沒意識到他是在替成功辯解。他顯然沒能說服鄒景波。

  “真有這樣的史前生物?約出來哥們也看看唄——好玩的也讓哥們開開眼!”鄒景波好奇的問,眼角瞟向露臺另一頭的吳優,“能跟吳優做朋友的,恐怕也沒那麼簡單吧?”

  大約在鄒景波的眼裡,跟吳優來往的人應該都是一丘之貉吧!

  鄒景波問到了王韜的痛處,他皺起了眉頭。他也想約成功出來玩呀,可是前提是得找得到他才行。不會真的叫人給吊走了吧?真便宜別人還不如給自己呢!王韜有種虧本了的感覺。

  “不是我胡說八道,人所以沒犯罪是因為沒有機會犯罪。”鄒景波啃著串雞翅說,“看看過馬路就知道了:明知道紅燈停綠燈行,可是就偏偏又那麼多人闖紅燈,為什麼?那是因為環境給了他一個機會唄。晚上黑燈瞎火的時候闖紅燈的人就特別多,因為大家都認為夜色是最好的保護色,這個時候闖紅燈不容易被發現,就算是監控攝像都不一定能拍得清楚——你要給你那個史前生物一個適合的機會,看吧,沒準他變得比誰都快!這種人多得要命,隨便在大街上逮一個來都能給你講出一大版的進化故事來。這個山裡的小兔子也一樣!”

  對於鄒景波的斷言,老肥點頭稱是,“社會是什麼?是大染缸。沒有人能在其中獨善其身的……”

  “荷花呢?”王韜輕輕的反問。

  “呵,出淤泥而不染?老大,你沒喝酒吧?我們是在說人吶,人!這世界再怎麼變都不如人心的善變!不信你就看吧,我敢打賭,只要給他一個合適的環境,不出一個月,他就能變得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他自己來了。”

  “什麼樣的環境?”王韜搖頭。從第一天晚上開始,他就讓成功窺見了金錢世界的冰山一角,可惜,那麼多昂貴的酒下肚,也沒見成功眩暈,當然,這也說明成功的酒量是不錯的,可是,另一方面也說明對成功來說一萬塊的酒跟一塊錢的酒是沒有區別的,酒,純粹就是酒而已。

  王韜的話提醒了老肥,他笑著將那天酒吧裡王韜給成功上品酒課,成功反過來也給王韜上了一課的故事告訴了鄒景波。那天,成功一邊喝著上好的佳釀,一邊拿國際名酒來跟他的家鄉土酒做比較,小土狗碰上德國犬,卻一點兒沒見怯場,把個在旁邊豎起耳朵偷聽的老肥給鬱悶死了——要知道他的一杯酒的價格恐怕一百壇土酒都未必能頂得上。可是在成功的眼中,這樣的貴族酒還不見得比他家鄉的土酒好喝呢!

  “他一個勁兒的介紹他們家鄉的土酒,連釀製的方法都說得頭頭是道,說得我都打算哪天也自己釀點酒來喝喝了。”老肥感嘆說成功的確是有點小農文化中特有的夜郎自大。

  “屁夜郎自大!”王韜虎眼一瞪,“怎麼說話的?”他不太待見人家貶低成功,就像看見人家拿髒水潑在雪白的牆壁上一樣,有點公德心的人都會有點義憤的。成功不過就是沒有盲目的權威崇拜而只是單純的表達了自己的看法罷了,這樣純粹的人是不應該被人說成是夜郎自大的,再說了,沒喝慣的人的確是不太喜歡洋酒的味道的。

  “怎麼說都好,老大,約他出來玩玩唄,我的胃口都被吊起來了。”鄒景波鍥而不捨的鼓動說。

  王韜不耐煩了,這個鄒景波怎麼回事?又不是彎的,不然還可以解釋得過去,可偏偏又不是,那幹嘛老糾纏著這事不放啊?

  “你說不出一個月成功就一定會變成黑的?”王韜斜著眼看鄒景波,“賭什麼?”

  “哎?老大,來真的?”鄒景波坐直了身子。

  “咱們就試試看,這個史前生物會有什麼樣的進化?”王韜說。

  老肥在一邊嗯嗯的頻頻點頭,也來了興趣。

  “好久都沒什麼新奇的玩意兒了……”鄒景波不無遺憾的說。喜歡獵奇的他最近似乎更需要新鮮的玩意兒來刺激。他的話得到了圍在另一個烤爐那邊的幾個損友的贊同,他們都聚集過來問有什麼好玩的。鄒景波將成功這麼個人的事情給說了一下,那些同樣的有錢有閒的人也都來了興趣,畢竟,賭本來就已經很刺激了,而人心又是世間萬物中最善變的,現在將兩者結合起來,怎麼聽都是一個非常新奇的遊戲。一群吃飽了撐的人都躍躍欲試起來了。

  “就你們?會輸個屁滾尿流的。”王韜不屑的說。儘管他也相信人是會變的,但是他也堅信鄒景波之流碰上成功一定會一敗塗地的——一方面是因為他對成功的執拗有過認識,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鄒景波們離成功這類人太遠了,很難掌握住成功這類人的思維模式。沒有知己知彼,這種賭都敢打,難怪鄒景波總是輸。

  “不過,你得先讓我們驗貨才行!”鄒景波說先驗貨完了再製定遊戲規則。

  “怎麼說話啊?什麼叫驗貨?他又不是玩意兒!”王韜對鄒景波的用詞很反感。成功是人好不好,活生生的人!驗貨?怎麼驗?看牙口嗎?

  心裡雖然不痛快,不過,王韜還是想了一個辦法讓他們可以看到一個最真實的成功。於是,大家都滿意了。

  打了幾次電話都是關機,一直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王韜才得到了成功一個情真意切的道歉簡訊,說自己人機分離手機沒電了也不知道,所以沒能接成他的電話。

  王韜笑了起來,他就知道這個小東西不會無故不接自己的電話的。隨手他就撥通了成功的電話,那頭很快的就接了。

  “在哪兒呢?”

  “床上……”成功睡意朦朧的聲音聽上去很可愛。

  真是個容易引起別人綺唸的回答,不過,王韜知道成功是無心的。

  “吃飯了沒有?”王韜笑眯眯的問,不知道成功睡著了是什麼模樣,就那個小身板兒,躺在床上也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凸起吧?

  “吃了……”

  “吃了睡,你真當你是豬啊?”

  “哦……”

  “呵呵……”王韜無可奈何的笑了,這也認了?看來一定是一宿沒睡,累成這個樣子昨晚上玩得很高興嗎?今天早上來上班的時候他鬼使神差的特地拐了個彎經過了成功工作的那家快餐店的門口,驚訝的發現那家快餐店一夜之間已經變成了個廢屋。難道說成功昨晚沒睡是因為這個嗎?王韜心裡酸溜溜的,要知道自己昨天晚上一點不好玩,因而他希望成功的疲累不是因為沒有他來分享的快樂。

  “喂,你先清醒一會兒,跟你說個正事……”聽聲音成功又迷糊了,他只好冷下臉來用嚴肅的口氣說話,不這樣那個小東西準定一覺醒來就將他的話忘個一乾二淨了。心裡卻癢癢的,真想看看成功睡迷糊的樣子啊,小貓小狗睡迷糊的樣子就很可愛。成功臉蛋紅紅的,頭髮亂蓬蓬的,眼睛半眯半開……

  “是……”成功的聲音聽上去果然清醒一點了。

  “幫我個忙——晚上七點鐘你到我公司來。明白嗎?”感情牌,對付的成功的法寶就是動之以情。

  “哦!”

  “重複一遍——”王韜彷彿在向下屬交待重要的事情。

  “晚上七點鐘到你公司去。”成功倒真不含糊,雖然還是沒精打采的,可是重點還是抓住了。

  “好的,現在睡吧,做個好夢。”王韜乾脆利落的掛了電話。不趕緊掛不行啊,他覺得自己恨不得變成超人飛到成功身邊去了。原來成功有味道的時候竟然是這種迷迷瞪瞪的時候!

  放下手機,王韜託著腮幫將成功的點點滴滴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發現,成功其實也蠻有味道的……

  朱玲將明天飛倫敦的機票放到他桌上的時候還止不住好奇的白了他一眼,王韜索性將他的賭局跟朱玲說了,畢竟往後的遊戲沒有朱玲配合是玩不下去的。

  朱玲雖然驚訝,但是還是點頭答應了。

  23

  王韜黑著個臉看著桌上的幾個空的快餐盒,就那麼一小會兒,他就出去了那麼一小會兒,回來就給他吃得空空如也了,這幫豬!

  鄒景波們不是他的下屬,而是一班不要臉的損友,所以沒想著給他留點兒。因而他只能面對這空空如也的快餐盒強忍著自己的懊悔。早知道自己就先吃個痛快了,省得便宜了這幫豬!昨天從成功那裡拿回來的點心他只來得及吃了幾個,剩下的都給他放進冰箱裡了,沒想到今天晚上鄒景波這幫參加賭局的人一來,就給他來了個大掃蕩,把冰箱裡的點心全給翻出來用微波爐熱了就自行享受起來,他不過就是出去接了個電話而已,回來居然敢給他連渣都不剩了。

  “老大,哪家店的點心啊?味道不錯。”鄒景波到處找剔牙的牙籤,一邊嘮叨說吃點點心都塞牙,自己的倒黴還真不是一般二般。

  牙籤這種東西王韜是從來不用的,他要用只用牙線。鄒景波看著王韜扔過來的牙線很有些為難,說他用不慣這種東西。

  王韜衝著他翻了個白眼,那就塞著吧!活該!!

  “老大,今天那個什麼成功會真的來嗎?不會你提前跟他劇透什麼吧?”鄒景波終於還是拉出一根牙線挑剔的東瞧西望。

  “你可以自己看,完了再決定要不要繼續。”王韜根本不想多話。說真的,他有些後悔了,覺得自己祕密的快樂將要被人分享。就像這些點心一樣,被人分享了,就少了很多隻屬於自己的私密的快樂。而造成這種局面的正是他自己,是他主動設了這麼一個局——找個由頭將成功誆到他的辦公室來,在這裡通過攝像頭和其它的手段讓人們看到一個真實的成功,而這些手段不過是因為他想要證明自己的觀點。他要讓這些生活在一個世界裡的人看到另一個世界裡的人最真實的一面。

  賭,並不僅僅是鄒景波喜歡,王韜自己也喜歡,只不過他是跟自己賭,他跟自己賭成功應該的、可能的種種表現和反應。雖然人的確是會因環境而改變,可是,王韜內心深處還是希望成功能守得住應該堅持的東西,他見過太多變化很大的人,卻很少能看到堅守住自己的人。這種矛盾的心理讓他有些陌生。要知道,他認定的事情就幾乎不會出現反覆。

  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他將那些個不要臉的都趕到了小會議室,在那裡通過一個膝上型電腦就可以看到他辦公室裡的全部情況。

  果然,當王韜打電話到門衛那裡交待讓成功乘坐專用電梯上來的時候,門衛就諂媚的說一個叫成功的年輕人已經等在樓下了。成功是個很守時的人,這點是讓王韜非常滿意的。守時是一種美德,成功身上的美德不少。

  當成功準點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門口時,他就更滿意了。雖然還有點蔫,可是,成功在鄒景波們面前的初次亮相應該還算是不錯的,一身洗得發白的牛仔裝襯得成功更是單純可愛……對,就是可愛,成功圓臉圓眼睛,怎麼看都很可愛。

  這種可愛讓王韜非常的愉悅,也讓他還想多看一眼這樣的成功,然而,他終歸只掃了一眼成功,就一臉正經的假裝自己很忙的樣子在電腦那邊忙碌,讓成功先坐下等等。其實,他在電腦上看的也不過就是英國明天的天氣情況,明天他就要飛倫敦了。還別說,這種遊戲真的很好玩,難怪人們喜歡狩獵真人,的確是刺激。

  觀察是要細緻的,小會議室裡的那幫人此時一定腦袋都擠在了一塊兒看筆記本的小螢幕了。當初在自己的辦公室裝有針孔攝像頭也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心懷不軌,每天來上班的第一件事情他就是要看一下昨晚的監控錄影。在小節上一個不注意也許就會生出天大的事情來,就象白蟻潰堤一樣。

  成功老老實實的坐在沙發的一角,圓眼睛好奇的東張西望,連茶几上的水晶菸灰缸和鄒景波隨手留下的那個純金豪華打火機都好奇的研究半天,他一定是在想那個水晶是不是真的?那個打火機是不是真的金子?要讀懂成功腦海裡的問題再簡單不過,都在他的眼睛裡寫著呢!不過,他始終僅僅只是看看,並沒有伸手去摸去碰,明明是那麼的好奇,卻依然記得謹慎的防止自己給別人造成困擾。成功就是這樣讓人心痛,總是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好讓別人不受到影響。

  這樣的成功讓王韜的心變得很柔軟,充滿了深深的憐惜。成功的不自信,成功的敏感,成功的乖巧,都讓人聯想到小動物被虐出來的敏感,乖巧。要是不認識成志,那麼王韜會以為成功天性如此,可是成志的張揚霸氣讓王韜明白了兄弟倆所受到的截然不同的待遇,年齡差別不大的兄弟迥異的性格跟家庭有很大的關係的,顯而易見,成功在成家不受待見,這就讓他對成功的憐惜增添了兩分。他更不希望成功讓自己失望了。

  隨手拿了個了本子和一支水性筆交給成功,做戲就要做全套,他假裝在小會議室開會,鄒景波們就是與會者,他讓成功做為會議的記錄者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些爛人的面前,讓這些人親眼看看這個和他們來自完全不同的世界的人。

  成功很容易的就相信他編造的藉口,打起十二分精神來預備做好一個會議記錄。臨進小會議室的時候,王韜忍不住揉了一把成功的頭髮,一次,就這一次吧,以後不會了。王韜在心裡默默的對成功說。那雙眼睛裡的信賴讓他有點招架不住。

  一群遊戲人生的人很容易的就將個小兔子給迷惑住了,成功一點沒發現他們只不過就是在吃飽了撐的閒磕牙,竟然還戰戰兢兢認真的做起筆記來。真是不知道聊天能有什麼好記的?大家的眼神都在交換著疑惑。

  然而,當成功將聊天記錄整理打印出來交給的王韜的時候,王韜驚訝了。不過就是普通的聊天,成功竟然將它整理出了一份很像樣子的會議紀要來,成功很善於抓住重點,這樣漫無邊際純粹是打發時間的聊天他竟然能整理出一個很有財經特點的會議記錄來,真是匪夷所思了——上次買手機的時候王韜就知道成功對財經這一塊有點悟性,只是沒想到能有這樣的悟性。

  成功完全可以做自己的投資顧問。王韜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他的投資顧問公司其實很需要這種有著最貼近民生的生活基礎的投資顧問。來自普通階層的人往往最能瞭解他那個階層的需求。

  讚許的又揉了一把成功絲般的頭髮,將成功獨自留在了辦公室裡,王韜滿意的拿著打印出來的幾份會議紀要進了小會議室。然而,鄒景波們更關注獨自處在一個大集團公司總裁辦公室的成功會有何反應,卻完全不在意成功的會議紀要都有什麼內容。王韜有著小小的慶幸,他發現的金礦他自己發掘就好,不需要別人的參與。

  開著的電腦,沒有上鎖的抽屜,所有的可能藏匿著巨大祕密的這一切都沒能引發成功的興趣,他只是安靜本分的離開王韜那闊氣舒服的大班椅回到沙發上呆坐著等待王韜的回來,哪怕一直等到快要打瞌睡了,他都沒有想到要在這個讓許多人感興趣的辦公室裡尋找新奇。他沒想到他讓一群躲在小會議室裡的人非常鬱悶,就象去動物園結果卻只看到了懶洋洋打盹的動物一樣,這些人都失望極了。

  鄒景波不出意料的輸掉了他的第一頓飯,因為他斷言成功至少會開啟王韜的抽屜以窺究竟——“他只要動動手就可以拉開抽屜了,他幹嘛就這麼懶?”鄒景波大惑不解。

  其他人都鄙夷的噓他,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是人家的抽屜,如果不是別有用心的人通常是不會去開別人的抽屜的。因而,最後輸的只有鄒景波一個人。

  王韜得意洋洋,不是因為他贏了一個賭局,而是因為他就知道成功一定不會讓他失望。這樣的成功讓他感到驕傲。

  於是,那天晚上,在去吃鄒景波大餐的路上,王韜再次向成功發出了邀請——他想讓成功到他的龍騰來。成功這樣的人值得一個更好的平臺讓他去發揮。王韜知道,這一次,他一定能說動成功的,因為據他的猜測,成功工作的快餐店已經倒閉了,這種老闆捐款潛逃的事情屢見不鮮,而且,老闆潛逃的時間一定是發工資前,成功一定沒有拿到薪水。沒有了退路的成功一定會很容易說服的。

  王韜東拉西扯,套出了成功的話,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快餐店倒閉了,老闆和老闆娘人間蒸發了。

  於是,王韜很順利成章的問成功有什麼打算,“我說,你真不打算來我這兒試一下?”王韜問,“其實你完全不用有顧慮的,很多事情,不試一試你怎麼知道自己不行呢?機會來了,敢不敢抓住和能不能抓住是兩回事,敢了,你才能知道自己能不能,否則,你永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王韜用最蠱惑的聲音說。

  成功瞪著大眼睛看著他,眼睛裡有一絲的動搖。

  “成成,你知道嗎?你今天的會議記錄讓我很高興。”王韜王韜故意用一個親暱的稱呼來拉近他跟成功的距離,再接再厲說,“知道為什麼嗎?”

  “……”成功沒吱聲,僅僅只是困惑的看著他。

  王韜瞟了成功一眼,繼續看著前方的紅綠燈:“因為很少能看到這樣專業的會議記錄。”

  “哦,那是因為我是學中文出身的,知道行文格式——”成功釋然了。

  “不是因為這個。科班出身的,別的地方不說,僅就我的龍騰總部光文員就有二十來個。應該說,能進入我龍騰的人其實都是有點本事的,可是,我相信他們拿不出你這樣的一份會議記錄來——知道什麼是混搭?什麼是挑染嗎?”

  “哎?”成功愣住了,顯然,他不知道。

  王韜瞭然,“不知道吧?可是,如果你隨便拉個街頭的小女孩來問問,她也許都能說的頭頭是道,為什麼?因為這是時尚!時尚是非常受到人們關心的,時尚男女很容易就知道混搭和挑染是什麼意思,你不知道,是因為你不關心時尚。這不奇怪!人們對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說不出個所以然是很正常的,就像你跟一個只關心時尚而對財經毫無興趣的人談論壞賬黑洞,能源核心PPI而他未必能理解一樣,因為他對這些東西也許根本就不感興趣。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明白!”成功誠實的搖頭。

  王韜不得不嘆氣:“你這小腦袋瓜有時挺靈敏的,有時候還真是——”他伸手揉了揉成功的頭髮,說:“我的意思是說,你對財經感興趣,所以能更容易的抓住問題的關鍵。”

  “耶?是這樣嗎?” 大眼睛眨呀眨呀。

  王韜轉移了自己的視線,被這樣澄澈的眼睛注視著,他總覺得心癢癢的,好想將這樣的人抱在懷裡好好的疼愛,就像疼愛小貓小狗一樣。

  “嗯——”王韜沉吟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自己又跑開了的思緒,說:“其實,也許不僅僅是感興趣,可能你對這塊也有一定的悟性。”

  “悟性?”成功的嘴巴張成了一個“0”。

  真想咬上一口,要不是已經到了綠燈的話!王韜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的道路:“是呀!通俗點說,就是你有不錯的商業頭腦。”

  成功哈哈大笑起來,彷彿他聽到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但凡長期的自我否定以後,對別人的肯定也不容易相信。

  “不用急著回答我的問題,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訴我你想不想來龍騰。”王韜不著急,他有耐心。只是,他心裡有著點點的疼,成功一定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讚賞吧?也一定早就不敢奢望什麼好運的來臨!

  24

  “這我不管,你只要告訴我行還是不行?”王韜衝著電話嚷嚷,然後沒等那邊回答他就一把將電話結束通話了,又衝進套房裡打了一輪沙包,然後,看見那隻被放在牆角的大箱包,他的火氣就再也壓不住了,一拳出去,那沙包的腦袋頓時應聲歪到了一邊,再也起不來了,這要是擱在真人身上那就是脖子斷了。

  看著這個下場悽慘的沙包,王韜沒有一點點的內疚,而是更加惱火了:又得換一個了。

  現在東西的質量真是越來越差,一個沙包只打了兩三個月就報廢了,真是可惡!

  因為火氣還沒散去,做為宣洩,他索性衝著牆角的箱包練起了佛山無影腳,一腳踹了過去。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踹這隻箱包了,揚鞭走馬的在國外跑了幾個國家回來,王韜就看到自己辦公室的辦公桌旁放著一隻大箱包,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朝著這個大箱包狠狠的踹上了一腳。然而,沙包的質量不行,這隻箱包質量倒是非常不錯的,被王韜的灌注著怒火的飛腳踹了幾次居然都完好如故,安然的靠在牆角那裡,驕傲自我得讓王韜無語了。

  脫了衣服站到了浴室的花灑下,溫熱的水衝淋在身上,浮躁的心終於得到了一點點的慰藉。打沙包和沐浴是王韜兩大減壓的法寶,不這樣釋放一下,他覺得他的火氣能點燃整棟大樓。

  衝了大約十分鐘,王韜的情緒基本上已經平復下來了。他在心裡對自己說不要急,慢慢來,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事情也要一件一件做。

  出了浴室換上乾淨的衣服,王韜坐在床上悠閒的扣著襯衣的鈕釦,看著那隻箱包,心裡又有點不平起來。

  他在國外考察相關的製藥企業的時候,曾經接到了成功一個簡訊吞吞吐吐的說能不能到他的龍騰工作?要求不高,願意從最底層開始。這完全是意料中的,成功那樣的人在快餐店倒閉後是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工作的,沒法子,學歷太低,又缺少工作技能和工作經驗,生理年齡又大,想很快就再謀到一個新的差事不是那麼容易的。因此王韜確信別無選擇的成功很快就會找自己想辦法的。所以當成功終於向他開口的時候,他幾乎就仰天大笑出來。成功開口了,也就意味著他贏了。

  要知道賭成功是不是會開口求王韜進龍騰工作可是另一個賭局,還是老肥發起的。那天為了避免成功懷疑辦公室的賭局老肥沒有露面,不過這另一個賭局老肥可是參與了,本質上依舊是紈絝子弟的老肥對這種事情跟鄒景波一樣熱心。領教了成功那種古怪的堅持和自律之後,他跟鄒景波們打賭說成功一定會不屑於龍騰的工作的。按成功那種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思維模式,他是一定不肯求人安排工作的,他這樣的人不是應該堅持著所謂的“氣節”嗎?!

  可是,現在,偏偏成功放棄了氣節,選擇了走一條捷徑。王韜知道非常務實的成功在生存和氣節上實際上是會務實的偏向於生存才是王道的。

  情感和務實是成功的兩大底線。所以他賭成功一定會跟他開口的。

  得到成功的簡訊,王韜非常之高興,不僅僅是為了贏,也因為成功終於願意加入他的龍騰了,他很高興!因為高興,所以王韜也就沒有深究自己這有點過了頭的興奮,挖到人才的興奮好像還不至於讓他處於持續的興奮中吧?!

  因為高興,他讓成功到傑瑞的專櫃去訂製幾套行頭,他的員工理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而且,他相信成功打扮起來是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傑瑞跟吳優攪和在一起雖然讓他有點不痛快,但是傑瑞時裝設計的本事真是不錯,一定能將成功打扮成個小王子的。王韜期待著能看見煥然一新的成功。

  這種興奮和期待一直持續到他周遊列國幾天後再次收到成功的簡訊,那時候他在紐約機場正準備登機再去一次倫敦以便給自己的這次列國遊記劃上完美的句號。成功的簡訊讓他持續數天的好心情蕩然無存。送他到機場的哈森還以為他的龍騰倒閉了,說他變臉變得太快。

  成功的簡訊延續了以往的客氣禮貌,說他已經找到新的工作了,就不用再麻煩王韜了。這真是豈有此理,又一次的拒絕?!王韜的火氣頓時就上來了。想他王韜是誰?打他有記憶起,就只有人家求他的份,從來沒有人捨得對他說不的——不管是因為哪種理由,人們通常都很難拒絕他,而他也通常不會讓別人說出那個“不”字來。可是現在,這個成功居然不識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的好意,未免太不識抬舉了!

  王韜覺得成功已經耗盡他的耐心了。讓成功去傑瑞的專櫃量身做衣服,本來是好意,誰知道成功沒等傑瑞量好尺寸中途就跑了,好像在逃避什麼洪水猛獸似的,弄得傑瑞打電話跟他彙報的時候一個勁兒的笑,那笑聲是□裸的嘲笑,嘲笑他王韜把人給嚇跑了。

  天地良心,王韜想,老子真的沒動歪腦筋!就這老成家的兩個兒子,收入麾下的確都是把好手,至於吃下肚那就有點不好消化了,大的太嫩,沒味道,小的太辣,不好惹。反正都是要費神的主。他平時已經夠費神了,才不要在床上還這麼的費神。要不是為了做些感情投資,他才不會讓成功去專櫃做什麼手工西服呢,他王韜又不是慈善家,要是員工的著裝他都要親自操心,那還不如直接改“總裁”為“保姆”算了!何況義大利裁縫的手工西服那是開玩笑的嗎?他錢再多也不至於隨隨便便的就給人報銷這筆服裝費吧?

  不過,成功的確是大大的刺激起了王韜的鬥志,他還就不信了,一個山裡的小兔子就總能讓他這個林中之王吃癟?!為此,他讓傑瑞照樣下單給成功做衣服,而且是還多支付一筆錢做為加急費,儘管沒有成功的具體尺寸,不過傑瑞的眼睛就是尺寸了,只要目測傑瑞就可以得出一個八九不離十的尺碼來,這是讓人佩服的專業技能,所以傑瑞的收費很貴。

  王韜堅持著讓傑瑞將給成功設計好的服裝儘快的完成寄過來,不過,這次,他的動機已經不一樣了,他非要成功這個迷迷瞪瞪的笨蛋在他面前輸個一敗塗地不可——來而不往非禮也,憑什麼都是你在拒絕?老子也要讓你嚐嚐被拒絕的滋味。找到了新工作?哼,能比我給你的還好?!

  愛情遊戲對王韜來說是初中階段的消遣,他老早就不玩這種遊戲了。現在的他更喜歡直截了當談判似的交往,各取所需各得其所是最理想的相處模式。愛情嗎?上帝知道有沒有!不過,現在,他想玩玩這種遊戲。

  至於人才?多了去了,不在乎一個成功!

  因為已經轉變了思路,王韜回國已經有些日子了,可就是遲遲不肯去找成功,連那些名貴的行頭都已經送到了,他依然按兵不動。他猜想成功這樣的人是會忐忑不安的等待他的回話,那就忐忑去吧,他就是想要這樣來加深成功的印象,何況,他現在沒工夫。

  王韜的確是忙!

  洗澡換好衣服出來,王韜又是那個手握乾坤的王者了。

  第二祕書顏華敲門進來了。

  這兩天朱玲請假,凱琪在學校跟人打架吃了虧,臉上掛了彩青了一隻眼睛,只好請假在家“養傷”。按王韜的意思這不算什麼的,可是朱玲不肯,凱琪也不肯,關乎面子問題,娘倆都特別在意。連朱玲都請了假在家陪護凱琪,王韜也不好說什麼,怎麼說都是老婆孩子。

  公司裡,朱玲不在,自然的第二祕書就頂上來了。不過,到底不是朱玲,有些事情不是太方便,比如說他換下來的衣服。衣服尤其是貼身衣物對王韜來說是不宜讓員工知道的私密,以往都是交給朱玲送到洗衣店去清洗的,現在他可不要交給別人拿去,何況,他知道自己魅力無窮,公司裡好多的女員工都對自己心存幻想,越是這樣,他就越不敢讓這些人染指自己的貼身物品,花痴又不是男人的專利。

  有點不方便啊,包括那個光榮了的沙包,這也還是等朱玲回來再換吧。要是讓員工知道他火氣大到能將個沙包給打爛,那是有損形象的——從這個角度說凱琪的好面子的確是來自於遺傳。

  顏華將一個快遞檔案包交給他,說這是快遞剛送到的東西,總裁先生是不是要親自拆封?

  王韜假裝沒看見這個漂亮的江南美女眼裡的那抹風情,專注的一下寄件地址,就點頭說留下吧。

  顏華帶著點點的失望離開了。

  王韜隨即打開了檔案包。因為身份的特俗,常有各式各樣的人給他寄東西,通常這種情況下他都是先看看寄件人的相關地址然後再確定要不要自己看,否則他就交給祕書去處理這些東西。

  這次的檔案就屬於他親自處理的範圍,這是同城快遞,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但是,在位址列的地方,寄件人寫錯了個地方有了塗改。事實上,這是王韜跟寄件人約好的,第三個字塗改一下做為暗號。

  檔案其實不是太多,就幾張照片,照片後邊有附帶的文字說明。

  看著這些照片和文字說明,凝重就漸漸的爬上了王韜的臉。照片上是鄒景波跟一個小個子的中年男人坐在一輛吉普車裡說話的情景。照片背後的文字說明介紹說這個瘦巴巴的小個子男人是來自西南片的一個有案底的傢伙,六年前這個男人因為吸毒販毒被處罰過,剛出獄不到一年。

  鄒景波吃喝嫖賭俱全,但是就是一直沒敢碰毒品。現在一向自視甚高的鄒少竟然跟這樣的人有了來往,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

  25

  鄒景波是多年的老友的確是不錯,不過朋友分很多種,有些人你認識了一輩子你仍然覺得他是個陌生人,有些人你剛認識沒幾天就覺好像已經認識了一輩子。不幸的是,鄒景波在王韜的眼中屬於前者,所以,鄒景波在王韜的天平上是沒有份量的。為此,王韜準備隔岸觀火,冷眼旁觀這個鄒少下邊的路想要怎麼走?鄒家幾代單傳,鄒景波現在的做為已經讓他預見到鄒家的覆滅。

  王韜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對那邊淡淡的就說了兩個字“繼續!”

  大陸地區是沒有私家偵探沒錯,不過這並不等於說沒有行業的從事者。王韜就找到了這樣的邊緣人為他工作。訊息靈通也是商機,正規渠道的訊息那是你知我知大家知的,意義不大。所以王韜花了大把的時間和精力來經營自己的情報網。事實證明他的情報網是非常可靠和有價值的。

  通話器裡傳來顏華的聲音,“總裁先生,有位叫鄒景波的先生想要見您。”

  鄒少厲害啊,人家曹操用說的才到,他不過是想想鄒景波就到了,可見比曹操還要厲害。

  “讓他進來吧!”

  沒有事先通過電話就辦公時間來他的辦公室,鄒景波一定是有公事要談了。

  鄒景波很快的就進來了。中秋之後王韜就沒再見過鄒景波,現在的鄒少跟半個多月前又大不一樣了,明顯的憔悴不少,看上去至少老了幾歲。

  王韜熱情的接待了這個失意中的人,他已經猜到鄒景波要幹什麼,但是他想親自聽到鄒景波說出口來,畢竟,能親耳聽到驕傲的鄒少開口求人是非常難得的。

  鄒景波喝了一口純正的法國咖啡,眉頭立刻就擰緊了,趕緊往杯子里加了幾塊放糖,而且一加還就是兩三塊,要知道平時他都是隻加一塊的。可見,鄒少嘴苦啊。

  “鄒少什麼時候這麼悠閒了?有老爸寵著就是不一樣啊,不像我們,除了自己沒人能幫著撐起一片天。”總算能對一直眼紅的鄒家父子關係調侃一下,王韜覺得很痛快,換成是平時鄒景波是要拉下臉來的,不過現在有求於人,鄒少不喜歡別人那他的父子關係說事的禁忌也只能打破了。

  果然,鄒景波聽了他的話只是皺了皺眉頭,並沒有做出什麼太大的反應。

  “那個……”鄒景波放下已經空了的咖啡杯,開口得有些艱難。

  王韜暗笑,立刻又讓顏華再送進一杯咖啡來,一邊又就這次咖啡的品質做出了詳細的說明。不好開口是吧?就是讓你更加不好開口。看你能撕破臉皮到什麼地步?!

  鄒景波又喝了一杯咖啡,這一次,他甚至忘記加糖了。鄒少的嘴刁是出了名的,不吃苦,太甜也不愛,然而,今天的咖啡不是太甜就是太苦,可是鄒少居然連講究的心情都沒有了,足見鄒少已經魂不守舍了。

  渾然不覺自己喝著苦咖啡的鄒景波終於開口了,“那個——老大——有沒有想過進軍酒店業?”

  有父親的疼寵是件好事,不過反過來自己的歷練就少了。鄒景波在做事這一塊上能力是少了一點。哪有這樣直統統的就將自己的目的給暴露的?至少該投石問路一下吧?

  王韜讓自己顯得有些為難,“你以為都像你家那樣三代基礎啊?酒店的水深,想又怎麼樣?沒本事是要淹死的。”

  最後一句是說鄒景波的,但是鄒景波沒聽出來,反而坐直了身子正色向王韜介紹起酒店業的好處來。

  王韜心裡直翻白眼,要不是念及老朋友的面子,他早就將這個鄒景波給攆出去了,堂堂的鄒家大少倒把自己給整得像個推銷員!要知道,他的時間是很寶貴的,手頭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比干坐在這兒聽個蹩腳的推銷員誇誇其談要有意義得多。

  “鄒少,你們家真是獨具慧眼,剛好就找到這樣一個理想的行業,不佩服不行啊!”終於等到鄒景波停住了嘴,王韜言不由衷的說。心裡卻想,好?什麼東西都是雙刃劍,好的反面就是不好,你們家現在可算是正好將不好的一面給發揮到極致了。

  “說真的,老大有沒有想過試一下酒店業?剛好錦華現在正想著吸收一些新鮮的血液,如果龍騰能夠加入那是再理想不過了,強強聯手,一定可以創造奇蹟的。”

  王韜摸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你老爸能答應嗎?他不是將錦華當成是大兒子嗎?”鄒爸曾經戲言錦華是長子,而鄒景波是次子。

  “強強聯手強更強嘛!總是侷限在小家族的圈子裡長不了的。”

  王韜好笑,鄒少都能講出這樣知性的話來,可見鄒家的確是很難了。

  “行,這個事情我考慮一下。不過鄒少你也知道龍騰的問題,要做出個決策不是那麼容易的,董事會的那班老傢伙們都是花崗岩的腦袋——這樣吧,你懂行,你拿個方案出來吧,怎麼樣?”

  鄒景波本來黯然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呃,好吧!我儘快的拿出個方案來。”

  打發走了有些雀躍的鄒景波,王韜坐在自己的大班椅上看著落地玻璃外的藍天白雲,有點傷感,鄒景波如果收斂一點沒有觸犯到他的禁忌,那麼這一關也許他還真能拉上鄒景波一把,畢竟,這麼多年的交情。可是,商場如戰場,何況,鄒家的今天不是他的原因,

  下意識的撥通了一個電話,直到電話那頭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聲音,王韜才驚覺他撥打的竟然是成功的手機。他不想這麼快的,按照預想,他還想再吊一吊成功的呀!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將就吧,不過,比起剛才鄒景波那個死氣沉沉的聲音來,成功那生機勃勃的聲音的確是讓人精神一振。

  沒有鏡子,所以王韜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笑意有多溫柔,他在電話裡淡淡的問成功在哪呢?成功說自己剛出家門。

  “哦,那就在你那個小區門口等著,我二十分鐘後到。”反正這事總是要解決的,拖著也是拖著,所以王韜索性就拉起箱包去找成功了。有些日子沒見著這個小笨蛋,也不知道他所謂的新工作是什麼?不是搪塞的藉口吧?

  熟門熟路的來到吳優住的小區,真是奇怪,吳優能忍到現在?成功一看就知道還是一臉的懵懂,真不是一般的遲鈍,對人家的敵意一點沒有察覺。

  小區的大門口,果然看見成功揹著個鼓囊囊的小揹包站在那兒左顧右盼,那種清新干淨看上去像是個在校大學生。看見他的車子過來,成功就迎了上來。

  王韜很舒服很滿足,就像一進家門小貓小狗就搖著尾巴迎了上來一樣的感覺。

  他開啟車門讓成功上車。成功老老實實的上了車,一上車什麼都沒說就盡在道歉和致謝了。說自己已經找到新的工作了,非常感謝王韜給予的幫助云云。

  王韜愜意的享受著成功的歉意,伸手揉了揉成功的頭髮,成功的頭髮手感非常的好,什麼時候摸上去都是乾爽絲滑的,從來不會有什麼髮膠摩絲之類的東西來影響手感。鄒景波是一團濁氣,成功是一團清氣,因而成功讓王韜徹底的擺脫了那種汙濁的困擾徹底的放鬆起來。

  王韜臉上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微笑,“你就那麼害怕欠我的情嗎?”成功不願意接受他給的工作,不願意接受他給的衣服,說白了不過就是不想欠他的太多。這很符合成功這種本分人的思維特點,凡事只想靠自己,不願意佔人便宜。

  他看著成功剛才小跑而微微張開喘氣的嘴脣,想都沒想,直接就一把圈過成功的脖子來吻了上去——真是漂亮可口的啊……好甜!

  “唔……”成功所有的話都被他突如其來的脣堵在了喉嚨裡。

  好久沒有過這麼銷魂的吻了!王韜貪婪的索取著,成功的嘴是那樣的乾淨美好,帶著點甘甜,讓人慾罷不能——真的真的很想讓人吃下肚去——被緊緊抱在懷裡的身子由最初的僵硬漸漸的失去了力度,變得虛軟起來……不想放開,就想一直這樣下去……可是懷裡的身子情況越來越不對了,王韜睜開眼睛看見成功臉上已經紅得像只煮熟的蝦子,圓圓的大眼睛已經迷濛了。雖然這讓王韜很有成就感,但是畢竟經驗豐富,他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妙,連忙放開了懷裡已經嚴重缺氧的人——這個笨蛋,不知道接吻也可以換氣的嗎?!

  王韜又好氣又好笑,看著成功重獲新生般的捋著胸口順氣,一邊放下點車窗讓新鮮空氣進來。成功拼命的呼吸著新鮮空氣,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太可口了,真想再吻上去啊!不過,現在的成功顯然不適合再次的激吻了。王韜溫柔的笑著,下意識的用舌頭在自己的脣上舔過,成功的味道很好。

  “現在呢?明白了嗎?” 他想讓成功明白他幫他的目的不過就是一個“情”字,成功是感情動物嘛!

  然而,成功肯定不明白,他只是驚恐的叫起來:“你……你,你幹嘛?”還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他的再次襲擊,那模樣簡直是在提醒王韜我已經能夠正常呼吸了你還可以再來一次,。

  “你說呢?小笨蛋。”王韜好笑的在他的頭髮上揉了一把,他怎麼就忘了成功雖然是感情動物可是在愛情上還是白紙一張,加上遲鈍懵懂的個性,自己這樣的暗示成功哪裡能領會得了?!看著成功依舊是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王韜不由得揶揄起來成功來:“你想把自己悶死嗎?”

  這一提醒,成功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快喘不上氣來了。他趕緊後退著放開自己,後背都貼上車門退無可退了,只好一臉戒備的瞪著王韜。

  王韜在他臉蛋上捏了一把,用一種讓他自己都吃驚的聲音幽幽的說:“我對你怎麼樣,你真不知道嗎?”

  王韜無奈的搖搖頭,“我在向你求愛呀,小笨蛋。”王韜伸出手在逃無可逃的成功的臉上輕輕的撫摸,手感真的很好,“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愛嗎?小笨蛋。”這句話他說的是實話。

  成功完全被嚇傻了。求……求……愛?求愛?

  “為……為……什麼?”

  “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很可愛。”王韜耐心的再次強調。

  成功從最初的驚詫中回過神來了,尖叫起來:“我是男的。”

  《成功傳之王的風》全集2:

  28

  “高楊能憑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我相信他看人的眼光也不會有錯,他找的人一定錯不了。”高原感嘆,卻沒發現他的另一個兒子一臉的不爽。

  “人家做母親的都不相信自己的兒子,你憑什麼相信呢?”

  “楊紅月相信過誰呀!”高原搖搖頭,神色有些黯然。

  王韜雖然依舊不舒服,但是他記得自己此行的目的,於是就岔開了話題:“明天的董事會我有個新的議題,想請你給提提意見。”說著,王韜將一份投資可行性報告遞給高原。

  高原接過,狐疑的王韜一眼,戴上老花鏡認真的看起來。很快的,高原就看完了,他摘下眼鏡,看著王韜,“這個回報週期長了一點啊……”他思忖著說:“一旦上馬就只有不停的繼續下去,否則就是血本無歸了。”

  果然是老狐狸,一棒子就打在七寸上。

  王韜笑笑,“你有什麼意見呢?”

  “資金從哪裡出?”高原又一棒子打在七寸上。

  “壓縮點房地產資金唄……”王韜隨意的說。

  高原久久的看著他,若有所思,良久才說:“聽你媽媽說前些日子你一直出差在國外?就是在跑這件事情吧?”

  王韜點頭,“這是我第一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高原用老花鏡的鏡腿颳著自己的下巴,沉吟很久,才開口叮囑:“你大舅舅王華強那邊你要多注意點——這個事情,我沒什麼意見。”

  說著,高原將報告還給王韜。

  此行圓滿!

  王韜滿意的離開了父親的家。他賭贏了,這一次,他賭父子親情的勝利。他強調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想看看在親情和利益面前父親最終會選擇什麼?大舅舅王華強找過父親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王華強也有一份新計劃書想要獲得通過,這是一份跟他爭鋒相對的計劃書,王華強想要在房地產規模上再擴大一倍,而他則想要壓縮房地產的銀根,這勢必是一場不可避免的衝突。所以王韜才找遍藉口將這次董事會一拖再拖,他得準備好了才開戰啊。現在,父親終歸還是給他了一個滿意的答案,他止不住的高興。

  開了車門,王韜才發現本來打算賄賂父親的那罐大紅袍依舊靜靜的被放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算了,反正事情已經辦成了。王華強給予父親的好處絕對不是一罐大紅袍那樣簡單,不過,因為那間不斷理還亂的父子親情,王韜很容易就勝出了,當然如果他不強調這是他想做的事情,父親的砝碼落在誰手裡還是要兩說的——因為巧妙的遊走於各種勢力之間,本來最不受待見的父親讓自己變得那樣的舉足輕重。

  心情不錯,王韜直接開車就到了“藍調”。“藍調”一如既往的靜謐祥和。

  王韜趴在吧檯上對老肥說他來拿他的獎品——一瓶Petrus。雖然年份上差點,但是味道一樣是很好的。這是鄒景波和老肥們輸掉的。最重要的是,這是贏得的,戰利品誰都喜歡,王韜也不例外。

  老肥將一瓶02年份的Petrus 拿給王韜,一邊有些不甘心的問:“那個成功真的上你那兒上班啦?”

  “自個查去。”王韜連白眼都欠奉送。昨天成功就老老實實的來報到了,為了擴大影響,他還特意帶著成功到員工餐廳吃午飯,讓人們都知道有個叫成功的人。老肥鄒景波之流想要查出事情的真相一點兒不是難事。

  “還真的去啦?”老肥很是失望,似乎是在為成功的不堅定而惋惜,“哪你給他安排的什麼工作啊?”

  這話正問到了王韜的痛處,他容易嗎?為了讓成功來他的龍騰工作,他連感情牌都打上了,這樣上杆子求人的事情他可是從來沒有做過,他的龍騰什麼時候這樣缺乏吸引力了?真是讓人鬱悶。可是有人偏偏就是不領情,來報到居然連那隻裝衣服的大箱包也一併帶來,而且沒如他安排的那樣穿著新衣服,反而是耷拉著個臉,一臉的不情願。

  昨天大清早去到辦公室就看見這樣的成功,王韜把肺都快給氣炸了,還委屈你了是不是?結果,他將成功硬是生生的晾了一個早上,讓成功在他的辦公室門口展覽夠了,他的怒氣才平息了一點。儘管這個早上他啥事也沒做成,心煩意亂的,就只顧著從電腦螢幕上看著攝像頭下的成功了。看成功那副可憐兮兮模樣,他也挺煩的,可是,不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成功就太不識抬舉了。

  雖然成功到底還是首肯了進龍騰工作,但是依然不痛快的王韜還是想法子出一口心中的惡氣。

  你不是不想要一步登天嗎?好啊,就讓你從零開始,讓你好好的嘗一嘗最底層的味道,否則你總是這樣不識好歹。

  基於這樣的心理,他讓朱玲將成功塞到後勤部去,那個地方,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卻也不容易出成績,是最容易被忽視的部門。他打算讓成功好好的熬一熬,然後再將成功調到他的投資顧問公司去,那個地方剛進行大換血,成功這樣的人很適合那樣的工作。當然,這些打算他是不會讓成功知道的,時機還不成熟。

  “老大,你還真是公事公辦啊?”聽他說只是給成功安排了個在後勤打雜的職位,老肥有著明顯的意外,顯然他認為成功應該會得到更多的優待的,而不是這樣從最底層起步。

  “怎麼?你們以為我還有別的想法?”王韜朝老肥翻白眼了,對成功,他沒想法好不好?!

  “不是說你對這個孩子青眼有加嗎?吃餐飯都處處都護著他……”老肥用力的拿著塊白布擦著手裡的酒杯咕噥道。

  “那怎麼辦?他什麼都不懂,膽子又小……”王韜很不認可自己“護著”成功的說法,就成功的遲鈍和笨蛋,不帶著點那不得出盡洋相?上次辦公室賭局之後在錦華的西餐廳吃飯,成功差點就因為著裝問題進不了鄒少家有著著裝要求的西餐廳,後來還是鄒景波出面解決了這件事情。上了桌就是一隻張牙舞爪的澳洲深海龍蝦以及西餐各種各樣的講究的餐具,山裡的土包子哪裡見過這樣陣仗?成功都給嚇呆了,還是得他手把手的教成功怎麼吃這種龍蝦怎麼吃西餐——這種場合,不教怎麼行?!到頭來沒面子的還是他。

  王韜覺得自己對成功是完全沒有任何的偏好的。至於那天的那個銷魂的吻,王韜理解為男人正常的生理反應——有些東西是王韜不願深究的,所以他選擇了下意識的逃避。

  關於成功,老肥也沒多說什麼,而是有點憂心忡忡的跟王韜唸叨說鄒景波最近好像越來越有點詭異了,“我有個關係說,鄒少最近跟些西南片的人走得挺近的。”老肥壓低了聲音說。

  “訊息可靠嗎?可不敢亂說。”王韜假裝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先是驚詫,然後是不以為然,說鄒少什麼都敢,就是不敢碰這玩意兒,“他爸能活剝了他的皮。”

  “不是自己用……”

  “哪誰用啊?難不成還是他爸……哎?你不是說鄒少……那個……”配合著老肥的表情,王韜恰當的表現出自己的震驚來。

  “……”老肥用力的點點頭,表示王韜理解的正確。

  “他瘋了?窮瘋了??”王韜微微提高了音量。

  “看在一場兄弟的份上,你看看能不能拉他一把?”老肥懇切的問。

  “怎麼拉?自作孽不可活!再說了,我去跟他說鄒少這事情咱不能做?他肯定一推二五六,能認才怪咧。”

  “勸勸他唄,你的話沒準他能聽點。”老肥不抱什麼希望的說。

  事實上,我行我素是鄒景波的一個特點,通常他是很難聽得進別人的勸誡的,為此,王韜搖搖頭,抿了一口老肥遞過來的葡萄酒,沒說什麼。

  “龍騰呢?龍騰能不能出面給他融點資金?他們不就是差錢嗎?”老肥繼續不死心的為鄒景波想著辦法。一幫老友中,老肥算得上是有情有義的一個,這點王韜雖然欣賞,但是不會苟同,生意場上哪裡有那麼多情義好講?又不是水泊梁山英雄聚義!在殘酷的優勝劣汰中,只有按規則玩遊戲才能存在。龍騰為此撐下來了,老肥家為此被淘汰了。王韜不是老肥,不是鄒景波,他必須按照規則辦事,只有這樣,他的龍騰才能繼續立於不敗之地。

  “一文錢難道英雄漢啊——龍騰就不差錢嗎?要是沒有銀行的貸款,龍騰值不了幾個錢的,再說了,龍騰的情況你也知道,我頭頂上供著一大幫董事會呢,屁大點事就得開會討論,我三分之二的精力都用在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會議上了。”

  果然,老肥立刻表示了同情,“真是誰解其中味啊!家大業大有家大業大的難處——哎,不過,有機會還是拉鄒少一把吧,破產也好過掉腦袋啊……”

  這邊正說著話,大門處吳優進來了,王韜有點失望的沒有看見吳優帶著個“尾巴”。有了新的工作,成功怎麼也沒見出來慶祝一下啊?

  老肥知趣的跟吳優打了招呼後,就避到了吧檯的另一邊。

  吳優懶懶的坐在高凳上,託著腮幫,瞟了一眼王韜,“王老大,今兒怎麼又是一個人呀?”

  “這不就等你嘛!”王韜接得很快,這段時間有點忙,對小兄弟的照顧少了點,吳優出現得恰到好處。被那雙風情萬種的眼睛一瞟,王韜就開始覺得口有點幹了。

  媽的,這個妖精!

  29

  吳優很喜歡白色系的東西,他的衣服也都基本上出自傑瑞的名師手筆,因而都是非常得體的將他這個人給襯托出來了,不過,今天的吳優有點不在狀態,再好的服飾也擋不住他的一臉頹敗,一股子的酒氣讓人明白這位的酒已經合適了。也不知道已經在哪兒喝過了,吳優明顯的有點高了。

  不過,這種時候的吳優是最放得開的,也是最有風情的時候,是一種頹廢妖冶的風情。

  吳優坐在高凳上跟王韜臉對臉的翹起了二郎腿,一隻手託著腮幫,一條修長的腿卻似有若無的刮蹭著王韜的小腿,鳳目水光瀲灩的看著王韜。

  果然是尤物啊!

  王韜心裡讚歎!今晚一定又將春風盪漾。

  老肥很自覺的給吳優也倒了一杯酒後就退到的吧檯的另一邊,專心的去擦他的酒杯了。

  吳優纖長的手指在鬱金香杯口上漫不經心的滑來滑去,目光也漫不經心的跟著自己的手指流動,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動作有多麼的魅惑。

  王韜強端著儀態,口乾舌燥的看著吳優的風情流露。不發酒瘋,不神經質的時候,吳優的確是完美的。

  “王老大,沒想到你也有落單的時候!”吳優託著下巴調侃起王韜來,那模樣帶著點邪氣,更覺撩人。“人小成成正在糾結中,您老人家就這麼放心?”

  沒有原先預料的酸氣,王韜反倒有些意外,因為吳優是個醋勁很大的人,沒理由看到自己對成功好而無動於衷的。

  “你說,有什麼不放心的?”王韜的目光隨著吳優有意無意的觸碰著自己的腿流動著,他心猿意馬了。

  “想要下手就得動作快點,成志回來了,你就沒什麼機會了。”

  王韜抬起眼睛,盯著懶洋洋的吳優。他不認為成志已經見到吳優了,只能是成志已經找過成功,就成功那個呆樣,一定是讓吳優套出話來了。思緒這麼一婉轉,王韜就覺得不舒服起來。印象中,他已經俘獲了成功,那麼成功就會對他是毫無保留的,可是兄弟相會這麼一件成功會非常重視的事情成功居然沒跟他說過。連吳優這樣的人的都知道了,可是他卻不知道,在成功的心裡不是應該已經將他當成情人了嗎?枉費他白天黑夜的製造浪漫氣氛來感動成功,成功不是都已經陶醉在他的吻裡了嗎?

  “成志回來啦?成功說的?”王韜假裝一無所知。

  “呆成那個樣子,能藏得住什麼?!那個呆子高興壞了。”吳優呆呆的看著杯子裡的紅酒,憂傷的說。

  王韜有種不太愉快的預感,他覺得事情有點不受他的控制了,至少成功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對自己嘴嚴到這個地步?這次成志來考察他不該不親自接待成志的,要不兄弟相會的事情他至少可以看出個端倪吧?不至於現在聽什麼爆炸新聞。

  “你說,我是不是挺失敗的?混了這麼多年,什麼也沒有!”

  “什麼?”王韜有點跟不上吳優的思維,怎麼一下子跳到這兒來啦?

  “你說,成功比我怎麼樣?”吳優看著他期盼的問。

  “你們之間沒有可比性。”王韜說的是實話。成功頂多就是朵小茉莉,跟曼陀羅吳優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不過,王韜沒意識到,小茉莉雖然其貌不揚,但是香味溫和安全,能讓人全身心的放鬆,更多的人實際上更需要的是這種寧靜安詳。

  吳優偏著頭看著王韜,有著不確定,“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他?他呆成那個樣子,可是你們為什麼都要他?”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吳優的醉意開始顯現出來,“憑什麼?他憑的是什麼?他才來多久,窮得叮噹響,可是他居然學人家開什麼大排檔,好玩吧?一萬塊錢,他也敢開大排檔!”吳優滿臉的不屑和嘲笑,可是,不多一會兒,他臉上的笑容就又垮下來了,“可是他媽的他居然也開成了!!他憑的是什麼呀?”

  吳優一臉的想不通和不平,“他憑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有哪點好?為什麼老天就這樣的不公平?他憑什麼比我好??”

  對於吳優的醉態,王韜早就習慣了,對於吳優的不解他沒心思去琢磨,他只是陷入了巨大的驚愕中:開了一個大排檔?還只是一萬塊錢而已?

  現在,別說吳優想不通了,王韜也想不通了,他明明以為成功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中了,可是一件兩件事情證明,他對成功其實一無所知,換句話說成功根本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這是怎麼回事?還是說成功太有心計了?連自己都給他算計進去了,可是,這可能嗎?成功是聰明,但是跟心計好像搭不上邊吧?說不是有機謀,可是這樣一個看上去胸無城府呆頭呆腦的人怎麼就不哼不哈的做出了這樣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來?這個成功究竟還有什麼是他所不知道的?

  王韜也一口喝乾了自己杯中的酒,招呼老肥過來又給滿上,順便也將吳優的酒杯給滿上了——吳優知道的東西不少,而他迫切的需要知道更多。

  “王韜,”吳優媚眼如絲的看著他,“想要成功就趕快,成志真要是回來了,他會將成功收在荷包裡貼著他的小心肝放著的,那個時候你基本上是沒什麼機會了。”

  這個嘛,王韜其實倒不怎麼擔心,現在的成志可不比以前了,成氏兄弟間已經有了一個英國女人做成的牆——成志已經自行放棄了成功。當然,這個訊息王韜現在還不想讓吳優知道,因為他還想打聽成功的事情呢。

  “成功的大排檔你去看過啦?”王韜滿不在乎的問,似乎他更關注自己的手裡的酒,垂著眼睛看著。

  “叫什麼‘戰友家’,跟一幫子退伍兵一起開的川菜館,在西郊那個什麼村子,城鄉結合部的地方——真是不明白,他怎麼就能折騰出一家大排檔來呀?就一萬塊錢而已!”吳優撓著頭困惑不解,酒精讓他的思維更顯困難。

  看來還真是確有其事了。“戰友家”?退伍兵?電光火石間,王韜驀地想起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來,心中猝然一驚。

  “退伍兵?什麼樣的退伍兵啊?從四川跑來的?”王韜不動聲色的問。

  “不是,都是北京的,本身也是在北京服役的。那房子是個老兵的,就著那四合院開的大排檔,一天裡就早餐和晚餐營業,吃的人不少……”雖然有了醉態,但是吳優的語言還是很正常的,“跟你說,王韜,別說我沒提醒過你,成功在那個地方可是受歡迎得很……”

  吳優後邊的話王韜不是太留意,他只是有了一個隱隱的聯想:成功剛來報到那天的晚上他帶成功去吃日本料理,在路上,成功接到了一個電話。密閉的空間裡,手機那頭的聲音連開著車的他也都聽得很清楚。那個男人在電話裡公然的跟成功調情,管成功叫老婆,還自詡為老公什麼的,當時自己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噁心得不行,所以有些事情沒太留意。後來吃飯的時候他一直在琢磨那個聽上去有那麼兩分耳熟的聲音到底是誰的,可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現在吳優一提到當兵的,他就猛省過來了,那個帶著幾分邪氣帶著幾分調侃的聲音他確乎是聽到過,事實上他也只是聽到過兩次而已,一次是中秋那天,一次就是今天晚上——高楊說話的聲音。

  然而,這可能嗎?成功搭上了高楊?

  在北京服役的退伍兵,高楊不也是在北京的某個部隊裡嗎?會不會兩者之間真的有某種關聯呢?王韜不太敢肯定,畢竟電話裡的聲音多少是有些變形的,何況,他能聽到的高楊的聲音也不多。當時成功聽電話的時候也挺正常的,象所有被人調侃開玩笑的人一樣,所以王韜也沒太在意電話那頭的人,只當是成功的一個朋友的玩笑。可是,現在看來,成功是不是也認識高楊呢?而且關係還好到了可以開這種玩笑的地步!成功如果是真的認識高楊,那是怎麼認識的?動機是什麼?為什麼這麼巧的成功不僅認識自己也認識高楊呢?

  王韜有點暈了,他真不想相信成功有這樣的心計能夠不動聲色的遊走於一對同父異母的兄弟之間,可是,就成功不哼不哈的就開起了一個大牌檔的事情來說,王韜已經不敢堅持著以往對成功的判斷了——老成家的兒子們都不是簡單貨色。可是,讓王韜相信自己一開始就在成功的局中,他又有點不敢相信——那也太扯了吧?這麼能裝?

  “王韜,你不會也真的看上那個白痴了吧?”吳優翹著的腳在王韜的小腿上點了點,一隻手託著腮幫問,

  王韜看著吳優,好在吳優並沒有指望他的回答,繼續自顧自的說:“當初我那麼求你你都不肯讓我進龍騰,怎麼就肯讓他進去?呵呵……”吳優自嘲的笑起來,“不過,王老大,你樂意,人家還不樂意呢!人家小成成寧願做自己的小老闆也不願意到你的龍騰去,天天耷拉個臉一臉的不情願,老大,別是你強迫人家去的吧?呵呵,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想要的偏不給你,不想要的偏要你要——人吶,都他媽的一個字:賤!”

  吳優衝著王韜勾了勾手指頭,王韜配合的湊了過去,吳優壓低聲音神神祕祕的說:“好哥哥,一場交情,告訴你個祕密:成功心裡有人!”

  30

  鏡子裡的自己,怎麼看都是有點憔悴和萎靡。王韜看著鏡子中邋遢的自己,摸摸了已經冒頭的鬍子,眨巴著帶點血絲的眼睛,還有點發懵。昨晚,他幾乎一宿沒閤眼,當然不是計劃的中的春宵難耐,而是他被吳優的那句“成功心裡有人”給折騰了一個晚上。

  吳優後來終於還是高了,直到王韜將他送回了家,吳優始終都沒說清楚成功心裡的人到底是誰?只是一直咯咯的傻笑著——□裸的嘲笑。王韜有好幾次恨不得將吳優就扔在路邊算了,這種□裸的嘲笑實在是讓他惱火。不過,王韜最終還是保持著應有的風度將吳優一直送到了家門口後才離開。他是不適合進屋的,他還不想讓成功知道他跟吳優的關係。

  吳優雖然沒說成功心裡的人是誰,但是那種幸災樂禍的嘲笑明擺著告訴王韜成功心裡的人不是他。這對王韜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要知道,他想要的人沒有得不到的,而且他相信就他的魅力而言沒理由成功這個山裡來的小白兔能抵抗得了。

  那是為什麼?

  王韜想不通了。他不認為成功會跟吳優好到能談論心曲的地步,不過,就成功那個樣子,吳優想要覺察出這個呆子的心思一點兒不難。所以成功如果心裡有人的話,吳優是應該可以觀察得出來的。可是,吳優憑什麼就認為那個人不是他?

  王韜滿心的不服氣,放到昨晚以前他一定可以對吳優的嘲笑嗤之以鼻,一定會肯定成功心中捨我其誰。然而,當知道成功不哼不哈的開了一個大排檔的時候,王韜猶疑了,他在心裡問自己,你真的認識成功嗎?

  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思量,結論是,他認識成功,但是,成功於他依然是陌生的。吳優甚至比他更接近成功。

  在王韜的不知道的地方,成功有著自己獨立的生活圈子,這個圈子不是王韜,不是吳優這樣的人可以接近的,所以成功才會有了讓王韜吳優之流大吃一驚的作為出來——無論是王韜還是吳優都沒有真正的進入過成功的生活。

  這種一直被排除在外的感覺讓王韜第一次有了一種挫敗感,要知道,他一直是自信的,他知道自己的魅力,以至於他跟成功玩感情遊戲的時候甚至都沒有顧慮過彼此的性別,因為他知道他的魅力能讓性別不成為問題。而成功不也如他所願的那樣表現出陶醉了嗎?

  可是,現在,吳優□裸的告訴他,你王老大栽了!

  這怎麼可能啊?

  王韜百思不得其解。印象當中,成功就是一片未開墾的處女地,情啊愛啊離成功還是很遙遠的。然而,現在,事實是成功再長得怎麼少相也是應該成家立業的年紀了,心裡有人對成功來說才是正常的。可是,問題是,成功心裡的那個人居然不是他!怎麼會不是他呢?難道還有比他更有魅力的人嗎?

  面對他這樣的成功都能不動心的話,如果不是成功道行太高深,那就是成功的心裡有另一種力量來幫助他抗衡自己的魅力。前者是不應該的,打死王韜也不能相信成功的一切都是偽裝出來的,那麼只能是後者了。

  能讓成功捨己而求他的人,一定也不是平庸之輩。沒有可比性的人是無需選擇的,就好像魚和糟糠放到一塊兒,就根本不存在選擇的必要性,魚是所有人理所當然的選擇。可是,當魚和熊掌放在一塊兒的時候,選擇性就成立了——本著旗鼓相當的原則,王韜認為天平的那一頭是個跟自己有得一拼的傢伙,否則,成功這個山裡的小兔子沒道理不跳進自己的圈套裡的。

  王韜的血液沸騰了,他的鬥志被大大的激發了——旗鼓相當的對手,這多麼的具有挑戰性啊!

  當然,也有可能成功心裡的那個人就是自己。畢竟就成功這樣的條件而言,能認識自己這樣優秀的人已經實屬萬幸了,沒道理成功是精品男的收集者吧?!

  王韜帶著僥倖心理揣測著,可是到底底氣不足,因為現在關於成功他已經不敢斷言什麼了。

  成功的心裡有人,這個“人“的性別應該不是女人!王韜直覺上判斷。當自己向成功求愛並且吻了成功的時候,成功完全沒有因為告白的人是同性而驚慌失措。當然這也可能是由於吳優潛移默化的影響,但是吳優的影響還不至於讓成功面對同性的求愛能夠保持住應有的鎮定,理解同性戀和自己成為同性戀是兩回事。而從成功的鎮定程度來看,成功是完全能夠接受男人跟男人的戀愛關係的,也就是說成功對自己是不是會成為同性戀一點兒不介意,這說明成功的心理建設不僅僅是來自於吳優,同時也來自於別的方面——推理的結果就是成功心裡的那個人是男的。

  王韜暗暗懊悔自己吻成功的時候只顧著做戲,沒注意到成功的具體反應,否則今天也就不會費腦經細思量了。王韜一個晚上都糾結於成功心裡的那個人究竟是自己還是別的誰,反而沒有仔細的清理自己對成功的感覺,畢竟,理論上來說,成功不是他好的那口。王韜一直在琢磨成功心裡有沒有另外的人,如果有,那麼會是誰?會是那個類似於高楊聲音的人嗎?還是本來就是高楊?!天下就真有這樣巧合的事情嗎?

  這麼糾結的結果就是在凌晨四點鐘的時候,王韜給自己相熟的私家偵探發出了指令,讓他調查成功的社會關係,將照片拍回來。他還就不信抓不住成功的小辮子!那個人,不管你是誰,就算是挖地三尺我也能將你挖出來。

  落實了這件事情,王韜總算是在天亮前迷糊一下了。誰說成功不鬧人的?不是都將他弄得都快失眠了嘛!

  打理好自己,除了眼底有隱隱的發青之外,王韜一切正常。

  下到樓下的餐廳,母親和外公正坐在餐桌旁。老頭在看報紙,母親正在插花,朱玲母子已經不見了。

  母親看他下來,就停下手中的活計去洗了手回來替他在麵包片上抹上乳酪。

  “昨晚上沒睡好吧?”母親很關心的問。

  “還好。”王韜咬著自己最喜歡的乳酪麵包,看見餐桌的另一頭放著一隻精美的手提包,好奇的問母親是不是要出門?

  “那是朱玲的。”母親慈愛的看著他狼吞虎嚥,笑眯眯的說:“早上凱琪娘倆都起晚了,好一頓兵荒馬亂,這不忙得連包都忘記拿了,回頭你順便給她帶到辦公室去吧。”

  “哦。”王韜嘴裡塞著麵包含糊不清的答應了,眼睛卻盯著餐桌上的一碟玩意兒,“媽,這是什麼?”王韜拿過那碟東西研究了一會兒,虛心的向母親求教。

  母親還沒開口,一直在餐桌旁看報紙的王國棟倒先開口了,他清了清喉嚨,“咳……綠茶酥。”

  “啥?綠茶酥?”王韜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王氏綠茶酥很像是傳說中的驢糞蛋子——黑不黑,綠不綠,上邊還裹著層白霜。

  “你嚐嚐吧,味道不錯,很筋道,有嚼頭!”老頭放下報紙滿臉期待的鼓動著王韜。

  王韜嘴裡的牛奶差點噴出來,筋道?有嚼頭?老頭以為他做的是什麼?牛皮糖嗎?

  “外公,您老怎麼想起做這玩意兒來啦?想吃就去買多省事啊。”王韜不屑的撇撇嘴,這種面子不用給老頭的。

  “你知道什麼?外邊賣的多貴啊,又不知道乾淨不乾淨。我自己動手,還是個樂子,一斤麵粉你知道能做多少個嗎?能讓你吃得撐破肚皮!”老頭眼一瞪,嚴厲的教訓王韜。

  “是得撐破肚皮——消化不良鬧的。光知道省錢,您想過沒有?這要是崩掉一顆牙,要鑲一顆牙得多少錢?這錢能買多少斤麵粉?您怎麼算賬的?”

  王韜滿不在乎的跟老頭打著嘴巴仗,一邊迅速的吃飽了,起身讓母親找到個黑色的塑料袋將朱玲的提包裝了進去,讓公司的人看見他拎著個女士包上班那還不得翻天?!

  臨出門,王韜又交代外公說下午開董事會,別忘了。老頭氣得拿報紙丟他說自己還沒老到那種地步,王韜哈哈大笑著出門去了車庫。沒事的時候逗逗老頭也是個樂子。

  開著車到了一個紅綠燈的時候,王韜拿出自己的手機看,有成功的一個簡訊,說上班的時候想跟王韜談談。王韜沒理會,直接就收起了手機,心情很不好,這種時候成功能跟自己談什麼?肯定又要鬧出什麼能讓自己炸了肺的么蛾子來。收好自己的手機,他拿過朱玲的包開啟看看,沒法子,這手機鈴聲都響了一路了。王韜拿出手機的時候,鈴聲依然在響。

  看螢幕上顯示的號碼,王韜笑了起來,摁下了接聽鍵,就聽到鄒景波在那頭問:“玲玲,你沒事吧?怎麼這麼久沒接電話?玲玲?玲玲?你沒什麼事吧?玲玲?”

  “我不是玲玲,我是玲玲的老公!”王韜愉悅的說。這時綠燈亮了起來,王韜發動汽車慢慢的開著。

  “老大?”鄒景波遲疑的問。

  “怎麼?玲玲還有別的老公嗎?”王韜繼續保持著好心情,“得替我老婆解釋一下,不是她不接你的電話,早上出門走得急,她的手提包忘記拿了,我呢,就順便替她拿一下。你可不要誤會她啊——哎,對了,你那個方案呢?要是弄好了就傳過來吧,趁著今天下午開董事會,正好討論一下。還是,你已經傳給玲玲了?”

  “呃,還沒有……”

  31

  “喏,你的包!”王韜愉快的將黑塑料袋交給朱玲,一邊看著今天的備忘錄說:“哦,對了,路上替你接了個電話,響個不停……鄒景波的……你趕緊給他回個電話吧,不定有什麼急事呢!”

  朱玲將上個季度的波羅的海指數交給他的時候,手有些抖。

  朱玲出去了,她出去前王韜交待她說要是成功來找就說自己出差了,說自己這些天都出差。他現在很忙,沒時間也沒那個精力應付總能讓他破功的小笨蛋。

  行政老總老石進來了。按計劃,今天早上王韜得跟老石定下新的投資顧問公司的人員。

  老石將一疊資料放在王韜的面前的桌上,自己在王韜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解聘原來那班人馬的工作進行得相當順利,現在的問題是如何確定新的成員。

  王韜粗略的在人員配置方案上掃了一眼,首先就將副總經理的名單給劃掉,“這個位置空著,我有個不錯的人選。”

  “真的?”老石很驚訝,“誰呀?要不就讓他做總經理吧?為了定這個總經理我都頭疼死了!老大,您有人幹嘛不早說?”

  “我有人是我自己的,幹你什麼事?”王韜送了個白眼給老石,都我自己頭疼還養你們這幫人幹嘛?他沉吟了一下,搖搖頭說:“他還太年輕,沒什麼經驗,得歷練歷練才行。”

  “年輕?多大啦?”

  “二十九,不到三十!”

  “剛博士畢業吧?是年輕啊。”

  王韜望天,博士?成功連個本科都不是!想到成功,王韜也頭疼了。他翻了翻各人的簡歷,擰緊了眉頭,“怎麼不是博士就是碩士就是研究生啊?就沒個普通學歷的?”

  “這不擇優嘛!這可是老大您定的規矩。”老石撓著腦袋說。

  王韜點點頭,他是要擇優錄用人才沒錯,不過,是不是非高學歷不是優秀人才呢?看看成功,就可以知道人才是多元化的。可是,真要按章辦事,成功連龍騰的門都進不了。

  摸著下巴上由於早上沒精打采刮鬍子的時候漏掉的一撮米粒大小的鬍子,王韜覺得渾身不自在,就讓老石說說他們錄用這些人的過程,比如說考核標準,選拔程式什麼的,自己在套房的衛生間一邊聽著一邊重新刮一遍鬍子。他不喜歡用電動剃鬚刀,覺得老式的剃刀更襯他的意。

  “安排個時間,我面試一下。”刮好鬍子洗乾淨臉出來,王韜覺得舒爽了很多。他讓老石準備一下面試,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這次,他準備更嚴格的挑選一個投資顧問公司的領頭羊。要是……成志來做這個領頭羊那他就根本不用操心了,成志是把好手,不過成志目前還不是他的麾下,何況,製藥這一塊也離不開成志。成功也不錯,對財金有一定的悟性,一萬塊錢就開大排檔?真不知道他怎麼運作的!不過不知道管理能力如何?何況,氣勢不夠,就那張臉,能讓人信服才怪。一把好刀用在哪兒都放心,問題是好刀不容易找。

  既然已經想到了成志,王韜就順便交代老石物色一個住處,規格一定要高,裡邊要一應俱全,拎包就可以入住的,房間不用太多,此外車子什麼的都要配備好。成志值得這樣的待遇。儘管製藥的事情還沒有正式開會通過,但是王韜知道自己一定能讓方案獲得通過的,所以,他超前安排起工作來。而且,成志公司已經正式照會,明確的表達了合作的意願。

  “什麼年紀的人用?各人對車子的要求不一樣,讓他自己去挑不更好嗎?”老石好奇的問。前些日子成志正式來考察的時候是負責招商的麥總全程接待的,老石又正好出差,所以不知道成志的事情。

  “我估計他不會有那個時間去考慮這些事情的——保時捷吧!紅色的!年輕、幹勁十足的人會喜歡的。”王韜笑了一下,就成志的工作態度,他是不會在挑選車子這樣的事情上浪費時間的,所以,還是自己替他安排好吧,何況,浪費成志的時間也就是浪費他王韜的時間。不過,就成志那種性格,倒是跟保時捷很相配。王韜自己是喜歡賓士的,這種車氣派穩重而又不失低調,跟他給人的感覺一樣。

  老石也不問給誰準備的,只是說那乾脆讓人住到稍遠一點的別墅區去,“要不車子還沒跑開就到了,沒勁!”

  這年頭,在城市裡開跑車簡直就是資源浪費,再快的車在經常腸梗阻的都市裡也只有挨塞的份兒。

  王韜想想也真是這麼個理,就同意了,不過,他還是交代說別墅所處的地段至少要保證路況的優良。

  老石留下人員的資料離開了。王韜沒來得及在自己的備忘錄上記下剛才交待老石的事情,那邊鄒景波的電話又打進來,說他的方案已經弄好了,問王韜有沒有時間看一下?王韜看錶,估計只有午飯時間能抽得出來。於是跟鄒景波約好了依舊到龍騰附近的路易斯安那西餐館見面邊吃飯邊聊。

  說著話的時候,王韜的電子郵箱有了封郵件,總算是來了,還不算太晚。王韜好笑的掛了鄒景波的電話,真有這麼巧的事情,面上的應酬正在進行著,私下裡就已經在翻開了對手的底牌。

  開啟附件,錦華上半年詳細的財務報告就出現在王韜面前。為了這個財報,他可是小花了一筆的——資訊社會幾乎不存在祕密,有心有錢,想知道點東西是很容易的。

  這時朱玲進來說預約的那個何先生來了。

  “在室內空間也戴著墨鏡,顯你有範兒吶?”王韜調侃在他對面坐下的那個精瘦精瘦的小個子中年男子。

  那男人訕訕的摘下墨鏡,乾笑:“我以為夠酷!”

  “一把年紀了還擺什麼酷!”王韜挺不屑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叫何正的男人有著跟他的外貌極不相稱一個職業:保鏢公司的老總。何正的手下有一批訓練有素的保鏢,目前很是吃香。何正的父親當年曾經得王國棟的出力免除了一場災禍,所以,對王家他是很感激的。王國棟找他幫忙物色幾個保鏢,今天是過來交差了。

  何正將一摞厚厚的資料放在王韜桌面上,“全部都是海軍陸戰隊退下來的,思想素質好啊,其它的綜合素質也沒得說,都有兩年以上的相關工作經驗,個頂個的棒。”

  王韜翻了翻,個人簡歷,身份證影印件,戶口本,退伍軍人證,健康證等等都很齊全。他挺滿意的,來歷乾淨,技能全面,這個何正手下還是有些人的。

  “現在,這種人才不好招了,搶手得緊,我手裡也就這幾個寶貝疙瘩啦。”何正嘆息。

  王韜快速的將合同一遍,不外乎就是提供合法的人身財產保護以及相關的保護條例和範圍和保密規定,中規中矩的合同。

  “我不想我和我家人的生活因此而受到任何的影響……”王韜有些遲疑,隱私保護一直是他非常關注的東西。

  “明白,就是隱形保鏢,可以在合同上另行註明。”何正指著合同上一處空白的地方說。

  “隱形?怎麼個隱形法?”王韜很好奇,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有保鏢的人。

  何正聳聳肩,“就是你們完全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但是需要的時候他們就在你的身邊。目前最流行這種做法。”

  “那我怎麼知道你們正在提供服務呢?”

  “你可以隨時要求他們現身呀!”

  “這會兒人呢?”王韜問。

  “都在樓下車裡邊,你要看看嗎?”

  “這是我外公交待的事情,還是知會一下他老人家的好。這樣吧,明天上午九點鐘,你直接帶他們到我家去,順便也見見家裡人。合同什麼的先留下,我看看再說好嗎?”

  送走了何正,王韜終於有時間喝口水了。對於外公的謹慎,王韜能夠理解,畢竟富豪越來越容易成為刑事犯罪的目標了,小心總是沒錯。只是,保鏢固然是好,但是未必不是一把雙刃劍,一舉一動都在人的關注之下,跟生活在魚缸裡有什麼區別?

  王韜討厭這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可是,既然是外公的意思,他還是儘量配合吧,何況小心駛得萬年船。抬腕看看錶,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他抓起鑰匙就出了門,行前他問正準備下班的朱玲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我跟鄒少約好了。”

  朱玲搖頭,說她還要回去陪凱琪。

  王韜沒強求,走進豪華專用電梯的時候,在門關上的那一刻,他咧開嘴笑了起來。朱玲那張精緻的臉不知道還會不會長出皺紋來?會不會因為今天的緊張,她的美容費又要大大的增加了?對於他來說,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事,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到了地方,鄒景波果然已經等著了。比起上一次見面,鄒家大少的狀態又差了些,真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那個……今天我給朱玲打電話就是想問一下你今天什麼時候有空……”沒等王韜坐定,鄒景波就迫不及待的解釋起來。

  “不就一個電話嘛!多大個事兒啊,用不著解釋。再說了,你跟朱玲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該有的情分總是有的……”王韜輕描淡寫的擺擺手表示他不介意。

  他的“情分”二字讓鄒景波更急了,說話都結巴起來,“不……不,不是……啊,老大,我跟朱玲沒情分的……真的,真沒有……”

  “怎麼?這麼多年朱玲在你眼裡就那麼沒地位?連朋友都不是麼?”王韜訝然。

  “哦……對,對,是朋友,就是朋友!”鄒景波鬆了口氣。

  “就是,老公跟你是朋友,老婆跟你有朋友的情分不是很正常嘛……行了,快點菜吃飯,下午的會我可不能遲到。”

  32

  這餐飯王韜吃得非常認真,認真的輕鬆著。因為輕鬆,他可以隨心的調侃鄒景波一把年紀了還不成家究竟有何打算?“你不急你老爸也不急嗎?你們鄒家人丁單薄,可就你這棵獨苗,你也真能扛都住嘮叨,了不起!”

  王韜細細的嚼著一小塊加州小牛肉,時不時的又佐以一口紅酒,那種愜意舒適和閒散一點不像是一個下午還有一個不能遲到的會議的人。

  鄒景波幾次想跟他談談合作的事情,都被他以“好好吃飯”為由給阻止了——反正現在急的不是他。說是要好好吃飯,但是王韜還是少不了閒聊的話題,比如,他一直在就鄒景波至今單身的問題糾纏著,說鄒景波閱盡人間春色,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還興致勃勃的跟鄒景波探討著什麼樣的女人才有味道,猜測著什麼樣的女人才是鄒景波的終結者。

  一向話癆的鄒景波今天明顯的不在狀態,根本就沒能跟上王韜的思路,對王韜的話裡話外音缺乏相應的反應。一客小牛排被他用叉子給戳得面目全非。不過,一瓶葡萄酒倒是給他喝掉一大半。

  好不容易,將細嚼慢嚥發揮到極致的王韜終於吃完的了他的午飯,這才用餐巾在嘴角輕輕的點了點,看著鄒景波一臉的魂不守舍,淡淡一笑,終於肯看看鄒景波遞過來的合作方案了。

  大致的看過一遍之後,王韜也不做聲,只是掏出筆來在方案上做了些改動,然後將方案還給鄒景波,平靜的等著看鄒景波的反應。

  果然,看過他的改動,鄒景波怫然變色,“百分之二十,王老大,開玩笑得有個度!”

  “問題是我根本就不是開玩笑。”王韜和氣的笑道,端起酒杯本來想品上一口的,不過這酒味道不咋地,雖然也是葡萄酒,但是等級太差,不對王韜的胃口,所以王韜還是不喝了,將酒杯放回桌上。

  鄒景波瞪著他,怒火萬丈,卻又發作不出來,忍了又忍,做了幾次深呼吸之後,他終於再次開口:“錦華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龍騰百分之八十的股份,王韜,你還真敢開這個口啊?”

  聽著鄒景波的磨牙聲,王韜笑了,“認識這麼多年,你還不瞭解我嗎?”

  “王韜,是不是因為朱玲的事情?”

  “鄒少,你還真是讓我傷心,我拿你當了這麼多年的朋友,可是,你卻一點不瞭解我。”王韜委屈的說:“我是那樣的人嗎?公私分明是我做人的一個基本原則——咦?難道說你跟我老婆真有點什麼?”

  鄒景波像是被一根骨頭卡住了喉嚨,有聲卻說不成話。

  王韜端出被老婆好友欺騙的架勢來一疊聲的追問鄒景波事實的真相,那種想要相信卻又不敢置信的表情乃至心態都被拿捏得非常恰當,鄒景波的臉上先前的憤怒散盡,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和心虛。

  “沒有,我跟朱玲之間什麼都沒有!”鄒景波梗著脖子分辨說,這麼說的時候他是看著那隻還剩下一點紅酒的酒瓶子的,好像那個酒瓶子才是他要解釋的物件。

  王韜開心的笑起來,還伸出手在鄒景波肩上用力的拍了拍,表示他的釋然。“那就好,我就說嘛,朋友妻不可欺,鄒少不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好啦,私事不說了,先說公事吧——鄒少,能給錦華留個百分之二十我已經相當為難了!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說是我是董事長,其實上頭還有個董事長的董事長,這個你應該很清楚的。再說了我外公手下還有一幫又臭又硬的董事會老頭,成天屁事不幹就想著怎麼阻撓你,我想要通過一個決議比登月還要費勁——鄒少,我難啊!我現在都還不知道怎麼去爭取這百分之二十呢……”

  喝了口水,王韜臉上依舊笑意盈盈,“註冊資本1個億,資產自評3.2個億,市場評估2.5個億,共有資產包括債權和現有資產為6億多,而負債卻達8億多,資產負債率130%,資不抵債已高達1.84億元。多項到期債務已經通過訴訟程式進入執行階段,不能清償到期債務已呈連續狀態——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錦華實際上已經破產!”

  注視著對面那張面無人色的俊臉,王韜微然一笑,“今天上半年,錦華實際營業額為3900萬元,實際入住率仍然達到了70%。鄒少,其實錦華還有希望,這樣還有活氣的錦華你忍心看著它破產?這可是你們鄒家幾代人的心血呀……可是,話又說回來,錦華走到今天僵而不死的這一步,你們是不是該好好的反省一下?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坦白的說,如果不是這兩組數字以及老朋友的情分,龍騰不會對錦華有半點興趣。得不到新鮮的血液補充,就算是申請破產保護,錦華也還是難逃最終破產拍賣的命運……多家銀行現在都被錦華拖下了水,錦華再想通過銀行融資的可能性為零!事實上,是不是能最終為鄒家保留住百分之二十我也不敢保證,天下的事情,誰說得準呢?你說是不是?8個億的債務,誰要接手錦華都首先要考慮這個數字,天文數字啊!”

  “不過,鄒少,這事你可以認真再考慮考慮,不要急著同意龍騰的條件,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謹慎。天下比龍騰有實力的多了去了,你再找找,錦華還是有希望的。8億元的債務其實也不算太難。”王韜好心的安慰著鄒景波。

  鄒家大少這會兒連嘴脣都是白的了,哆嗦著問:“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知道什麼?”王韜一臉的純良。

  “數字!你怎麼知道這麼詳細的數字的?”鄒景波幾乎是喊出來的。

  “噢,這個啊……”王韜恍然,俯下身子,壓低聲音,神祕的說:“鄒少,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這年頭,有祕密嗎?!”

  說完,王韜就朗聲一笑,豪爽的說今天他買單,現在他該回去工作了。直接到收銀臺刷了卡,王韜撇下那個失意的人揚長而去。

  鄒景波跟朱玲的私情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他老早就知道了,而且知道得非常清楚,只不過他一直是裝聾作啞罷了,因為當初他制定的遊戲規則裡沒有說明不可以在朋友中亂來。儘管他對朱玲無情,但是名分上朱玲總是他的妻子,多年的洋墨水薰陶也不能淡去他思想中一些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比如說朋友妻不可欺之類的。因此當鄒景波和朱玲的事情發生後,雖然他並不好說什麼,但是內心深處一直就是疙疙瘩瘩的。如果鄒景波勾搭的是他的情人那麼他也許會不在乎,比如知道吳優跟傑瑞在一起他也沒見得有多不舒服,可是,鄒景波勾搭的是他的合法的妻子,在他看來,這就有點過了。你鄒少再飢不擇食也不至於到撬老朋友牆角這一步吧?

  趁機低價收購錦華也是王國棟的意思,王韜不過是恰當的把握住了機會給他這個不自覺的老友一個教訓而已。時刻準備著,耐心等待,伺機而動,這些道理在王韜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雖然有趁火打劫之嫌,但是就錦華目前的情況來說,月底的時候錦華除了申請破產保護就已經沒有路子可走了,便宜別人倒不如自己先下手。百分之二十?才怪!

  王韜完全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他又不是慈善家,利益最大化是他的本能,也是他職責所在——他得為龍騰負責,否則,錦華的今天難保不是龍騰的明天。

  下午的董事會召開之前,王韜的堂舅王華強才來到王韜的辦公室將一份提案交給他。這是非常不合規矩的,做為董事長,王韜有權決定董事會的議案,通常情況下,各個董事會成員是應該在會議前一個星期將提案送交他這裡的,可是王華強這個時候才將提案給他擺明了就沒將他這個董事長當回事。

  王韜微笑著翻閱著王華強的提案。提案。王華強對這份提案很是用心,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其他的董事會成員都先於王韜這個董事長看到這份提案。不過,王韜並不介意,因為事實上他對這份提案並不陌生,此時他的抽屜裡就有著一份一模一樣的——人心都要往這個禿頂老頭那兒去了,還要他這個董事長幹嘛?!

  慢條斯理的看著提案,時間緊迫到王韜沒有功夫來發表任何意見,兩人就都進了小會議。

  會議室內董事會成員也都來了。王國棟照例是坐在橢圓型桌子的上首,王韜坐在他的左手邊。顏華將準備好的各種檔案分發到各人手中。這些都是上一個季度的財報和各種工作彙報。然後她將一疊沒有分發下去的檔案交給王韜就帶上門退出去了。這疊檔案就是王韜今天的重頭戲,不過,王韜現在還不想讓人們看,得先將上季度的事情做個了結再說,要不人們就該心不在焉了。

  33

  然而,王韜避免的事情並不等於別人會在意。會議剛開始,王華強已經將他的提案散發下去了,會議室裡響起了嗡嗡的私語聲。

  王韜看看外公,王國棟不動聲色的低頭喝他的茶,沒有動王華強擺放在他面前的提案。

  王韜沒有放任這種令人心煩的嗡嗡聲繼續下去,而是清清喉嚨,“好了,各位董事們,咱們得抓緊時間,今天的議題不少,最後還得抽點時間討論一下收購錦華的事情。”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

  王韜非常滿意這樣的效果。行了,就吊著胃口吧,這樣注意力就容易集中一些了。

  “哪個錦華?收購錦華?什麼意思?”王華強問。

  “這個最後有時間的時候再說吧,現在,抓緊時間,我先來彙報一下上個季度的情況。”王韜從容的說。

  王華強於是不便再做聲,只是有些不耐煩的用筆敲打著桌面。

  會議得以按照王韜預想的那樣來進行了。按部就班的彙報了上一個季度的工作情況以及董事們最為關心的財務狀況,贏得了董事們的一致滿意的讚許之後,王韜就開始居安思危的分析起未來的喜與憂,尤其是對美國的次貸危機進行了詳細的分析介紹,以及美國經濟有可能對世界產生的影響,然後非常自然的說到一個普遍的真理:不要將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龍騰也不能將所有的資金都壓在幾個專案上,這個很容易造成不可規避的風險,趁著董事們都被他描繪的危機所震撼的時候,王韜提出了資金分流以及上馬生物製藥的議案。

  “生物製藥產業一向是高技術、高投入、長週期、高風險的專案,選這個專案得慎之又慎啊。”王國棟慢條斯理的品著茶,一邊慢條斯理的說。

  “沒錯,但是同時也是高收益的專案。”王韜衝著外公莞爾一笑,“中國目前生物製藥的增長態勢平均下來是按23.5%遞增的,收益可觀吶——我這裡就有一個比較成熟的專案提案,各位董事們可以看看。”

  將自己的投資提案散發下去,王韜就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董事長,這個專案你有去考察嗎?”有人提出疑問。

  “我剛考察回來沒幾天。”王韜彬彬有禮。

  “一點五個億?”王華強叫起來,“這麼多?!”

  “前期投入總是會大一點的,咱們那個製藥廠的情況大家也都明白,幾乎是要重建的。”王韜面帶微笑的說。一點個五億你叫什麼叫?老子還沒按人家開出的價碼要錢呢。按成志的規劃,一個現代化的大型製藥廠以及專案的引進至少得花三到四個億。不過,王韜在他的這份報告中做了隱瞞,花錢少的新專案更容易打動人。等專案真正的上馬以後再追加錢就容易得多了,沒人願意半途而廢的,尤其是當前邊的錢有可能都打了水漂的時候,人們再難也會咬著牙堅持下去的。董事們真正關心的是錢,專案的詳細他們是不會關心的。

  王韜微笑著瞟了一眼王華強,一點五個億你就驚呼,你自己還開口要十二億呢!不過他的堂舅顯然沒接收到他的資訊,一邊翻著王韜的提案,一邊嘟囔著說太冒險了,週期太長,投資太大了之類的云云。

  有人也附和說製藥廠那塊地用來開發房地產多好啊,佔地十二萬平米,可以建設一個不錯的小區了。

  這時候,高原發言了,他淡淡的說房地產開發是一過性的,還不如製藥這種可持續的產業,“千萬別咱們這一輩都吃完了,下一輩就等著喝西北風了。”他的意思就是說要有些長期的可持續的產業。

  這個發言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贊同,畢竟,龍騰現在的當紅專案缺少可持續發展的產業,這讓整個企業的明天都處於一種渺茫當中。

  王韜心裡有著小小的得意,到底是父子倆,父親在關鍵的時候幫他引導了輿論方向。王國棟這個時候橫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說行啊小子,找到幫手啦!

  王韜不動聲色的在桌子下給老頭一腳,提醒老頭該把握時機上場了。

  小會議室裡,董事們議論紛紛,應該說高原適時的給人們提了個醒,讓人們考慮到了更長遠的未來,這對王韜是十分有利的。

  王國棟先趁著人們的討論,戴上老花鏡裝模作樣的看看王韜的提案,才清清喉嚨,咳了一聲:“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了他的身上。

  “不要將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有道理,趁著現在資金還充裕的時候,想法子給子孫後代留點後路倒是真的。”王國棟說,“這個製藥的前期投資回報週期是長了一點,好處是後勁十足,而且,可以真正的做成百年老店——我老頭子這輩子住上了自家蓋的房子,逛了自家開的百貨,要是以後需要吃藥的時候能也能吃上自己家生產的藥品,那就圓滿了,呵呵呵……”

  “可是,一點五個億是不是多了一點?”王華強仍舊錶示疑慮。

  “十二萬平米的專案改造一點五個億好像少了點哦,王韜,這點預算夠嗎?”王國棟問。

  “緊張了點。”

  “那就湊個整數吧,兩億。咱們龍騰不差這點,別讓英國鬼子笑咱們小家子氣。”

  “可是這樣的話別的資金就有點緊了。”王韜顯得很為難。

  “那就壓縮點別的專案開支唄……”王國棟有點不耐煩,彷彿在說王韜笨,才多大個事兒都轉不過彎來,“那種動不動就獅子大開口的專案就暫時緩一緩,可急可緩的專案就暫時放下。關係百年的事情,投入上是要儘量保證的。”

  王國棟實際上就是給龍騰以後的工作方針定下了一個基調,所以在坐的都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而對王韜來說,王國棟的這番話算是一個意外驚喜了。他本來只是指望著王國棟在關鍵的時候能替自己說兩句好話就行了,沒想到能得到王國棟這麼直接的大力支援。自他接手龍騰以來,為了平衡董事會各方的利益,王國棟一直鮮少在這樣的公開場合直截了當的表示對王韜的支援。現在,王國棟用實際行動表示了他對王韜的新思路的支援,這非常重要,這關係著龍騰今後的發展指導思想的變化,這種非常切合王韜指導思想的變化使得王韜今後將會很順利的接掌過龍騰精神領袖的大旗。

  能得到外公這樣的支援,王韜非常高興,畢竟,製藥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創業,他希望能夠實現。

  王國棟的開口使得董事們也都明確的表示了支援,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嘛。多幾條腿走路總是好的。王韜的提案完美無瑕,恰到好處的迎合了董事們見錢眼開的胃口,加上王華強那快了一步讓人們看到的預算高達十二億的提案已經讓董事們對“億”這個單位麻木了——龍騰製藥非常順利的得到了準生證。

  確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王韜大度的說接下來該討論一下王華強的提案了,可是,人們卻紛紛要求先說說錦華的事情,這胃口吊得也太久了,難受。

  於是在群眾強烈的呼聲中,王韜朝面色難看的王華強聳聳肩,表示了莫可奈何的抱歉,不是我不想討論你的提案,是大家的要求的啊——心情好,王韜的思維也就格外的活躍,能將他看過一遍的數字娓娓道來,沒法子,時間太緊,來不及組織出像樣的書面報告了。邊講王韜邊順手在白板上寫下一些關鍵的數字來讓人們的印象更為直觀。

  “為什麼不列印成檔案來讓大家看呢?”王華強不滿的提出意見來。

  “事實上,這些訊息我不過比在坐的各位早一個小時知道而已。”當然,王韜這話有點誇張了,不過,他的確是沒有多少時間來組織文字了。還是成志好啊,一個通宵就能拿出一份可操作的報告來。王韜深感人才的重要性,他身邊這樣得力的人還是太少了,以後得加緊人才的網羅才行。

  “如果不是債務這麼高的話,真的很理想。”有人說。

  “沒有這麼高的債務,就這個地段,那不得搶手成什麼樣子!”立刻就有人嗤之以鼻。

  “你是怎麼想的?”王國棟沉吟著問王韜。

  “還不是很成熟,我的想法是不完全收購!收購百分之五十五左右的股權就夠了,原來的錦華佔據不超過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剩下的由風險投資公司注資。”

  “為什麼不乾脆徹徹底底的完全收購呢?夾七夾八的不好管理,麻煩!”有人說。

  “這叫風險分擔,笨!”有人送了個白眼個先前的那位。

  “首先是資金上的考慮。完全收購資金佔用太大。不利於我們的資金流通。在一個嘛,就是剛才說的,風險共擔——自己去撐起一片天很辛苦的,還不如大家一起撐!”

  34

  王韜的話得到了大多數股東的認可,一番詳細的討論下來,對於錦華的收購意見已經基本形成。

  這時候,會議已經大大的超時了,員工們的下班時間都已經過了。飢腸轆轆的董事們對王華強的提案採取了一種敷衍了事的態度,畢竟,首先就是那個高達十二億的預算讓董事們心中發怵,人家王韜的兩個提案都是那樣的便宜實惠並且具有新鮮的吸引力,相對而言,王華強的大投入就不怎麼得人心了。而且,專案沒有什麼新意,僅僅是一味的在房地產開發上追加資金,況且,會議一開始在王國棟的引導下,大家就都已經認識到不要將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因而,直到會議結束,王華強的提案也沒有能引起董事們足夠的重視,甚至當王韜提出要買快餐大家邊吃邊討論王華強的提案時,大家幾乎是哀鳴著說這個以後再說吧,先觀察一段時間的房地產市場再說。

  王華強臉都白了。

  會議終於結束了。

  因為董事會的超時,儘管早就過了下班時間辦公區也照樣一派繁忙的工作氣象,沒人敢在這種時候強調勞動者權益的。

  王韜讓依舊堅守在崗位上的臉色不太好的朱玲通知經營班子明天早上九點半鐘開會,然後讓朱玲下班,自己則哼著小曲進了辦公室。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事事順暢。王韜將今天的會議在腦子中過了一遍,於是,就真的非常滿意自己的表現了。恰當的時間,恰當的節奏,加上恰當的提案,所以事情就圓滿了。自己首戰告捷。

  上馬製藥,收購錦華,第一件事情是亟待解決的,第二件事情則是要放長線釣大魚的——反正錦華的事不用他著急,自然有比他更著急的,百分之二十?能給你鄒家留個百分之十已經很不錯了,要不,你們就等著破產吧。王韜快意的想。

  他隨即拿起電話撥通了萬水千山那邊的成志的電話,現在,可以通知成志打包行李了,沒有成志,製藥廠的工作還真是不好開展。龍騰製藥的人員配備已經接近收尾,相關人員基本可以馬上到位,就等成志這個設計師來指點江山了。

  電話那邊成志也很高興,“王董事長的效率是不是也是龍騰的效率呢?就衝著這種效率,我非常期待著跟龍騰的合作。”

  哈哈哈……王韜笑得開懷。在電話裡就合同的相關事宜跟成志討論落實,最後,王韜說:“那就這樣定了,明天下午我會把合同傳過去……這樣,成博士就帶著你的嫁妝帶著你的妹妹坐著那飛機過來吧……”

  最後一句讓成志也笑了起來,說他一文不名就一介寒士,“不過,我會帶著我的妻子簡一塊兒過去的——簡也是專案的負責人之一。”

  “真的?”王韜很意外。

  “合同簽訂以後,我方會正式給您一個我方的人員配置名單的。”

  “那太好了!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成博士的夫妻檔開到龍騰來一定能讓龍騰製藥真正的龍騰虎躍的。”

  掛了電話,王韜撓著頭止不住心裡的驚訝。成志這個人還真是有讓人大跌眼鏡的本事,他還真是沒想到成志玩同性戀玩姐弟戀玩師生戀最後居然還真能修成正果。應該是剛結婚的吧?之前的調查資料不都顯示著成志只不過是跟簡還在戀愛中嗎?

  怎麼會這樣?是不是這些科學家的思維本來就是異於常人的?所以總是能做出些驚世駭俗的事情來。

  王韜又是困惑又是好笑。

  關於成志和簡的故事王韜是很清楚的,他手頭上的資料很全面。

  簡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女科學家,在業內小有名氣,當年曾經作為訪問學者到上海某大學做了一段時間的客座教授,而這個時候成志不過是該大學的一名普通的學生,算來還是她的學生。之後不知道怎麼著,簡就愛上了成志,不遺餘力的為成志牽線搭橋讓成志終於得以到英國留學,成志現在工作的研究室其實就是簡的父親開的,從這個角度來說,是簡成就了成志。

  王韜不是衛道士,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這並不能阻止王韜五十步笑百步的鄙視成志。成志這種博上位的手段實在是有點不入流,不過,無疑運作得相當的成功。這也是王韜非常看重成志的一個原因之一,成志是科學家沒錯,但是同時也具備了商人的本能,這種能夠為了逐利而無所無忌的大膽是令王韜鄙視的同時也是佩服的——目的是最重要的,手段不過是可以忽略的過程。有時候,王韜覺得能夠在成志身上看到自己。只不過,成志畢竟年輕,有些事沒自己做得那麼圓滑罷了。結婚?成志還真捨得出去啊。跟個比自己年長個十幾歲的女人結婚,是愛情嗎?打死王韜也不能相信。不過,成志的已婚會讓龍騰的花痴姑娘們芳心碎掉一地的——好好的績優股怎麼就這麼沒了呢!

  想起顏華,王韜暗暗好笑。這年頭,不僅僅是自己,成志這樣的大海龜也是非常搶手的。可惜了囉!王韜很有預見的為自己年輕的女員工們默哀一秒鐘。

  簡會愛上成志不奇怪,有才有貌的成志是女人心中的最愛。

  不知道成功看到自己的“弟妹”時會是什麼表情?一定會被嚇壞了吧?

  想象著成功的大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成了個大大“O”的模樣,王韜笑出了聲,成功的模樣,光是用想的就能讓人愉悅啊。成功就是這麼逗,什麼都寫在臉上,讓忍俊不禁。

  不過,就成功那種柔軟的心腸,一定會很快的就接受他的洋弟妹吧?不僅僅是接受,成功一定還會對這個洋弟妹很好很好的。善良的小東西。溫柔的笑意爬滿了王韜的臉,下意識的拿起手機想要撥打成功的電話,但是隨即,王韜的臉又耷拉下來。他想起來了,他正在跟成功“冷戰”呢——呃……這麼說好像不太準確,不是冷戰,只是他單方面的想冷一冷成功。這兩天朱玲說成功一直想找他來著,當然成功有打過自己的電話也發過簡訊,只是自己一直沒理睬而已。因為王韜認為這個成功不識好歹到了讓自己想要吐血的地步,於是想著要冷一冷成功,磨一磨成功的性子。不然以後真讓成功到投資顧問公司去挑大樑那不更得恃寵而驕啊……

  王韜一個激靈!

  恃寵而驕?

  自己……在寵著成功嗎?

  王韜被自己嚇了一跳。

  “怎麼?王老大,今兒怎麼想起來找我啦?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敢情今天翻到我的牌子啦?”吳優揶揄的說,臉上的笑帶著幾分嘲弄。

  王韜享受著吳優話語中的那點酸溜溜的東西,膝蓋在桌布下邊蹭了蹭吳優的腿,目光對上吳優那雙風情萬種的鳳目,心裡癢癢的。

  是該好好的犒賞一下自己了,最近只是一味的忙,弄得自己都快成禁慾的修道者了。他知道自己這麼報怨的話人們頂多就認為他不過是矯情而已,不會有人相信的。畢竟自己這樣年輕又擁有這麼多的財富,怎麼可能不花天酒地享樂人生呢?可是天知道,他的確是想要享受來著,但是他的確是沒那個時間。事情總是一件接著一件的,他都必須一件一件的去解決去應付。本來今天晚上他是應該乘興將收購錦華的方案完成的,這種工作指望不上別人,至少目前他還找不到能夠替他分擔完成這種工作的人,然而,今天晚上,他靜不下心來了,滿腦子都是成功那張圓圓的臉。那張圓臉所能變化出來的各種各樣的表情在王韜的腦子裡走馬燈似的變換,然而無論怎麼變,那雙鮮豔欲滴的紅脣始終是那樣的耀眼,弄得王韜想要立刻再去細細的品嚐,弄得王韜都沒法理清自己對成功到底是什麼想法.,弄得王韜根本沒法完成需要冷靜理性思維來完成的收購方案。

  打電話約了吳優出來吃飯,期待著一場餐後的盛宴。王韜覺得自己一定是飢不擇食,所以才會被成功攪得昏頭——明明吳優這樣的才是自己的想要的呀!

  看看吳優,不開口的時候優雅出塵得像個精靈,開口的時候又粗俗不堪得像個市井流氓,在床下的時候敏感纖弱,到了床上的時候狂野奔放!

  王韜是喜歡葡萄酒沒錯,不過在床上他喜歡雞尾酒——吳優這樣的雞尾酒那種不能預計的味道令他著迷。

  成功充其量不過是杯白開水。

  所以,王韜斷定自己真是餓得太久了。

  “成成……成成……”獸性的喘息夾雜著溫柔的呼喚,王韜又如願以償的吻上了那雙紅脣,貪婪的吮吸著那口裡的甘甜,這個小東西,就是可口啊,真甜!

  “嗷……”胸口突然的一痛,王韜失聲叫了起來,翻身跌落到了一邊,同時達到了他失落已久的巔峰。

  來不及思想那種疼痛是怎麼回事,王韜腦子裡一片空白的只是躺在那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享受著這久違的舒適和愜意——真是一場盛宴呢!

  35

  閉著眼睛,王韜放任自己享受剛才的餘韻,耳邊卻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於是,他睜開了眼睛,驚訝的看見吳優正在穿衣服。

  “怎麼啦這是?”王韜託著腦袋讓自己慵懶的翻了個身,好奇的看著已經穿戴得差不多的吳優。

  吳優沒理會他,依舊背對著他,扣好皮帶,套上毛衣,穿上外套,然後,暮然回首,俊美的臉被猙獰的表情給弄得有些變了形:“王韜,你他媽的去死!”

  說完,吳優決絕的轉身走掉,再沒有回頭。

  聽著大門被“砰“的一聲重重的摔上,王韜一頭倒在柔軟的床上,這是怎麼回事?莫名其妙的。王韜摸上胸口那個地方,疼痛的感覺強烈起來。

  他支起身子總算是看見了胸口上被咬的地方,已經滲出了血絲,傷口看起來像一朵詭異妖豔的花——“靠……這麼狠!”

  王韜叫了起來,一骨碌坐直了身子,低頭細細的檢視傷口。牙印相當的清晰,切口也很深。吳優這次是動真格的了。

  怎麼回事?王韜擰緊了眉頭,又一頭倒回床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開始認真的反省自己的所為——吳優的憤怒不是無緣無故的,看吳優剛才的情形,是被傷到了。

  “成成……成成……”耳畔似乎又想起了那個陌生的聲音。王韜猛然又坐著了身子,忘情時他叫的是“成成”?

  床頭櫃上,有吳優忘記拿走的煙和打火機。王韜順手拿過來點上一支。他吸菸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他剛確定自己對男人的感覺,在困惑中和迷茫中他通過吸菸來讓自己得到紓解。後來,當他終於為自己找到一個行為準則的時候,他就不再吸菸了,因為在他看來,吸菸是軟弱的一種表現。

  現在,他又給自己點上了煙。靠在窗邊,看著外邊的燈火闌珊。

  怎麼回事?對他來說,抱著一個人的時候叫著另一個人的名字是非常低階的錯誤。他是混蛋沒錯,但是對於床伴他還是能給予必要的尊重的,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也不想別人抱著他的時候叫著的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所以,對於自己所犯下的錯誤,王韜有些無法理解。自制力很強的他居然會在忘情的時候叫了別人的名字,這就有點讓人頭暈了,更何況,他對成功?至於嗎?!

  又點燃了一根菸,王韜在腦子裡將他跟成功的點點滴滴仔細的捋了一遍想要找到自己失態的原因。然而,吸掉了三根菸後,他依舊沒有找到答案。無論從哪方面說,他都沒能找到成功可以讓自己失態的理由。

  成功太平凡,連那點商業悟性都還處於矇昧的本能狀態,閱人無數的自己怎麼可能為這樣平凡的人失態呢?儘管現在失態是事實,但是王韜還是覺得這種不合常理的表現只能算是一個意外吧!

  王韜從來不覺得愛情這種東西有什麼好,看看世上的痴男怨女們就知道了,所謂愛情,不過就是科學家眼中的荷爾蒙。

  看著突出的煙霧在暗夜總迅速消散,王韜正視自己的內心,怎麼說呢?對成功,喜歡是有點的吧?畢竟成功總能讓他開心。可是,這絕對不是愛——王韜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自己一把年紀了還會學小男生戀上一把。

  釋然的王韜讓自己非常舒服的泡了個澡之後,安然的躺在了床上。錯誤總是難免,意外總會發生,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不過,只怕這次是真的跟吳優了斷了,真是可惜,吳優還是很對他的胃口的。對吳優,王韜是有點抱歉的,在自己的床上叫著別人的名字,換了誰都受不了吧?當初成志個二百五也是這樣,結果讓吳優受到了巨大的傷害——王韜決定回到辦公室後要往吳優的賬戶上再打一筆錢,算是一個歉意吧,為自己的無心之失!他並不想傷害吳優的,何況,對於錢,王韜從來是不吝嗇的,反正他能賺。

  迷糊間,一個問題又竄進王韜的腦海,令他頓時睡意全無。

  成功呢?怎麼辦?經過這件事,吳優只怕會更惱恨成功了吧?吳優,吳優會不會對成功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王韜又一骨碌的坐起來,心裡有點不安。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當中,成功是最無辜的那一個,然而卻有可能成為不得不承擔後果的那個人。偏偏成功是最沒有自保能力的,對人沒有防備心又軟——不行,得采取一些措施才行。

  拿出手機撥打了那個私家偵探的電話,讓他密切的關注成功的動向,有什麼立刻向他彙報,並且要防止成功發生任何意外。

  那個偵探說拍了些成功的照片只是還沒來得及沖洗,王韜就讓他馬上發到自己的郵箱來。照片洗不洗出來不要緊,又不是什麼需要的證據。王韜急切的想知道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成功是怎麼生活的。

  這個公寓雖然只是王韜眾多房產中的一個,一年到頭真正用得上的時間有限,不過,設施還是非常齊全的,自然也就少不了電腦。

  已經沒有睡意的王韜開啟電腦上了網。一邊在腦子裡規劃著今天的工作,一邊等待著郵件的到來。

  還好,那個偵探的動作倒是挺快的,王韜的郵箱裡很快的有了一封新的郵件。

  因為是偷拍的,王韜反而看到了一個更真實的成功。

  照片上的成功始終是笑著的,微笑,大笑,乾笑,各種各樣的笑。

  王韜不由得也笑了,是啊,他見過的成功也總是笑著的。

  照片拍得不錯,這個前偵察兵出身的偵探業餘愛好就是攝影。從照片上看,成功的那個什麼“戰友家”大排檔很是不錯,這麼冷的天氣裡連院子外邊的大排檔都坐滿了人,成功樂陶陶的給人端菜送飯倒酒,開心的模樣真是讓人安心。看他那個樣兒,就會覺得他過得很不錯。

  偵探看來自己也去做了顧客,所以能將院子內外的情況都給拍了下來。

  王韜仔細的看著那些照片,終於可以看看成功身邊都有哪些人了。門口那個腆著個大肚子的男人笑得那麼猥瑣,給客人寫單腰都彎不下來,不會是成功心裡的那個人,只是,成功的大排檔幹嘛用這樣的夥計?一臉子凶相,會把客人嚇跑的……那個端著個火鍋的男人看上去倒是挺清秀的,很有點知性的味道,不像是給人端盤子的,還穿著個迷彩服,操,就是穿著個鎧甲也還是改不了酸秀才的模樣,好不到哪兒去的,男人味兒不是這麼整出來的……唔,又是一個穿著迷彩服的,敢情還真是“戰友”的家啊?非常討厭的是,這個高個子男人笑眯眯的將大手放在成功的頭上,成功那總是軟趴趴的頭髮給他呼擼得都快成刺蝟了,喂,仗著你身高馬大欺負人啊?這個成功也真是的,一把年紀老大不小了還給人當小孩來逗,一點原則都沒有,臉上還笑得跟個白痴似的。這成功別是老給人摸腦袋摸矮的吧?

  歪著頭對著這張照片研究一番,企圖從中找到些端倪來,可惜不知道是攝影技術不行還是本來就沒有,反正王韜沒能從照片上找到成功心裡的人的任何跡象來。

  又一張照片上,一個矮矮胖胖的女人正在給成功往嘴裡塞什麼東西,成功兩隻手正端著一些狼藉的杯盤,這張抓拍得不錯,都能看見成功那粉紅的小舌頭了,那舌頭伸出來捲住東西的一剎那給拍了下來。滑稽,更多的是可愛。

  原來,成功的大排檔真的存在,還開得這麼的紅火,看得出來,成功為此而快樂著。可是,這種快樂,王韜是被排除在外的。

  從照片上看,這個“戰友家”的客戶群都是一些非常普通的大眾,是些消費層次不太高的人。做這種人的生意是很辛苦的,東西要好,份量要足,價格還要便宜。這樣一來,利潤空間就非常的小了,成功怎麼想起來要做這種辛苦的生意?給人小農意識很強的感覺,有點難登大雅之堂。說是受那個開小食店的家庭的影響,可是,這樣的家庭裡不也產生了成志這樣的高階人才嗎?可見,人是要往外多走走的,否則起點和思維就會狹隘很多。

  照片還有不少,王韜一張張的慢慢的看下來。

  有一張照片拍下了一輛軍車,王韜心裡一跳,不會這麼巧吧?這輛車跟高楊的那輛是一樣的,可惜兩次自己都忘記看高楊的車牌了,不然現在就可以知道個答案了。不過,車上下來的人卻不是高楊,是個年輕的陸軍中尉,拎著個黑色的塑料袋進了院子。

  沒有拍到中尉進院子以後的情況。退伍兵開的“戰友家”有軍人出現是不奇怪的,可是,王韜心裡卻有著隱隱的不安,年輕的中尉身上似乎有著某種跟高楊相似的氣質。王韜不瞭解軍人,不知道是不是他們身上都會有著類似的氣質?

  接下來的一張是成功跟個胖女孩在公車站等著公共汽車……這些照片的順序有些亂,感覺東一張西一張的……不會吧,跟這個胖妞?王韜越發的細心了,看看照片的背景,好像有點熟悉,琢磨了半天,哦,對了,就是公司附近的公車站,自己上下班都經過的地方。難道說胖妞也是公司的?這成功還真是小看他了,才來了幾天就跟女同事勾搭上了?!

  王韜惱火得眉毛都豎起來了——連下班都一塊兒等公車,兩人的關係看來已經不一般了。後勤部怎麼回事?很閒嗎?閒到能讓人有時間發展辦公室戀情了嗎?

  36

  不過,王韜的惱火很快的就被心驚所取代了。

  接下來的幾張照片是成功跟鄒景波在一起的場面,偵探的註釋是兩人是在路上巧遇的。

  巧遇嗎?也許吧。

  王韜心裡有著忐忑,從清晰的畫面上看,鄒景波已經頗顯醉態,而成功的表情是罕見的嚴肅……鄒景波果然是醉了,被成功塞進了計程車送走了,他的車子不得不留在了原地……成功你管他醉死街頭呢,他那樣的人活該,小東西就是心太軟……成功靠著鄒景波的車子,坐在地上沮喪的低著頭,看上去愈發的淡薄瘦小讓人憐惜……

  操,鄒景波你個長舌婦!

  王韜用力的一拳砸在桌上,不用說,鄒景波一定是向成功說了自己的什麼事情,所以才會導致成功這樣的沮喪——打賭的事情。沒錯,一定就是這樣!不然成功不會這樣沮喪的,成功一定認為自己跟他接觸只是為了打賭,只是一個階層對另一個階層的好奇……雖然一開始的確是這樣的,可是,王韜覺著自己有點冤,因為現在的他是拿成功當人才來看的呀。成功本來就信心不足,這麼一來,成功可能就得鬧著要辭職什麼的了……媽的,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鄒景波!

  想到成功將會對自己產生不良的看法,王韜有些著急了,他不想讓成功對自己有看法——那樣的成功,再也不會對自己笑得那樣的燦爛了吧?成功這種人看起來笨笨的沒有防備,總是不自覺的將自己最柔軟的一面展現在世人面前,可是一旦感覺不安全了或者受到了傷害,就會本能將自己隱藏在厚厚的保護層裡邊,就像烏龜將柔軟的身子都縮進了龜殼裡一樣,成功再也不會給自己交心了。以前的自己本來就沒能真正的進入成功的生活,但是至少成功對自己還是無所無忌的真誠,給鄒景波這麼一洩底,成功就會離自己更遠了。

  王韜不想讓成功遠離自己,他才剛剛努力的想讓自己離成功更近些,現在,拜鄒景波這個大嘴巴所賜,他的努力白費了。

  王韜直接又撥打了偵探的電話,還好,這個偵探這點不錯,什麼時候都能立刻保持住清醒,這種正是好夢正酣的時間也一樣。不知道是不是軍人的素質之一?

  王韜讓偵探將鄒景波跟西南片的人接觸的照片給公安局寄去。壞了他的事情,就該付出代價的。偵探猶豫了一下說這個不屬於他的工作範圍,得另外加錢。

  “以後鄒景波所有這方面的活動除了給我報告之外同時也報告給警察,我按百分之二十加你的錢。”王韜開出了非常優越的條件。媽的,誰說有錢不好?有錢什麼事情做不成?!

  那邊立刻爽快利落的答應了,聽上去已經躍躍欲試了。

  “喂,記得匿名!”王韜最後交待一句就掛了電話,要是這點都不知道的話,這個偵探真該自己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靠,你個鄒景波自尋死路!

  還沒到上班時間,王韜就已經到了辦公室。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反正也睡不著覺了,還不如趁機將該做的工作做好。

  草草的吃掉了餅乾牛奶早餐,又給自己衝了杯速溶咖啡,王韜開啟電腦,首先就將一筆五十萬的匯款通過網銀上他的私人賬戶打到了吳優的賬戶上。這一次,真的是徹底了結了。之後他給吳優的發了個簡訊說了匯款的事情,順便表示了自己的歉意,同時還給吳優的電子郵箱也發了郵件說明,這是防止吳優停了或者扔了手機看不到自己的資訊。對於自己的錯誤,王韜是有直面的勇氣的。更何況,他有著隱隱的希望,希望這筆錢能沖淡一些吳優的怨氣,從而能對成功手下留情。他不想成功對自己失望以後還會對吳優失望,更不希望無辜的成功受到任何的傷害,他不想看不到成功臉上那燦爛的笑容。

  落實了這件事情,王韜剋制住想要給成功打電話辯解的慾望,畢竟,在事情沒有明朗化以前他這麼做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打開了記錄著董事會內容的錄音筆,他要將董事會上形成的決議打印出來。這些事屬於公司高層的機密,不太適合讓祕書們來完成的,所以他通常親自完成相關的會議記錄整理。為此,他特地準備了錄音筆將會議內容記錄下來以方便自己的整理工作。在他的帶動下,現在董事會成員開會是幾乎人手一支錄音筆,大家都想自己保留一些相關的證據什麼的。現代化在方便人們的同時也讓人們處於更加的危險之中。

  在八點多鐘的時候,王韜接到朱玲的請假電話,凱琪病了。

  “不過,我已經通知了經營班子今天開會的事情,我也通知了顏華讓她今天早些到辦公室做好準備工作。”朱玲說。

  王韜問了一些凱琪的情況,不過就是感冒發燒之類的,醫生來看過了,建議臥床休息,所以朱玲要請假在家陪護。

  王韜同意了朱玲的請假。朱玲的世界是以凱琪為支柱的,再說了,收購錦華的事情,他也不想讓朱玲知道得太多。

  憑心而論,朱玲是挺不錯的工作助手,能力強,工作細緻。如果不是兩人之間這種不尷不尬的關係,王韜是可以對朱玲更好些的,對於能好好工作的人,王韜總是能拿出個好態度的。

  在王韜終於完成兩份董事會決議的時候,顏華來上班了,這時候距離正式上班時間還有十來分鐘。看見已經處於工作狀態的王韜,顏華顯然是吃了一驚,不動聲色的將她牛奶麵包塞進抽屜裡。

  王韜也假裝沒看到,心裡好笑,小姐,今天你會沒時間吃早餐的。

  自己留下那份收購錦華的決議,王韜將列印好的關於龍騰製藥的決議交給顏華拿去影印以便今天經營班子會上能夠用到。

  “今天的會議要落實幾個事情,你記一下……”王韜交待顏華,同時他還交待顏華安排好今天的工作,都非常的緊急,首先一個是讓法規處就跟英方跨國合作的事宜準備好相關的法律依據,同時做好今天下午加班的準備,這是時差帶來的麻煩。“得跟英國方面視訊商談合同的事情,相關人員必須都到場,這個事情由麥總具體負責。完事後給他們準備個工作餐吧,規格可以稍微高一點,加班挺累人的……”王韜沉吟著交待,想了想又說:“今天的經營班子會議後讓法規處派個人到我辦公室來,是收購兼併方面的,讓他們做好法律準備,不要到時候一問三不知……下午給我安排個時間面試投資顧問公司的成員,兩個小時就夠了,中午的時候讓他們這些人一起吃個飯,這些你要跟石總聯絡一下,讓他做好安排……”

  交待完工作,顏華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王韜又叫住她,交待說:“今天找我的都說我出差了,非必要的電話不要接進來。”

  按照王韜的估計,成功今天一定會來找他的,如果真是鄒景波洩了底,成功就一定會來鬧辭職的,對付成功需要時間和耐心——可是,他今天很忙,實在分不出心來應付成功。

  而成功果然如王韜預料的那樣找來,那時候王韜剛坐進會議室。當然,成功被顏華三言兩語就給打發了。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真聽到顏華的彙報時,王韜還是氣的只是冷哼了一聲——這個小笨蛋,人家說什麼都信啊?居然還真給他鬧情緒了。

  在會議室開會的眾人被王韜那重重的一聲冷哼都給嚇了一跳,會議室裡鴉雀無聲。

  不過,心裡再不痛快,王韜也還是要努力的工作的。

  經營班子的會議非常順利,王韜有一個已經成熟完善的經營班子,能夠很好的完成各項工作,這是令王韜深感欣慰的。一個好漢三個幫,要沒這些能幹的左右手,他一個人撐不起這片天。

  會上,王韜滿意的得到了保證:製藥廠隨時可以上馬。因為製藥廠這些年一直是總公司在注資維持著,所以相關的行政手續都是合法有效的,與英方的合作落實後,就可以在申請專案許可的同時進行工廠的改造,施工隊都已經落實好了,只等英方的改造意見出臺。製藥廠的廠長也是法人代表,是高薪聘請過來的,管理能力和協調能力都很出色。王韜見過這個人,挺不錯的一箇中年人,國產的高階人才。不過王韜還是讓麥總和老石在給這個人洗洗腦,要讓這個廠長明白他的主要任務是配合而不是領導。

  “可是這樣的話會不會對我們有些不利,管理是他們專案是他們,我們做為投資方是不是就太虧了一點?”

  老石有著擔心。

  “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賺錢!利益上雙方是一致的,就沒必要拘泥於細節了,誰掌舵不重要,能否到達目的地才是最關鍵的。”

  正開著會,鄒景波給王韜的手機打了電話,問王韜合同的事情怎麼樣?是不是還可以再談一談?

  王韜立刻就叫苦不迭的說事情不好辦啊,大家都被那八個億給嚇壞了,他費盡口舌得到的結果就是再討論一下,不過他會盡力爭取的,畢竟他也捨不得看到錦華的牌子倒下。

  掛了電話回到會議室的時候,王韜好不容易才不讓自己再次冷哼出來,我是不捨得看到錦華的牌子倒下,可問題是要看是誰來撐起這塊牌子了!

  37

  工作開展得很順利。看著龍騰這條船在自己的指揮下這樣平穩順利的航行著,王韜心裡充滿了成就感——他算得上是事業有成了。

  跟英方的談判進行得相當順利,商談結束時就已經達成了初步的協議,根據這個初步的協議,成志夫婦將作為聯絡官先期抵達中國,具體的合同談判細則到時候由成志全權負責,合同正式簽定以後成志夫婦就將作為專案的負責人長駐中國。

  成志說他們最快次日就可以到達中國,這大約是因為成志一直是時刻準備著的,所以才能這樣行動敏捷。王韜非常滿意。當然,令他滿意的還有錦華那邊的反應。

  法律顧問提供的法律依據證明了王韜的思路是非常正確的,沒有必要全盤收購錦華,這樣一來,八個億的債務龍騰就會少承擔不少,減少了資金上的壓力。王韜給相熟的幾個風險投資公司的老總打了電話,把這個收購專案一說,立刻就有兩家明確的表示願意參加收購,這樣一來,收購錦華的事情基本上已經落實了,就看具體的怎麼跟鄒家談判了。這個王韜不著急,比他急的鄒家會主動上門來的。

  晚上,王韜是跟老石吃了飯才回家的。下午投資公司的面試進行得還算是順利,比預期的差點,但是也還算是基本達到要求了。吃著飯,王韜就跟老石將人員給定了下來,九個人裡邊,不多,只留下了三個。又不是人海戰術人多力量的時代,用不著太多的人,所謂貴精不貴多。三個人都是副職,沒有定下老總人選。按照王韜的打算,將三個人放在同一個起跑線上,看看為了達到正職這個目標他們都能做到什麼程度?這是個有點缺德的用人策略,但是不失為一個有效的辦法。畢竟成志這樣的人才是可遇不可求的。下屬不得力,當上級的就得辛苦很多。對此,王韜是深有體會。

  吃過飯就回家,時間還早,可是,空蕩蕩的大廳裡就老頭一個人在看著經濟新聞。王韜將製藥和錦華的事情跟老頭說了,老頭雖然沒有明著說什麼,但是臉上卻隱隱的透著滿意。

  這就夠了,對王韜來說,這就說明他的工作和努力得到了認可。

  跟老頭具體的談了一會兒,就又問老頭那個保鏢的事情怎麼樣?老頭說他定下了四個人,“兩個跟著你,其他的一個跟著凱琪,一個呆在家裡機動。已經開始正式工作了。”

  “我用不著!還兩個,這麼多幹嘛?開始工作了,在哪兒呢?我怎麼沒看見?”王韜很驚訝。

  “要讓你發現了他們也就不用幹了。”老頭很得意,順手從茶几上拿起一張名片交給王韜,說是保鏢們的聯絡方式。

  王韜看,隨手就將號碼都輸進了手機裡設定為熱鍵。又跟老頭說了會話,王韜就自己上了樓。

  朱玲的房間門縫下還透著光,凱琪的房間則已經沒有燈光了,於是王韜也就沒有去看凱琪,徑直回房間換了衣服,這才又出門來到母親的房間。

  天冷了,即使溫暖的花房母親也不適合呆得太久,所以此時母親應該是在房間裡的。

  敲門進去,王寧娟果然是穿著睡衣坐在一張圓桌旁帶著老花鏡正在擺弄著一個人偶娃娃,看著母親小心翼翼的往那個肥嘟嘟的娃娃身上套上一條精緻的小條紋西褲,王韜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溫馨和幸福——拋開紛繁的世界,這樣的家才是他的港灣。

  “您忘記給他穿條小內褲了。”王韜笑著在母親對面坐下,拿起一件精緻的有個巴掌大小的條紋小西服左看右看。

  聽到他的話,母親愣了一下,隨即就“撲哧”一聲笑起來,“沒關係,我縫死算了,凱琪想扒開來看也沒用,扒不開……”

  “這個給凱琪的?”王韜一愣,這麼快?又到凱琪的生日了?!

  王寧娟白了他一眼,“過兩天就是凱琪的生日,你這個當爸爸的別是給忘了吧?”

  王韜撓頭,還真是給忘了。原來,已經是到了凱琪十一歲的生日了。看著母親開始給那個布娃娃穿上雪白的小襯衫,王韜有歲月如梭的感慨。

  凱琪的生日,母親送的禮物就是親手縫製一個布娃娃。只是不知道這些布娃娃的最後結局如何,按凱琪的性子,也許都被遺忘在了角落裡了。王韜自己的生日就是得到母親的一個吻。

  “這次,朱玲打算給凱琪在酒店包個場子,說是又是週末,正好請凱琪的同學老師都來熱鬧什麼的——小孩子的生日,這麼奢華好像不太好,對小孩子也不是福氣。”王寧娟一邊仔細的打理著布娃娃,一邊慢聲細語的說。

  對於母親的話,王韜不置可否。朱玲喜歡奢華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何況,就他們的關係而言,他還真是不太好對朱玲的決定說什麼。

  王寧娟抬起眼睛他一眼,搖搖頭,沒說什麼。母親不是個喜歡嘮叨的人,這是讓王韜很欣慰的。

  “凱琪今天病啦?”王韜好奇的扯著布娃娃剛穿上的褲子,被母親一巴掌拍開手,不許他搗亂。

  “就流了點清水鼻涕,沒什麼事,在家纏著那個新來的保鏢要練武,折騰了一天,精神著呢……不過,他媽媽倒像是有病的,吃飯沒見吃什麼東西,一整天都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你不去看看嗎?”

  “她已經睡了。”王韜的謊言張口就來。

  王寧娟微微的嘆氣,“不行的話,就離了吧……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找一個能陪自己一輩子的定下來吧……鷹飛得再高,倦了,也要有個休息的窩。”

  “媽,我有窩!”王韜託著腮幫看母親動作。

  “你的窩裡有什麼?有等你回家的愛人嗎?”母親沒有看他,只是低頭坐著手上的活計。

  等自己回家的愛人嗎?王韜沒想過,他三十五年的人生由一個又一個的目標組成,他沒想過為哪個目標駐足停留,同樣的,他也沒有在家裡等待過誰——他是獨來獨往的,沒有需要等待的人,也沒有等待他的人……王韜躺在床上來不及多想,就昏昏睡去……迷迷糊糊間,他的那個私人手機響了起來,將他硬生生的從夢中喚醒。看看時間,不過是凌晨一點多鐘,給予別人打擾自己美夢的權力真是活該啊——頭疼的王韜有些懊悔。

  偵探在那頭說鄒景波出事了。

  偵探說鄒景波這晚上一直在個郊區的小酒店裡呆著,半個多小時前,那個西南片的人帶幾個人剛現身警察就出現了,“我已經讓我的人撤回來了,這邊的業務算是結束了吧?”

  “鄒景波人呢?”

  “沒看見。警察帶出來的人裡邊沒有他。”

  王韜躺回床上,事情鬧得這麼大是出乎他的意料的,看來,鄒景波的事情遠比他預計的要大單。

  “你的人?不是你在跟姓鄒的嗎?”睡眠不足的王韜反應有些遲鈍了。

  “我跟成功這條線。”

  “哦……哎?成功這邊怎麼樣?”

  “今天沒什麼事,去了趟公司,不到一個小時就又出來了,直接就回家,之後一直沒露過面,看那樣子好像是蔫蔫的沒什麼精神頭的……”

  有這樣的事情?王韜一直以為成功仍舊會按部就班的上班工作,現在居然早退,看來情緒問題不小。

  “明天早上我會把姓鄒的餘款結清,成功這邊的你可得給我盯緊了。那個,警察沒發現你們吧?”

  “不會,我們哥幾個都是訓練有素的。”偵探自信滿滿。

  掛了電話,王韜又閉上了眼睛。鄒景波走到今天這一步雖然是自作孽,但是,做為有著多年交情的旁觀者,王韜很難做到無動於衷。他知道鄒景波為什麼鋌而走險,因為鄒景波急需一筆錢來清償一部分到期債務以延緩法院清算程式的到來,有了時間,錦華就多有了點機會——沒有人願意坐以待斃。

  鄒景波需要的那筆錢王韜光是掏私人腰包都可以解決了,但是王韜不能這麼做,這有著對於鄒景波的惱火,同時也是因為更為理性的原因:王韜是商人,付出的時候是要計算回報率的。他的杯水能解燃眉之急,但是解決不了已經整體燃燒的大船,搞不好,他的付出就會血本無歸,這如同沒有確定水的深淺之前就貿然跳入水中一樣,盲目的救市是相當的危險的——搭上自己的買賣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買賣。

  鄒景波栽了,他只能說是非常遺憾。他能做的就是引以為鑑,儘量的讓他的龍騰良性的發展。

  38

  成志果然在次日的黃昏時分來到了。這一次,王韜親自率領他的團隊到機場迎候的,給足了這個年輕的成大博士面子。

  在機場的出口,王韜第一次見到了照片上那個愛得無所畏懼的女人本尊:簡,一個單薄,瘦小,帶著幾分靦腆卻又莊重禮貌,落落大方的中年知識女性。而且,這個簡中文能力不弱,雖然說得不是太好,但是基本的會話還是可以做到的。看來,簡在這方面下了一番功夫。

  看到簡,王韜就相信女人的力量是不容忽視的,這麼一個看上去很柔弱的女子卻有著一股令人汗顏的勇氣,這份勇氣使得她敢於追求驚世之戀。對於簡,王韜本能的就產生了幾分敬意。

  這種年齡差距很大的姐弟戀在龍騰高層是引起過不小的議論的,畢竟這種事情不多見。不過看成志對這種關係倒也是落落大方的態度,不隱瞞不迴避,對簡的呵護也是順理成章的自然,王韜不由得對成志又多了點欣賞。在跟簡的關係上,敢於承擔和麵對,這個成志還算得上是個爺們。因為吳優的事而對成志保留的一些看法就淡了不少。

  豐盛的接風宴之後,王韜跟老石、麥總帶著成志一起來到了給成志夫婦準備的別墅,這裡也是龍騰開發的房產,這棟兩層樓的西式別墅是做為樣板房的保留單位,現在給成志夫婦免費使用。老石介紹說這裡雖然離城區有點遠,但是到製藥廠卻是很方便的,大約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就可以了,路上堵車的情況很少。

  之前王韜也沒有來看過,因為他相信老石這方面的能力還是有的。現在一看,果然,很不錯,井井有條,連冰箱都是滿當當的,真的是拎包就可以入住了。

  不用說,成志夫婦都非常滿意,大家在新居里參觀了一番,到車庫的時候,王韜將一把鑰匙交給的了成志,指著那輛紅得炫目嶄新的保時捷說:“這輛車以後就是你的用車了,成夫人的車子要遲一點才能備好……”

  “不用了,我們兩個人用不著這麼多車子……”簡連忙操著生硬的中文說。

  成志笑笑,摟著簡的肩膀說:“簡是個環保主義者,對汽車尾氣造成的影響比較敏感。”他跟簡在一起外表上看像是姐弟,不過從氣場上來說還是蠻相配的。

  看著這有著很多房間的房子,王韜不由自主的想成志會不會讓成功過來一起住?成功要是真的過來住的話,對他來說交通就不太方便了,這個別墅區是針對有車一族的,公共交通系統還不是很完善。自己那麼多房子,不行的話就送一套給成功住著算了,吳優那邊總是個定時炸彈。

  想到成功有可能會受到傷害,王韜心裡總是有著忐忑。這兩天他太忙,顧不上成功,也不知道成功的情緒問題怎麼樣了。成功是那種看起來很溫和沒什麼大主意犟起來卻能讓人撓頭其實主意大得很的人。不過,好在現在成志來了,打成志的牌應該可以讓成功軟化下來的。

  打著如意算盤的王韜沒有注意到一個問題:一開始他是打算用成功來說服成志的,可是時隔不久,他又想著用成志來說服成功了。

  安頓好成志夫婦,王韜一行人就告辭了。人家旅途勞頓,不好打擾太久的。

  因為時間也不早了,王韜就直接開著車回家。路上的時候,他打了成功的電話,現在是該處理一下成功的事情了,然而,打了幾次,成功那邊都是關機。王韜想了想,就將電話打到了吳優家的座機電話上,他得讓吳優明白不要對成功輕舉妄動。吳優接的電話,平靜的淡漠著,說成功去他的大排檔了還沒有回來。

  “他回來以後麻煩你告訴他明天早上九點鐘到我的辦公室一趟……”

  吳優平靜的答應了,然後,沒容王韜說那個五十萬的事情,他就結束通話了電話。王韜沒有在吳優的話語裡找到任何的破綻。至少,目前來說,成功還沒有出事。但是,王韜仍然覺得另外安排成功的事情要加緊了,明天早上成功來他的辦公室的時候他首先就是要讓成功搬出吳優的家。

  剛跟吳優通完話,老肥的電話又打進來了。老肥在那頭驚慌失措,問王韜知不知道鄒景波出事了?警察都查到他那裡去了。

  “看來現在鄒少已經跑路了……你說,會不會跟那個西南那邊的人有關係?”一番驚歎之後,老肥壓低了聲音問,然後又說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鄒爸爸不定多難過呢,抽個時間哥幾個去看看老人吧?

  王韜心不在焉的答應了。也就只有已經淡出名利場的老肥有這份心了,其他人誰會這麼想?對於倒黴的人大家都是避之不及的。如果警察已經查訪到老肥了,那麼應該很快的就找到自己了,也許就在明天吧?!追查得這麼嚴密和迅速,看來警察們對鄒景波是早就有留意了。這麼想著,王韜為自己的舉報找到了些心理安慰,其實,沒有自己的舉報,情況也會是一樣的吧?!自作孽不可活,鄒景波是自己走上這條不歸路的。

  回到家,大廳仍然是空蕩蕩的,就王國棟在看新聞。

  看他回來,王國棟的藤杖在沙發上點了點,示意王韜坐下。

  “鄒家那小子的事情,你早就已經知道了吧?”王國棟看著王韜問。

  世上果然是沒有不透風的牆。老頭的資訊渠道依舊非常管用。

  於是王韜老老實實的點點頭,“外公,你這麼急於找保鏢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唉——”老頭嘆氣,“自從我的外孫媳婦不安份以來,我就一直盯著啦。這種時候我們又想收購他們,倒黴的人要是鑽起牛角尖來是不講道理的……不得不防啊……”說著,老頭的下巴指指樓上朱玲房間的方向,“這位,今天也是沒精打采的……她不會真的動情了吧?那可就危險了。我說,你怎麼回事,就一個老婆都看不住!”

  老頭的藤杖在王韜的小腿骨上敲了一下以示不滿,然後就起身上樓回房間去了。

  王韜將領帶扯下來在手裡攪和著,一邊看著液晶螢幕上不停變換的廣告畫面,朱玲的不安和反常王韜是非常清楚的,今天朱玲又沒有去上班,只不過今天她是以自己身體不舒服為理由請的假。

  朱玲會動了真情嗎?不會!不然的話,鄒景波不會到今天這一步,朱玲那麼能幹的女人,是可以運用朱家的勢力幫助鄒景波度過難關的。可是朱玲沒有這麼幹,可見她跟鄒景波之間的關係還沒到可以拉他一把的地步。

  女人啊,真是難以捉摸的生物。母親跟父親幾十年這樣的日子也過了下來,朱玲跟自己這樣的日子也能頂得住,簡苦戀這麼些年終成正果,女人的韌性和耐性真是令人驚訝。

  想到簡,王韜不由得又想起母親的嘆息,“你的窩裡有什麼?有等你回家的愛人嗎?”

  這話當時聽的時候不以為然,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天都盤旋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看到簡小鳥依人的依偎著成志,王韜當時就想,簡一定會等著成志回家吧?

  看看自己家空蕩蕩的大廳,暖氣也化不去那種清冷的意味——他的窩裡,原來真的沒有等他回家的愛人。

  外公會等他,母親會等他,他們也都是愛他的,可是,他們不是能陪他一輩子的人,他們百年之後,這個家還會有誰期待著自己歸來的呢?終歸是自己就這樣一個人面對著這樣的清冷。

  原來,自己的生活真的還少了點東西。

  將自己泡進舒適的浴缸裡,享受著電動按摩的撫慰,王韜心裡隱隱的惶恐依舊無法消散——原來,他自以為圓滿的生活竟然一直是殘缺的嗎?

  一直以來從圓滿走向圓滿的王韜從來沒覺得他的生活有什麼不圓滿,他有老婆,有孩子,有著合乎社會倫理的一切,同時的,他又有著相應的自由。因為恰當的遊戲規則,他跟朱玲都不必委屈自己遷就對方,各自的利益得到了最大的保證。看著父母的婚姻悲劇進而造成的人生悲劇,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好的吸取了前車之鑑的教訓,所以他甚至為自己這樣的家庭生活沾沾自喜過。

  可是,他頗為自得的生活方式卻受到了母親的詰責,要命的是,他竟然被這種詰責打動了——因為,母親的描繪讓他對這樣的家隱隱的有了些嚮往——人總是很容易就被自己沒有的東西所吸引!

  在母親的觀念裡,家就是相互間一輩子的牽掛和期待。而在他自以為圓滿的家庭生活中,卻偏偏沒有牽掛和期待。他什麼都有,怎麼能偏偏就少了份牽掛和期待呢?

  多年的信仰在動搖著,這讓王韜覺得非常的累。他可以通宵達旦的工作而依舊保持住活力和精神,卻抵抗不住思想波動帶來的睏倦,所以,沒來得及擦乾頭髮,他就已經倒在床上混沌過去……然而,比起如你所願來,老天似乎更喜歡讓你求不得。

  就在王韜迷迷糊糊的睡著的時候,他的手機鈴聲又想起來了,而且是響得不屈不撓,將不願醒來的王韜硬是生生的從好夢中召喚醒來……眼皮都沒動,王韜就摸索著按下了接聽鍵:“這回又出什麼事啦?”

  他有氣無力的問,光是聽那個特設的鈴聲他就知道這又是偵探的電話,還上癮了是怎麼的?連著幾個晚上的半夜電話這個倒黴的偵探,讓他幾天都沒能好好的睡上一覺。

  “王韜?”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在那頭響起,但是絕對不是偵探的聲音。

  39

  這個聲音……王韜稍一琢磨,頓時就跳了起來,“高楊?”

  高楊在那頭得意的笑:“王總裁好本事,這都聽出來了!”

  “有事嗎?”王韜遲疑的問,他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電話明明是偵探打來的,怎麼變成高楊的電話了?

  “我剛跟你的前偵察兵兄弟聊了會兒,對他數碼相機裡的照片很感興趣,聽說你對這些照片也很感興趣,怎麼?不想來一起看看嗎?晚了,我怕你就看不到有趣的東西了。”

  你個笨豬!

  王韜咬著牙暗罵,不是罵高楊,而是罵那個自稱訓練有素的前偵察兵,居然笨到讓人給逮住了。可是,叫高楊給抓住,為什麼?有高楊什麼事?——突然,彷彿一道電光在腦海中閃過,王韜頓時就靈臺清明起來:原來,成功真的認識高楊。

  “你在哪?”王韜鎮定的問,丫的都下了戰書,他還能退縮不成?

  “如果你來找成功就會看見我了。”說完,高楊直接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操,拽什麼拽?!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王韜一骨碌的跳起來,套上一件休閒毛衣,下身一條牛仔褲,拿著件翻皮外套就出了門,這身打扮方便活動。遠遠的,他看見自己的車後有輛車若隱若現的跟著。這幫保鏢倒也盡責,只是,明天第一時間外公就會知道自己半夜出來跟人打架鬥毆的事情了吧?王韜非常討厭這種被人盯梢的感覺,卻又莫可奈何。當然,如果能避免,他會盡量避免跟人打架,可是,這並不等於他害怕打架。高楊的口氣真的激怒了他——閒閒的,笑意盈盈的,好像是在嘲笑,又好像是在示威。

  話又說回來,這個成功招蜂惹蝶的本事還真是不小,男的女的一大堆,現在連高楊都招上了——這個成功知不知道他跟高楊之間的關係?成功招惹了他和高楊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

  王韜不願相信一切都是成功計劃好的,又或者一切都是吳優的安排?可是,吳優應該並不知道高楊這號人物的存在呀……

  偵探是去跟成功的,現在盯梢被發現了,這說明高楊是跟成功在一起的,難道說成功也知道他派人盯梢的事情了?可是,這麼晚了,成功還跟高楊在一起幹嘛?成功不會是已經帶高楊回家了吧?

  可惡!

  一路上,王韜腦部運動得飛快,他得在見到高楊之前將事情理出個頭緒來。大約真的是睡眠不足造成的不良後果,王韜的胡思亂想一直沒能有個條理。

  夜深人靜,吳優家小區的路口邊上,停著兩輛車,一輛是偵探的桑塔納,一輛是那輛熟悉的軍車。沒看見一個人影。

  王韜緩緩的將車靠邊停好,猶豫著下一步該怎麼辦,就在他打算下車一看究竟的時候,車門卻突然被人一把拉開了。一個人影卷著一股寒風一屁股坐在了副駕的位置上,動作快得王韜花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高楊已經坐上了他的車。

  還是一身戎裝的高楊讓自己在副駕的位置上做得更舒服點之後,這才慢條斯理的看向車子的主人。

  “這麼晚了,沒打擾到總裁先生吧?”

  王韜非常非常討厭高楊這種說話的語氣,兩分認真三分調侃五分得意,這種說話的口氣充滿著有恃無恐的挑釁,彷彿認定了自己勝券在握。

  “說吧,什麼事?”王韜很不舒服的挪了一下屁股,讓自己離高楊更遠一點,他跟高楊還沒熟到坐得這麼近的地步。而且,他總覺得高楊身上有種跟他的那身軍裝很不協調的邪氣,說白了,就是有點痞子氣。要是脫下軍裝,這個人沒準就是一個逆天反地的主兒。

  高楊笑了笑,沒做聲,只是把一部裝著長焦鏡頭的數碼相機遞給他。

  王韜下意識的一下偵探的那輛車,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王韜心不甘情不願的看著相機的回放,偵探很盡責,拍了不少,很清晰,很好的照片,最後一張在昏暗的光線下連高楊握著成功的手時成功眼裡隱忍的眼淚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對他做了什麼?讓他這麼傷心!”

  沒有看高楊,王韜竭力讓自己用平靜的語氣說話,可是,他的努力白費了,連他自己都聽得出來他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些話的——照片上的成功脆弱得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高楊從他手裡拿回相機,最後一眼那張照片,然後取出儲存卡小心的放進他的上衣口袋裡,“一件蠢事!不過,以後不會了!”

  “還以後?說夢話呢!”王韜冷笑著看高楊的動作,不就收個儲存卡嗎?跟收個寶貝似的。

  高楊斜了他一眼,淡然一笑,濃濃的自負不加掩飾的擴散開來。

  “是不是夢話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跟成功的以後會很長久。”高楊臉上除了一貫的自信,驕傲,還有的就是一種心滿意足的幸福。

  王韜有點被驚著了,不是因為高楊的宣言,而是因為高楊的那種態度。他認識的人裡邊,沒有誰能夠像高楊這樣做到用這種坦然和自然來宣佈自己的同性之愛。更多的人在宣佈自己這種驚世駭俗的戀情的時候,更像是一種決絕的叛逆。然而,高楊說得是那樣的自然而然,他愛上了一個人,並且將要跟這個人長相守,至於這個人的性別,那不在他的考慮範圍,無論男女,他只要這個人!

  “你就這麼自信?”王韜沒話找話,他總得說點什麼,儘管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他還沒到跟高楊實話實話說的地步。當然,這個問題他的確也是想要知道答案的,高楊這麼自信的根據是什麼?高楊憑什麼認為他可以跟成功長相守?成功也願意嗎?成功這個人的思維是有些不太符合常規,的確是能很輕鬆的接受同性關係,但是,就算成功能夠接受同性,那也不一定就是你高楊啊!我不還擺在這兒嗎!

  “成功讓我對自己很有信心!”

  “呵——還人給你的自信——他怎麼給了你信心的?”王韜沒聞到自己身上里正在逐漸加重的酸味。

  高楊莫測高深的笑了笑,“想要了解一個人不一定非得通過盯梢跟蹤來做到的,看來,你真的不太瞭解成功……”

  “你覺得你們可能嗎?你這一身虎皮怎麼辦?”王韜冷笑著問。事後,王韜回想起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當時的狀態完全是處於零智商的情況下,說的話做的事都完全是白痴的。但是,當時,他就這麼說這麼做了,而且完全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彷彿聽到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高楊朗聲大笑起來,那種毫不掩飾的無所顧忌告訴王韜他問了一個相當愚蠢的問題。而這種笑聲也終於讓王韜聯想到了那個傳說中的能讓所有人頭疼的桀驁不馴的高楊——高楊無所顧忌起來,那是真的無所顧忌的。

  “大總裁,你以為我會介意嗎?”盡情的笑過之後,高楊臉上顯現著前所未有的嚴肅,一本正經而又霸氣十足的說:“我只要成功!”

  然後,高楊偏著頭,打量著王韜,彷彿是在對什麼做著評估,“問你幾個問題……你知道成功最喜歡什麼零食嗎?你知道成功最喜歡吃什麼嗎?你知道成功最想做什麼嗎?你知道成功高興的時候會怎麼樣來表現嗎?你知道成功傷心的時候會怎麼辦嗎?你知道成功身上的小背心是什麼牌子嗎?——大總裁,想要走近成功不用那麼費勁的——開啟你的心,你就能看見他的心了!”

  “不要瞎琢磨著成功都有哪些心眼兒——成功是很聰明沒錯,但是還沒到會耍心眼的地步。無論是認識我還是認識你,都不是成功能預料得到的,別亂給成功扣屎盆子了——找到一個能一起過一輩的人不容易,我只想要一個能夠等我回家的人,為此,我願意豁出一切!”

  說完,高楊看也沒看王韜就開門下車,走到桑塔納那裡敲了敲車窗,將相機從搖下來的車窗塞了進去,然後,就徑直上了自己的車。沒有開動的跡象,無論是車還是人,都很安靜,象一隻蟄伏的豹子一般,靜謐中殺機四伏。

  王韜的手機響了起來,偵探問王韜怎麼辦?

  “明天我會將錢打到你的賬戶上,任務完成了。”

  可是,偵探並沒有像以往一樣結束通話電話,而是囉囉嗦嗦的解釋說他沒想到這個中校這麼厲害,天地良心,他真的已經很隱蔽了,距離也屬於安全距離,可是,這個中校有著一種令人畏懼的敏感和洞察力,而且身手相當敏捷,以至於他根本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給抓了個現形。

  “你是怎麼存我的號碼的?”王韜問,一邊看著前邊不遠處的那輛軍車,看不見裡邊的人,但是他知道那裡邊的人一定正盯著他看,事實上,今天晚上的高楊讓他覺得很危險。

  “我根本就沒存,您的電話只是無數個來電中的一個,他制住我就搜出了手機,我不知道為什麼他一下子就找到您的號碼——大概是您的號碼太好了吧……”

  沒錯,就是這個!王韜明白了,他不認為高楊事先知道他的號碼,但是自己的號碼是所謂的吉利號碼,當初自己是花了點錢弄到的,只是那時候他沒想到這樣的號碼能這麼容易讓人產生聯想,高楊一定也是因為這個才一下子就鎖定了這麼號碼了吧?!

  40

  高楊應該也沒有想到接電話的會是自己,所以才會顯得那麼的驚訝。

  “那個……”偵探有些猶豫,似乎是在考量應不應該說,但是,他到底還是說了:“這個成功吧,他的社會關係好像沒那麼單純……”

  “怎麼說?”王韜豎起了耳朵。

  “今天晚上,他被市公安局找去了,他回來的時候就是由警察送回來的。這個中校也不是一般人!我自問已經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偵察兵,可是……我對他仍然防不勝防,這要是在戰場上我早就一命嗚呼了……這個中校絕對不是一般的常規軍官……他鑽進我的車子的時候,那種殺氣我平生未見,我真的以為他會殺了我的……老大,你確定他不是恐怖分子?”

  “你說呢?”

  “他要是脫下那身軍裝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恐怖分子!”

  “……”王韜沒說話,結束通話了電話,這個偵探就是太貧了一點,有點討人嫌。

  那個潛在的恐怖分子依舊蟄伏著,悄無聲息,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在這個地方繼續呆下去?反正王韜是不想繼續呆下去了。於是,他發動汽車離開,從後視鏡裡,他看到偵探的車也發動了,而那輛軍車依舊悄無聲息,根本看不出有一個氣場恐怖的人呆在裡邊——就像一隻優雅的潛伏著的豹子。

  外公是對的!

  王韜第一次認可了外公對楊紅月母子的防備。不過,楊紅月已經不足為懼,她能折騰出來的那一套已經過時了,而且手段太過低階,太沒有技術含量。然而,她的兒子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以王韜的眼力一開始他竟然沒有發現高楊的厲害之處,足見高楊將自己偽裝得很好。今天晚上的高楊無時無刻不在釋放著一種危險的資訊,那就是三個字:別惹我!而成功就是他所要捍衛的領地——高楊是真的要定成功了!

  將車子停在一個沒有路燈的拐角,王韜閉上眼睛,讓自己在靠著椅背安靜的坐著,累,前所未有的累。

  脫下軍裝的高楊是不是恐怖分子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跟高楊作對即使贏了那也是得脫層皮的,對待敵人,高楊絕對沒有半點仁慈。因為要發出警告,所以高楊肆無忌憚的釋放著自己的危險訊號。偵探說他感覺到了可怕的殺機,其實,王韜也感覺到了。高楊面對著他的時候,始終是溫和的,甚至是笑著的,但是就是這樣溫和無害的背後,實際上是殺氣騰騰。高楊宣佈了他對成功的愛,這倒更像是在宣佈他對成功的所有權,那種霸道的語氣和用詞都在警告別人不要侵犯他的領地,否則就得付出代價。

  王韜無數次設想過跟高楊的交鋒,但是,那是一場為財產進行的交鋒,所以今天晚上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真正的交鋒來得這樣突然,而且,不是他無數次演練過的財產之爭,而是完全不在他計劃中的情感糾葛。所以,措手不及的他毫無還手之力。這讓他覺得非常的難堪,他王韜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狼狽?!

  真是不知道成功怎麼招上高楊這麼一個狠角的,不過看成功開的大排檔就叫“戰友家”,那麼成功認識高楊的時間應該也不算短了吧?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成功跟高楊有了瓜葛。

  事實再一次證明,他離成功真的很遠。

  高楊一連串的關於成功的問題,他幾乎沒有一個能回答得上來,這使得他在面對高楊的攻勢時非常被動。其實,他跟成功接觸的時間不算少,只是,每次的節目都是他安排的,包括吃飯的菜色都是他確定的,他沒有別的意思,就想著讓山裡來的成功能更輕鬆的適應這一切。通常人們都非常願意接受他的安排,他自己也很得意這種極具紳士風度的做法,就像成志不也很滿意自己安排的家嗎?可是,現在,高楊一連串的問題讓他發現,他安排的東西其實未必是別人想要的。成功從來沒有對他的安排表示過異議,但是現在看來,這並不等於說成功沒有自己的想法。尤其是成功這種悶頭雞,不哼不哈的,其實主意大得不得了。

  成功喜歡吃的零食?他從來不知道成功居然喜歡吃零食,他看到的成功一貫小農式的節儉,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捨得在零食上花錢嗎?成功不挑食,對食物百無禁忌,可是至於成功喜歡吃什麼,他是真的不知道,也沒留意過,知道成功不挑食他覺得很輕鬆,因為這樣他安排節目的時候就容易得多——關於成功,他的確知道得不多,以至於連吳優都知道成功開了個大排檔,他卻一無所知。

  是他在排斥成功,還是成功在排斥他?明明他覺得自己已經離成功很近了,可是所有的人卻都告訴他你離成功很遠——為什麼會這樣?要知道,他對成功已經很用心了,他對別人還沒有過這樣的用心。比如吳優之流,他都是三言兩語就搞掂了的。因為知道成功是個小兔子一樣敏感自卑單純的人,所以他對成功一直是非常用心的,可是為什麼成功離他依舊那麼的遙遠?

  高楊說,他只要成功,高楊說,他願意為了一個等他回家的人不惜一切,高楊說成功是可以跟他過一輩子的人,高楊說開啟你的心就可以看見成功的心……

  不可否認的,高楊的表現是十足的痴情模樣,痴情而又霸道的愛著成功。可是,至於嗎?成功真的值得高楊這樣角色不惜一切的來愛嗎?

  王韜不認為高楊是在開玩笑,高楊這樣驕傲的人是不屑於跟自己開這樣的玩笑的。高楊說要成功那就是一定的。成功真有那麼好嗎?

  想到成功,王韜腦海裡首先浮現出來的就是成功那張總是掛著燦爛的笑容的圓臉,這讓成功看上去很親民,不過,僅僅靠這個好像還不足以讓人想要長相守。

  能一輩子等著自己回家的人嗎?這話怎麼又再次聽到了?還是從高楊的嘴裡,高楊說著跟母親一樣的話!他們怎麼就認定能有個等自己回家的人就是幸福了呢?

  王韜沒試過有人等自己回家的味道,他的日子總是忙忙碌碌,根本無暇去在意是否會有人等自己回家,同樣的,他也根本沒想過有誰需要他的等待。

  一個願意等待自己和自己願意等待的人就這麼的重要嗎?重要得母親和高楊都會強調。

  試著在腦海裡將認識的人過了一遍,王韜沒有找到一個願意等待自己回家的人,也找不到一個自己願意等待的人。然後,他想到了成功,這個總有些讓人出乎意料的懵懂青年那張孩童般天真燦爛的笑臉,儘管不願意承認,但是,高楊真的說得沒錯,有著這樣的笑臉的成功是不會耍心眼兒的。這樣的笑容真的很有感染力,自己每次都會被感染到,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就像母親一樣,看到母親,所有的紛繁瑣事就都被拋開了,只是單純的快樂的享受著母親那沒有算計的愛——自己跟成功在一起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單純的快樂著,不在乎做什麼,只是一種很直接的愉悅——是了,就是這種母親的味道,成功身上也有。安心,舒適,寧靜的溫馨,跟成功在一起,是可以拋開一切紛繁的,就像一個可以棲息的港灣,讓人在疲累的時候無憂無慮一夢到天明。

  原來,這就是成功的吸引力。

  高楊是不會從楊紅月那樣的母親身上得到這種棲息地的,所以高楊要成功,因為成功能給他一個渴望的港灣。也許,能有個一個不用防備,不用制定協議,不用權衡利弊的愛人真的很好。

  可是,你想要就能要嗎?王韜不服氣的想,這樣的成功誰不想要?你高楊憑什麼這麼確鑿無疑成功就是你的?就成功那種很有主見的人,不是你想要就能買你的帳的!

  想到這個,王韜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怎麼這話更像是說自己?他為成功做了那麼多,甚至為成功準備了一個可以充分發揮才幹的大好平臺,可是,他卻發現他依舊沒能把握住成功,就連成功現在是個什麼想法他都無從知曉,成功根本就沒買他的帳。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不好把握的成功卻讓高楊信心十足。為什麼?難道已經兩情相悅了嗎?高楊這麼可怕的人成功怎麼會喜歡?

  王韜頭疼得要死,果然是動什麼別動感情。自從自己的思想情感糾纏上成功以後,他就時不時的鬧個頭疼,還時不時的鬧個腦子短路,甚至還做出了一些非常低階的舉動,犯下一些非常低階的錯誤。碰到這個成功,自己都快變成零智商了。就自己的這種狀態要是叫人鑽了空子那就損失慘重了,龍騰再大的家業也經不起折騰。

  龍騰?怎麼又想起了龍騰呢?王韜突然羨慕起高楊那種無所顧忌的宣言,“我只要成功!”這種任性的張揚王韜從來沒有過,他的人生離不開對龍騰的責任,任何時候他都沒法說出撇開龍騰的話來,他不能不要龍騰。這種牽絆使得他在高楊的純粹面前底氣不足,明顯的處於下風——他也想要成功,然而,面對著一個專注而強大的敵人,他有點不知所措。

  他不認為高楊提的那些問題高楊自己都能回答得上來,但是,就高楊能想到這些問題來說,高楊就已經大大的領先於他了。如果讓外公知道自己跟高楊的首次較量是這樣的結果,一定會對自己很失望吧?王韜的所作所為很大程度上是渴望得到外公的認可和嘉許的。

  天亮的時候,王韜回到了家,洗漱了一番之後就下樓吃早餐。朱玲帶著凱琪也在樓下吃早餐,兩天沒見著,朱玲彷彿憔悴了不少,不過,今天的朱玲在脂粉的映襯下遠看還是顯得狀態不錯的。朱玲說今天她可以回去上班了,今天是週末還是凱琪的生日,已經包下了一個大酒店的自助餐廳,準備請凱琪的老師同學一起過來熱鬧一下。問王韜要不要到時候也去看看?

  王韜有些慚愧,這個件那天母親已經提醒過他了,可以他又給忘了個一乾二淨,連個生日禮物都沒準備。於是,只好點頭說到時候他會一起去熱鬧一下的,又問凱琪想要什麼樣生日禮物?凱琪說那就給他包個打靶場吧,明天他好帶著他的同學一起去打靶。凱琪最近有點迷這種軍事題材的活動。

  這個不難,王韜立刻就掏出電話找到自己一個朋友的電話當著凱琪的面就落實了這個事情,他的這個朋友開著一家很上檔次的打靶俱樂部,看在朋友的面子上,顧客的年齡要求就沒那麼嚴格了。包場子的費用可不低,不過,有時候,也就只有金錢能淡化一些的自己的愧疚了。好在,能包下場子凱琪是很高興的,至於別的東西,凱琪沒有在意。

  41

  王韜是準點到達辦公室的,守時是他的好習慣,同時也是成功的好習慣。他約了成功今天九點鐘面談的,他不想錯過。昨天他約成功的時候還只是為了消除鄒景波對成功的負面影響,今天他等待成功的動機就完全不同了——他可不想便宜了那個人,他跟成功已經走得這麼近了,沒道理讓人家橫插一槓的——他也想要成功。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成功沒有如約而至,這是不同尋常的。成功從來不會失約,也不會連個說明的電話都沒有。是出事了還是怎麼啦?

  王韜心煩意亂起來,總不至於是因為高楊的關係吧?不過,王韜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琢磨成功的失約,因為他還有不得不進行的工作——鄒景波的父親鄒剛來了。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鄒剛親自出面,說明是要談收購的事情了,這可是馬虎不得的,為此,王韜本來想給成功打電話的念頭給打消了,他得集中精力來認真工作,別的事情以後回頭再說吧。

  “如果成功來找我就讓他進來。”王韜叮囑著朱玲。然後起身迎接鄒剛。

  鄒景波的父親鄒剛不過六十多歲,以往的他保養得很好看上去總是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得多,可是,現在的鄒剛看上去倒更像是個七十多歲的老者,整個人的神都已經完全散了,看來,鄒景波的事情給他的打擊非常大。隨同鄒剛過來的還有一個律師。

  鄒剛也不多話,甚至沒有跟王韜握手,晾著王韜的手在一邊徑直就在王韜的對面坐下。律師在他的示意下將兩份合同放在王韜的面前。

  “這是按你的意思擬定的合同,王總裁看一下。”鄒剛冷冷的說,以往,他都是直接叫“王韜”的。

  王韜知道,自己已經大大的惹惱了鄒家,從此跟鄒家是再無半點交情可說。

  低頭一下一式兩份的合同,王韜不無遺憾的說:“對不起,伯父,董事會上我最大的努力也就只替錦華爭取到百分之十的股權保留。”

  合同上,是上次他跟鄒景波談的時候的百分之二十的股權,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商人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是很天經地義的。

  鄒剛冷然一笑,“又降價了?距離龍騰董事會才過了多久?董事會上王總裁不是還提出了給錦華保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王韜心中一動,鄒剛這分明是在嘲諷他的龍騰也不是鐵板一塊,早晚也要內部分裂的。能將龍騰董事會的內容知道得這麼詳細,這不是鄒剛的本事,而是有人故意為之。不過,這個人一定沒想到現在的鄒家根本沒法子抓住這個訊息大做文章了,除了過過嘴癮嘲諷那麼一兩句之外,鄒家別無選擇。

  “伯父,沒關係,您可以回去再好好的考慮一下,畢竟這事情馬虎不得……不過,伯父應該也知道這麼一個規律,利益與風險是成正比的……說真的,龍騰以一己之力很難扛的下高達八個億的債務,一份權力一份責任……”

  “按照市場價,你把錦華炸平了重建,所得利潤遠遠不止這八個億。”鄒剛冷笑著打斷王韜的話。

  “伯父,您也說了這是按照市場價格……”

  “好了……”鄒剛抬手打斷王韜的場面話,“錦華不保留股份你能出個什麼價?”

  王韜笑起來,“伯父,您太高估龍騰了!錦華就是塊唐僧肉也得龍騰有本事吃——龍騰沒那麼大的經濟實力……”

  “說白了,你不就是想要鄒家來扛錦華的負面資本嘛?等這些負面因素都消失了你不照樣一腳把鄒家提出錦華?”

  王韜微然一笑,不再做聲,鄒剛說得沒錯,他沒必要辯解,何況,這個時候他說什麼都只能是火上澆油。鄒剛現在完全不在狀態,場面上的東西都不顧忌了,可見他真的是急了眼已經顧不上錦華了,鄒剛現在就只想要錢,給鄒景波跑路的錢。

  看他沒做聲,鄒剛幾乎是嘆息著說:“股權的百分之十,債務的百分之十,鄒家資不抵債,最終還是兩手空空,果然是商人重利,鄒王兩家這麼多年的交情也不過就是這麼個下場——罷了,商場上談什麼情有什麼義?百分之十的股份,兩千萬的合同保證金,馬上支付,其中現金兩百萬。”

  最後,鄒剛斷臂般的咬著牙開出了他的條件。

  “兩千萬,伯父……”

  “甭他媽的給我討價還價,拍一塊地的保證金都不止這個數——王韜,再無情無義也念箇舊吧!”

  王韜否決的話生生的吞進了肚子裡,鄒剛在那一瞬間的蒼老就算是石頭也不忍。王韜默然了,此時的鄒剛除了兒子什麼都不要了,只要兒子。

  他拿起電話親自通知老石過來準備簽訂合同事宜,接著他直接打電話給財務總監要他準備支付合同保證金三千萬,其中要現金三百萬,要快。他主動給多加了一千萬是因為鄒剛瞬間給他的感動。

  “過億的收購,三千萬的保證金不多。”放下電話,他淡淡的說。他知道有了這三千萬,鄒剛就已經根本不在乎什麼收購什麼合同乃至錦華的一切他都不在乎了。

  鄒剛沒有對王韜主動加這一千萬有任何的表示,王韜也不好意思奢望鄒剛能有什麼表示,畢竟,三千萬的合同保證金真的太微不足道。

  老石過來了,王韜將收購的具體數字交待了,就讓老石帶著鄒剛到會議室去連同龍騰的律師一起具體的商談合同細則。

  行前,王韜又叫住鄒剛,這話本來不該他問,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提醒一下,為了一點點的心安:“那個,賬戶安全嗎?”只能點到為止,他總不能直統統的說這萬一碰到凍結賬號怎麼辦?

  “新加坡賬號可以嗎?”鄒剛明白他的意思。

  王韜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等老石和鄒剛們都消失了,王韜才靠著他的大班椅有些萎頓。如期收購錦華,撿了個天大的便宜,他卻沒有預期的興奮得意,反而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悲涼和感動——鄒剛一直是個非常要強的人,總想著將錦華做大做強,因為爭強好勝,鄒剛在擴張錦華的時候太急了一點,加上他所倚重的鄒景波又不得力,錦華開在外的分店一家接著一家的倒閉,這直接導致了錦華資金的週轉困難,從而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可是,今天就是這樣一個非常強勢的男人卻什麼都不顧了,只要他的兒子。家產,事業,尊嚴,名譽,這些都不過是虛的,實實在在的是他那顆父親的心。拋開了一切的鄒剛回歸於最本色的身份,他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父親。

  帝王將相,平頭百姓,散盡浮華,到頭來的歸宿都不過是一杯黃土。

  不知道換成自己,會不會也有人這樣不顧一切的來維護自己?父親嗎?王韜打心眼裡不相信自己的父親能做到鄒剛那一步。反過來,王韜也同樣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能不能也做到鄒剛這樣不顧一切就只為凱琪,不,他不知道。他現在做什麼都會本能的考量一下付出和回報,沒辦法有那種不顧一切的激情和動機……

  沒容王韜繼續深究下去,朱玲進來告訴他說有兩個警察要見他。

  果然來了。聽說警察找過老肥的時候,王韜就知道警察很快也會找到他的,跟鄒景波有來往的人只怕警察都會找到吧?

  王韜沒有看朱玲,“鄒少的事,你知道吧?”

  朱玲點點頭。

  “他找過你嗎?”

  “我沒見他。”

  “他的事可能不小。”

  “……”朱玲沒有做聲,王韜也不再多話。大家都是聰明人,用不著說太多的。

  朱玲出去了不大一會兒,警察們就跟著朱玲進來了。

  王韜還沒有過這種跟警察面對面公事公辦的時候,今天,倒是個新鮮的體驗。

  “事實上,鄒景波的父親鄒剛正好在我們龍騰商談一個合同上的事情。”配合的回答了警察們例行的提問後,王韜還主動告訴警察說鄒剛正好龍騰的事情,反正即使他不說警察也一定知道的,他就不信警察會放任在逃嫌疑人的父親到處跑。警察知道是一回事,自己主動說又是一回事。

  果然,那個中年警察沒有一點意外,只是好奇的問鄒剛來談什麼合同?

  “也沒什麼,就是談談龍騰入股錦華的事情唄,錦華現在運作困難,急需大量的資金注入……”

  警察們隨便問了一下入股事宜,但是沒有細問,王韜暗暗好笑。可惜了,要是警察們多一點財經方面的知識,就會知道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商務會談意味著什麼。可惜,警察們只知道追問鄒景波下落,卻沒留意到這種時候鄒剛來談一個合同背後的隱情。

  對於自己跟鄒景波的來往,王韜是交代得非常詳細的,他可是一個守法公民!末了,他還客客氣氣的親自將警察們送到電梯口,在警察們上電梯的時候,他表現出了恰當的好奇:“請問,可不可以打聽一下,鄒景波犯了什麼事兒?”

  警察們莞爾一笑,王韜知趣的放開按鍵,讓電梯的門關上。

  鄒景波應該還沒有離開北京,他需要錢。面對窮途末路的鄒家父子,就看警察們的本事了。

  在鄒景波這件事情上,王韜是矛盾的,報復的快意他是有的,但是,怎麼說跟鄒景波也有這麼多年的交情,鄒景波真要能過得了這一關他還是喜聞樂見的,何況,鄒剛已經讓王韜有了小小的感動。

  看看時間,都快十一點了,成功依舊沒有訊息,王韜有點撐不住了。隨隨便便放人鴿子可不是成功的作風,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吧?想到吳優那個不安定因素,王韜撥通了成功的電話,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只不過那個聲音是讓王韜深惡痛絕的。

  “王大總裁……”高楊涼涼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怎麼是你接的電話?”王韜拉下臉來,這個陰魂不散的高楊,真是討厭!他聯想到了一些別的很不好的事情,替別人接電話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主人此時不方便。大早上的,成功能有什麼不方便?難道說昨晚上他離開以後成功跟高楊混到一起去了?以至於都這個時候了成功還不方便接電話,累的吧?

  像是喝了三斤山西老陳醋,王韜酸得牙都快倒了。

  42

  王韜覺得自己真是倒黴,平白的打個電話都給弄出個黴頭來。

  “成成這個時候不太方便,有事嗎?”高楊一副代理人監護人所有人的派頭。

  王韜沒有回答,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衝進房間裡對著那個新買的沙包好一頓狂轟濫炸。

  成功,你個白痴,人家給你什麼好處了,就這麼隨隨便便的跟人搞在一塊兒,你就這麼不值錢?成功,你個笨蛋,你知不知道這個人不好惹啊?跟著他你還想有好日子過?十個成功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你惹他幹嘛?這下看你怎麼解脫?!成功,你個瞎眼的,就沒看見真正對你好的人在哪兒?逮著個人就跟人跑了,早晚有你哭的時候!

  打完一輪沙包,在衛生間的鏡子裡,王韜看見自己一雙通紅的眼。

  洗漱出來,正好趕上下班。老石打電話說合同已經制定好,問了財務那邊,錢要到下午才能準備好。

  “你請老爺子吃個午飯吧,下午到我辦公室籤合同。”

  老石卻說老頭已經走了,下午再過來。

  這個老頭!其實也是,換成是他他也不會吃這頓請的。掛了電話反鎖上門,王韜索性回到房間裡躺下了,這些天他一直沒能好好的休息一下。飯,他現在還不想吃。想了想,他又拿起床頭的電話打給這段時間負責跟成志對接的麥總瞭解情況。麥總說很好,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然後又說成博士說最遲明天下午可以拿出廠區的改造方案來。

  “您說這可能嗎?這麼大的工程哪有這麼快就能出方案的……”麥總明顯的不太信任這個太過年輕的博士。

  “如果他說行,那就一定行。找工程預算根據他的方案將預算打出來,必須最快,儘早!如果人家能在二十四小時內拿出方案,我希望我們的工作人員也能在相同的時間段內拿出一個有效的預算出來。合同的事情,不要拖得太久。”王韜躺在床上對著電話交待,完了又問午飯是怎麼解決的?成志夫婦是第一天正式進場工作,按理是應該龍騰好好的招待一番的。

  “成夫人帶了盒飯,他們兩口子吃的盒飯,喬廠長的酒席都訂好了。”麥總幾分無奈更多的是敬佩。

  王韜笑了起來,成志將是你們這幫好逸惡勞的公子哥兒的噩夢的,“準備個微波爐吧。”王韜交待了一句就掛了電話。還酒席?訂外賣你們都會不好意思的。好啊,有成志夫婦,那些個不必要的接待費的開支就會少得多了。

  成志!成功!兄弟倆真是各有各的精彩!

  被他放在床頭的私人手機簡訊提示響了一下,王韜伸手拿過手機,不由得開心的笑了笑,成功在簡訊裡誠心誠意的為早上的失約道歉,並且說如果下午王韜方便的話他再過來。

  這個簡訊完全是成功的風格,不會是高楊偽造的。王韜回簡訊過去說好的。將手機放在枕邊,王韜翻了個身,舒舒服服的閉上眼睛,腦子裡想著成功那張圓圓的臉,這樣疲累的時候,能有一個溫柔的吻一個溫暖的懷抱該有多好啊!

  王韜是被朱玲推醒的。朱玲下午來上班看王韜沒來打電話又沒人接就拿鑰匙開門進來,正好看見王韜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於是趕緊推醒他,因為,老石帶著鄒剛已經等在外邊了。

  王韜昏頭昏腦的將被自己抱在懷裡的被子掀開,坐在床邊讓自己定定神,讓朱玲先將人帶到辦公室,他洗把臉就出去。

  真的好累。好像還做了個夢,不記得是什麼內容了。

  認真的梳洗完畢,王韜開門出去。老石和鄒剛們已經等在辦公室。朱玲端了咖啡進來給各位倒上一杯,王韜交待朱玲要是成功過來就留住他,這裡的事情完了他再見成功。

  正式的收購錦華股份的前期合同在雙方律師的商談下已經擬好,就等王韜過目了。這份前期合同很規範,也很不錯,連龍騰可以自由轉讓股權的條款都羅列進了其中,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點,老石辦事就是這樣的穩當。當然,這也是由於事前王韜已經將錦華的上半年的財務報告交給了老石,所以老石在定合同的時候就能做到細緻周全。良好的合作班底是非常重要的,王韜深以為然。

  反覆將合同審定了之後,王韜給財務總監打電話問錢款準備的情況。那邊說沒問題了,現金已經全部到位。於是王韜就讓財務總監帶著出納和點鈔機以及現金到他的辦公室來。

  “錢款當面點給您,您覺得怎麼樣?”王韜謙謙君子的問鄒剛。

  “我等著。”鄒剛始終黑著個臉。

  王韜也不以為杵,鄒剛此時的心情他能理解,三代人的心血一朝就這樣斷送了,換了誰都不會好受,何況,這中間還牽扯著獨生兒子的安危。

  財務總監帶著一個女出納和提著兩隻大現金庫箱的安全員進來。那個中年女出納大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手忙腳亂了半天也沒能將點鈔機安裝好,財務總監又氣又急,又不好當場開罵,他親自上陣才將個點鈔機給裝好了。不過,王韜也沒有想著要催促這個胖胖的禿子,給足了耐心和麵子。這個財務總監雖然脾氣不是太好,人際關係也不行,資金運作能力倒是很強,總之一切難辦的資金流動他都可以變通過來,象今天這麼大筆又牽涉很廣的資金流換成別人可就不一定能處理得這麼漂亮了,所以,做為一個長袖善舞的財神爺,模樣不咋地的財務總監在龍騰是很受器重的,王韜給他的年終紅包都要比別人重一些。

  三百萬的現金可不是開玩笑的,這要認真清點下去會讓人煩死的。所以在鄒剛的示意下,他的律師只是隨便抽了幾扎錢過機子,數目都對,一切正常。於是鄒剛打電話讓人過來取錢。他這就籤合同。財務總監也讓出納在電腦上完成轉賬。

  看著鄒剛那微微有些發顫的手,王韜想的是自己無論如何要避免龍騰也走到這樣的一步。

  三百萬的現金,不可能都是鄒景波帶走,帶著這樣一筆鉅款,鄒景波反而更不好走,所以很有可能有一部分要拿來交給某些人做為買路費。想到鄒景波即將開始亡命之旅,王韜的心情有些沉重。人真的是得步步小心,一個不留神,就從天堂落下了地獄。

  正想著,鄒剛已經在合同上籤好字蓋好章,又在財務總監給的一大堆票據上簽字畫押,老石也在合同上邊簽好字蓋好章。只有極少數的時候王韜才親自在一份合同上簽字蓋章,通常情況下都是由他下邊的老總們代表龍騰簽字蓋章的,從小他就知道話可以亂說,字不可以亂籤的道理。雖然這樣做的實際意義不大,但是少簽字還是能讓他心安一些。

  這邊簽好了字,那邊鄒剛的人就來接應了,畢竟三百萬的現金不是開玩笑的。看著那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將沉重的錢箱提走,鄒剛明顯的鬆了口氣。

  確定了正式合同的商談時間,鄒剛就帶著律師離開了,跟來時一樣,他也沒跟王韜握手。

  “這老爺子,還真是擰巴!”老石好笑不已,“幹嘛非得要這麼多現金呀?很麻煩的,又要轉到那種賬戶上去,把我們的財神爺給弄得一個頭兩個大,說您盡給他找麻煩。”

  “現金好啊,來去自由。”王韜說。朱玲進來收拾桌面,同時告訴王韜成功來了。

  於是老石連忙手忙腳亂的收好東西,王韜又交代老石記得去談合同的時候記得順便帶兩個人去先期接管錦華的酒店監控,以防止在財產清算前有人進行財產轉移。老石準備離開的時候,成功就進來了。

  沒見著成功以前王韜還真是沒意識到自己有多想見成功。要不是有別人在場,他真想一把就將成功抱進懷裡——中午睡覺的時候,他不自覺的想象著將成功抱在了懷裡,那種溫馨的感覺讓他這一覺睡得很安心。現在,真人就在眼前了,王韜反而不能如願一下子將人抱在懷裡。

  王韜急切的打量著成功,只一眼,他就將成功打量個通透了,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高楊這個混蛋,有意的在混淆視聽。

  成功身上有著醫院的味道,左手的手背上還塗著碘酒,那微微腫起的手背和蒼白的臉色都說明成功剛從醫院出來——王韜覺得今天的天氣真好,陽光很燦爛,他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了。躺在病床上也好過躺在別的地方,王韜的想法非常不厚道。

  成功只是病了,躺在醫院裡,那時候應該是睡著了,所以高楊趁機替成功接了電話。

  合理的推斷讓王韜臉上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濃濃的笑意。然後,他才慢了半拍的心疼起生病的小兔子來:雖然眼睛還是那樣亮亮的,看上去精神還不錯,但是,可以媲美大熊貓的黑眼圈,蒼白的臉色,都讓成功看上去又小了一圈,更是惹人憐惜。

  43

  鑑賞般的看著成功無措的站在自己面前,王韜心滿意足。今天簽下收購錦華的合同都沒能讓他像現在這樣高興——成功跟高楊還沒到那一步。也就是說他跟成功還有機會,那麼,從現在起,自己可得將成功抓牢了,不能再讓人拐了去。

  不過,王韜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成功那個模樣擺明了是要有難以啟齒的話要說,每當成功出現這種欲言又止的模樣時,那就說明成功又要跟自己唱反調了。

  王韜頭大,這個成功就是不肯好好的聽話。王韜心裡頓時就有了計較,他打電話讓朱玲立刻準備一瓶酒和一束花,看來,今天是得打打成志的親情牌了。安排妥當,他抬抬下巴,示意成功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他不想讓成功說出那些他不想聽的話,但是他又看不得成功那雙大眼睛裡的欲說還休。於是,王韜調侃成功說他長進了,學會放人鴿子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今天有些事情給耽擱了。”成功連忙解釋。

  享受著成功的歉意,王韜又說恐怕不是小事吧?點滴都打上了。

  成功下意識的看看自己的手背,有點不好意思,“沒什麼,就是有點感冒,不過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真是不會撒嬌,這種時候不是應該趁機撒一下嬌嘛,成功還真是不會邀寵。東拉西扯了幾句家常,王韜發現成功完全沒有要將他生病的原因以及怎麼到的醫院這些事情跟自己說明一下的意思,心中很是有些悵然,就算是小事,可是,跟自己說說不也很好嗎?這樣隔著辦公桌公事公辦的樣子還真是影響兩人的關係發展啊,成功這樣的人是涇渭分明的。

  王韜想要迅速的改變這種相處模式,所以他覺得帶著成功離開這種辦公室的環境刻不容緩,換個環境也許能更容易的走近成功。可是,他想離開辦公室,成功卻不肯。

  成功咬著牙,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從隨身背的小揹包裡將一張給弄得皺巴巴的列印紙攤放在他的桌面上,果然不出所料,就是一份辭職報告。

  因為早就料到成功會給自己整出這麼一出來,所以自己晾了成功有些日子了,目的就是想要成功冷靜一下,好好的考慮一番,不要衝動,要知道,他是給成功準備了很好的位置的。可是,現在,他的努力白費了,成功還是一根筋的想要辭職。這其中除了鄒景波的胡說八道外,還有沒有高楊的作用在裡邊?

  仔細的端詳著成功表情,王韜想要從成功那不會說謊的眼睛裡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如果真有高楊的搗亂在其中,他可沒那麼好說話。成功最讓人放心的一點就是那點心裡活動全都寫在了臉上,根本就藏不住事。現在,成功眼裡是真誠的歉意和倔強的堅持,同時,還有一份坦然。沒有,從成功那裡看不到有人作祟的痕跡,成功只是單純的從自己的角度出發想要辭職的。

  “你可真會破壞人的好心情啊!”王韜嘆息,又是簡訊又是電話那麼著急的相見自己難道就是為了這麼一張辭職報告嗎?難道在成功的眼裡自己也就這麼一點價值嗎?

  成功為難的看著他,額頭上有著滲出來的細細的汗,都到了這個時候,成功依舊非常小心的不要傷害到別人,所以儘量的少說話。

  王韜又好氣又好笑,為難成這個樣子嗎?

  “也不光是為這個……”成功咬著嘴脣終於下了決心的樣子:“那個,你的感情,我不能接受。”

  王韜無語。到底還是說出口了,這個笨蛋!為難成那個樣子,是因為覺得虧欠了自己的情分嗎?也只有這個山裡來的笨蛋了,分不清別人的好心惡意,只知道一味的用一片真心去對待,夠呆的。王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當初對成功表白愛意的時候是真的還是假的,逢場作戲的時候,他的“愛”是掛在嘴邊的口頭禪,說的和聽的都不會將這種表白放在心上。只有成功會以為一個“愛”字能有千斤重,可憐的成功,這些日子一定被折磨慘了吧?現在還鄭重其事的來對自己說不能接受這種感情。幹嘛這麼認真呢?太認真了該有多累呀。

  然而,隨即王韜就意識到,當活得很認真的成功說出拒絕的話的時候,那就意味著成功真的拒絕了。這可不行,王韜才剛剛想試一試有人等著回家的感覺呢,好不容易覺得成功是可以試一試的物件,這個時候他可不要放開成功。更何況,他現在放開成功不就給了那個人機會了嗎?現在看來,成功還不知道他跟高楊之間的關係,不管原因為何,至少高楊目前是還沒有跟成功胡說八道。王韜不想給高楊更多的機會。

  因此,王韜沒理會成功的拒絕,拉起成功就出門去。這裡的環境不行,那就換一個好一點的環境,他就不信成功不改變初衷!

  “走吧,帶你去見個人。”王韜拉著成功出了門,順手從朱玲的手裡接過一個草編的籃子,籃子裡放著一瓶酒,還有就是一束花。因為平時這樣的客套和應酬不少,龍騰的辦公室已經學會了準備充分,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準備好一切的。朱玲將東西交給王韜的時候,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是終歸也只是一眼成功,沒有說話。成功行前還非常客氣的跟朱玲道別,這個成功,禮貌倒是不錯。拉著成功坐上了車子,王韜順手將花和酒都放到了後座上。看成志的霸氣,成家兄弟的主宰是成志,就成志的聰明勁,一定不會讓成功辭職的。

  發動汽車的時候,王韜看看時間,現在時間還早,成志夫婦應該還在廠子裡,所以王韜索性拉著成功來到了錦華。

  “我們要來找鄒景波嗎?”成功狐疑的問,被硬拉過來,他有疑問是理所當然的。

  “不,我們就來看看。”王韜買著關子,看著成功好奇的眨巴著大眼睛揣測著自己帶他來這裡的動機,王韜暗暗好笑。成功有個特點,好奇心很重的時候很容易就會將自己的初衷給忘得一乾二淨,這一點,王韜一開始接觸到成功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而且屢試不爽。

  站在錦華那豪華氣派的大門前,王韜有著君臨天下的自豪——收購錦華這一仗著實打得漂亮,由不得他不得意。

  他得意洋洋的向成功介紹著錦華的歷史以及錦華的裝飾風格,求知慾一向很強的成功果然立刻就被吸引住了。看著成功對錦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王韜趁機告訴成功,自己已經收購了錦華,而且就在成功到來前一刻簽訂的合同。然後,王韜滿懷期待的看著成功,自己也是有與人分享快樂的需求的,這一次,他選擇了成功,連外公,母親那兒他都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們呢。

  然而,成功沒有如他期望的那樣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來,更沒有像他期望的那樣給他一個擁抱以示祝賀,甚至沒有為他的成就表示出禮節上的高興來。

  成功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錦華那華麗的大門,眉頭不自覺的擰成一個鐵疙瘩,臉上是驚愕、困惑和不以為然的表情。不過,成功沒有感到意外。顯然是他早就已經預知了收購的事情,這應該歸功於鄒景波,那天晚上,鄒景波應該告訴過成功自己將要收購錦華的事情。問題是鄒景波究竟跟成功說了些什麼,以至於對自己引以為豪的事情成功表現這樣的不屑。

  也許,鄒景波讓成功認為自己收購錦華是巧取豪奪,對,一定就是這樣。成功這樣的情感動物總是保有著一些迂腐的是非觀和道德感,自己的收購行為在他的眼裡一定屬於趁人之危吧?

  王韜非常討厭成功用那樣的眼光看著自己,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卻頑強的抗拒著自己的接近。

  “血緣的確是可以維繫一個家族的穩定,可是,如果連存在的根基都受到了影響,那麼僅僅靠血緣又能維繫住什麼呢?不過就是抱成團淹死!”王韜試圖讓成功明白一個真相,那就是自己收購錦華不過是順應潮流。錦華走到今天,沒有自己也會有別的什麼人來完成收購的。

  果然,成功的目光有些動搖了,不再那麼的抗拒。成功是個明白人,能夠明白一個企業生存和倒閉的根本原因。在這種事情上跟成功溝通要比跟成功溝通情感容易得多。

  王韜恰當的把握住了機會,讓成功理解了自己的收購行為。為此,接下來,他能讓成功順利的再次坐上他的車,接下來,他要讓成功的動搖更徹底些。

  在車上,王韜給成志打電話,不過,這次他故意用英語跟成志對話,他還不想這麼早就滿足成功的好奇。那邊的成志根本沒有意識到他使用的是英語,完全是本能的就用英語跟他對話起來。王韜剛回國那段時間也會常常發生語言混亂,跟中國人說話會冒出一大堆的英語,跟外國人說話他乾脆說得是中文,而他本人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用錯了語言。

  成功的英語水平不咋地,自己那種故意帶有俚語的美式英語成功就更難聽懂了。王韜用眼角瞟著成功在旁邊聽得似懂非懂一愣一愣的,暗暗好笑。他跟成志說今晚要去成志家做客,而且還會再帶一個朋友過去。成志爽快的答應了。

  44

  去成志家的路上,成功一直沉默著,即使看到了那片豪華的別墅群也只是在眼睛裡流露出了一些好奇。

  成功真的是跟別人不一樣,更多的人看到這樣代表著財富和地位的別墅表現出來的是豔羨和嚮往,而成功除了好奇,還有的就是下意識的估算這些別墅的價值。他雖然不說話,但是他不會說謊的眼睛告訴王韜他正在心算。

  一路上默默的觀察著成功的王韜感到了失落,換成以往,成功一定開口詢問自己這些房產的價值了,而不是這樣寧願自己默默的算。今天的成功沒有燦爛的笑臉,沒有好奇的問題,甚至沒有尷尬的哈哈大笑,這樣的成功是陌生的。

  成功已經跟自己產生了隔膜,所以成功才會表現出這樣的木訥,沉默和拘謹。

  該死的鄒景波!

  王韜在心裡惱怒的咒罵著鄒景波,卻忽略了自己收購錦華這種有趁人之危之嫌的行為可能對成功造成的影響——成功的疏遠其實不僅僅是因為鄒景波。

  來開門的是簡。

  簡首先看到的是王韜,於是很熱情的跟王韜用非常西方的貼面禮打了招呼。然後,成志出來了。

  兄弟倆面面相覷,不知道誰更驚訝些。

  王韜暗暗得意,他就知道成志應該還沒來得及跟成功聯絡的,所以特意安排了這個意外的會面。

  相對於成志的沉穩,成功則是張口結舌,幾乎說不出話來了,“阿,阿志?”

  “成功!沒想到王總裁說的朋友會是你!”成志臉上帶著寵溺的微笑。

  果然還是有情的啊!王韜暗暗點頭。

  “阿志……”成功歡喜的跳起來情不自禁的抱住成志,“你回來了,怎麼都沒跟我聯絡啊?”

  “我昨天剛回來,這不一直在忙嘛。”成志有些無奈的看著歡蹦亂跳的成功。

  王韜啞然失笑,這兄弟倆誰才是哥哥呀?不過,能夠重新看到成功燦爛的笑臉,王韜是滿意的,這步棋他走對了。

  成功忘形的跟成志親暱了一番之後,成志才有機會象成功介紹了簡。當聽到簡就是成志的妻子時,成功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不過他的驚訝只是單純的沒想到而已,不帶有任何的歧視或者別的什麼,因此無論是成志還是簡都沒有感到難堪。

  成志結婚了,可是成功卻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人——在成志的心裡,成功的份量不是太輕,就是太重。王韜認為是後者。因為太過重視了,所以才會用刻意的忽略來掩蓋。

  吳優會耿耿於懷也就不奇怪了,因為他從來就沒能真正的深入到成志的心裡過。成志的心滿得已經容不下別人。

  成志會跟簡結婚,愛情的原因恐怕是最小的。看他現在看成功的目光,就可以知道他跟簡的婚姻不過又是他的一個利益鏈。年紀輕輕就能夠挑起大梁,能力固然是重要的,但是沒有一定的手段要想上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既然不是成功,那麼是誰都無所謂吧?!從這點上來說,成志跟自己很像,都是識時務的那種人。

  王韜看著跟成功親切寒暄的簡,這個勇敢的女人知不知道她年輕的丈夫心中裝著的是別人?如果知道那個人就是眼前的這個被她稱為“哥哥”的人,她還會不會能夠這樣與成功親切相擁?

  凡此種種,成功都是懵懂無知的。他開心快樂的享受著兄弟團圓的天倫,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兄弟看著他時眼底的那抹憂傷。

  愛不得!

  成大博士心底最深層的的痛是愛不得!同性之戀本來就已經夠驚世駭俗,然後還是不倫之戀。成志也夠倒黴的!這樣的工作狂,恐怕也是一種移情的手段吧?!

  不過,這樣也好。王韜想,成功能接受同性,可是未必能接受兄弟,現在成志已經自動放棄了自己的權力,那麼成功就可以免除了這方面的糾結。成功那個單純的腦袋瓜還是不要糾結於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的好。能讓成功一直保持著燦爛的笑太寶貴了,經過了先前的體會,王韜分外的珍惜成功的笑臉。

  現在的成功已經又變成了王韜所熟悉的那個成功,毫不吝嗇的奉送著他的招牌笑臉,對王韜的態度也非常的好。

  吃飯的時候,王韜有意的提及成功打算從龍騰辭職的事情,說他本來想要讓成功作為龍騰合作的聯絡官的,這個子虛烏有的職位是王韜隨口胡謅的,不過安排個把職位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就是了。成功想要辭職果然引來了成志的反對,看來,成志對成功開大排檔的事情不是太滿意。然而,沒想到的是成功竟然敢跟成志據理力爭,堅決的維護著他開大排檔的理想,這不僅讓成志滿臉驚愕,也讓王韜愕然——他以為成功在成志面前是屬於從屬地位的。

  除了這個小小的插曲之外,一餐飯還算是吃得其樂融融,殷勤周到的女主人,活潑可愛的客人,真可謂是賓主盡歡。

  不過,王韜的失望是被很好的隱藏了的,他本來指望成志能幫著勸說成功留在龍騰。按成志的功利心,成志理所當然的知道什麼是最好的,所以為了成功的好,成志一定會讓成功留在龍騰的。然而,讓王韜沒想到的是,成志最後反倒成了被說服的那個人——成功在固執己見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戰鬥精神讓人大跌眼鏡。

  這樣的成功也是王韜所沒有見過的,他發現,現在在他的心目中,成功的形象越來越模糊,他已經不敢肯定的說他了解成功了。不過,就是這樣的未知激發了王韜求索的本能,他反倒更想要好好的瞭解成功了。

  “第一次看見成志的時候,我還真不敢相信他會是你弟弟。”開著車回家路上,王韜說,這個回程不再是沉默的。“真是不知道你們家是怎麼樣培養出你跟成志這樣截然不同的兄弟倆來的,相貌、性格,都差個十萬八千里。”

  對於他的話,成功沒有任何表示。

  “成志是科學家,不過,他也是天才的商人——能沉下心來做學問,同時又能拿出心思來經營自己,這樣的人不多!所以,他是個人才!”王韜儘量客觀的評論著成志。

  “在用心這點上,你這個做哥哥的確是比不上自己的弟弟了,不過,你這樣也難能可貴,這個世界上用心的人太多太濫……那片小區是龍騰開發的房產,本來想讓你做聯絡官就住在成志家旁邊的別墅裡,一來方便工作,二來兄弟倆也正好做個鄰居。”王韜丟擲了橄欖枝。成功從來沒有向他需索過任何東西,但是這不代表著成功不需要這些東西,王韜只要因勢利導就行了。

  “這麼貴的房子我可住不起!光那一個月的物業費就能讓我山窮水盡的,不行,這個便宜我可沒本事佔,住洋房喝西北風,這種日子我不要過。”成功恢復了他的活潑。他的活潑讓王韜感覺很舒服。

  “做了聯絡官你的薪水養得起這樣的房子。”王韜繼續循循善誘,這個成功的思維真是有點跟人不一樣,住這樣的港資自然會有相應的薪水才行呀,這個都想不到,真是!

  “那我也不要,多浪費呀!一個人花這麼多錢住這樣的地方,真是資源浪費。有那個閒錢我還可以做很多別的事呢。”

  “是嗎?有錢的話,你想做什麼?”

  “不知道,沒想過。”成功就是這樣誠實,換成別人恐怕會有一番華麗的豪言壯語吧?王韜好笑不已。

  “那個,你怎麼知道成志是我弟弟的?”成功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問出了王韜一直等待著的問題。

  “無論是在戰場還是在商場,知己知彼都是很重要的。”王韜回答得坦然。當然他不會誠實到告訴成功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這層關係。

  “當初成志回來考察的時候,我是很想打出你這張牌的,這樣勝算大點——我們有個上海的競爭對手,很有實力,不然我也不會親自過問這事了。不過,我想如果我真的那樣做了,你會離我更遠了。”

  王韜將車停靠在路邊。與其讓成功猜來猜去,不如直接就將成功引導到自己需要的方向來。

  成功微微紅了臉。王韜知道他說中了成功的心事。

  “不過,我的確是想讓你做聯絡官來著,”王韜說,他問成功知不知道做一個這樣高級別的聯絡官月薪會有多少?他說那是五位數以上。而且還有公司配車,帶薪休假,還有節假日,還有勞保福利,這些都不是小數目。

  “我要是你,我會將那個大排檔承包出去,這樣既可以有一部分額外收益,同時也不會影響一份高收入的工作,一舉兩得!”

  “果然是個了不起的商人,隨隨便便的一個建議都這麼有建設性。”成功大方的送了他一個大拇哥。

  “那為什麼你不試一試呢?這樣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要知道不是什麼人都會得到這樣的機會的——還是,你僅僅是為了躲開我?——愛我,就這麼難嗎?”

  王韜深情款款的伸出手想要撫上成功的臉,成功下意識的往後閃了一下,王韜的手僵在半空。

  車子裡的氣氛有點尷尬。

  “對不起,王韜。”成功決然的說。

  王韜收回手,這輩子他還沒這麼下不來臺過。這個成功真是太不給人面子了,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沉著臉,想了想,說:“我發現你吧,有一個特點:在生人面前,或者在你無法親近的人面前,你會小心拘謹,看起來呆呆木木!在你熟悉的或者是在你願意親近的人面前,你會直率活潑得忘乎所以!而在你拒絕和疏遠的人面前,你會顯得尖刻而無情……我以為我至少算得上是你的朋友,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你在我面前要麼是呆呆木木的,要麼就是這樣的尖刻而無情!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我連你朋友都不配做嗎?”

  王韜臉上露出明顯的受傷的表情。

  成功低頭,“我也一直以為鄒景波是你的朋友……”

  王韜的心猛的一沉,怎麼還糾纏在這上邊?這個成功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你覺得我不該收購鄒家的產業?”

  “至少,不是連一幅畫都不如的價格吧!”成功嘟噥。

  “鄒景波還跟你說了什麼?” 王韜的聲音有點冷。原來鄒景波是這麼跟成功說的,他去年的確是在索斯比拍賣會上拍下了一幅非常喜歡的莫奈的早期畫作,著實是奢侈了一把,那價格使得他不得不更加努力的賺錢。

  “那麼你覺得他還會告訴我什麼?”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今天的成功特別反常,要麼不說話,一旦說話又格外的伶牙俐齒,弄得王韜都有點招架不住了。“鄒景波說,你們常常打賭?”

  “所以,你拒絕了我?”原來,鄒景波連這個也說了,難怪成功會疏遠自己了。鄒景波,你死有餘辜!

  “真是奇怪,你寧願相信鄒景波也不信我?你知不知道鄒景波現在是通緝犯,販賣毒品,走私軍火,這種人的話你也信?”王韜惱羞成怒的胡說八道,其實,至於鄒景波究竟犯了什麼事,他是沒有定論的。

  看著成功那雙澄澈的眼睛,王韜有一種沉溺下去的感覺,“我承認,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是帶著好奇接近你的,在酒吧裡的時候就已經好奇了,這樣透明乾淨的人在我的世界是沒有過的——好奇的不止我一個人,所以,我們就打了賭,可是,越接觸你,我就越被你吸引,你有著我沒有卻又嚮往的東西,善良,純淨,堅定……沒有多少人能抵禦得住這花花世界的誘惑,可是你居然守住了你自己的底線,別人夢寐以求功名利祿你卻不屑一顧……我常常在想,這個世界究竟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勾起你的貪慾,我想激起你的貪婪,可是,我失敗了,我想征服你,可是,到頭來,被征服的竟然是我!我想,我真的愛上你了……”

  然而,成功再次抗拒住了他散發出來的荷爾蒙,斬釘截鐵的說:“對不起,王韜,我愛的是別人。”

  “誰?那個胖妞嗎?”王韜惱火的叫起來,但是,他有意的避開了高楊,他想給自己再多一點的幻想。

  然而,誠實的成功再次給了他一個殘忍的打擊,你怕什麼我就偏來什麼。成功說:“我喜歡的是一個男人!”

  第 45 章

  王韜看著成功,又氣又痛,這個成功真是好本事,哪裡痛他就專揀哪裡來戳——成功要是委婉一點說他喜歡上的是別人,也許王韜都沒這麼痛。可是成功就這樣直白的說他喜歡的是一個男人——我可以喜歡男人,但是這個男人不是你。這分明就是在暗示王韜先生你不夠好!

  靠,天下還有比老子更好的男人嗎?王韜差點就嚷了起來。自有記憶以來就得到很好的滿足的面子和自尊在頭腦簡單的成功面前遭到了重創。真是太過分了!

  王韜看著成功那張沒有一絲猶疑和抱歉的臉,這個笨蛋,連決定一份工作都拖泥帶水半天的怎麼對感情就這樣明確和乾脆?連點回旋的餘地都不肯留。愛就是愛了,不愛就是不愛,不會玩曖昧,這個成功怎麼就這麼直腸直肚的?

  王韜忍不住酸溜溜的嘲弄道:“男人?難怪你你對同性戀一點兒不反感,原來你本來就是!”接著,他又說:“既然都是男人,為什麼就不肯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讓你明白我有多麼愛你的……那次接吻,你明明也有感覺的,對不對?”

  王韜覺得自己丟臉都丟到姥姥家了,這種話都說得出口,還真是對不起自己多年的教養和修為,可是,不這樣,恐怕成功這個笨蛋不一定能聽得懂。

  “同性戀有多難你知不知道?可是我不一樣,我會為你撐起一片天的……”王韜這麼說是有道理的,高楊的職業容不下這種感情,何況,高楊的那個媽能讓成功吃不了兜著走的。成功還是太單純,以為愛就是愛了,可是,這個世界不是由愛情組成的,僅僅有愛情是不夠的。成功要是能明白這一點就會知道有人能給自己一個安全的感情環境是多麼的重要,而王韜自信自己能提供這樣的環境,國內呆不下可以移民,即使不移居,哪怕只是換個國籍都能活得更輕鬆,這些,高楊能做到嗎?只怕東窗事發的時候高楊都自身難保——小兔子一般的成功經不起折騰的……

  就在王韜打算更進一步說服成功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是私人手機,朱玲的電話。通常情況下朱玲都是打他的工作電話的,畢竟他們更像是上下級關係。

  打私人電話那就說明朱玲真的是有事情了。這樣的電話是不好讓成功聽到的,這個節骨眼上,他更不想讓成功知道他跟朱玲的關係。於是,王韜下車走到一邊來聽電話。

  電話一接通,就聽到朱玲帶著哭腔的聲音:“鄒景波帶走凱琪了……”

  “啥?”王韜大吃一驚。

  “我剛在這裡看到的酒店監控錄影,是鄒景波……凱琪就是去上個廁所,就跟鄒景波走了……王韜,鄒景波想要幹嘛?嗚嗚……”

  “報警沒有?”王韜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

  “沒有……我不……”

  “報警!”王韜幾乎是怒吼道,這個女人怎麼回事?都到這個份上了還不報警還等什麼?!

  “可是……可是……”朱玲還想說什麼,但是王韜再次打斷了她:

  “立刻報警!我這就趕過去,這件事不準跟老頭和媽媽說……”說完王韜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在寒風中佇立了好一會兒,王韜讓自己狂躁的心得到一點的平復之後,便回到車上。

  看到一臉關切的成功,王韜覺得自己快要失控了,今天晚上真是夠亂的,他實在是沒有心情再來跟成功糾纏了,他需要清明的頭腦來應對凱琪的事情,為此,他對成功說:“對不起,我有急事,先送你到一個方便打車的地方吧!”

  察言觀色的成功立刻從善如流的說他就在這兒下車好了,不用那麼麻煩的。

  王韜也顧不上多想,開啟車門就讓成功下了車。

  不用避諱成功,王韜就可以爭取到不少時間,如果鄒景波真的帶走凱琪,那說明鄒景波的目標是自己。他拿起工作電話,一邊開車一邊回憶著今天來訪的那兩個警察的電話,那兩個警察是留有名片的,被王韜隨手放在了辦公桌上,不過天生的好記性使得他對很多數字過目不忘,所以他努力的回憶著名片上的警察電話,雖然不敢肯定,但是王韜還是撥了過去。

  謝天謝地,還真是其中一個警察的電話。

  王韜忙將情況跟對方說了,所謂冤有頭債有主,與其跟一些不相干的警察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還不如直接找到辦案的警察,他們能更迅速的把握住事情的關鍵。

  果然,那邊立刻做出了積極的反應,問明瞭地方,說十分鐘內趕到。而王韜至少還得要半個小時才能趕到。

  能有專業人士處理,王韜的心稍微的定了一些。他將車子開得飛快,朝凱琪過生日的酒店趕去。

  今天是凱琪的生日,可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卻連兒子的生日宴會都沒有露面,王韜知道自己做得有點過了。不過,比起去應酬一大堆虛情假意的人,他倒更願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何況,憑良心說,他真的是不太待見這個兒子。

  大約是受朱玲的影響太大,凱琪身上不可避免的染上不少毛病,這些毛病恰恰是王韜非常不喜歡的。虛榮、軟弱、奢侈,還有就是嘴毒,這些都是典型的紈絝子弟的特徵,而王韜一向是以自己沒有淪為紈絝子弟為驕傲的,所以,他對這個兒子有些看法。對於外公所強調的血統的純正什麼王韜是不以為然的,在他看來,能者為上。看看鄒家就可以知道能者為上的重要性了。在王韜的計劃中,他之後,龍騰只交給有能力的人,至於這個人是否有王家的血統那不是關鍵。凱琪如果還這樣下去,那麼他無論如何不會把龍騰交給凱琪的,這樣做還不如直接解散龍騰來得更直接。當然,這些想法他是不會跟別人說道的。

  不過,儘管不太待見凱琪,但是兒子終歸是兒子,自己對凱琪的態度很像父親對自己的態度,凱琪仍然牽動著王韜的神經。

  開著車,王韜又給保鏢組長打了個電話,鄒景波這麼輕而易舉的就帶走凱琪,那麼那個跟著凱琪的保鏢是幹什麼吃的?

  保鏢組長也已經知道了這個事情,咬著牙說當時那個保鏢正被凱琪的同學們簇擁著說長道短脫不開身,結果沒注意到凱琪的動向。

  王韜心中一動,有些明白了:按凱琪的性格,有了保鏢自然是要炫耀的,所以那個跟凱琪的保鏢一直是在明處,工作肯定就被動得多了。碰到別有用心的人要鑽空子那就非常的容易了。不過,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得先將凱琪弄回來才是正理。

  一路疾馳闖了好幾個紅燈,王韜終於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了酒店。在酒店的保安處,他見到了梨花帶雨的朱玲,還有就是白天來訪的那兩個警察以及別的一些不認識的人。

  還沒來得及說上話,外邊又進來了一些人,一個老頭,一個高個兒的英俊青年。這個青年一進來,那兩個警察都非常的意外,又驚又喜,爭著過來握手寒暄,一邊驚訝的說怎麼這就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那個青年嘿嘿的笑著說再不會來就追悼會上見啦……結果當胸吃了他的同伴們的兩拳,不得不終止了這樣不吉利的發言。

  當王韜看見尾隨著青年進來的人時,他真的驚呆了——高楊看著他,臉上沒有驚訝。也沒有跟他的打招呼。

  率先進來的老頭自我介紹說他叫鍾剛,是市局緝毒處的處長。

  看來,鄒景波的事情還真不是小事。

  “王先生,王太太,你們放心,警方一定傾盡全力解救您的孩子的。”鍾處和顏悅色的安慰著王韜夫婦。

  酒店的錄影在一遍又一遍的播放著,凱琪在廁所裡碰到鄒景波,然後就跟著鄒景波走了。一切都顯示出凱琪是非常自願的跟著鄒景波走的。

  “王先生,您跟您夫人在報案的時候都異口同聲的使用了‘綁架’這個詞,可是,你們也看到了,從錄影上看,貴公子沒有受到任何脅迫。那麼綁架的定義從何而來?”鍾處和氣的問道。

  王韜第一次有了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的體驗,是呀,他憑什麼認為凱琪是被鄒景波綁架的呢?看錄影,凱琪跟鄒景波非常熟絡的打招呼,說話,然後跟鄒景波勾肩搭背的離開。他們是從酒店的後門離開的,這個過程中,沒有看見鄒景波採取任何強制措施。朱玲打電話的時候是帶著哭腔的,她說凱琪被鄒景波帶走了,這就使得他本能的認為凱琪是被綁架了。

  “不知道,直覺吧!”王韜思量了半天,最終還是實話實說,“就是直覺——您瞧,上午的時候警官才來找我調查鄒景波,現在我兒子就被鄒景波帶走了,鄒景波這樣的人這個時候找我兒子幹嘛?肯定不是好事!”

  “王太太呢?也是這樣認為嗎?”鍾處問。

  始終坐在椅子上低頭默默的垂淚的朱玲這時候抬起頭一眼王韜,似乎在尋找回答問題的答案,於是王韜告訴她如實的回答警方的問題。

  46

  朱玲說她是在活動結束以後才發現凱琪不見的,到處都找不著才慌了起來,後來還是保鏢提醒她看酒店的監控錄影才發現了問題。就趕緊給王韜打了電話,然後才報的警。

  王韜拍了拍朱玲的肩膀以示慰藉,朱玲往他懷裡靠了靠。

  鍾處想了想,問王韜之前跟鄒景波有沒有過節什麼的?

  王韜不假思索的說怎麼可能,他們是朋友,凱琪跟鄒景波的關係也是很好。

  鍾處看王韜,點頭說目前看來不能說是綁架,但是,就鄒景波目前的身份來說不排除這個可能。

  王韜擰緊了眉頭,如果說是綁架,動機是什麼?自己才剛剛給了三千萬過去,就算是跑路的路費那三百萬也是綽綽有餘了,難道說鄒景波還想報復自己的趁火打劫?這種時候忙於逃命的鄒景波應該還沒有這個心機來折騰這種事情吧?

  於是,他告訴警察說自己今天才剛剛跟鄒景波的父親簽訂了一個收購合同,支付了三千萬的合同保證金,其中有三百萬是現金支付的。別的王韜都沒有說。

  聽他這麼說,鍾處有些尷尬的撓著已經有些謝頂的腦袋說他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事實上,我們一直在控制著鄒景波的父親,他從貴公司帶著兩隻錢箱出來我們就知道了,採取了措施,我估計可能是他父親覺察到了,所以一直沒法去找鄒景波。可能就是因為一直沒能拿到錢,鄒景波急眼了,所以才採取了這個極端的行為——這個目的還是要錢……如果是這樣,綁架動機就充分了。”

  “可是,我們是朋友啊,而且,凱琪還是他看著長大的,至於嗎?”王韜儘量讓自己看上去非常的無辜,然而,心中卻是缺乏底氣的。事情絕不是要錢這麼簡單,恐怕鄒景波還想著報復。從鄒剛開口要大額現金可以知道當時鄒剛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警方的控制範圍內,一定是提到現金之後才發現了警方的行蹤,以至於一直沒能將錢送出去,而鄒景波等不到錢,就把責任歸咎於自己,認為是自己出賣了他,所以才找上了凱琪。

  “沒想到龍騰的總裁先生還能有這樣的縝密的思維——符合邏輯。”鍾處笑了笑,“如果真是這樣,他很快就會跟你聯絡的。”

  鍾處的話剛落音,狹小的保安室內就響起了一陣手機鈴聲,這個鈴聲顯得格外的突兀,大家都下意識的各自檢視著自己的手機,結果是王韜的私人手機鈴聲。

  吳優的電話?這個時候,吳優來電話幹嘛?王韜還以為吳優已經再也不會跟自己聯絡了。

  “對不起,接個電話。”說著,王韜就走出了保安室。

  “喂,王老大,忙什麼呢?”吳優一貫的懶洋洋的聲音,聽不出悲喜。

  “對不起,我這兒正忙著,沒事的話就掛了。”王韜急於結束通話電話,現在不是調情的時候,不定什麼時候鄒景波會打電話過來。

  “非得有事才找你呀?”吳優不悅,“不過,這次還真是有事,你過來,我有要緊的事情跟你說。”

  “什麼事?”

  “見面再說,我在家等你。”

  王韜一個激靈,“在家?方便嗎?成功怎麼辦?”

  “今天是週末,那個白痴又忙他的大排檔去了,回不回來還兩說呢……行了,趕緊著,我等你啊……”電話在吳優那極具誘惑的聲音中結束通話了。

  王韜拿著手機,讓自己做了兩個深呼吸平靜下來,然後才拉開門回到保安室。一屋子的人都將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我知道鄒景波在哪裡了……”王韜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連他都聽出自己的聲音有點發顫。

  “什麼?”鍾處站了起來。

  “剛才的電話,是我的一個老朋友打來的……”王韜小心的選擇著恰當的用詞,能把事情講清楚又不至於讓人懷疑自己跟吳優的關係。

  眾人狐疑的交換著眼神,靜靜的等待著下文。

  “我這個朋友讓我去他家玩……事實上,我們前不久剛剛鬧了矛盾,吵翻了,他應該不會在這種時候邀請我去玩的……”

  “也許他想緩解矛盾呢?邀請你去他家玩只不過是一種友好的表示。”那個跟著鍾處一塊兒進來的高個兒帥哥不以為然。

  王韜看看高楊,再說下去,就該扯進成功來了,而這是不可避免的。想要引起警方的重視,還不如直接引起高楊的重視,否則自己得費不少口舌來解釋自己的判斷,儘管不知道高楊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是看起來高楊跟這些警察應該有著不一般的關係,他的話沒準比自己管用。

  “我這個朋友叫吳優。”王韜看著高楊說出了這個名字,他賭對了,從進門後就一直沒吭聲坐在角落裡的高楊此時“刷”的一下站了起來,顯然,他知道吳優跟成功的關係。

  “吳優也認識鄒景波。”王韜說。

  “那又怎麼樣?只是共同的朋友並不奇怪啊!”有人發言。

  “問題是吳優撒謊了!”王韜鎮定的說,此時他已經平靜了許多,他看著高楊,希望高楊能明白他傳達的資訊,“我有個非常重要的朋友成功這段時間正好住在吳優家……”

  “啥?成功?”本來半邊屁股坐在書桌上的高個兒帥哥站直了身子,慌忙扭頭去看高楊,高楊用一個冷冷的眼神讓他閉嘴。

  儘管不合時宜,但是王韜還是不得不笑了一下,怎麼又是一個認識成功的,這個成功還真是社會關係複雜。

  “吳優告訴我說成功今天晚上在別的地方,可能今天晚上不會回家了——可是事實是,在到這兒來以前,我一直跟成功在一起。成功的弟弟是我們公司的合作伙伴,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在他弟弟的新家吃飯來著,我敢打賭,這個時候成功應該差不多也回到吳優家了……”

  王韜知道自己的話七零八落的能讓人摸不著頭腦,但是他只要高楊能明白就行了。

  果然,他的話剛說完,眾人還一頭霧水似懂非懂的時候,高楊已經行動了,“那還等什麼?趕緊走啊!”這麼說的時候,高楊人已經走到了門口,緊隨著他的是那個帥哥。人是有從眾心理的,在他們的帶動下,屋裡的人都下意識的湧出了門外。

  直到這時,鍾處才想起來拉住高楊,“哎,怎麼回事?得說清楚呀,高楊?楊樂?”

  “頭兒,跟你說,咱們邊走邊聊。”那個叫楊樂長胳膊一把圈著鍾處的脖子幾乎是拖著老頭邊走邊說的。高楊早就大步流星的消失在眾人的視野裡了。

  “按我的直覺吧,今天晚上的事情大單了,一準得用到我的人。”楊樂說。

  “事情都沒搞清楚怎麼就用你的人了?手癢癢了吧?”如同被挾持了的鐘處非常不甘心的嚷嚷,。

  “老頭,實話跟你說吧,這事兒那位爺插手定了——我的人還能給您留個活口,都交給那位爺您就等著收屍吧!”

  “有他高楊什麼事兒呀?他特種兵就牛x啦?這是我們警察的事兒!”身形矮了一大截的鐘處被楊樂提溜著不得不一路小跑以便跟上楊樂的長腿步伐。

  “是不關特種兵的事,不過那是他家屬的事兒,你說,他能不管?”

  “咋?他媳婦兒?”鍾處喘著氣大為驚訝。

  楊樂嘿嘿一笑,沒回答。說話間就到了停車場,一行人全都上了車,警笛響了起來。高楊的軍車開在最前邊,一路帶領著眾人趕往吳優家。

  朱玲上了王韜的車,也跟著去了。現在,怎麼反而他們當事人跟個局外人似的?

  “對不起——”朱玲低低的說。

  王韜瞟了她一眼,笑了笑,繼續認真的開車,今天過足飆車的癮了,有警車開道,暢通無阻。

  “沒什麼對不起的,世事難料,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預知的。”王韜安撫朱玲說。本來就是,誰會想到有一天熟人關係也會成為綁架的一個條件呢?相信經過這次的教訓,凱琪應該知道不要輕易的相信人了。

  鄒景波會綁架凱琪是王韜沒想到的,更沒想到的是鄒景波竟然會跑到吳優那裡去。鄒景波究竟是走投無路了還是另有圖謀?如果只是為了挾持吳優,那麼鄒景波一定是腦殘了,先不說自己已經跟吳優分手,就算是以前濃情蜜意的時候,自己也不見得會為一個床伴做什麼事情的。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是腦殘,那麼鄒景波應該就是衝著成功來的,他以為自己會為了成功做出犧牲。可是話又說回來,鄒景波憑什麼這樣認為?自己跟成功的來往鄒景波應該是知之甚少的,那麼他選擇成功的依據是什麼?

  47

  一手把著方向盤,王韜一隻手掏出手機來撥打成功的電話。希望成功沒有回家,現在,他來得及做的也就只有這個事了。被自己扔在淒冷的路上,成功一定會向成志求助的,成志一定會盛怒,一定就會將成功帶回家去安撫,真要那樣,就好了!

  然而,成功的手機又是關機。王韜恨得差點將自己的手機都給砸了。什麼都想到了可就是偏偏忘了給成功一個好一點的手機,成功的手機總是在關鍵的時刻掉鏈子的,自己也不是第一次碰到,可怎麼就沒想到給成功換一個手機呢?王韜覺得自己真是他媽的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現在好了,關鍵的時候,成功的手機又沒電了。

  立刻改為撥打成志的手機,然而,接電話的是簡。簡說成志出去接成功了,還沒回來,他走得急,忘記帶手機了。

  一個“接”字讓王韜喘出了一口氣,沒準成志正在將成功帶回自己的家呢。“簡,成博士是要接成功會你們家還是他自己的家?”

  王韜昏了頭,所以沒想到他的繞口令給簡帶來的困擾,簡在電話那頭結結巴巴的索性使用了英文,她沒聽懂王韜的意思。

  “成功今天晚上會在你家過夜嗎?”王韜也用英語問簡,這一次他說得非常直白。

  “會嗎?”簡有些驚訝,“我們有給哥哥準備了房間,我們是希望哥哥能夠過來跟我們一起住的。”

  說了跟沒說一個樣!王韜翻了個白眼。除了今天晚上成功的去向,我什麼都不關心!

  可是,現在除了讓簡在成志回家的時候給他個電話之外,別無他法。

  看看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要是會到成志家早就應該到了吧?難道說成功已經回到了家?

  王韜生平第一次盼望自己判斷失誤,他希望鄒景波並不在吳優家,他希望成功兄弟倆只是到別的地方去喝一杯去了。成功那麼無辜,別人造的孽不該他去承擔。

  “成功……跟別人,不太一樣!”一直沉默的絞著自己的手指的朱玲突然開口了。

  “嗯?怎麼個不一樣?”王韜心不在焉,恨不能直接飛到吳優家去。

  “他的眼裡沒有龍騰……”朱玲又恢復了沉默,看著窗外發呆。

  工作之外,王韜很少跟朱玲又交流,彼此都不知道應該談什麼。

  “那個吳優……你為什麼會認定他是在吳優家?”

  “直覺!”

  “吳優,對你很重要嗎?”

  “是有人以為他對我很重要。”王韜瞟了一眼朱玲,今天的朱玲很反常,竟然打聽起一些她不願意也不應該知道的事情來。

  “你緊張的……是跟吳優住在一起的人吧?鄒景波大概也是這麼想的!”朱玲微然一笑,“想不到成功這麼大的本事,兄弟倆都掉進他的粉色陷阱中。”朱玲臉上帶著點挑釁的味道迎向王韜的目光,“老王家那點事,也就只有當事人自己以為是個祕密了——高楊很帥,是那種很有內涵,很有味道的帥氣,時間越久味道越正……我要是成功,我就會選他,不為別的,就為他身上的人味兒。他也夠狠,可是,他有人情,有活人的情感,總比人形機械強無數倍……”

  “那麼鄒景波呢?他迷人的地方在哪兒?你這樣幫他,圖什麼?”王韜被激得終於抵不住,提前攤牌了。

  朱玲看他,然後又看向外邊詭異的夜景,笑了笑,“因為鄒景波邀請我一起坐莊——他告訴我,這一局可以見人心。”

  “所以你就給他出了這麼個主意?”鄒景波是不會想到成功的,對他來說成功只是個遊戲中的小角色,不足掛齒,是朱玲給窮途末路的他指點了迷津。王韜冷笑:“為此,你甚至不惜出賣了凱琪?如果我沒有說錯,今天合同的內容你也告訴他了吧?”

  “凱琪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朱玲堅定的說。

  “是嗎?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這樣相信一個亡命之徒的理由是什麼?朱玲,你別忘了,凱琪身上也流著我的血——你怎麼會指望一個瘋狂的人來遵守協議?”王韜始終維持著他的冷淡和嘲諷,這一局,朱玲血本無歸定了。這個綁架一開始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視線從來捨不得離開兒子半寸的朱玲怎麼可能讓凱琪消失得這樣輕易?沒有朱玲的努力,怎麼能有一大群少年在關鍵的時候圍住保鏢?對凱琪的被綁架,朱玲表現出來的更多的是緊張而不是驚慌失措和悲傷。

  “你也說了,凱琪身上也流有你的血。”

  王韜打了個寒噤,好可怕的女人。

  “你沒給鄒景波通風報信說警察已經找到他啦?”王韜嘲諷的問。

  “我不想一輩子被勒索。”朱玲平靜的說。

  “哈哈……”王韜大笑!鄒景波這個蠢蛋死定了,碰上了朱玲這樣的雙頭蛇,還真是夠衰的。女人心,海底針,難怪總有人說女人狠起來才是真正的狠,連心肝寶貝都可以豁出去。

  “你就不怕他狗急跳牆撕票?”

  “只要他還對我有所求他就不會。”朱玲自信滿滿。這樣的朱玲才是真正的朱玲吧?以往那個克己勤勉的朱玲只怕不過是千人一面而已。

  警笛在距離吳優家很遠的地方就已經停止了,看來是為了防止打草驚蛇。然後,在吳優家前邊不遠的街口,所有的車子就都停住了,一幫人都聚集在了高楊的軍車那裡商量著對策。

  王韜拉著朱玲也湊了過去,朱玲本來是想呆在車裡的,但是他硬拉著朱玲一起過來了,沒有別的原因,就為了防止朱玲出爾反爾給鄒景波通風報信。

  因為還摸不清情況,所以決定要先派人去摸摸情況。高楊倒是立馬就自告奮勇去的,但是王韜否決了,“事情本來就是因我而起,被綁架的是我的兒子,何況,吳優的電話裡要找的人也是我——這麼晚了,你去找成功,合乎常規嗎?”

  “王總裁說得沒錯,高楊,你去不合適。”鍾處點點頭,同意王韜的看法。

  “你熟悉吳優的家嗎?”高楊問了王韜一個問題,這是今天晚上他對王韜說的第一句話。

  這個還用說!吳優家的裝修設計圖還是他親自給弄的呢。

  “那就行,你立刻給我們畫一張平面圖,儘量詳細,尤其是窗戶的位置……完了以後你再去探底,這樣我們就可以抓緊時間做好策應。鍾處,您看怎麼樣?”高楊問,那模樣彷彿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的將軍。

  鍾處聳聳肩,“就這麼辦!”

  這邊正說著,那邊又來了兩輛六個個座的子彈頭警車,一看那氣勢就不是一般的警車可以同日而語的。光看外表就不同凡響了,那兩個大大的“特警”二字彰顯著非凡的驕傲和氣派。不過,這兩輛車也是沒有鳴警笛沒有閃爍的車燈,鬼魅般靜悄悄的就停在了旁邊,車上下來兩個臉上塗著黑色油彩看不清面貌全副武裝扮相酷斃了的人。一見那個叫楊樂的二話不說揮拳就招呼上來了,楊樂也不躲,結結實實的捱了這兩下子,接下來,三個人就抱成一團親熱的低聲寒暄著——難道這幫警察表示親熱的方式就是拳頭嗎?

  王韜納悶。

  好不容易三個男人親熱的你推我搡夠了,那兩個鬼魅般的人又看見了高楊,烏漆麻黑的臉上突然就詭異的綻放出朵白色的花來,這兩個警隊精英連個眼神都不用交換就默契的做出了更加不符合他們那身打扮的極端變態和幼稚得讓人恐怖的舉動來——他們撲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左一右的勒住高楊的脖子“吧唧”的兩聲脆響,結結實實的給了高楊兩個狼吻,然後,下一秒他們就都華麗麗的被高楊一傢伙給摔趴下了。高楊的動作之快令人以為他根本就沒有做過什麼。不過,高楊氣哼哼的用袖子擦臉的動作倒是讓人看得非常清楚的,因為他至少擦了有十幾下。

  鍾處彬彬有禮的欠欠身看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精英們,略微向楊樂側過身子不動聲色的小聲道:“訓練還得加強。”

  楊樂點頭表示深有同感。

  饒是見慣各種場面的王韜也被這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一幕給嚇著了,傳說中英武過人,武功蓋世的特警們就是這樣樣子的?老天爺,真相果然都是最殘酷的。看到這樣的場面,他都沒法再佩服特警了。

  王韜拿了張紙趴在汽車的發動機蓋上就著手電筒的強光很快的畫了張平面圖出來,還好,本來就喜歡設計的他作圖是非常內行的。

  拿到了平面圖,高楊立刻就跟楊樂和特警們圍著圖認真的細起來。

  那邊,鍾處和一個便衣警察過來,給他別上一個微型通話器,以便警方能實時掌握情況。果然是世事難料,以往看影視劇的時候王韜是不會想要有一天這種場面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警察安裝通話器的過程中,鍾處一直在絮絮的給王韜講解著注意事項,其中強調得最多的就是觀察就行,不要衝動,不要逞英雄,保護好自己是最重要的。

  一切終於都準備好了,王韜坐進自己汽車的時候,他回頭一眼朱玲。朱玲神色複雜的看著他。

  王韜笑了笑,發動汽車。不管為了誰,該他做的事情他就得去做,有些事該面對的時候是迴避不了的……

  48

  英雄夢是男人都會做的一個夢,不過,真正有機會或者說能抓住機會成為英雄的人不多。王韜就是其中一個註定只能在夢中成為英雄的人——英雄夢可不是你錢多就能實現的夢想。

  就在王韜開著車像以往一樣來到吳優家的樓下時,他首先看見了那輛紅得炫目的保時捷就停在那兒——成功果然已經回來了,而且,沒看見車上有成志,難道說成志也在吳優家嗎?

  通過隱形話筒他將他的發現報告了,鍾處說按計劃來吧。

  然而,就在王韜剛深呼吸了一下,抬腳準備向電梯走過去的時候,就聽得消防樓梯上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他本能的站住了。這種時候,任何異常都會讓人心跳加速的。

  不一會兒,就見樓梯那兒衝出一個身影來,成志被巨大的慣性力量一直帶到了他的鼻子尖前才生生的勉強收住腳步,可是腦袋到底還是給王韜的下巴來了一下子

  “噢……”兩個人都倒退了兩步,摸著各自的下巴。

  “快……成功……出事了……報警!”成志一邊喘著粗氣說話,一邊很快的做出了反應,著急使得他不顧禮節的翻著王韜身上的衣服找手機。一邊在嘴裡著急的嘀咕:“手機,他媽的手機呢?”

  王韜一把摁住他的手,“你說什麼?成功出什麼事了?”

  “鄒景波什麼的,成功被挾持了……”成志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看見以高楊為首的人都已經衝進了大堂。一直監聽著話筒的警察們當然跟王韜是同一時間聽到了成志的那些話的。

  “高楊,成功出事了……”成志一個箭步搶到高楊面前。

  “別急,慢慢說,怎麼回事?”高楊倒是非常鎮定。

  成志嚥了口唾沫,讓自己的氣息平定一點,這才將事情的原委大致的說了一下。成志送成功回到了樓下,打算趁機跟吳優談談的,就讓成功先上樓徵求一下吳優的意見,等了半天沒見成功答覆,就上樓按門鈴,成功來開的門,一開門,成功就嚷嚷著讓他快跑,說什麼鄒景波在這兒,去找高楊什麼的。成志完全是本能的拔腿就跑,等不及電梯就只好衝下了樓梯,一路跑了下來準備報警。

  “他媽的,今天老子剛好沒帶手機——高楊,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鄒景波是誰?得趕緊報警,成功一定出事了。”成志著急的就要拿已經被他找到的王韜的手機撥打報警電話。這怨不得他,跟高楊一起進來的警察都穿著便裝。

  楊樂在旁邊按住成志的手,“我們就是警察。”

  “你沒看清楚裡邊的情況嗎?”高楊問。

  “靠,我看得見嗎我?成功堵在門口,那門只開了一條縫……出什麼事兒了?”

  “那人綁架了我兒子。”王韜終於找到機會說話了。

  成志臉上怫然變色,不過,沒容他說話,高楊就說話了,“這下不會錯了,鄒景波就在這裡……”

  “靠,你們他媽的怎麼回事?綁架犯就在這兒,你們還一個個呆在這裡幹嘛?救人吶……”成志氣急敗壞的叫起來。

  “正因為要救人,所以我們才更加需要鎮定!”高楊淡淡的一句話就像一根針戳破了成志這個脹鼓鼓的皮球,成志頓時就蔫了,老實了下來。

  “控制所有進出口。C隊開過來。”楊樂拿著步話機發出命令,一邊走一邊跟著高楊出到了外邊。才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吳優家的樓下又已經是另一番景象了,警車黑壓壓的停了一片,原本停在外圍的車子現在都已經開進來了,穿制服的沒穿制服的警察們都有條不紊的做著各自份內的事情,毫無疑問的,整棟樓已經被警察給包圍。

  “喂,你們這樣會不會逼得狗急跳牆呀?”成志又開始不安分了,緊張的嚷嚷起來。

  “他們已經跳牆了。”高楊依舊是那樣的鎮定。

  王韜拍拍成志的肩膀,讓他稍安勿躁,現在,是警察們的事情,而他們能做的就是等待了。

  成志看他,沒說什麼,卻依舊跟著高楊楊樂不肯離開,王韜也跟著,他也想知道警察能採取什麼措施來施救。成功的勇敢是出乎他的意料的,不用說,當時一定是有人逼著成功開門放進成志,可是沒想到成功居然敢於在最危險的時候做出那麼驚人的舉動來,不僅保護了成志,還直接舉報了鄒景波的存在。這種情況下,失算了的人通常都會惱羞成怒吧?

  王韜覺得自己的心跳異常的快,讓他的呼吸都有點困難。揍幾拳吧,揍幾拳就好!他在心裡對鄒景波說,成功那個小身板幾拳下去也差不多了——用不著別的刑罰的……成功這個笨蛋,難道不知道保護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嗎?

  “這不行!”鍾處斷然拒絕了高楊的什麼要求,“能讓你參加這麼多活動已經是破例了——我們警方的任務是救人抓人,不是殺人!”

  “我沒打算殺人,我只要救人!”高楊面上依舊一派平靜,“我不佩槍。”

  鍾處嘆了口氣,“高楊,你不信我也該信楊樂對不?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

  “我的愛人正在面臨生死存亡的危險,可是您卻要我袖手旁觀?”高楊的語調始終是那樣的平靜,如同暴風雨前的平靜。

  鍾處看看他良久,終於敗下陣來,無奈的屈服,“去換衣服!我可不想讓人說連特種部隊都驚動了。”

  看著高楊離開的背影,鍾處有些無奈,隨即臉上又堆滿了笑,安撫的對王韜和成志說放心吧放心吧,警方一定能將人質安全的解救出來的云云。

  無論是王韜還是成志都沒理會老頭的官腔,鍾處訕訕的走開了。王韜和成志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群裝備精良帶著頭套的黑衣人身上。在這些人中,王韜分辨出了楊樂,楊樂顯然是指揮官的角色。沒想到,那個年輕英俊的楊樂居然是特警隊的指揮官,現在,王韜明白一開始楊樂說的“用到我的人”是什麼意思了,那個時候,楊樂就已經預見到要動用特警,所以剛到這兒不久特警就趕來了。如今,整個現場都在這群鬼魅般的黑衣人的控制之下。

  王韜很想問一下警方的方案是什麼,用什麼辦法來營救凱琪和成功?但是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因為警方一定會跟他打官腔的。而且,他和成志已經被攔在了安全線外,無法更靠近那些黑衣人。

  從特警子彈頭警車那邊又過來了一個人,同樣的裝扮,王韜卻一眼就認出來這個人就是高楊,因為高楊身上那種格外危險的氣場是別的黑衣人所沒有的,正如鍾處說的那樣,警察是要救人和抓人,而高楊卻明顯的是殺氣騰騰。特警們看上去很威風,很有震懾力,但是不會讓人恐懼,高楊的裝扮跟特警們是一樣的,但是卻讓人覺得他是來自地獄的使者,讓人有著不寒而慄的恐懼!

  楊樂上前跟高楊握手,然後展開一張圖紙跟高楊說道,王韜看得出來,那就是自己先前畫的那張吳優家的平面圖。自豪感一下子充盈了他的心房,能在關鍵的時候起到這麼大的作用,他很自豪。

  “高楊是特種部隊,救人應該也是很有經驗的……”彷彿是要給自己增加信心,成志輕輕的唸叨著,然後,他又莫名的一笑,“成功呆頭呆腦的,倒找個了這麼厲害的男朋友。”

  王韜的大手在成志的肩膀上拍拍,成志到底還是年輕,沉不住氣,“又是特警又是特種部隊,不會有事的……”

  “如果不是為了我,成功用不著這麼拼命的……成功總是對我好,只知道對我好……”有那麼一會兒王韜以為成志的會流下眼淚,但是成志沒有,他只是沉默了一下,又問王韜:“那個鄒景波怎麼回事?為什麼要綁架你兒子?為什麼要抓成功?”

  外圍的警察們將聞訊圍觀過來的人群攆到了遠遠的安全線外,王韜看見朱玲在一個女警察的陪護下出現在一輛警車旁,那輛警車的旁邊就停著一輛救護車——什麼都準備好了。

  “鄒景波以前是我的朋友,犯了事兒了,走投無路……”

  “原來是你造的孽……”成志冷冷的說:“把成功一個人扔在路上又是為什麼?你倒是擅長作孽!”

  成志談鋒的凌厲王韜是領教過的,現在,被成志一句話給嗆得有些尷尬起來——成志非常擅於一針見血!

  特警們已經迅速而又條理的行動起來了,距離成志下樓也不過是十分鐘的時間。

  王韜他們在樓下看見高楊和楊樂帶著兩隊人馬分別上了兩部電梯,另外一隊人馬上了樓梯,還有剩下的人都消失在夜色中不見了。果然是訓練有素的精英們!

  子夜的寒風格外的刺骨,王韜能感覺得到自己在發抖,難道是因為年齡的增長他也開始受不住寒了嗎?當年他在冰島泡溫泉的時候甚至讓自己只穿著褲衩在冰天雪地裡跑步,現在,北京還沒下雪呢。然而,他的確是在發抖。凱琪,成功,吳優,甚至鄒景波,這些人都跟他息息相關,可是,現在,除了等待,他不能有任何行動,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未知的事情發生在他們身上而無能為力——那一刻,他突然理解了為什麼高楊一定要親自參加行動,束手無策的等待能讓人精神崩潰的。

  鄒景波是不會對凱琪做什麼,也許是還沒來得及對凱琪做什麼,他應該也不會太為難吳優,因為吳優很識時務,知道在關鍵的時候如何保護好自己,可是,正如成志說的那樣,成功“呆頭呆腦”的,一定已經大大的激怒鄒景波了。成功說過,人的善惡全在一念之間,當時自己只是驚訝於成功能夠說出著這麼富有哲理的話而已,那時他絕對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這樣的渴望著一念之善!

  王韜無法預料得到惡的鄒景波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他只能希望鄒景波人性中的善在關鍵的時候能放過成功。

  “成功一直都是無辜的,一直都是!他誰也不會傷害,可是,為什麼受傷的總是他?”成志低低的喃喃,他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王韜抱住成志的肩膀,沒有做聲。他能理解成志的心情,這種無助的等待能將人折磨瘋的。成志任由他抱住肩膀,沒有看他,目光一直定在那個電梯的出口。共同的擔心讓他們這一刻如此的親密。

  “你說,他們要怎麼做?”成志問。

  “不知道,看不見!”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看不見吳優家的,而看得見吳優家的方向已經被嚴密的封鎖了。

  “你兒子,多大了?”成志問,似乎是要找點話說。

  “今天是他的生日,十一歲了。”

  “終身難忘的生日……哎,你今天還去我們家,不用陪陪兒子嗎?”驚訝使得成志臉上有了些活氣。

  “有他媽媽陪著……哎,是槍聲嗎?”彷彿聽到了什麼,王韜豎起了耳朵。

  成志也豎起耳朵屏住呼吸聽了一會兒,失望的搖搖頭,“怎麼可能?都用消音……”

  他的話音未落,只聽到稀里嘩啦的一陣巨響,玻璃被砸碎的聲音在靜謐的夜格外的響亮和刺耳,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王韜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蹦出胸腔來了!

  49

  巨大的聲響讓所有的一切彷彿在剎那間定格了,幾秒鐘之後,突然“轟”的一下,死一般的寧靜被打破了——人群沸騰了。

  與興奮的看客們相比,警察們卻都出奇的安靜,那邊,鍾處拿起步話機放在耳朵邊等待著,等待著,突然間,他被步話機裡傳來的聲音給下了一大跳,手裡的步話機差點脫手,好在,他很快就控制住了局勢。

  王韜幾乎喘不上氣來了,他的手被成志死死的攥住,捏得生疼,但是他顧不上理會,事實上成志根本就沒意識到他抓著的是什麼。兩人大氣都不敢喘的盯著鍾處的一舉一動。喜色先是爬上了鍾處的臉,隨即就消失了,彷彿那點喜色根本沒出現過,“擔架……”他回頭衝著救護車喊,“兩副擔架……”

  看見鍾處的喜色的時候王韜剛鬆弛一點的神經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又繃緊了,他一個沒抓住,成志已經衝了過去,推翻了幾個攔阻他的警察直接就衝到了大堂,王韜也跟著他跑。他知道不好了,什麼都不重要了,規矩,方圓,形象,全都見鬼去吧,他只想第一時間知道需要擔架的人是誰?成志又撞翻了一個攔阻的警察,王韜接過來順手將那個警察給掀翻到一邊去,省得他又爬起來擋道。

  他聽見鍾處在後邊喊讓他們去,算了,讓他們去……

  電梯正好是停在一樓的,他們衝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的時候,他們看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扛著擔架也跑進了大堂。

  電梯門關上了,喧囂頓時被隔絕在了外邊。電梯裡靜得只剩下兩個人的粗喘和心跳的聲音。兩個人誰都沒有做聲,也都沒有看對方。

  寧靜中,王韜發現的自己的手控制不住的在發抖,這是怎麼回事?

  來不及細想,電梯暢通無阻的到了,“叮”的一聲脆響,兩個人都給嚇了一大跳,他們的神經已經脆弱到經受不住電梯提示音的地步。

  電梯間站滿了黑衣人,成志無視這些黑衣人的存在,直接就衝進了吳優家那敞開著的呼呼的拉著北風的大門。王韜緊緊的跟著他,黑衣人們沒有阻攔他們,顯然是已經收到了通知。

  成志不知道為什麼,在門口的時候突然收住了腳步,王韜猝不及防一頭撞在他的身上堪堪收住腳步,定睛看時,他的呼吸剎那間停止住了。

  一道濃豔的血跡從玄關一直延伸到客廳的中央,跟米白色的地磚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色。這道血跡的盡頭是一個躺在血泊中的人!一動不動的,看上去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血肉模糊的已經看不清面貌,但是,從那身衣服可以知道,這個人就是成功。

  高楊跪坐在離成功不遠的地方,呆呆的看著成功,一動不動,頹廢虛弱得象一具已經沒有了神的行屍走肉。

  高楊的身後是同樣癱倒在地上的鄒景波,沒人理會他。

  有人在給吳優和凱琪鬆綁,看上去吳優似乎也吃了些苦頭,臉上腫了起來。凱琪倒還好,剛將凱琪嘴上的透明膠撕掉,凱琪就高喊著“爸……”向王韜衝了過來,王韜一把抱起了他,緊緊的抱著他,卻完全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他的目光久久的膠著在那個血淋淋的人身上,不想看,不敢看,卻不能不看。

  成志撲了過去,還沒等到他撲到成功身上,楊樂一把拉住他,“不能碰他,得等專業醫生過來。”

  “他還活著嗎?說啊?他活著,是嗎?”成志揪住楊樂的防彈衣可著嗓門嚎叫,象受傷的野獸發出的哀嚎。

  “他還活著!雖然很危險,但是他還活著!”楊樂控制住成志不讓他上跳下竄。

  凱琪太重了,王韜腿一軟,抱著凱琪滑坐在門檻上。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這時候,醫生已經來了,王韜趕緊抱著凱琪讓開道。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重新感覺到了自己的呼吸。

  當他再次看向室內時,成功已經經過簡單的處理被抬上了擔架小心的固定住。

  “灰狼,振作起來!”楊樂提著領子將虛脫狀態中的高楊提溜起來,“成功沒死,你吊什麼喪……”

  楊樂的話沒說完就被高楊一拳打了一個趄趔,倒退了兩步。楊樂不以為杵,反而笑起來:“這才是成功的灰狼嘛!走吧,趕緊跟著去,要不要順便看看心理醫生?咱們警察醫院的心理醫生一個比一個漂亮……”

  高楊充耳未聞,一言不發,目光就沒離開過擔架上的成功,跟著擔架推車進了電梯。不過,此時的高楊總算是有了幾分活氣。

  “等等我……”成志嚷道,回頭看向吳優,“小優,一塊去吧?你也要看看醫生!”

  吳優咬著嘴脣,低著頭稍加思量,就跟著成志衝進了電梯。

  “頭兒,我一直以為灰狼的媳婦兒是個女的!”有個黑衣人跟楊樂說。

  “怎麼?誰規定媳婦兒非得是女的?幹活!別給我偷懶。”楊樂一腳踹在那個黑衣人的屁股上讓他趕緊幹活去。

  這時候,另一部擔架上來了,將癱在地上昏迷著的鄒景波給抬上了擔架。

  “這位大約是排骨斷了。”楊樂對也趕上來的鐘處解釋說。

  “怎麼回事?”鍾處皺著眉頭看著廳中央的那一灘血。

  “灰狼都破窗而入了這個笨蛋還想要持槍負隅頑抗,吃了灰狼兩拳。”

  “兩拳就打斷人的排骨,灰狼那是爪子嗎?是鐵錘吧?!”鍾處輕輕的哼了一聲,“我是問成功怎麼傷的這麼厲害?”

  “喏——這您得問他們了。”楊樂一招手,黑衣人就將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兩個同案犯給拎到鍾處的跟前。

  “爸,他們也打我。”凱琪掙脫王韜的懷抱,跑過去衝著那兩個被反手銬住的匪徒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但是他剛踢了兩腳,就被楊樂一隻手給提溜起來扔回給王韜。

  “小子,打落水狗不是本事!”楊樂輕蔑的教訓凱琪。

  這個時候,朱玲也上來了,凱琪一頭扎進她的懷裡再也不肯露臉。

  儘管是在這個因為沒了玻璃的保護北風呼呼往裡灌的房間裡,王韜臉上也止不住的有些熱,孩子教育不好就會讓人恥笑啊。

  在一頓好言安撫之後,鍾處就讓王韜夫婦帶著孩子也到警察醫院做個檢查。

  一家三口都坐上了王韜的車子。

  凱琪似乎將這次經歷當成了一次歷險,一路上繪聲繪色的講述著他的驚險故事。朱玲一邊聽著一邊心疼的檢視著他身上被塑料繩勒出來的傷痕,看起來不過都是些皮肉傷,問題不是太大。除了被綁住之外,凱琪也捱揍了。當聽到凱琪說是鄒景波讓人揍了凱琪的時候,朱玲臉都白了。

  “真的是他讓人揍你?怎麼打的?”朱玲厲聲的追問凱琪。

  凱琪捱揍是王韜意料中的事情,如果鄒景波已經將凱琪給綁上了,那就說明鄒景波是根本不在意他跟朱玲所謂的協議的。所以看見朱玲的憤怒,王韜反而有一種解氣的感覺。朱玲照樣算不過人心!

  相對於母親的憤怒,凱琪反而一點兒不在乎,他將這種傷害當了榮耀,將這段經歷當了一次歷險,可以想象得到將來他得花多少筆墨來向人描述他的這次遭遇。

  對於凱琪的興奮,王韜非常惱怒!讓凱琪興奮得意如此的事情對別人來說卻是這樣的不堪回首——在那個充滿著血腥味的屋子裡,他差點都要忍不住作嘔,看著那冒著泡沫的血液,他只覺得那是成功最後的呼吸——一個鮮活的生命差點就這樣煙消雲散,可是,一個十一歲的少年卻用一種歡樂的語氣在描述著一個差點奪取一個人性命的事件。

  “凱琪,你有沒有想過,今天你經歷的事情不是電影,也不是電視劇?”忍無可忍的王韜終於開口了,他沉著聲問道:“看見那灘血沒有?看見那個倒在血泊中的人沒有?這不是驚險刺激的電影故事,這是個活生生的人,這個人倒在你的面前……”

  “夠了,王韜!”朱玲打斷他的話,“你非得讓孩子活在這血淋淋的現實裡嗎?”

  “我只是想要他知道尊重生命!他的驚險故事裡有一個活人的生命遭到了踐踏!”王韜也大聲的吼回去,並且“嗄”的一聲在路邊停住車。

  “他才十一歲,他懂什麼?!”朱玲不甘示弱。

  “那就教育他讓他懂得不要拿別人的悲劇當成自己的喜劇!”比嗓門大小王韜是絕對不會輸的,要是聽到他這樣吼叫,他的聲線老師會崩潰的——太沒教養了!

  果然,朱玲娘倆都被嚇住了,呆呆的看著他,半天沒反應過來。倒是一直跟在後邊的警車也停住了,有個警察從後邊上來敲著車窗問有事嗎?需不需要幫助?

  王韜搖搖頭說沒事,又發動了汽車。

  無辜的成功,只會對人好的成功,血淋淋的躺在那兒的成功,王韜覺得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撕下了一塊——他得到的太多,所以從來沒在意過自己會失去什麼。可是,當看到命懸一線的成功時,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叫“失去”!

  失去了就是沒有了,沒有了就是除了記憶你什麼都剩不下了。

  50

  北京下了今冬第一場雪的時候,王韜的汽車正行駛在機場高速路上,他剛從機場回來。被他送上飛機的是他的妻子和兒子。

  凱琪遠沒有想象的堅強,雖然他曾經為那天的經歷興致勃勃著,並且將那種經歷看成了一次歷險。但是,晚上他會不敢閉上眼睛,因為一旦閉上眼睛,他就會看到那一灘濃豔的血,甚至在空氣中他都能聞到一股恐怖的血腥味,半夜他也會被自己的尖叫嚇醒——那種血淋淋的場面對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來說畢竟是不能承受之重。為此,凱琪病了,心理上的病。

  王韜聯絡了美國一個著名的心理醫生,然後,他將朱玲母子送上去美國的航班。行前,他看著朱玲那瞬間衰老了十歲的容顏,百感交集。朱玲做夢都不會想到是她自己親手將心愛的兒子送到了地獄之中,她也需要看心理醫生了——王韜支付的是兩個人的診費。

  朱玲母子走了,王韜留了下來。妻兒遭遇了問題,他是應該親自陪護的,但是他走不了。剛簽完錦華的收購協議,還有很多具體的事情需要他的定奪,製藥那邊也只是簽訂了初步的合作協議,合同正在商談中,都是上億的專案,作為龍騰的第一負責人,王韜有他的責任和義務,他只有虧欠妻子和兒子了。

  看看時間還差不多,王韜直接將車開到了警察醫院。這段時間,他每天都會來醫院看望成功。說是看望不太準確,因為在成功昏迷著的那三天裡,成功不知道他來過,後來,成功醒了,卻依舊不知道他來過,因為他根本不敢真正的出現在成功的眼前,又或者是沒法出現在成功眼前。

  不敢,是因為他心中的愧,他認為如果不是他將鄒景波逼急了,興許鄒景波就不會走到這一步,這場無妄之災也就不會降臨到成功的頭上。至於他沒法子出現在成功的眼前,那是因為成功的身邊永遠守護著一匹虎視眈眈的狼——高楊的綽號原來叫“灰狼”。這是那天在現場聽到人們這樣叫高楊的時候王韜才知道的。

  一個人被稱為“狼”不是無緣無故的,就像他看見成功的時候很容易就聯想到小兔子一樣,高楊身上那種狼的特性也是相當的明顯:桀驁,凶猛,犀利,還有專注——狼的專注使得高楊可以在成功昏迷的那三天寸步不離,連去把臉上的黑黑綠綠的偽裝油彩洗掉的時間都不肯浪費就生怕錯過了成功醒來的那一刻。

  讓醒來的愛人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王韜明白高楊的動機,他也想這樣,可是,他做不到。他的工作使得他無法二十四小時的堅守,他更無法做到高楊那樣的桀驁的專注以至於不顧一切,高楊根本不在乎他愛的是一個同性,也不在乎讓別人知道他愛的是一個同性,高楊的眼裡只有成功。

  高楊的坦然和專注使得他的同性之愛看起來是那樣的自然美好,不僅他們身邊的朋友認可了這種感情,連這個醫院的醫生護士都認可了這種感情,小護士們私底下管303房的叫“兩口子”,醫生查房的時候會笑眯眯的安慰高楊說“你媳婦兒情況不錯”——高楊的行動告訴王韜,把自己的關過好,天下就沒有過不去的關!

  王韜羨慕而嫉妒著高楊的這份桀驁不馴的勇氣和堅持!他缺少這份勇氣和堅持,所以他選擇了妥協。妥協的結果就是他將三個人的生活給弄得一團糟,他的,朱玲的,凱琪的,他們三個人的生活都一團糟,這是王韜首次意識到自己的私生活其實很糟糕而他曾經引以為豪的婚內協議其實是多麼的殘忍。他以為對自己和別人都很好的,其實並不好。

  只要是對龍騰有利的,就是可行的。這個原則幾乎是王韜與生俱來的行為法則,他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圍繞著這個法則進行。可是,當看到成功的病房外簇擁著那麼一大群呼天搶地真心為成功揪心的人時,王韜那永遠不被質疑的法制有些動搖了。他問自己,如果躺在病床上的不是成功而是他,那麼在他的病房外呼天搶地悲痛欲絕的會有誰?他的手機裡滿滿的儲存著上千個人的名字,可是,他找不到一個可以為他真心悲痛的人,更找不到一個可以為他堅守在病房外三天的人。龍騰嗎?他能指望龍騰為他掉眼淚嗎?何況,他屬於龍騰,但是他卻不是龍騰的唯一。沒有了王韜,還有周韜李韜或者別的什麼人,這些人同樣可以駕馭龍騰飛翔——沒有誰是龍騰缺一不可的!

  外公將畢生的精力都給了龍騰,到老了,最渴望的還是跟他的親人分享自己親手做的美食 。王韜捫心自問,有一天,他也這樣垂垂老矣,他會期待誰跟他分享自己的快樂?他找不到這個人,他不知道該跟誰去分享,難道,那個時候,他的世界裡只能有他自己嗎?

  被鄒景波砸開了腦殼的是明明是成功,可是,王韜卻覺得自己才是被砸開了腦殼的那個人。血泊中的成功帶給他絕不僅僅是失去的恐懼,同時也讓他在恐懼中有了一種頓悟。這種頓悟使得王韜對自己的人生有了一種反思。

  成志曾經嘲諷過他,說他“擅長造孽”,當時聽著的時候是沒多大的感觸,過後慢慢回味起來,不由得就有了兩分的認同,雖然他跟鄒景波的下場沒有必然的聯絡,但是不可否認的,他在其中的確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所以鄒景波才會遷怒於他,才會讓成功和凱琪這樣的無辜之人來承擔了不該承擔的惡果,而他們是王韜看中和關愛的人,所以到最後,王韜也承擔了相應的痛苦。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因果輪迴中,沒有人能置身其外。

  王韜有好記性,看過的書過目不忘。很多年前,他不過是為了擴大知識面而涉獵的佛家經典這個時候不停的在他的腦海中閃現,果然,都是因果!

  鳳凰在烈火中涅槃,王韜在失去的恐懼中重新開始思考。

  順風順水的王韜沒有失去的體驗,就像一個終日面對著山珍海味滿漢全席的人怎麼可能體會到飢餓?王韜從來不知道失去意味著什麼。直到成功氣若游絲命懸一線的躺在那裡的時候,王韜才突然意識到有可能他將永遠看不見那乾淨燦爛的笑臉了,而他又是那麼的喜歡看到那張笑臉的。這個時候,他才有了失去的恐懼,他才意識到,原來,他也會失去,而且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

  王韜站在風雪中看著三樓的那個窗戶,厚厚的玻璃後邊有兩個朦朧的身影,其中一個穿著條紋病號服的被橫抱著湊近了玻璃往外看。王韜笑了一下,這大約是成功第一次看到雪吧?!

  已經可以看雪了,看來還真是恢復得不錯。王韜感到很寬慰。成功真的是很讓人不可理喻,做為一個剛闖過了生死關的人,他的好奇心也太重了些,一定是被漫天飛舞的雪花吸引住了,拗不過他的高楊只好抱著還虛弱得沒法走動的他來到窗邊。

  被稱為“灰狼”的高楊在成功的面前倒更像是一隻乖順的寵物犬,獠牙不見了,利爪也收起來了,連那種令人膽寒的戾氣也都被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溫情所取代,狼的桀驁變成了總是邀功請賞的諂媚——狼嗎?哈巴狗吧?!

  愛情真的可以改變人,桀狼變成哈巴狗就是最好的例證。

  有好幾次,王韜隔著病房門的那個監護玻璃窗看見高楊象一條大狗一樣黏在成功的身邊,連喂口米湯都要討個親親才算。

  戀愛是什麼?戀愛就是自己覺得甜蜜別人覺得肉麻!

  不記得哪裡看來的句子了,不過,王韜覺得說得還不夠全面,甜蜜也罷,肉麻也罷,戀人相處的那個畫面應該是能讓人覺得幸福的場面——高楊和成功在一起時那種溫馨幸福是能感染人的,是讓人羨慕不已的。

  王韜從來沒有羨慕過別人,他什麼都有,只有別人來羨慕他,可是,他現在羨慕著高楊,羨慕著高楊正在享受的幸福和滿足。他什麼都有,卻偏偏從來沒有享受到這種幸福和滿足。母親和外公也會讓他感到幸福,但是,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那種親情的幸福他會銘記在心但是不會奢求一生一世,可是,現在,他希望自己也能象高楊這樣完完全全的擁有一個人一生一世,也能這樣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能夠讓別人覺得很溫馨很幸福。

  51

  從303室出來,王韜有既輕鬆又失落的感覺。輕鬆是因為他終於見到了成功——朝思暮想的味道不好受,可是,那匹虎視眈眈的大灰狼認為王韜對成功的受傷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因此將成功當成個寶貝一樣守護著,不肯讓王韜靠近半步。今天還是趁著大灰狼抱著成功在窗邊看雪來不及做出反應的空當王韜才總算是見到了成功。

  雖然成功依舊非常虛弱,但是,明顯的,看上去精神已經好了很多,這對王韜來說非常重要,說到底,成功畢竟是因為他的原因而遭遇無妄之災的,更何況,他的心被成功的傷勢佔得滿滿的,已經影響到正常的工作了,為此,他需要成功儘快的好起來。然而,對於成功,王韜是無能為力的,他有錢有能力,但是卻無法為成功做什麼,因為成功用不上他的能力也不需要他的錢,成功對他的無所求讓他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來表示自己的歉意——成功讓王韜一直都心懷愧疚。

  現在,終於見到了成功,王韜是很高興的,但是,同時他又是失落的,因為成功雖然在自己的彎彎繞下承認自己仍然是朋友,但是王韜知道,此朋友非彼朋友——成功已經不會再將自己當成可以送小點心的朋友了,更不會再考慮他的愛情宣言。

  王韜明白,自己的為人處世是令成功產生隔膜的原因,因為成功是情感至上的,而自己為人處世偏偏最忌諱的就是情。如果換成是別人或者是以前,王韜對於成功的隔膜一定會嗤之以鼻的,但是,現在,王韜不會也不捨得——如果自己真的有個什麼事情,能真心為自己惋惜痛心的只怕也只有成功了。手機裡那長長的上千個名單,都不如言簡意賅的一個名字。這樣難能可貴的能夠真心對自己好的人,王韜已經不捨得去開罪,更不捨得放棄。儘管已經錯過了,但是,只要還能做朋友,一切就皆有可能!

  蟄伏也是王韜所擅長的!

  離開幸福得讓人嫉妒的303室,王韜來到走廊盡頭的317房。這裡大約是外邊一棵參天古鬆的緣故,看起來格外的陰森和寂寥。317房的門口坐著一個全副武裝的警察,聽到王韜表明身份,就問王韜要了身份證來仔細的勘驗,然後才拿出一個造訪登記表來讓王韜填寫。雖然先期的申請已經得到批准,但是到了現場,必要的手續依舊是不能馬虎的。等王韜填寫完了,警察才拿起對講機跟人說317有來訪。

  通話完畢,那個警察替王韜打開了門,在王韜進門前,警察公事公辦的說:“十分鐘!”

  進了門,可以看到沒有拉上窗簾的窗戶上拇指粗細的鐵柵欄,這個,在成功的那間病房是看不到的,冰冷森嚴的鐵柵欄讓人感覺這個病房就是一間牢房。病房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張病床,床頭櫃上是個不鏽鋼的保溫瓶和一個搪瓷的水杯,僅此而已,與成功那堆滿水果補品甚至是鮮花的床頭櫃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一個警察坐在門框旁邊的塑料凳子上,看見王韜進來立刻就站直了身子,進入一種備戰狀態。沒錯,這就是一間牢房。

  半躺在床上還打著吊針的鄒景波本來一直盯著那扇窗戶看著的,聽見聲音,就轉過頭來,看見王韜,沒有意外,淡淡的笑了笑,“他們說有人要來看我,沒想到是你。”

  王韜走到鄒景波的床邊,那個警察將房間裡唯一的那張塑料凳子給王韜送過來,王韜道了謝,就在床邊坐下。

  “你是來看我的第二個人!”鄒景波說。身材高大的鄒景波此時給人的感覺彷彿比以前小了一號,看起來他似乎比成功傷的還嚴重,精神氣兒已經全沒了。

  “伯父來看過你了?”王韜看著這個昔日的損友,心中是難耐的傷感。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失去”,也第一次開始了對自己過去三十五年的反思,王韜發現,他過去的三十五年裡,從來沒有過意識到什麼叫“朋友”?如果不是這樣覺悟,他也就不會費那麼大勁兒申請來看望鄒景波了,這種偵訊階段的探視是很難得的。而且,王韜從來沒有探視過在押犯。然而,對“朋友”一詞的領悟使得他有了對鄒景波的一些愧疚,所以,再難也要來看看這個跟自己相識這麼多年的人。

  “來過了!”

  “傷怎麼樣?”

  “斷了三根肋骨,現在好多了。這哥們真狠!”鄒景波笑笑,大約是因為疼痛,他所有的語言和動作都是異乎尋常的輕柔。

  看著鄒景波那張沒有血色的臉,王韜斟酌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對於這種探視,警方有著非常嚴格的談話要求。

  大約是他臉上的表情,鄒景波眼裡的那種嘲諷消失了,“成功的傷怎麼樣?”

  “恢復得不錯。”

  “這些天我一閉眼睛就看見他血肉模糊的向我走來——真沒想到,我也會有這麼狠的一天……對不起……請代我向成功說聲‘對不起’,當時也不知道怎麼了,下手的時候腦子裡是一片空白的……你這個時候來看我我也沒想到,本來以為即使要來也是宣判以後吧?為什麼?還是我現在的樣子讓你更覺得快意些?”

  “我不會讓別人的悲劇成為我的喜劇。”王韜說,他是認真的,那天晚上在他吼完凱琪一嗓子之後,他才意識到他有什麼資格來教訓凱琪?他不也是一個幸災樂禍的看客嗎?跟那些圍觀看警方解救人質的人一樣,他同樣是用別人的故事來娛樂自己。看鄒景波的喜劇的結果就是他不小心也成為了故事裡的一個角色,被無數熟悉的陌生的人看著笑話,笑人的何嘗不被人笑?!原來,真的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你認為我的人生是場悲劇嗎?”鄒景波有些嘲弄。

  “至少不是喜劇。我的人生也不是喜劇。”王韜坦陳著他這些天來的感悟。

  “呵呵……”鄒景波沒打吊針的手按住胸口悶悶的發笑,“這讓我平衡點了。說實話,那樣的老婆,那樣的兒子,跟我這個光桿司令其實也沒差。”

  “區別在於我的內疚感要比你多。”王韜也笑笑,如果不是那個恪盡職守的警察,也許別人會以為這真的只不過是普通的老友間的寒暄敘舊。

  笑過之後,鄒景波又讓自己更舒服的躺下一點,“ 我一直以為朱玲是個苦命的女人,現在才知道這個女人不需要人家同情,她太清楚自己要什麼,她做的事都會得到相應的補償,連兒子都可以利用的,這種女人可不好惹!——說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是她自己找上我的,她讓我覺得她挺可憐的,心一軟,就……那麼多人不找,單單挑上我,女人心,海底針啊,我讓人揍了凱琪,其實也就是想給她一個巴掌,我討厭她那種自以為盡在掌握中的感覺……這樣的女人,老兄,好自為之。”

  對於鄒景波善意的提醒,王韜是真心的感謝的,拋開了一切利益的衝突,他跟鄒景波其實還是能做朋友的。

  “王老大,看在這麼多年……不說情分吧,看在大家這麼熟、認識這麼多年的份上,給我爸一條活路吧——就他那個樣,也折騰不了多久了……”

  王韜的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覺得有些無地自容,給條活路,自己就真的這麼過份嗎?

  鄒景波好像很累了,閉上眼睛進入假寐。

  在警察發出警示以前,王韜就自動的告辭了。來見鄒景波他本來是想讓鄒景波明白自己還是有那麼兩分情誼的,然而,鄒景波最後的話卻無情的粉碎了他的企望——在鄒景波的眼裡,自己不過就是一個無情無義唯利是圖的主兒。

  被人貼上這樣的標籤,即便是我行我素慣了的王韜也是覺得難以接受的,畢竟,誰都喜歡歌頌讚美。然而,這些日子以來的自我反省告訴王韜,鄒景波的定義是中肯的。

  僅就收購錦華這件事情而言,自己不是坐收漁利就是趁火打劫,這當中,他絲毫沒有顧念過跟鄒景波這麼多年的情分,而只是在意自己報復心的滿足和漁利的本能。在利益最大化的指導思想下,王韜沒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何不妥。可是,當因為受到成功的觸動,開始從情感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後,他才發現無情無義唯利是圖這些貶義詞用在自己身上竟然如此的貼切——一向自我感覺良好的王韜突然覺得自己的腦門子被扣上了一盆屎。

  老肥一再讓他拉鄒景波一把,可他都不以為然,眼睜睜的看著鄒景波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52

  再次一眼三樓的那個窗戶,王韜心不甘情不願,滿懷傷感的走向了醫院停車場。當他意識到成功的好時,他已經錯過成功了。換成以往,他會不惜一切來奪取成功的,然而,現在,他明白,成功不是碉堡。人心是無法強取豪奪的,他王韜再大的本事,也都無法強行的將成功心裡的人換成是自己。慢慢來,從長計議再說吧,這個事情,急不得!

  停車場那邊,清潔工人正在清理地上的積雪。成志那輛紅色的保時捷在白雪的映襯下格外的耀眼。

  成志正提著個保溫壺從車上下來。這段時間有得成志和簡忙的了,一邊是合作的事情,一邊要過來看成功——雖然成功現在是有專人陪護的,但是,成志跟簡在忙也是要來看看成功的。簡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中國人喜歡用湯來補益身子,就成天的煲湯過來讓成功喝。不過,據王韜的觀察,成功真正能喝掉的少之又少,都便宜了那隻不要臉的大灰狼。現在的高楊看上去油光水亮,一看就是吃好睡好補益得很好的樣子,虧他還自稱要陪護照顧成功,可是看上去哪裡有半點照料人的辛苦?根本就是休閒度假順便揩油。

  遠遠的看見王韜,成志也就提著保溫壺站住了等著跟王韜打招呼。事實上,他想跟王韜打招呼,王韜卻不想跟他打照面。自從知道成功遭此一難的根本原因是什麼以後,成志對王韜的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只要有機會就毫不吝嗇的對王韜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充分的向王韜展現了他過人的口才——這個成志要是去當律師那一定是最刁鑽的律師。要命的是,成志看透了王韜對成功的那點非分之想,於是就常常抓住王韜的軟肋來進行攻擊,一點面子也不給王韜留。換成是別人膽敢這樣大不敬,王韜一定不給他好果子吃,可是,成志現在的身份特殊,是製藥這一塊的靈魂人物,唯利是圖的王韜再怎麼樣也不會跟自己的招財童子過不去,於是就只有忍。一來二去,這情勢就變得有些不平衡了,弄得王韜現在看見成志都有點發怵。

  當下,看見成志徑直朝自己走了過來,無處可逃的王韜也只有硬著頭皮讓自己風度翩翩的跟成大博士打招呼。

  成志兩手捧著保溫壺,要笑不笑的看著王韜,“今兒大總裁怎麼這麼有空?我看您吧,這些日子見天的往這兒跑,心肝脾肺腎,您哪兒的毛病呀?實在不行,我給您介紹幾個醫生怎麼樣?都是頂尖高手,任你的心肝壞到什麼地步都能治!”

  聽聽,好好的話到了這個人的嘴裡怎麼就這麼不是味兒?王韜皺了皺眉頭,這話讓人難以接茬,於是就岔開了話題,“今天送什麼好吃的來?”

  “斑魚!”成志厭惡的拉下臉來,“腥得要死,我媽怎麼想起讓人吃這個?”

  “聽說可以讓傷口癒合得快些。”王韜充分的體現了他的知識面的廣博,連這種民間傳說都知道,其實,這是老肥的媳婦剖腹生孩子的時候天天吃斑魚的知識普及結果。

  “切,沒有科學根據的……”成志拉長的臉上突然的綻開一朵花來,帥氣逼人。他嘿嘿的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今天簡做了一大鍋,都給我盛來了——成功喝不了多少的,他那點食量跟只貓一樣……都便宜那頭豬了,呵呵,成功準定不會讓他浪費糧食的……”

  “呵呵呵……”王韜也會意的笑起來。成志不僅看他不順眼,看高楊也是極端的不順眼,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王韜跟成志是同一戰線的。因而,成志不介意跟王韜分享高楊的倒黴事。

  想到有人要被迫喝下難喝的斑魚湯,而且份量還不小,王韜的鬱悶一掃而空,他看著成志腳步輕快的進了樓道,自己也心情很好的上了車。

  徑直回到家,偌大的客廳裡只有母親正在看報紙。王韜隨手將外套扔沙發上,過去攬著母親的肩膀坐好。茶几上有幾服剛抓好的中藥,淡淡的散發著中藥特有的香味。

  “這次又抓的什麼藥?大冷的天,您沒自個去跑吧?”王韜將頭靠在母親的肩膀上,兩條修長的腿翹到茶几上,讓自己舒舒服服的賴在母親身上。

  “冬令的調養,毛醫生剛送過來的。”王寧娟摘下老花鏡,將溫暖的手在王韜的手上試了試,滿意的點點頭。王韜的手是熱乎乎的。

  “外公呢?”屋子裡沒見著老頭的影子,這個時候已經是晚飯時間,老頭通常都在客廳等著開飯的。

  “在廚房——說是今天下了雪,他要做個什麼應景的菜。”

  王韜將臉埋進母親的肩膀,哭笑不得,“媽,他怎麼就這麼精力旺盛呢?”

  “難道不好?”王寧娟在他腦袋上給了一下,“老人這樣有精神氣兒是好事。我就是氣虛,做事懶心無腸的。毛醫生剛才還給你外公把了脈,說老頭身體還不錯,就是腎氣有些開始消減,這不剛給他開了個方子,明天讓人去給他抓藥去呢。”

  “腎虛呀?尿頻尿急?”王韜捉過母親的手在把玩著。

  “也沒到那一步。不過,不好好調養,放任下去就麻煩了。再好的機器,用久了也會出毛病,人也一樣。我跟你外公都是有年紀的人了,有點毛病不打緊,倒是你呀,年紀輕輕的,千萬要愛護自己……”王寧娟猶豫了一下,說:“韜兒,我倒是想問問你怎麼打算的?”

  “什麼怎麼打算?”

  “我跟你外公有一天沒一天的,陪不了你多久——這麼大的房子,只有你一個人,你總得給自己找個伴兒吧?朱玲孃兒倆跟你過不到一塊兒,你也不能就這樣放任自己呀!要不趕明兒我跟你外公走了,你想這樣跟人說說話的時候找誰去呀?”

  王韜讓自己順著沙發塌下來,就勢躺在母親的腿上,閉上了眼睛說:“媽,您的身子骨好著呢,說走還太早啦……”

  “再好的身子骨也要走你頭裡不是?媽就你這麼一個寶貝疙瘩,你好了,媽也就好了……”

  母親暖暖的手輕輕的撫摸在頭頂上,很舒服很愜意,王韜一動也不想動,

  “媽,當初跟我爸,你們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呢?”這種八卦,王韜以前是沒想過要問的,他認為這是父母的私事,不需要也不必知道,可是,他現在想知道了,因為他發現即使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他也瞭解不多,將來他關於父母的回憶也許就更少。

  王寧娟輕輕的撫摸著王韜腦袋的手頓了頓,然後長嘆了口氣,“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什麼是最重要的。”

  高原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才氣逼人,很搶人眼球就是了,能吸引住年輕的王寧娟一點兒不奇怪。

  “婚前的吸引你的優點到了婚後也許就成了致命的弱點。婚後,他的瀟灑風流照樣到處招蜂惹蝶,哪怕是他無意的,也還是讓我不痛快了,漸漸的,就開始查他的崗了,還對他回來的時候身上的味道特別敏感,一丁點的脂粉香水味都能讓我聞出來——信任漸漸的就動搖了,一個婚姻沒有了信任的基礎,那就岌岌可危了——你外公也挺防他的,總擔心他有貳心……工作上不敢太放手讓他做……他其實也挺無奈的,後來,就真的出軌了……結婚的時候,你外公給了他百分之五的股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龍騰是你外公的全部心血,我這個做女兒的別的地方幫不上忙,保持住龍騰的股權不外流倒是做得到……唉……”王寧娟捏了捏王韜的鼻子,“你跟他一個模子出來的,連風流的毛病也一模一樣,他的下場你看到了,你……”

  “媽,說你們的陳年舊事幹嘛還得扯上我墊背?他都這個樣子了,我怎麼覺得您還是舊情難忘的?”

  “哪有那麼容易就忘了的?你是沒經歷過,要是你經歷過了就知道有些東西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所以您一輩子就這麼耗過來了?就為了那百分之五的……”說到這兒,王韜的聲音沒有了,如果說母親僅僅為了龍騰百分之五的股權就耗費了大好的青春年華,那麼自己呢?為了龍騰不也是不擇手段不惜代價無情無義嗎?母親說,那個時候,我們都不知道什麼是最重要的。這話說的何嘗不是自己?現在想想,這樣子下去,將來,除了龍騰,自己或許真的不剩下什麼了。可是,龍騰不會讓自己枕著膝蓋用溫暖的手撫摸自己的腦袋輕聲細語的跟自己說話的。

  “媽,現在呢?您認為什麼是最重要的?”王韜的目光對上母親溫柔的雙眼。

  王寧娟慈祥的笑了,“就像現在這樣,就是最重要的了。我的兒子健康平安的在我的懷裡跟我撒嬌……”

  “媽,我哪有……”王韜一骨碌的就要跳起來,被母親眼疾手快的按住肩膀,讓他安心的繼續躺著。

  “我愛的人,我關心的人健康平安,幸福快樂,這個,就是最重要的。”王寧娟柔柔的說。

  《成功傳之王的風》全集3:

  53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著,王韜看日曆,有些光陰如梭物是人非的悵然。

  顏華輕輕的敲門進來,將一份龍騰週年大慶的活動方案送到他的桌面上,現在,顏華擔任了王韜的第一祕書。朱玲母子仍舊呆在美國,凱琪的心理狀況比預計的要恢復得好,朱玲這幾個月來有時間就帶著凱琪周遊列國,如今已經樂不思蜀了。對此,王韜是無所謂的,倒是母親和外公經常唸叨著凱琪,畢竟,那個家大大的,沒有孩子的鬧騰就格外的寂寥。

  看著面前週年大慶的那高達七位數的預算,王韜擰緊了眉頭。就算是五年一慶,這個將近上千萬的預算也是有點過份了,虧得預算中還說平均下來每年不過百多萬的慶祝費而已——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油鹽柴米貴!現在,大環境看著這樣的艱難,自己這段時間以來也一直在為錢頭疼,可是他的企業卻要大張旗鼓的搞什麼慶祝會。

  “老石,你們怎麼回事?一個週年慶典要將近上千萬,真以為自己是阿拉伯的石油大亨啊?”王韜不悅的一個電話打到老石的那邊,把老石嚇了一跳。

  “什麼?已經交上去了?”一貫沉穩少言的老石也忍不住嚷嚷起來了,“我不是說這個東西還得再討論討論嗎?哎呀,哎呀……”

  老石說話都有點結巴了,急急忙忙的解釋說這個方案是王磊搞出來的,他們討論根本就沒通過,怎麼誰就給捅到您那兒去啦?

  還能有誰?這個王磊還真是以為自己是特權階級了?王韜冷冷一笑,讓老石再擬定一個方案,“再給我搞這麼一個鋪張浪費的豪門慶典你們就自己掏腰包!”

  結束通話電話,王韜再次拿起那份方案,搖搖頭。王磊是他的表弟,是他大舅王華強的小兒子,也是王華強的心頭肉,前段時間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兜裡揣著個工商管理博士的文憑,雄心勃勃的想要在龍騰一展拳腳。王華強是很想給王磊一個重要的職位的,但是被王韜否決了,畢竟理論跟實踐有很大的距離,王韜無論如何是不會讓一個完全沒有把握的人去重要的崗位上折騰的。龍騰經不起折騰。王韜將王磊安排在老石的手下幹活,老石主管的行政工作雖然繁瑣但是仍然不失重要性,關鍵的是犯錯誤的話不至於驚天動地。從愛護王磊的角度來說,這樣安排也是為了給王磊自己打下職場的基礎,空降一族最容易犯的毛病就是水土不服。從基層做起,能讓王磊更好的熟悉和了解龍騰。其實,也不能算是基層了,王磊做的是行政助理。

  不過,幾個月下來,王韜這個助理比起老石這個真正的老總來更像是老總,為此,老石沒少跟王韜倒苦水。這不,一份慶典方案沒有通過老石的認可就直接給送到總裁室來了,這樣的工作作風著實的囂張。

  幾個月來,已經意識到自己的生活缺陷的王韜試圖讓自己多點人情味,所以才親自過問王磊的事情,換成以前他是一定要王磊通過各項考核才能錄用的。現在,自己的一念人情,看來是給龍騰惹來了個麻煩。除了奢華,王磊的慶典方案最大的特點就是缺乏可操作性,這個倒不奇怪,因為王磊缺乏的就是實踐經驗。一個不成熟的,不完善的方案是可以被包容的,一個不成熟的,缺乏經驗的員工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咄咄逼人的要強行通過自己的方案,這就不能讓人忍受了。

  王韜一直努力著將龍騰打造成一個去家族化的現代化企業,所以他最恨在龍騰搞特權的人,而王磊現在犯了他的大忌。王韜在心裡向自己保證,從今往後,再也不會讓人憑藉私情走進龍騰了。王磊的事情,他得找個恰當的時機解決了才行。人情終歸還得服從大局的利益。

  晚上沒什麼事,王韜就開著車來到了老肥的酒吧。

  “喲,王先生,稀客呀!”

  當王韜走進藍調的時候,藍調的老闆老肥如是打招呼,算不上冷淡,可是也絕對不是熱情,僅僅是一個合格的老闆對顧客應有的態度而已。自從龍騰收購錦華的事情大白於天下以後,老肥對王韜的態度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客氣的生疏著。稱呼已經從親暱的“老大”變成了中規中矩的“王先生”,合乎禮儀,挑不出半點毛病。只是,一個穿開襠褲交情的發小這樣來稱呼你,任誰都會覺得不是滋味吧?!

  王韜知道,自己已經被老肥鄙視著。

  他不怪老肥有此一著,相反的,他倒是欣賞著老肥的立場:有情有義!這也是為什麼即使是遭到冷嘲熱諷他也要來光顧藍調的原因,現在,他就想要有情有義的朋友。

  當初,成功受傷住院的時候,他曾經想過,無論如何,成功都必須熬過來,這是成功的義務和責任,因為成功牽扯的人太多了,成功會讓這些人的生活都發生巨大的變化的,所以,他必須熬過來。

  王韜從來沒有真正的意識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成功有著什麼樣的生活,然而,那次成功受傷住院以後,他看到了他所不知道的成功的生活。

  成功有很多的朋友!沒錯,就是那種能夠為他揪心能夠為他掉眼淚的朋友。那天,成功是半夜入院的,可是,一大早的時候,一大堆聞訊而來的人就都湧來了,他們中有王韜在照片上看到過的熟悉的面孔,有王韜完全陌生的面孔,但是,毫無疑問的,他們都是成功生活圈子裡的人。黑壓壓的站滿急救室的門口,當中甚至還有大肚子的孕婦,那婦人哭得個稀里嘩啦的,後來居然動了胎氣,被送進了產科,虧得正好是在醫院裡,才沒造成嚴重的後果。這以後,王韜就常常看見這個抱著一個早產兒的婦人進進出出成功的病房——她是真的關心著在意著成功的。

  王韜後來捫心自問,有一天他也這樣命懸一線的時候,有誰會這樣不惜一切的為自己揪心?當然,他敢打賭,聚集在他的病房門口的人一定要比成功的多得多。他的生死會有很多人關注的,但是,這些關注就像凱琪一樣,不過是將別人的悲劇當成了自己的喜劇。這樣的人,不要也罷,可是,那樣的話,自己的病房外邊守候著的恐怕也就只有母親和外公了。凱琪嗎?恐怕凱琪更關心自己能給他留多少遺產吧!只有母親和外公了,然而,他們畢竟已經年事已高,一旦……

  想到自己的病房外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守候的人,王韜感到了一種恐懼——他有那麼多錢,有那麼崇高的地位,可是,他卻沒有聚集在成功病房外的那群人!他富有嗎?其實,他比誰都窮吧?!

  鄒景波被判了二十三年,他的罪過不小,沒被判死刑無期什麼的都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鄒剛幾乎是散盡家財去為他打點,最終是保住他的一條命。活著就還有希望,在裡邊聽話一點懂事一點,就還有機會獲得減刑假釋什麼的,要是一命嗚呼了,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生命在擁有的時候是被揮霍的,當生命危在旦夕的時候才意識到它原來是多麼的寶貴。

  如果說成功讓王韜知道什麼叫失去,那麼鄒景波的父親鄒剛就讓王韜知道什麼叫可貴。正如母親說的那樣,“我愛的人,我關心的人健康平安,幸福快樂,這個,是最重要的。”

  鄒剛散盡家財只為保住兒子的一條命,所謂金山銀山萬貫家財也都抵不過自己關心和愛護的人的健康平安重要。鄒家父子彼此互為對方最重要的財富。鄒剛那種為了兒子的不惜一切讓人感動著,尊敬著。

  看到這樣為了兒子傾盡所有的鄒剛,王韜曾不止一次的設想,如果自己是鄒景波,那麼外公和母親會不會也這樣傾盡所有的來保全自己的性命?答案是肯定的,就像他會不惜一切來保全母親和外公一樣。外公是典型的嘴硬心軟的人,從來沒有對自己說過一句軟話。龍騰是外公的命,但是,王韜知道,為了自己,外公是寧可不要命的。

  自己對別人是這樣的重要,這個認知讓王韜感動著,滿足著,幸福著,同時,多年以來形成的是非觀也在分崩離析著——他一直以為對龍騰好的就是最好的,可是事實告訴他,龍騰不應該是他的全部,在龍騰以外,還有親情,友情,愛情等待著他去經營和守護。

  儘管三十五歲才開始,但是,王韜依舊願意重新開始認真的經營自己龍騰以外的生活。

  “明天我去看鄒少,你去嗎?”王韜依舊為自己點了杯葡萄酒。

  “捱罵都要找人陪,王先生什麼時候這麼膽小了?”老肥眼皮都沒抬,只管低頭擦著手裡的酒杯。

  王韜失笑,他的本意是想著幾個老友見見面而已,這層意思卻是沒有想到的。捱罵嗎?倒是沒有過。這大半年來,每逢探視日他都會去看望鄒景波,大約是這次經歷使得鄒景波看淡了很多,平和的鄒景波對王韜是很客氣的。現在回想起來,自己跟鄒景波之間的那份情誼其實也是難能可貴的,多年的損友同樣也是一種財富,可惜,自己當初沒有好好的珍惜。現在,雖然鄒景波已經開始了跟自己的完全沒有接軌的生活,但是,王韜仍然捨不得這麼多年的積澱起來的情誼,說到底,除了多年的情誼之外,還有一份愧疚。

  “鄒少是我的朋友……”

  “是嗎?天可憐見的,做你的朋友真倒黴!”老肥依舊是眼皮不抬的擦著又一個酒杯,他的應答僅僅是一個老闆對顧客的禮貌。

  “一個月了,我想,他一定希望見見老朋友的。丁冬呢?他一直挺喜歡丁冬的。”王韜不介意老肥的冷言冷語,反正,他都已經習慣了,何況,他理虧。

  “你幾點鐘去?”老肥問,還是不看王韜,“我們好錯開你去的時間,我們可不想陪著捱罵。”

  “順便去接一下鄒老爺子吧……我十點鐘到那兒。”喝光自己的杯子中的葡萄酒,刷卡買單後就離開了藍調。

  54

  靠在駕駛座的真皮椅背上,王韜目不轉睛的盯著遠處的那個路口看。時間已經很晚了,可是,樓上的那個窗戶還沒有燈光,這說明主人還沒有回家。通常,不管多晚,那個窗戶裡都會透出暈黃的燈光,通宵達旦的——那是一盞為晚歸的人留下的指路明燈!

  可惜的是,那個被等待的人不是他。

  離開藍調的王韜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四處遊逛,不知不覺間就將車開到了成功家的樓下。這是一棟獨立的公寓樓,一小戶型為主,住在這裡的通常都是些還沒有能力購買大房子的青年男女。這地方距離成功的大排檔步行頂多也就是十來分鐘的路程,很近,很方便。聽成志說,高楊已經買下了一套小公寓送給成功,這是工薪一族的高楊能送給成功的最貴的禮物。當時王韜聽說的時候是不以為然的,成功要是願意,他能將整棟樓都送給成功。

  然而,當他有機會走進那不過四十多平米,一房一廳的小公寓時,他忽然明白,就算是十棟樓都未必能讓成功離開那間小房子。房子很小,卻乾淨整齊,簡潔大方,柔和的暖色系顏色讓人覺得溫馨和舒服。那天晚上,在陌生的酒吧醉死的王韜被成功領回了家,當他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首先聞到的就是淡淡的煎雞蛋的香味,抽油煙機都沒法抽排乾淨這股味道,然後,他在廚房看到了為早餐忙碌著的成功。那一刻,王韜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有一個只屬於你的人只為你準備早餐,那種感覺真的讓人滿足和溫暖,小小的房裡隨著煎雞蛋的香味飄散開來的還有濃濃的溫馨。原來,幸福就這麼簡單。王韜甚至能想象得出來自己開門回家的時候成功笑臉相迎撲進自己懷裡的時候那種快樂和幸福。

  難怪母親說能有一個等你回家和願意等你的人很重要,因為真的是讓人窩心的幸福。幸福跟房子的大小沒有關係,能有一個願意等你回家願意為你做早餐的愛人你就會哪兒也不想去了——王韜一直到現在都會想著再回到那間小屋去。比起自己那空蕩蕩的說話都能產生迴音的家來,他覺得他更願意呆在成功那套小公寓裡躺在那張單人沙發床上看21寸的小電視。要是可以抱著成功一塊看電視那就更愜意了,成功總是能讓人那麼的愉快、那麼的可口……

  王韜嚥了口唾沫,讓自己舒服的趴在方向盤上。以前他從未發現成功其實也非常的性感撩人。認識成功的時候已經不是穿短袖短褲的季節了,成功不是穿著牛仔褲就是穿著土得要死的運動服,全身都給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所以直到又一個夏季來臨時他才看到了成功的短打模樣,怎麼說呢?穿著寬大的沙灘褲和寬鬆的T恤的成功看上去更小了幾歲,要命的是,他發現成功居然有兩條非常漂亮性感的腿。以王韜那閱人無數的眼睛看來,成功的腿稱得上是極品,然後,當成功光著腳丫踩在深色的地板上的時候,那種強烈的色彩對比能讓人想入非非。聽成功無意中說高楊是不許他打赤腳的,對此,王韜非常理解,人不能總讓下半身支配著不是?!真是天知道,那天看見成功光著那雙漂亮的腳丫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時候他費了多大的勁兒才將自己給控制住了——成功一定比想象的還要可口。

  當時沒有鏡子,否則王韜一定能看到自己嫉妒得發綠的眼睛,他嫉妒高楊,嫉妒這個非婚生子居然先他一步拔得頭籌,嫉妒這個當兵的竟然獨享了這樣難得的美味。

  那以後,成功那雙撩人的腿就時常的出現在王韜的腦海裡讓他欲罷不能。美味可口而又能讓人覺得那樣的幸福溫馨,王韜真的很想要成功了,真的很想那個等著自己回家的人就是成功。

  成功心很軟,所以才會在深更半夜替自己付了高額的賬單把醉得不省人事的自己帶回了家,這只是因為他的善良,並不意味著他對自己有任何的想法,哪怕換成是鄒景波成功也一樣會這麼做的。成功這樣的人,會對人好,卻又自有著自己的主見和堅持,並且這種主見和堅持不會因為對你好就放棄。王韜以前是欣賞成功這樣的主見和堅持的,可是現在他討厭成功這樣,因為這就意味著成功很容易就堅守住自己認定的東西,比如說高楊。成功選擇了高楊,那麼就會義無反顧的堅持下去,就像他當初辭去公職義無反顧的走向了陌生的世界一樣,一旦認定了,成功就不會回頭。

  一想到成功認定了高楊,王韜的心裡就又酸又澀。成功雖然最早的時候是在來北京的火車上認識高楊的,可是,由於高楊的捉弄,成功對高楊的印象一直都不好。自己認識成功的時間其實不算比高楊晚,而且成功對自己的印象要好得多,可是,究竟為什麼成功沒有選擇自己呢?人不是應該擇優錄取的嗎?王韜不信自己不比高楊強,可是今天這樣的結果又該怎麼解釋呢?王韜想不通。越是想不通,就忍不住越是要想,結果就是他想成功想得發狂。

  可是,成功現在一心一意認準了高楊,王韜再光芒四射成功也看不見,物質是打動不了成功的,對別人有效的物質利誘對成功不起作用,偏偏對待成功又不能用強,否則別指望他能心甘情願的為你做早餐。就像面對著一隻蚌的鷸,王韜再厲害也無從下嘴。長這麼大,王韜還沒有過這樣束手無策的經歷,於是,對待成功,除了乾瞪眼,王韜無計可施。只是,下意識的,王韜常常會在成功不知道的地方看著他,看到那樣燦爛的笑容,王韜的臉上也會不自覺的爬滿微笑。

  真他媽的窩囊,他王韜一個英俊瀟灑事業有成腰纏萬貫的鑽石男居然也會落到單戀的下場,傳出去那不得笑掉天下人的牙?情果然不是好東西,自己三十五年來無情無義活得率性自我,多好啊!這一動了情,就這麼的傷筋動骨,王韜後悔自己對成功不設防,結果被懵懵懂懂的成功闖進了心裡,當事人是渾然不覺的快樂著,可自己就得獨自品嚐愛不得的所有痛苦。衝著這,王韜對成功很有怨氣,總想找機會出口惡氣。成功為自己掏腰包付了酒帳,還不算是小數目,他不差錢,可是,他就是賴著不還錢。要知道,那天要不是你成功惹的煩惱我至於跑到人家的酒吧裡買醉嗎?更重要的是,看著成功被自己激得直跳腳,王韜心裡有著小小的幸福和滿足,不管怎麼樣,成功的情緒也被自己左右著。

  王韜痛並快樂的單戀著。

  遠處的路口拐過來一輛轎車,緩緩的停在了成功家的樓下。

  王韜抱住腦袋,這個成功的能量也太大了吧?連他老子都給招惹上了。

  成功的大排檔營業收檔很晚,通常在十一點多的時候才會回來,有時候是成功一個人走路回來,有時候是坐著高楊的軍車回來,今天,成功居然是坐著高原的車回來。

  遠遠的看著下了車的成功又繞到司機座這邊來跟老頭殷殷的說著什麼,王韜覺得有點眩暈,他什麼時候見過他老子笑得這麼輕鬆甜蜜了?就算是對凱琪,高原這個爺爺更多的也只是諂媚的笑,對自己那是尷尬的皮笑肉不笑。可是,對成功,老頭居然笑得這麼開懷?這究竟是成功的本事還是高楊的本事?無論是誰的本事,看老頭的樣子是已經認可了成功跟高楊的關係了。

  天下還有這麼順當的出櫃嗎?天知道,為了自己那點不足為外人道的情,他甚至還派人將高楊跟男人搞在一塊兒的訊息透露給高楊的母親楊紅月,具體到大排檔和公寓的地址都給說得清清楚楚,實在是指望著刁鑽霸道的楊紅月能拿出當年大鬧王家的本事來將那一對給折騰散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能量不足了還是怎麼的,幾個月下來,別說拆散了那讓人眼紅的一對兒,楊紅月連個浪花都沒能激起來。這倒不是楊紅月被拉攏腐蝕了——就楊紅月那個偏執的性子想要改變她難於上青天。反正王韜是看明白了,楊紅月折騰楊紅月的,成功跟高楊照過他們的的小日子,誰也說服不了誰。現在更好,連高原都被成功拉過去了,成功和高楊的腰板這回更直了吧?楊紅月會氣炸了肺的,她還指望高原給高楊找女朋友呢。

  王韜撓頭,這下難辦了,自己的爹同時也是高楊的爹,那就別指望著用父親的力量來拆散成功和高楊了。成功家那邊的主意王韜目前還沒敢打,雖然那種偏遠地區的保守觀念也許對拆散成功高楊會有幫助,但是,這只是假設。看看成志,看看成功,能培養出這樣的兒子的父母似乎也不是可以按常規來考量的。在沒確實成家父母的態度以前,貿然的將成家父母給捲進來,要是適得其反那就得不償失了,王韜討厭高楊趾高氣昂的樣子,最重要的是,在成家起著主導作用的成志對這件事是沒有意見的。雖然成志對高楊一直是酸溜溜的,但是隻要高楊對成功真的好,而且,只要成功也願意跟著高楊,那麼成志就不會干涉。成志的態度會使得成家父母更容易接受成功跟高楊的現實。

  目前為止,王韜找不到能夠拆散成功跟高楊的外部力量,雖然不甘心,可是也只有咬著牙默默的等待時機了。

  55

  早上的時候,洗漱完畢的王韜像以往一樣下樓吃早餐。現在如果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的話他都儘量回家睡覺。每天能見見關心愛護著自己的母親和外公是他努力做到的事情,正如母親說的那樣,有一天就沒了一天,老人的事情不好說的。看看那些報道就可以知道老人要走就走了的,王韜不想有一天自己會後悔。所以,能多陪陪老人的時候他要儘量的多陪陪他們,哪怕只是吃頓飯都好。一旦養成習慣以後,他發現每天回家其實也不是太難的事情。而明顯的,對於他的改變,母親和外公是喜聞樂見的,因為一家人在餐桌上碰頭的機會越來越多了。老頭以前去晨練很晚才回來,王韜有時候吃早餐都見不著他,現在,王韜每天都能在餐桌上見到晨練回來的外公。

  今天也不例外。母親照例在插花,老頭則在看報紙,等王韜下來了,才各自去洗手叫保姆上早餐。雖然只有三個人用餐,但是這個早餐卻顯得頗為複雜:老頭吃的是地道的中式炸醬麵,王寧娟身體不好,喝的是芹菜瘦肉粥,王韜習慣西式早餐,吃的是麵包牛奶。雖然各吃各的不相干,但是,餐桌上的溫馨倒是濃得化解不開的。更別提王韜時不時的從老頭的碗裡撈幾根麵條吃吃,拿過母親的粥碗喝上幾口的搗蛋讓餐桌上多了一些笑聲。

  幸福,真的很簡單。每到這個時候,王韜就會在心裡這樣感嘆。龍騰以外,確實還有很多的人很多的事是值得關注的,自己以往都忽略了。

  “今天不是週末嗎?這麼早起來,又要去公司忙啊?”王寧娟關心的問。

  “今天我要去大興那邊一趟……”

  “噢,又到探視日了!”王寧娟明白了,“日子過得真快,又一個月了。”

  “那個,百分之十,你打算怎麼辦?”已經吃飽的王國棟放下碗筷拿起餐紙輕拭嘴脣。

  老頭說的是鄒剛保有的那百分之十的錦華股權。龍騰對錦華的收購已經順利的完成,現在的錦華依舊紅紅火火的經營著。那百分之十的股權當初為了籌錢保鄒景波的時候鄒剛曾經想過要低價拋售,但是被王韜制止了,於公於私他都不希望這百分之十落到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手裡。王韜沒讓鄒剛賣股權,而是讓鄒剛提前預支了錦華兩年的分紅,不僅如此,他還免除了鄒家理應承擔的那八億債務的百分之十,這麼做無非是想要給自己的良心一點點的撫慰。現在,聽到外公提起這個事情,王韜想也不想的就回答說:“什麼怎麼辦?總得給老鄒家留條根。鄒家現在本來就不剩什麼了。”

  “嗯……”王國棟輕輕的嗯了一聲,沒再說話,顯然沒打算真的做那百分之十的文章。

  “對了,前些日子我看見你鄒伯父在個路邊的小吃店裡打外賣,看上去真讓人不是味兒,他年紀大了,不知道生活上怎麼解決的?”王寧娟有些擔心的問。王韜被母親給問住了,這個他倒是從來沒想到過。鄒景波的母親去世得早,鄒剛一直是一個人帶著鄒景波,現在,家裡出了事情,鄒剛的生活顯然不像以往那樣有保姆照顧了。

  “嘖……鹹吃蘿蔔淡操心,人老鄒家哪裡就到這個地步了?當初老鄒的親戚朋友可不見少。”

  “就怕都靠不住!”王寧娟白了父親一眼,說人都愛錦上添花,少有雪中送炭的,鄒家出了這樣的事情,不定多少人得躲黴頭呢,鄒家沒準這會兒多淒涼呢。

  “那是他們不知道鄒家還保留有百分之十的股權,要是好的話,每年的分紅也不少,夠他們父子活得滋潤得很。鄒家這兩年苦點,以後還會是不錯的……”

  “唉,這有什麼用?老鄒一把年紀了,還能吃得多少用得多少?要是能讓小鄒出來,我看他寧可不要這點股權和什麼分紅……不過,話又說回來,落難的時候不肯靠近的這些個親戚朋友不要也罷,看吧,就算他們又來了,也不是真的關心老鄒,就衝著那點錢來的。”王寧娟嘆息說。又讓王韜去看鄒景波的時候多給鄒景波點鼓勵,爭取能在老鄒的有生之年出來。

  王韜在母親臉上親了親道別,順便將自己嘴角的一點奶油粘到母親臉上,然後嘿嘿笑著在母親的嗔怪中離席而去。

  母親倒真是個明白人。冷暖見人心,鄒家的現狀對王家何嘗不是個警示!王家現在也是親戚朋友數不勝數,逢年過節登門的人都能將王家的門檻給踩爛,可是,這些人當中又有幾個是可以共患難的?都不過是些錦上添花的勢利小人罷了。不趨炎附勢而又不離不棄的也只有成功這樣的人了吧?成功從來不期望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為自己付出。這樣的人,正是母親說的那種會雪中送碳的人吧!

  大約是料到自己今天會來探視,鄒景波看見自己並沒有意外。長髮被推成了一個土裡土氣的平頭,將鄒景波俊朗的五官給完整的顯現出來了,不過,由於精神氣不足,鄒景波顯得滄桑不少,臉上沒什麼血色。入獄以來,鄒景波一直就是這個狀態,一副已經知道大限的淡漠從容。

  “我跟自己打賭,今天是誰先到?”鄒景波淡淡的笑著,“我賭你先到!丁冬那個小胖子肯定是賴床起不來這麼早的。這孩子真是長得越來越喜氣了。”

  鄒景波一直是非常喜歡小胖子的,王韜也喜歡小胖子,該有的孩子的模樣丁冬都有,可比自己家那個毛病一大堆的公子哥兒強多了。

  “我跟老肥說別帶丁冬到這個地方來,對孩子影響不好,可是,天天看的不是驢臉就是馬臉,又盼著能看看一張乾淨的圓臉——成功笑起來也這個樣,能讓人把煩心的事都給忘了……哎,成功怎麼樣了?上回你不是說成功又搗騰出了個什麼真人CS野戰場嗎?可惜,老子去不了,你去了沒有?怎麼樣?”鄒景波愛說的毛病倒是沒怎麼變。大約是曾經的傷害,鄒景波現在很關心成功。

  “沒去成,有什麼好玩的,一幫退伍兵而已。”話是這麼說,可是,連王韜自己都聞到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成功的野戰場開業沒邀請他,讓他很是有些失落,被成功遺忘的感覺可不太好受。對於成功開的野戰場,成志很是得瑟,公司裡多半的人都被他拉去捧場了,可是,成志也沒有想到要請自己去,這讓王韜更是失落,自己居然成了被遺忘的人!更可氣的是,去過的人回來都說好玩,說那個地方非常不錯。這讓王韜心癢難耐卻又拉不下那個面子自己去,何況,沒了鄒景波這樣好玩的損友,似乎也少了很多的樂趣。

  “呵呵呵……”笑聲從話筒的那邊傳來,隔著厚厚的有機玻璃,鄒景波在那邊笑得花枝亂顫。因為已經構不成利益的衝突,在鄒景波面前,王韜反而能放開了許多,有些話以前他是絕對不會對人說的,可是,現在跟鄒景波說說感覺好像也不錯。

  “王老大,原來,你真的在意成功。”鄒景波好不容易止住笑,“可是,我看你好像還沒能把上他嘛,這不像是你的風格。”

  一句話讓王韜沒了勁兒,他拖著腮幫有些苦惱的說成功已經有人了。

  “啥?不會吧?成功有這麼前衛?才來多久就學會這些時髦的玩意兒了?”

  “知道你的肋骨為什麼會斷嗎?”這些事一直沒跟鄒景波說過,現在,可以說說了。“他就是成功的男朋友。”

  “……”鄒景波恍然大悟,然後苦笑著說難怪那人活像要撕碎了自己的模樣。一番感嘆之後,鄒景波說:“老大,那樣你可就有點麻煩了,那個人不象省油的燈。”

  “是啊,還有更戲劇化的情節……”王韜猶豫著是不是應該告訴鄒景波實情,鄒景波之流大約不見得知道王家的當年事。不過,如果看到自己的不順利,鄒景波也許能平衡些,於是他嘆著氣,將高楊的事情告訴了一臉八卦的鄒景波:“你知道我爸在外邊有個女人吧?”

  一掃頹相的鄒景波眼睛都放出光來了,嗅覺靈敏的他顯然已經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王韜不由得好笑,還好,還沒到真正心灰意冷的地步,鄒少還有奔頭。

  “那個女人,生了個兒子,比我小几歲……”

  “喔,原來是真的。”鄒景波點頭。

  “怎麼?你知道什麼?”

  “關於王家的事是有些流言的,其中有個版本是說高伯父當年的風流倜儻,都整出個孩子來什麼的。”鄒景波聳聳肩,然後一個激靈,眼睛瞪得更大了,“不會吧?這麼狗血的橋段都出來了?那個警察是你同父異母的兄弟?現在是成功的男朋友?上帝啊,兄弟倆都愛上了一個人,江上美人,兄弟睨牆,果然是豪門故事多,老王家的故事都可以拍一部四十集的電視劇了……”

  王韜一隻手拿著話筒,一隻手按在太陽穴上,他沒去糾正說高楊其實是特種兵,因為他得他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那個有機玻璃砸不得,在監獄裡鬥毆的下場會非常悲慘——不過,看到又活過來的鄒景波,王韜的心寬了許多。如果不是中間隔著的這層厚厚的玻璃,那麼他們跟以前就沒什麼兩樣了。

  然而,區別終歸還是有的,王韜沒敢呆得太久就結束探視,到了管教那裡給鄒景波的卡上打了三千塊錢,鄒景波大手大腳慣了,一個月三千塊錢在監獄裡應該足夠,所以他每個月都會打三千塊錢,那個年輕的管教說他對錶弟真好。

  在大門口,正好碰上老肥帶著丁冬和鄒剛一起進來。丁冬開心的拉著王韜的手說過兩天他要去參加軍事夏令營,可以打靶,真正的子彈。男孩們都有一個軍人夢啊。還好,看來老肥沒讓自己的冷淡影響到孩子。對此,王韜是感激的。

  鄒剛的頭髮已經全白了,背也駝了不少,這件事給他的打擊真的是非常的大。他拎著幾本書,對王韜,他始終保持著應有的禮貌,學酒店管理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禮儀是做得非常好的。他客氣的感謝王韜看望鄒景波,“你能來,他很高興的。”

  王韜沒說什麼,點點頭,這個,他知道。他能來,他心裡也好過些。

  出了監獄,回頭看看那壁壘森嚴的監獄圍牆,王韜心裡有著隱隱的難過,二十三年啊,意氣風發的鄒少出來以後已經是兩鬢蒼蒼的半百老人了。鄒少,能爭取減刑就儘量爭取吧……王韜對著圍牆默唸!

  56

  龍騰製藥廠如今已經是今非昔比,遠看近看都已經是個現代化生機勃勃的新興藥廠了。王韜停好車,再一次的欣賞一下他努力的成果,呃,這麼說好像不太準確,他充其量只是個投資人,真正的功臣是成志。

  放眼看去,不出所料的看到了那輛耀眼的保時捷。龍騰製藥的人最煩的一件事情就是英方的專案負責人是個徹頭徹尾的工作狂,跟他在一起工作的強度和高壓能讓人哭出來,而龍騰製藥的人最佩服的一個人也是英方的專案負責人,才華橫溢得讓人瞠目——不管怎麼樣,成志在龍騰那是已經用實力奠定了自己的地位,成為不折不扣的領軍人物。成志卓越的表現讓王韜在董事會面前掙足了面子,這年頭有能力又能埋頭苦幹的人可是不多了。年輕的留洋博士身上反倒保留了傳統的老黃牛精神,這不能說不是一種讓人驚訝的品質。

  今天雖然是週末,但是從工廠的情況來看,並沒有常規休息日的寧靜,王韜所經過的辦公室大部分是開著門的,有些辦公室裡還有三五成群討論的聲音。這樣的場面在龍騰製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成志用實際行動感染著他身邊的人,讓他們不好意思摸魚。

  王韜非常得意,他找到了一把銳不可當的寶刀。當老闆的,就是最喜歡成志這樣的工作狂。

  成志的辦公室位於實驗室的旁邊,本來是用來做貯藏室的,被成志拿來當成了辦公室。龍騰是給成志在辦公大樓那邊配備了一個豪華辦公室,但是那個辦公室的使用率幾乎為零,還不如這間二十來個的平米的小房間能得到成志的青睞。這間辦公室了除了一張辦公桌,兩臺電腦,一張沙發之外,就沒有別的什麼東西了,稱得上是簡陋。

  王韜敲門進去的時候,辦公室裡只有一個年輕的高個兒女孩在整理成志的辦公桌,那裡的資料已經堆得連桌面都快看不見了。女孩看見王韜很是意外,“王總裁?”

  “成博士沒在嗎?”王韜微笑著問,這個女孩是龍騰安排過來給成志做助理的,叫戴明。

  “他在實驗室。”戴明連忙放下手裡的活計來招呼王韜。王韜擺擺手,讓她繼續。

  “實驗進行得怎麼樣?”王韜隨手拿起一些資料來翻翻,都是些冗長的符號和資料,他看不懂。

  戴明稍稍的猶豫了一下,才說:“不是太順利,成博士已經很盡力了。”

  “簡博士呢?”王韜問。簡的辦公室跟成志的辦公室隔了幾間,王韜剛才經過的時候看見門是鎖著的。簡很可愛的,她現在的名字有點不倫不類,就叫簡成,為了跟成志區別開來,大家都叫她“簡博士”。

  “簡博士今天有些不舒服,沒過來。”戴明解釋說,“我去給您找成博士吧?”

  “不用,我自己去找他就行。不用給他打午飯了。”王韜叮囑說。龍騰製藥上馬改造的時候,王韜只過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食堂的建設。他一再督促食堂的配套要走在前邊,總不能讓他的成博士每天都帶盒飯吧?果然,食堂先於其它專案建成,而且每天早中晚三餐供應,解決了以成志為首的工作狂人的吃飯問題,後來,王韜又強調除了法定節日之外,平常的週末食堂也必須正常工作——這是他自己的切身體驗,他還記得吃點餅乾牛奶,成志未必能想得起吃。

  要找成志不難,實驗室就在辦公室旁邊不遠的地方。實驗室分為三層,一層是外圍控制室,中間一層是隔離室,最裡邊的核心部分是無菌實驗室。裡邊人不多,兩三個而已,最裡邊的無菌試驗室裡有兩個人,都安靜的做著各自的工作。沒有人注意王韜的到來,更不會有人想到要起身來迎接王韜。在龍騰製藥沒有人刻意的去迎合王韜,這跟王韜在別的龍騰企業所享受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在別的地方,王韜所到之處都能得到最燦爛的笑容最殷勤的問候。不過,王韜更喜歡這種沒有人理會的待遇,做為老闆,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的錢花在一幫阿諛逢迎的人身上,有那個時間來拍自己的馬屁還不如好好的工作多為自己掙點錢更能討自己的歡心。就像現在的龍騰製藥一樣,有沒有人點頭哈腰並不重要,看到週末還能有人這麼積極的工作,王韜已經非常滿意了。

  成志在無菌實驗室裡,雖然全副武裝的工作制服將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還戴著大口罩,但是,那個九頭身的身材依然是非常醒目的。

  王韜拍拍一個外圍的年輕的工作人員的肩膀,那個年輕人的面前是個話筒,是用來跟裡邊的實驗室通話的。大約是太過全神貫注於手頭的資料,被王韜一拍嚇了大跳,那個年輕人“哎呀”的一聲叫起來,打破了實驗室裡的靜謐。他的聲音通過話筒也傳到了隔離實驗室裡邊,成志聞聲看過來。王韜也沒說話,只是擺擺頭示意成志出來,成志點點頭。

  於是王韜就出到實驗室外邊等著他。有些日子沒跟成志打交道了,今天趁著週末有時間他得來和成志溝通溝通。

  功夫不大,成志就出來了。成志已經脫掉了密封服,西裝褲,白襯衫,寶石藍的領帶,外邊白大褂,怎麼看都是一個明星級的帥哥。

  “有事啊?”成志有點風風火火的。

  王韜抬起手腕讓他看看錶上的指標,“飯點兒啦,走吧,吃飯去。”

  “就為這?專門把我從實驗室裡叫出來就是吃飯?知不知道我穿一次防護服得十分鐘,要全身消一次毒得五分鐘,要……”

  “行了……”王韜打斷成志的詰責。這個成志什麼毛病?沒聽過民以食為天嗎?難道為了不麻煩還寧可不吃飯嗎?再說了,你不容易老子就容易呀?老子一個堂堂的集團總裁來請你個員工吃飯還得看你的臉色?王韜不滿,臉上卻沒表現出來,“行了,為了讓你出來一趟值得點,請你去吃頓大餐。”

  王韜不由分說扳過成志的肩膀就走。成志的身高跟他差不多,勾肩搭背很是方便。

  成志沒法子,反正不出來也出來了。他探頭回實驗室提醒大家該吃飯了。然後才跟著王韜來到辦公室,拿了件外套跟著王韜一起出了門。不過,當成志發現王韜拉著自己不是走向食堂而是走向停車場的時候叫了起來:“不就吃個飯嗎?上哪兒去啊?”

  “什麼叫不就吃個飯?大博士,生活不僅僅是隻有實驗室的。”王韜沒理會成志,揪著他一塊兒上了自己的車。經驗之談,王韜現在已經明白工作之外還有很多該重視的東西。

  在車上,成志掏出手機給簡打電話,問簡怎麼樣?吃飯了沒有?吃的什麼?

  “哎?怎麼又跑去‘戰友家’了?感冒了就該在家裡呆著好好休息唄……那行,成功呢?那就好……我這邊也吃飯了,你自己當心點。”

  “怎麼?兩口子平時也用中文對話嗎?”等成志掛了電話,王韜好奇的問。

  “簡想學好中文唄……”

  “簡的中文已經很不錯了。”

  “基本的會話不成問題,讀寫就難得多了,方塊文字沒有拼音文字那麼好學,她現在就一文盲,要是有成人文字掃盲班我就送她去,一個雙料博士怎麼就成了文盲……”成志搖頭。

  “哈哈……”王韜大笑。看來成志跟簡的婚姻生活還不錯。

  對此,成志感嘆說簡比他都要適應中國的生活,尤其是那種大家庭生活,“簡現在一有空就跑到成功那個‘戰友家’去,那幫人吵吵鬧鬧的讓人頭暈,她就偏偏喜歡跟那幫人在一起,還跟個四川的女廚子混得爛熟,真是不知道一中一西一土一洋一個民生一個科技怎麼就能混得那麼好?……”

  王韜聽著成志的牢騷心裡是羨慕的,成志其實很滿意這樣的生活吧?!看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不自覺的帶著的微笑就知道了。

  幸福不幸福不是刻意表現出來的,幸福會在不經意的時候表現出來。

  成志跟簡這種看來十分不般配的夫妻竟然也能有這樣的幸福,看來,幸福不是看的,是感受的。自己跟朱玲看上去很般配很完美,可是,幸福不幸福只有自己知道了。成志跟簡是不是有愛情這不好說,但是溫情是一定有的。這也是一種相處的模式吧!

  留心起龍騰以外的生活以後,王韜開始關注身邊人的生活狀況,於是他發現,幸福其實有很多種,成志跟簡這樣的也是一種。

  “喂 ,大博士,你好歹在大英帝國浸淫過幾年,給點紳士風度好不好?”

  看著成志大塊的吃肉,大口的喝酒,王韜有點急眼了。一個留洋歸來的博士怎麼能有這麼濃重的匪氣?成志以為他是在哪兒?水泊梁山嗎?這是在高階法國餐館裡邊啊!看成志那樣吃鮮嫩的小牛肉,大口的喝那上好的法國葡萄酒,王韜只想到一個詞:暴殄天物!

  至於嗎?知道的是趕時間,不知道的會以為成志是餓死鬼投胎。成家兄弟都有讓人大跌眼鏡的本事,成功常常讓人大出意外,做弟弟的也毫不遜色。成志的外形英俊迷人,衣著得體,可是這一上餐桌怎麼就全變味了呢?

  “我說,你就不能放慢腳步好好的品味一下生活嗎?”王韜無可奈何的說,抓住了酒瓶子,不讓成志再糟蹋下去——這是葡萄酒不是解渴下飯的白開水。

  成志嚥下嘴裡的牛肉,心不在焉的說:“總裁先生,我急啊!難道你不急?”

  成志說到了點子上。是啊,王韜要是不急也就不會今天過來了。

  “我要是不急,也就不至於這個時候來找你了!”王韜索性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57

  由於美國的次貸危機,銀行業遭受到重創,很多美國銀行的債券貶值,而龍騰持有其中一些銀行的債券,這就導致了龍騰的海外資本遭受到了打擊。同時在國內,由於股市和房地產雙雙大漲,使得龍騰內部以王華強為代表的大部分董事紛紛要求追加房地產的投資,天價拿地,天價銷售,這種瘋狂的經濟行為帶來的後果就是資金的不穩定甚至是佔用,加上剛完成對錦華的收購,說白了就是有點資金週轉不過來了,而這又使得董事們希望通過更快捷的方式來回收資金。

  王韜這些日子一直在為資金流的問題犯愁,雖然可以利用股市的熱潮大量的發行公司債來募集資金,並且這個已經在實際操作中了,但是問題是在這之前還需要大量的運作資金,所以能夠撥給製藥的資金就非常有限了。按照王韜的設想,新藥如果可以儘快的上市創造出良好的經濟效益,那麼就能給予董事們投資信心從而保證對製藥的資金扶持。

  “可是,問題是新藥的上市偏偏發生了問題,別說提前上市,連預期的上市時間都沒法達到,成博士,你讓我拿什麼去說服董事會?”王韜坦率的陳述著自己面臨的困難,對成志這樣的聰明人是沒必要撒謊的。他希望這樣坦白以後成志能夠不要那麼理直氣壯的來問他伸手要錢,丫的搞得跟個債主那樣的囂張,要是有錢我不給呀?!自從看穿了自己對成功的那點心思之後,成志對他就一直有點沒大沒小的,上次急眼了還差點跟他動起手來。王韜有時候想自己真是跟成家兄弟犯衝,怎麼一個兩個都敢跟自己吹鬍子瞪眼睛?偏偏自己還捨不得怎麼著他們。對成功有情,他捨不得為難成功,而成志是個難得的人才,他也捨不得為難,結果……唉,被動啊被動!

  成志聽了他的話,看著他,若有所思,吃完自己盤子裡的鵝肝醬後,他才慢慢的說:“總裁先生,我想您大概沒有意識到藥品的特殊性。藥品是特殊商品,是藥三分毒,任何一種藥物都是雙面性的,能治病救人,同時也能置人於死地,所以在藥品上市以前必須經過嚴格的安全性評價,臨床評價——人命關天!對待新藥必須慎之又慎。就像我們開車一樣,關係生命,那麼寧停三分不搶一秒!”

  “上次你說的有些資料不穩定,導致藥效反應也不確定,現在呢?怎麼樣?”王韜這話純粹是禮節性的,製藥那點事,還能有他不知道的?!

  “沒有突破。”成志坦率的聳聳肩,“所以我才急!我知道總裁先生也很為難,可是,沒辦法,這是製藥這個行業本身的特點決定的,我不能為了投資回報就拿千萬人的身體健康和生命安全開玩笑——每一個常規的實驗都得花錢,資金不到位我們很難開展更進一步的測試實驗,這樣就更快不了……為了確保每一次實驗的有效性,我和簡現在都是儘量親自操作……”

  “我知道你們很盡力了!可是董事會都是唯利是圖的商人,只見投產不見收入,這會動搖他們的投資信心,”王韜說,“那麼能不能有個折中的辦法?如果僅僅只是一些資料不穩定,對藥效的總體效果影響不大,我想我們是不是可以試探性的投產一些,任何藥物都難免有負作用,何況,不是還有召回制度嘛……”

  王韜真的是很為難,錢緊張不說,王華強一直在董事會上鬧騰說製藥是賠錢的買賣,弄得一幫除了錢什麼都不認識的牆頭草們都跟著他跑。甚至還說實在不行就乾脆停產,將製藥廠推平改成房地產開發,算起來還能有不錯的利潤,總比這樣看不到頭的投資要好得多。說來說去,王華強還是盯緊了製藥廠的地塊。為此,王韜也顧不得太多,只希望能早日將藥品投產,通過市場效益來說話,好堵住王華強的那張烏鴉嘴。

  “難怪都說‘為富不仁’,”成志冷哼一聲,“哼,難怪成功選了高楊,現在我也覺得高楊好了,換成是別的什麼人我非把這事攪黃不可!”

  成志一棒子打在王韜的七寸上,氣得他眼冒金星,“公事歸公事,你扯什麼私事?”

  “我有跟你扯私事嗎?我能跟你能扯什麼私事?我們老成家的事跟你有什麼好扯的?”年輕氣盛的成志就是缺乏打磨,稜角分明得讓人討厭。

  一口氣堵在喉嚨讓王韜咽得說不出話來。他不得不喝了口酒讓自己順順氣,“成博士,我希望你能認清一個事實,如果製藥再沒有產出,那麼接下來即使是我也無法抵擋終止專案下馬的命運——如果將製藥廠改成房地產開發,龍騰照舊會有不錯的經濟效益——龍騰不會遭遇太大的損失的!”

  你不仁我不義,王韜也一棒子打在了成志的七寸上。這是成志的第一個專案,並且有一項還是他的專利技術,如果專案下馬,那將是成志剛剛起步的事業遭到的一個毀滅性的打擊,這對成志來說是非常致命的,成志在這件事情上是輸不起的。

  本來,王韜是不打算這樣來對待成志的,可是,他被年輕氣盛的成志給激得多年修煉出來的城府、手段什麼的都用不上了,也採用了跟成志一樣幼稚的處理方式,□裸的將自己的險惡展現在對方面前。還別說,這種不用技巧,不用客套,不用外交辭令的土匪式的直白還真讓人有出了口惡氣的痛快——看到成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的模樣,王韜鬱結於心的一口鳥氣盡數出盡,大感暢快。

  “你瞧,成博士,在這件事情上,不存在著雙贏!”王韜睜著眼睛說瞎話。其實,如何不是雙贏?製藥是他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專案,關係著龍騰以後的發展方向,一旦失敗,他難辭其咎,即使不至於引咎辭職,至少以後在董事會他的發言權也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成博士,不需要大量的投放市場,只要一小部分。一小部分的影響面就不會太大,只要能讓董事會看到經濟效益就行。何況,世界上哪裡有十全十美的東西?說得不好聽,光是因為蔬菜農藥殘留造成的傷害恐怕都要比一個新藥造成的損害要大得多——再說了,只是一些資料的不穩定,並不是說一定就是不好,科學實驗哪裡有百分之百的?”王韜循循善誘,繼續引導著成志的思維,他知道,抓住了成志的七寸要拿捏成志就非常容易了。

  成志一言不發的就要起身離開餐廳,王韜摁住了他。王韜知道他陳述的事實會打動成志的,畢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做到完全無害的,哪怕就是房地產開發都是這樣。偷工減料導致了嚴重的質量問題,只要房子沒倒沒死人事情就都不算是大事。何況是藥品呢?不良反應更多的會被歸咎於用藥個體的差異而不會直接聯想到廠家本身的問題。王韜知道自己這樣是有些缺德,但是,現在有不缺德的商家麼?

  只是,如果成功知道自己這樣,恐怕會離自己更遠了吧?王韜遺憾中透著委屈,他也不想這樣啊,可是,不這樣怎麼辦?成志不能輸,他也不想輸呀!他走到今天的各種艱難不是人們能理解的,他不想象鄒景波那樣成為被人唏噓的富二代,為此他拼著命的努力著,然而,因為只是守業,所以他的努力是別人看不到的,人們看到的只是由他外公打拼出來的輝煌,卻看不到他維持這種輝煌的艱辛,而他付出的努力完全可以再造就一個龍騰——王韜也想獲得人們的肯定,也想自己的才華能得到真正的展示,所以,他必須做一些外公沒有做過的事情來證明自己,所以,龍騰製藥對他來說很重要。

  聽著他的一番肺腑之言,成志眼裡的不屑漸漸的被驚訝所取代了。

  王韜臉上有些發熱,這種不足為外人道的話今天怎麼就跟成志說了呢?好吧,說就說吧,反正憋在心裡久了,真是他媽的難受,豁出去了有豁出去的輕鬆。

  還好,成志並沒有象預計的那樣嘲笑他是在使用哀兵政策,而是為他和為自己又斟了些酒,成志跟他碰了一下杯,笑了笑:“謝謝你願意跟我說這些,這下我平衡多了——我一直挺嫉妒你這樣的人的,不過是祖上有德一開始就有了一個很高的起點罷了,現在我知道巨人的肩膀也不是那麼好站的,想成為又一個巨人更難。”

  “操,嫉妒個屁!”王韜也笑了,能得到人的理解是讓人高興的,“我倒嫉妒你呢,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成就。”

  “所以一定有更多的人在等著看我的笑話——他們都認為我是走了捷徑的。”

  “得了吧,還沒走捷徑嗎?別委屈了!雖然你的確很有才幹,不過不是每一個有才幹的人都能象你這樣擁有這麼好的平臺的。”

  “彼此彼此!王大總裁如果不是祖墳冒青煙,能年紀輕輕就成為一個集團公司的總裁嗎?這時候不定在哪裡填表誠惶誠恐的等著面試呢!”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反正兩人那天中午喝了兩瓶葡萄酒,也說了很多平時不會說的話。在共同的利益面前,人似乎更容易達成彼此的諒解。

  58

  能跟成志達成諒解是非常重要的,因為新一輪的董事會上,王韜需要有強有力的說服力來維護龍騰製藥。成志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很容易就認可了他的提議。意外的收穫是他發現其實跟成志很容易溝通,因為兩個人有著相同的野心和慾望,最重要的是沒有根本的利益衝突,為此,王韜決定將他跟成志的私人關係再進一步的加深,王韜也想象成功那樣有一些能為自己真心難過的朋友。

  於是,在他的帶領下,他們的談話範圍漸漸的就擴大了很多。反正已經豁出去了,王韜索性也就不在乎再讓成志知道更多一點自己的糗事,他跟成志聊起了他的成長的煩惱,這些煩惱是他向來不屑於也根本沒法子跟別人訴說的,哪怕是他的母親他都不會說。然後,他發現,他跟成志的成長的煩惱其實非常相像,都是那種揹負著厚重的期待和希望下成長的煩惱。他想著的是讓外公滿意,而成志想著的是讓自己成為父母的驕傲,他想著努力的達到外公和家人的期許,而成志想著的是達到父母對自己期許的改變。王韜想,其實真正的天才很少,更多的人是通過自身的努力來成為天才的,成志就是這樣一個人。

  說得多,自然口渴,王韜喝酒,自然要跟成志碰杯,成志自然是不好拒絕這種友好的表示,自然而然的就喝了不少。然而,王韜沒想到的是,成功的酒量不一般,成志的酒量很一般——幾杯低度葡萄酒下肚,成志的臉就開始紅起來了,眼神也開始飄忽起來了。

  “在我們家,我更像是長子,得為全家人負責。”成志託著腮幫扶著酒杯喃喃的說著自己的往事,臉上紅霞爛漫,眼睛水光瀲灩,此時的成志沒有了那種逼人的英氣而增添了幾分嫵媚。

  王韜看著這樣的成志有點發呆。

  成志非常英俊,只是他的英俊帶有一種凜冽的氣勢讓人不敢正視,可是現在的成志醉態朦朧,沒了平日裡的霸氣和驕傲,渾身都被一種溫馴柔和的美所籠罩著。吳優也很美,不過,吳優的美要麼是清高冷峻的,要麼就是妖冶豔麗的,而酒後的成志顯現出來的美卻柔和、安詳,如同孩子般純良——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沒有凌厲的談鋒,沒有捨我其誰的霸氣,此時的成志不過就是一個俊美無雙的大男孩。

  “跟你說……”成志稍稍的湊近王韜咬著王韜的耳朵低聲說:“我們家,我爸聽我媽的,我媽聽我的……猜猜,我聽誰的?”

  王韜的耳朵被成志撥出來的熱氣弄得癢癢的,脊樑骨都開始發軟,他又喝了一口酒,不過,這次他不敢跟成志碰杯了——成志的酒已經夠了。

  “你聽誰的?”王韜鎮定的問,並且不動聲色的拉開點距離,在心裡提醒自己不要將老虎當成貓。

  成志呵呵的笑了笑,“我們家,最沒有地位的是成功,跟個透明人一樣。我們都想把他當成透明的,其實,哪裡是想讓他透明就能透明得了的,怎麼說都是一個大活人……我們故意的忽略他,其實,我們很在意他,可是我們就是故意忽略他——有時候,虧欠得太多,良心不安了,反而表現得更不在乎了,是不是?”

  看王韜沒反應,成志搡了一把他,“說呀,是不是?”

  沉浸在震驚中的王韜回過神來,“是!不過,你們為什麼當他是透明的?他不是你們成家的人嗎?”

  成志託著腮幫,歪著腦袋看著他,半晌才淘氣的皺皺鼻子,“不告訴你!”

  王韜氣得差點就給那張俊臉一拳,虧他大氣不敢出的等著成志揭曉答案,末了就來了這麼一句“不告訴你!”真當自己是祖國的花骨朵啊?不過,還別說,這個樣子的成志很可愛。王韜的氣沒來得及形成氣場就散得無影無蹤了,沒法子啊,美人是讓人無法拒絕的,何況還是一個孩子氣的美人。

  看看周圍的客人都在關注著自己了,王韜覺得今天的午飯可以告一段落了。他買了單,架起成志就回到了車上。這個過程中,王韜很是費了一番勁兒,因為成志有著非常的記憶,他清楚的記得自己的車是紅色的,所以堅決不上黑色的車子,而是滿停車場的找紅色的車子。當他終於找到一輛紅色的車子時,他掏出了他的保時捷車鑰匙在那輛紅色的馬自達那裡折騰來折騰去,直到成功的引起了停車場保安的高度關注。

  好在王韜的氣勢和衣著以及成志那顯而易見的醉態讓他們很容易的就脫困了,那個保安甚至非常熱心的幫著王韜將成志塞進了王韜的黑色賓士裡,多虧了熱心的保安,跟人高馬大的成志較勁比一場角鬥都累人。成志為此痛苦不堪,他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能坐他喜歡的紅色的車子而必須要坐一輛靈柩車,他們家又沒死人。

  不用照鏡子王韜都能看得見自己滿頭的黑線,早知道成志這麼不勝酒力他就不點什麼葡萄酒了,天知道,成功卻是喝什麼酒喝多少都沒反應的呀!難道真是因為不是一家人的緣故嗎?可憐的成功,知不知道這個殘酷的真相?不過,王韜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結太久,因為此時的成志遠比成功要有吸引力——午飯是對往事的回憶顯然也勾起了成志的童心,從藍精靈到一休哥到春天的小鳥再到少先隊隊歌,成志如同一張老唱片一樣不停的在王韜的耳邊播放著童年金曲,真的是老唱片,是那種聲音已經發黃和扭曲的老唱片。王韜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快!趕快!儘快回到家!

  幾乎是飆著車將成志拉回了自己離吃飯的地方最近的一套寓所,王韜大汗淋漓的將依舊歡聲笑語的成志摔在沙發上,自己也倒在另一張沙發上的翻著白眼直喘氣,象只剛出水的青蛙。

  還好,還有個窩在這附近。喘過氣來的王韜用手撫慰著自己的心臟,他真是沒那個勇氣跟張老唱片關在一個狹小的密閉空間裡一個多小時——從他們吃飯的地方到成志的家少說也得開一個小時以上的車,王韜估計自己撐不了那麼久的,不知道高楊他們有沒有這方面的訓練?經過了成志的摧殘而能不發瘋的一定能真正的從精神上成為鋼鐵戰士。

  從冰箱了裡那了瓶礦泉水擰開倒到一個玻璃杯裡,嚎了這麼久該喝點水了。王韜拿著水杯過去打算讓成志喝口水的,但是,水杯遞到一半他靈機一動臨時改變了主意,“唰”的一下,他將整杯水都潑到了成志的臉上。

  萬能的上帝!阿門!

  成志牌電唱機短路了!

  “叮”的一聲脆響,將王韜從混沌中驚醒過來,他看電視螢幕,不知道放的是什麼狗血的電視劇,屋子裡迴響著的是呼天搶地的哭喊聲。真是奇怪了,這麼大的聲音沒能吵醒他,反而是洗衣機那微小的提示音將他給驚醒了。

  王韜揉揉自己的眉心,看看錶,還早,還沒到晚飯的時間。推開房門看看,那個人安靜馴良的蜷在被窩裡好夢正酣。

  王韜笑了笑,又帶上門。到了生活陽臺那邊,從洗衣機裡拿出成志已經洗乾淨烘乾的襯衣回到屋裡,開啟一個立式熨斗來給成志熨一熨衣服。王韜雖然生活條件優越,但是在國外唸書那些年他可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生活的,所以生活上他的動手能力一點不差,不過,這點沒多少人知道就是了。

  被自己潑了一杯冰水後的成志安靜了,安靜的後果就是很快的進入了昏睡期,王韜想叫他換身乾淨的衣服都來不及,只好幫著他寬衣解帶換上睡衣,兩人的身材差不多,成志穿上他的睡衣也很合適。酒醉的人一旦睡著之後沒那麼容易醒的。為此,王韜還給簡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情況,簡倒沒怎麼擔心,只是一個勁兒的感謝王韜說給他添麻煩了。王韜不太好意思,畢竟成志的醉酒他有很大的責任。所以當簡說要過來接成志回家的時候,王韜婉言拒絕了,他那麼大的個子擺弄成志都費勁,簡那個小身板就更難了。還是讓成志就在他這兒住一晚上吧。於是簡也就不勉強了。

  熨好衣服,王韜將衣服送進了成志的房間在衣櫃裡掛好,忍不住蹲下身來在近處細細的端詳著成志。依舊滿臉紅霞飛,濃重的酒氣,除此之外沒有一點酒醉之人的猥瑣和邋遢,反而透著幾分可愛——這樣的成志才有著跟他的年齡相符合的氣質和特徵,年輕,陽光,率性,純良,當之無愧的青春帥哥。要是他不是埋首於枯燥乏味的實驗室而選擇了公眾事業,那麼一定會是個紅透大江南北的偶像明星吧?

  59

  次日,成志比預想的醒來得早。王韜在客廳看早間新聞的時候,成志扶著腦袋歪歪斜斜的來到客廳,一屁股塌在沙發上,表現完全合乎一個宿醉者的行為模式。

  “怎麼回事?我在哪兒?酒店嗎?”

  “謝謝你提醒了我,下次我會直接把你扔在酒店裡的。”王韜瞟了一眼頂著個雞窩頭依舊帥得亂七八糟的成志,有些好笑。其實,昨晚上成志很乖的,一覺睡到天亮,什麼鬧騰也沒有,算是酒品不錯的人。

  王韜沒理會成志的四處打量,起身到浴室給浴缸放水,拿出新的牙刷毛巾放好,然後又到吧檯那裡衝了杯蜂蜜水拿給成志。成志順從的接了過去,機械的喝了下去。

  “你的酒量可真是不咋地,比成功差遠了。”

  成志讓自己的腦袋枕在沙發扶手上,又歪了下來,一隻手揉捏著自己的額頭,顯然是頭疼了。王韜想起上次自己醉酒被成功領回家的時候,享受到了成功的按摩服務,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你成志跟成功再親近又怎麼樣?你照樣享受不到成功的服務。

  “唉,能跟他比呀……”成志喃喃的說:“我們那兒的鄉下是少數民族聚居區,他在那種地方呆了那麼多年,就跟泡在酒缸裡一樣,酒量能不好嘛……”

  成志的言談還是很靠譜的,看來恢復得不錯,至少神智是清醒了。

  王韜去浴室看看,水已經放好,就回到客廳讓成志去泡洗個澡。成志不想動,歪在沙發上懶洋洋的。

  “呆會兒簡就該到了……”

  成志果然哼哼著掙扎起來去了浴室,王韜啞然,沒想到這招管用,看來成志在家裡是被領導一族。

  那邊成志剛進了浴室,這邊簡的電話就到了,她問成志的情況怎麼樣?然後說方便的話她過來接一下成志。王韜告訴了她地址。

  掛了電話,王韜按捺不住的羨慕成志,自己酒醉了還得忍著頭疼自己開車,沒有人來接。如果是成功,一定也會這樣記掛著自己然後想著來接自己的吧?

  過了二十多分鐘,王韜去敲浴室的門,他怕成志會睡死在浴缸裡,門沒關嚴,一碰就開了。推門看去,成志果然已經有些混沌,懶懶的躺在浴缸裡。被王韜大聲一叫,就清醒過來,茫然的看向王韜。

  “簡待會過來接你。”王韜交待了一句就縮回了身子。成志的身體非常漂亮,年輕而充滿力量,對他這種喜歡欣賞男人的來說是很有誘惑力的。昨晚上他差點為此而失眠,對於一個只喜歡男人並且久未發洩的人來說,隔壁屋子裡橫陳著一個充滿誘惑力的男體這簡直就是在鼓勵人犯罪。天知道,王韜昨天晚上的煎熬!成志難道一點警覺心都沒有嗎?知道自己喜歡男人還這樣肆無忌憚!

  王韜一點不覺得自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然而,成志顯然真的是一點警惕性都沒有,腰裡圍著條浴巾就出來了,身上還掛著顆顆水珠,性感得該死。王韜讓自己的眼睛牢牢的鎖定電視螢幕上的衛生巾廣告,可是,即使是這樣,他眼睛的餘光還是貪婪的在成志的身上逡巡了無數個來回——秀色可餐!

  “不好意思,我找不到我的衣服了……”成志甕聲甕氣的說,像個睡迷糊的孩子在說話。

  王韜梗著脖子腦袋歪都不曾歪一下,彷彿被電視節目給吸引住了一樣,就抬手指向成志昨晚住的房間,“衣櫃裡,自個找去。”

  “哦……”成志歪歪斜斜的走進了那個房間。他是打赤腳的,一步一個腳印,都印進了王韜的心裡——連背影都這麼漂亮,真是他媽的天殺的性感!

  王韜嚥了口唾沫。心裡有些失落的惋惜著,這麼好的男色,真是可惜了!

  成志穿好自己的衣服出來,精神依舊不是太好,但是總算又是那個白領精英的模樣了。他坐在沙發上,直勾勾的盯著王韜看,顯然在思索著什麼?

  王韜被他盯得心裡七上八下的,有些發虛,他預感到差不多恢復正常的成志又要開始炸毛了。

  果然,成志開口了:“昨天晚上,你脫了我的衣服?”

  王韜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來了,果然開始了。

  “我可不想你的髒衣服弄髒我的床。”王韜輕描淡寫的說。

  “哎?我吐了嗎?”

  “你說呢?”王韜在賭一個醉酒之人的記憶力,。

  成志擰緊了眉頭回憶了半天,卻顯然沒有找到答案,於是他放棄了回憶,有些困惑,“你幫我洗了衣服?”

  “還熨過了。”王韜補充到,一邊暗暗的鬆了口氣,要是在脫衣服這件事情上糾纏下去一定沒好的,天地良心,雖然自己當時的確是心無旁騖來著。

  “喔,謝謝……”成志說, 心不在焉的想著什麼。

  王韜苦笑,心想我真要怎麼著你你能沒感覺嗎?不被人信任的感覺真是不好。

  “這是你家?”成志沒有繼續糾纏原有的話題。

  王韜開啟冰箱檢視裡邊的儲存,有餅乾奶粉泡麵榨菜火腿腸什麼的,一邊肯定的回答了成志的問題。廢話,這不是他家是誰的家?

  “你怎麼住這樣的地方?沒個人氣!”

  “嗯?”王韜看向成志,什麼叫沒個人氣,倆大男人呆在這兒不是人氣是什麼?

  “這個地方不像是常常有人住的。”成志耐心的解釋著。

  年輕就是好啊,恢復力驚人。宿醉的成志雖然因為頭疼一直在折騰他的腦袋,但是,顯然的他的思維已經相當的清晰了,居然能判斷出這個地方不是經常有人住的。

  “餅乾牛奶泡麵榨菜你想吃什麼?”王韜像個盡職的老闆招呼客人一樣的徵詢成志的意見,當然,他不會提供成功那樣的為客人煎雞蛋熬粥的服務,雖然他的廚藝明顯的高於成功——內心深處他還是在跟成志較勁著,成志對他的不信任讓他很不爽。

  成志苦惱的搖著頭,說他不想吃,嘴裡除了苦味什麼味兒都沒有。

  成志不想吃東西,王韜也沒什麼胃口。他只是給兩人都衝了一杯牛奶,不過,簡來的時候,他們還是吃上了正式的早餐。簡熬了些中國式的肉末粥,用保溫壺盛好帶來,還細心的將蔥花切好了單獨放置著,等到了地方開吃的時候才撒進去,保持住了蔥花的新鮮和清香。

  號稱沒有胃口的成志吃了三大碗,連習慣於西式早餐的王韜都吃了兩碗。簡真是一個不錯的女人,一個西方人能做成這樣地道的中餐,可見她的努力。王韜真的是非常羨慕成志了,他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有一個這樣願意為自己做一切的愛人呢?

  送走了成志夫婦,王韜躺倒在沙發上,不是因為吃多了撐的,而是因為真的是無聊。星期天,他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才好。沒有愛人相伴,的確是有些無聊了,儘管還有很多公事,可是,今天的王韜不想工作,但是又不想這樣的虛度一天。他拿出手機來翻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單,挑選著可以跟他一起過星期天的人。可是,這些人中似乎找不到一個可以一起休閒一起輕鬆的朋友,以前無聊的時候找上鄒景波日子就容易打發了,因為鄒景波很會玩,可是現在鄒少已經是有那個心沒那個力了。找老肥嗎?這會兒不定睡得成什麼樣兒,收檔很晚的老肥是早起不了的,何況,就自己跟老肥不尷不尬的關係,去找他也不合適。找成功嗎?王韜真的很想找成功,跟成功在一起,又舒服又愜意,正好符合了休息日休息的主題,可問題是成功現在不是一個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成功的週末是被高楊包圓了,這個時候去找成功那真是自取其辱。看來,自己真的是沒有什麼朋友,以至於無聊的時候想找個人說說話都難。王韜再次覺得自己的私生活很失敗。

  無聊的看著手機裡的一個個名字,將一些沒必要的電話一一刪除,鄒少的電話得刪了,還有吳優的電話也得刪了,吳優是再不會用這個號碼了。

  讓王韜想不到的是,吳優真的跟傑瑞好上了,不是那種隨便玩玩的好,而是那種想要長期發展的好。在成功受傷出院後不久,吳優就賣掉了自己給他買的房子車子對自己說了一句“你好自為之吧”,然後瀟灑的揮揮手走了。吳優現在已經跟傑瑞到美國去了,是辦理了留學簽證過去的,說是要學什麼服裝設計,這肯定是傑瑞折騰的。看到吳優這麼輕鬆的放開了自己,放開了成志,王韜想不通,那天晚上在吳優家發生的事情有些他不是很清楚,所以他不知道是什麼能讓吳優放下耿耿於懷多年的跟成志的恩怨。但是不管怎麼說,吳優是真的走得無牽無掛,連自己他都不會再惦念。

  為此王韜是失落的,誰都一樣,都喜歡被人記掛著,吳優的不再記掛說明了自己的無足輕重。王韜不喜歡自己不被人重視,但是又無可奈何,吳優的世界已經不再是他能左右的。

  驀地,他想起了一個人來,這個人的名字還保留在手機上沒有刪除,好久不見了,不知道情況如何?

  一通電話打過去,那邊居然也接通了,只是過了很久才有個男孩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喂?那位呀?”

  “我是王韜。”王韜言簡意賅的回覆著。

  “王韜?王韜!”那邊已經清醒很多的聲音裡透著驚訝。

  “是我,小林,還記得我嗎?”王韜笑了笑,怎麼可能有人不記得自己?!

  “王老大,忘記誰都不能忘記你呀!”小林柔聲細語的聲音還是那麼動聽。

  “中午有空嗎?一塊兒吃個飯吧?”

  “中午呀?約了人逛街的——這樣吧,你要是陪我逛街呢,中午就正好一起吃個飯了。”

  “那行,你現在哪兒?我去接你。”

  “能在哪兒?老地方唄!你買的房子,別是你自己都給忘了吧?”小林的聲音透著不滿。

  “那就沒問題了,我去接你。四十分鐘後到。”

  即使坐上車發動了汽車,王韜也還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真是無聊到這種地步,竟然又去吃回頭草了。

  60

  小林是王韜以前的伴,有了吳優之後王韜就跟小林分了,已經很久沒有聯絡。想著別人都成雙成對的過週末,王韜失落之餘也想著給自己找個伴打發無聊時光。

  小林現在住的公寓是王韜送的,所以王韜知道上哪兒去接他。到了小區門口,王韜又給小林打了電話,不大一會兒,小林就下來了。小林幾乎沒怎麼變,還是那種年輕時尚的白領男孩的打扮。小林是正宗的杭州人,面板一直非常的好,模樣也非常的周正,正經的名牌大學畢業生,王韜剛認識小林的時候他是房地產銷售代理公司的員工。不過,王韜最不喜歡小林的地方就是小林喜歡將自己當成提款機,雖然他給得起錢,但是自己給和別人伸手要感覺是不一樣的。吳優很少跟他要東西,只是要情,所以他一直蠻喜歡吳優的,給吳優的東西反而特別多,而小林讓他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純粹就是金錢關係。雖然好像王韜跟床伴之間的關係也的確就是金錢關係,不過,這樣的小林讓王韜不是很待見。

  因此,當小林坐上車系好安全帶,說了個地方之後,王韜就有些後悔了。這一年多兩年沒見,怎麼小林的毛病還是沒改?不過,他也沒反對,開著車就帶著小林來到王府井一帶一個高階購物中心。

  小林現在仍舊是一家房地產銷售代理公司的員工,他毫不隱晦的告訴王韜現在做這個的收入比做別的要高得多,然後又感嘆說現在的錢不值錢,怎麼努力掙都不夠花。

  王韜笑笑,沒做聲,小林想要他花的錢一定不是小數目。他知道現在有些人就這樣,男的女的都好,找個凱子買東西,回頭就拿東西找個理由回商家去退了,很輕鬆的就拿到了一筆錢。小林一定也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所以,他打算今天只看不買,他倒想看看小林能找個什麼理由讓他掏錢。反正沒事,無聊唄!

  在一樓的一個珠寶專櫃前,王韜正好碰上了一個風險投資公司的老總在給人挑選生日禮物,拉住他幫著參謀。小林乖覺的獨自閃過一邊去了。

  等王韜跟那個老總分手在找小林時,他不僅在鐘錶專區找到了小林,也見到了有些日子沒見著的成功,成功在離小林兩三米遠的地方咧開了嘴笑眯眯的衝著他擺手打招呼。王韜只是客氣的點點頭,並沒有太多的熱情,因為成功身邊還有一隻黑著臉的大灰狼。這種公共場合王韜不想費心去跟高楊較勁。

  “這麼巧?怎麼你們也來看手錶嗎?”

  “不是啦!我們來買衣服,順便逛逛的。” 成功笑眯眯的說。

  王韜不由得想起成功還有一箱子高階服裝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呢——成功寧可自己掏錢買也不要他送。這個打擊讓王韜剛剛飛揚的心頓時就沉了下來。

  ““你還有幾套衣服在我那兒,是你來取還是我送還給你?”王韜笑得客氣,然而卻說得不無惡意。

  “不用了,我不要了!你處理吧!”成功果然有些急了,連忙擺手說自己不要那些衣服了。他身邊那人的臉黑得像個鍋底。

  王韜笑笑,沒再說什麼。

  小林到沒注意身邊發生的事情,因為他的注意力全被櫃檯裡的各式各樣的名錶給吸引了,這些表便宜的至少都得要五六萬。看見王韜過來,他拉著王韜說:“哥,這款怎麼樣?”

  王韜沒怎麼注意,他的目光止不住的追隨著成功去了。成功被高楊拉走了,但是,成功對他無疑是十分友好的,一步三回頭的看過來,每次對上王韜的目光時,成功臉上就綻露出甜甜的微笑來,與此相對應的,他笑得越甜,他身邊那人的臉就越黑。

  王韜又是幸福又是得意,幸福的是,成功對他笑得那麼的甜蜜,得意的是,成功對自己的好把個大灰狼給氣得要命。

  “哥,別,人都上電梯了。”小林的酸溜溜很是恰當。

  上了電梯也沒關係,成功依舊貼著觀光電梯的玻璃看下來呢。王韜只覺得一顆心飛啊飛啊飛到了成功的身邊去了,要是能有成功陪伴,在哪兒都不會無聊吧?!

  王韜不耐的看著小林戴在手上的表,十八萬。小林真是大手筆。

  “款式都有些過時了,怎麼還選這個?”王韜不耐煩的說,“趕明兒我有空了跟你一起過香港去逛逛不更好嗎?”

  “真的?”小林眼睛一亮。

  “真的!”王韜點頭。即使真的要買,到免稅區那邊去買不是更實惠嗎?有錢也要講究一個花錢的藝術。

  雖然不是很如意,但是,有個人陪著,一天也過得不算太糟,小林是那種知識面比較廣的人,談話的內容一點兒不枯燥,所以王韜到最後還是過得挺不錯,不過,晚上的時候,王韜沒有能跟小林春風一度,因為成志打電話過來,約他見面。

  成志雖然來北京已經大半年了,但是因為一直都在埋頭工作,並不熟悉北京,因此讓王韜找個喝酒的地方。

  王韜約他到了老肥的酒吧。成志不是一般的酒友,這樣主動找來一定跟工作有關。到了門口見著成志,王韜帶著成志進了藍調。藍調是會員制的,一個會員可以帶一個非會員進場,而非會員是不能自己進場的。

  此時的成志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煩惱。

  王韜心裡有數了。不用說,肯定是他跟成志的共識遭到了簡的反對。對簡這樣純粹的科學家來說,她是無法理解他們的折中的。

  “簡堅持認為在各項指標完全符合標準以前不適合進行生產銷售。”成志手裡把玩著那杯橙汁,鑑於成志對酒精的承受能力有限,王韜特地給成志點了杯果汁。

  王韜點點頭,就知道是這麼回事。“簡是純粹的科學家,講究的是一絲不苟的的嚴謹,這沒有錯。但是,生活不是科學,市場也無法做到一絲不苟——這就是為什麼很多科學家一生潦倒的原因,畢竟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可以完美無缺的,可是科學家為了精益求精耗費了畢生的精力而忘記了科學成果的最終目的是服務大眾。”

  王韜這話是說給成志聽的,成志是科學家沒錯,但是同時也是個有著商業觸角的商人,自己的話能夠幫助他更好的堅持住一個商人的立場。

  成志默然了。

  王韜趁勢追擊,“好吧,我們來分析一下這些不穩定的資料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最壞的後果不過是救人不成反而致人死地,那麼,我們來算算這個藥性不穩定會大約會造成多少的死亡率?”

  “不不,應該還沒到那麼一步,應該還不會嚴重到要人性命的地步,只是有可能會加大了副作用,如果個體差異太大也會引起一切病變……”

  王韜勝利的一笑:“你看,最壞的後果沒有形成,那麼還有什麼問題呢?藥物有副作用是天經地義的,個體的差異更是與生俱來的,即便是簡這樣嚴謹的科學家也不可能保證這種個體的差異不會導致藥物的副作用加大吧?那麼要怎麼樣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符合標準呢?世界上沒有相同的兩片樹葉,也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你要怎麼樣來維護一個藥品百分之百的安全性呢?我們兩人面臨著同樣的困境,我們都不想輸,也輸不起……”

  成志還非常年輕,在自己強大的說服力的作用下,一定會被說服的。王韜對此深信不疑。

  成志一口喝乾了那杯橙汁,好看的眉頭擰緊了,“你不知道,簡的原則性非常強,在這方面,她固執起來那是很難說服的。”

  “這個我相信。”王韜笑起來,“不僅是這方面吧?簡在別的方面堅持起來也是非常有特點的。”他調侃著簡對感情的堅持。

  昏暗的燈光下,成志的臉上微微的泛起了紅暈。王韜招手讓侍者又送來了一杯橙汁。簡是個不容易屈服的人,對感情如此,對工作也是如此,她決不會因為她成志是她深愛的丈夫就放棄原則的。為此,王韜決定幫成志一把,“咱們這個專案,你是負責人吧?我想你的意見會比簡的意見更為重要,即使是你們英方總公司那邊的情況也是一樣,我想,他們更願意重視你的意見。”

  成志撓著腦袋有著深深的苦惱。

  “我知道你擔心這會對你跟簡的關係造成影響,可是,成志,你要明白一點,有些機會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今天抓不住,也許一輩子的命運都會發生很大的改變。”

  “媽的,我怎麼覺得你象一條叫做撒旦的蛇?”成志咬牙切齒的罵道。

  “哈哈哈……”王韜笑起來,真是個形象的比喻,他喜歡。“不過,說到誘惑,如果夏娃心中沒有那份慾望,撒旦的誘惑又怎麼能這麼輕而易舉的達到目的呢?行了,大博士,套用我們中國的老話說吧,一個巴掌拍不響,沒有你的配合,我這一巴掌是拍不響的。”他直截了當的說,毫不留情的揭開了成志那羞答答的面紗,讓成志那點野心和慾望暴露出來,他就是要讓成志跟他同一條船,只有這樣,才能防止成志三心二意——成志比他更輸不起。一個普通的男孩子如此努力的走著腳下的每一步路,無比艱辛的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要打回原形重新開始不是那麼容易的。他知道成志捨不得錯過這樣的機會。

  “簡非常愛你,我想她最終是會理解你的。”王韜更進一步的說服著成志。

  成志屈服了。

  所以,週一上班的時候,王韜毫不意外的接到了簡見面的請求。他在辦公室接見了這個執拗的女人。

  談話是用英文進行的,因為激動,簡已經無法準確的使用中文。

  簡將一大堆資料擺在王韜面前,嚴肅的陳述新藥不適合投產的原因。

  “可是,成博士卻認為已經具備了生產銷售的條件,雖然我尊重您的意見,但是,他是專案負責人,我更應該尊重他的意見。”王韜淡淡的說。簡是科學家,有執拗的鑽研精神,但是未必懂得變通的道理,何況,他想讓成志自己來處理這件事,因此,他跟簡說得也不多。

  簡終於失望的離開了。

  簡剛離開,王韜就打電話通知了成志,然後提醒成志,簡的下一步一定就是通報給英國公司那邊,讓成志做好應對的方法。

  61

  簡的強硬是有點出乎王韜的意料的。而且,他沒想到,簡將這件事告訴了成功。當成功打電話過來氣勢洶洶的興師問罪的時候,王韜才有了覺悟——他怎麼就忘了成功呢?成功對成志的影響力可不是一般二般的。簡顯然非常清楚,所以才會去找成功了。

  晚上的時候,他又接到了成志的要求見面的電話。照例的,兩人又來到藍調。安靜又安全的說說話,藍調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

  “你總是這樣約我,我會以為你是因為思念……”王韜調侃著成志,成志的臉色很不好,看上去死氣沉沉的,需要調節一點氣氛才行。

  “靠,你個水仙自戀男!”成志非常不屑的哼哼,外加兩枚衛生球無償奉送。

  “簡在跟你慪氣?”王韜不在意成志的態度,成志這個時候還有好心情那就奇怪了。

  “嗯!”垂頭喪氣的成志像只打蔫的貓咪,可憐兮兮的。

  “怎麼回事?女人不是感情動物嗎?動之以情不就行了?”王韜嘲笑著成志,他還是更喜歡看張牙舞爪的成志。

  “簡固執起來比花崗岩都硬。”成志苦笑,搖搖頭,“你不知道,她把這事不僅僅捅給了英國方面,還告訴了成功。”

  簡的確不簡單,直接就找到了最有效的辦法。

  “英方什麼意見?”王韜避重就輕的先問英方的處理意見,成功的意見不用問都知道了,成功那個興師問罪的電話劈頭就是一句“你想害死我弟弟呀?”顯然,成功跟簡的立場是一樣的。

  “藥品不在歐盟銷售就不成問題。”

  王韜心頭一輕,太好了,那就不成問題了!但是,旋即,他就又惱怒起來了,敢情只有西方人的命值錢是嗎?什麼狗屁雙重標準!

  “簡明天要回英國了。”

  “為什麼?”

  “她說要親自去申述,如果不行,她就辭職抗議。”

  了不起的女人!王韜肅然起敬。儘管簡做的事情不利於自己,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簡的行為是值得尊敬的。

  “你有什麼打算?”

  “連公司那邊都沒意見,我自然得堅持下去。”

  這就對了!王韜放心了。伸手拍了拍成志的肩膀,“簡在氣頭上,等她冷靜下來會明白這是對你最好的,那時候她就會回來了。”

  成志莫名的搖搖頭,“其實 ,我真的不瞭解她,我一直以為對她來說我是最重要的,可是,我沒想到,在她心中還有比我更重要的。”

  王韜靜靜的聽著成志說話,這個年輕的博士大約也跟自己一樣,沒有什麼人也沒什麼機會可以說些真正內心深處的話,被賦予了太多期望的人是不應該顯示內心的困惑和柔軟的。這一刻,他感覺自己跟成志的距離是這樣的近,共同的堅持,共同的恐懼,還有共同的孤獨。王韜又伸手拍了拍成志的肩膀,他感謝成志能跟他說這些,儘管成志也許對自己並無好感,但是,自己無疑是成志能找到的最佳的傾訴物件。

  “認定了的,簡不會輕易放棄,這件事也是一樣。相對於她那種原則性的東西,我想她寧願放棄我。”

  王韜憐惜的看著成志那漂亮的腦袋沮喪的耷拉著。年輕的成志現在面臨著事業和婚姻的兩難選擇,這很艱難,對於成志這樣年紀的人來說尤其如此。

  越是看上去弱小的越是蘊藏著不可小覷的能量,王韜現在確定了。看看成功,看看簡,不過二十四小時,簡就將成志給整得灰頭土臉的了,其力量不可謂不強大。更可怕的是,還有一個成功參合在其中,成功對成志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成志能頂住來自簡的壓力未必能頂住成功的壓力。

  私心上來說,成志的選擇是王韜喜聞樂見的,對他和成志而言,成志的選擇是雙贏的。從情理上來說,王韜覺得自己有些卑鄙,的確就是那條叫做撒旦的蛇。為此,他對成志不由的就抱有了微微的歉意,這就使他對成志多了兩分的寬容。他跟成志也許不是朋友,但是卻是可以互相理解的兩個人,他知道成志的苦衷就像成志能理解他的難處一樣。

  “成功呢?他什麼意見?”王韜明知故問。

  “跟簡說的一樣。”成志苦笑。

  王韜招手讓侍者給成志上一杯葡萄酒,成志現在的模樣,似乎需要些酒精的作用。當然只要一杯就好,王韜還不至於馬上就忘了前車之鑑。一杯酒應該還不至於就讓成志原形畢露。

  “你不知道,其實,別人怎麼看我我不在乎,可是,我真的希望成功能為我驕傲——從小到大,他一直委屈著自己就為了讓我好。看到我好,他就特別的開心……”成志抬手將侍者剛送上來的酒杯端起來就要一飲而盡,王韜眼明手快的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這樣來喝酒。

  “拜託,這是酒不是水,回頭你醉了我可不管。”

  “不管就不管,反正現在我是個沒人要的,都不管我了。”成志賭氣的說。但是板手腕一番角力下來,他輸了,輸在毫無鬥志上,只得放棄買醉的企圖。

  王韜驚訝的看著有些孩子氣的成志,原來他一直覺得成志少年老成少了些同齡人的活潑單純,現在看來成志其實還是很有童心的嘛!只不過是拼命的努力向上使得成志忘記了展示自己的真性情。

  “成功也不要你了嗎?”王韜淡淡的問,心裡卻有些感同身受的惶恐。今天成功在電話裡只來得及說了幾句話就被自己給結束通話了,他怕聽到成功更難聽的話,所以選擇了逃避。成功說他“想要害死我弟弟”,成功說他就不怕“下第十八層地獄”,成功接下來一定還會說“我不要你這個朋友”,王韜沒有勇氣親耳聽到這樣的話。能保持著做成功點頭之交的朋友已經是他的最低要求了,他不要成功以後見到他連個招呼都不打,他不想被成功徹底的無視。然而,他是龍騰的總裁,他並不是完全屬於他自己的,很多事情上,他必須以大局為重。成志兩難,他何嘗不是兩難?!

  “瞎說什麼呀?”成志聽了他的話很是不滿,直衝他翻白眼,“我是他弟,他不要我要誰?”

  “那你煩惱什麼?你還有成功嘛!”王韜嫉妒的想,是啊,名分上你總是成功的弟弟,他扔不下你,可是我呢?我算什麼?我就孤家寡人一個!我找誰報怨去?

  王韜光顧著生悶氣了,一個不留神,那杯葡萄酒已經盡數倒進了成志的喉嚨裡。王韜氣得差點就伸手去摳成志的喉嚨讓他將酒吐出來。這人怎麼回事?以為醉酒有人伺候很好玩是不是?

  “再來一杯——”成志豪情萬丈的嚷嚷。

  王韜連忙伸手向吧檯裡的老肥示意不要在上酒了,“白水一壺——”

  真的要喝,那就和開水吧。王韜怕了成志了。成志的年齡跳躍大得讓王韜有些不適應,一會兒是成熟理智的精英人士,一會兒就基因突變成任性執拗的少年。

  簡果然是走了。週一的時候,王韜接到了戴明和喬廠長的報告。戴明告訴王韜一件讓他放心的時候,那就是成志已經將一些關鍵的原始資料給毀了,這就意味著成志真的下定決心跟王韜一起走下去了,簡為此跟成志大吵了一架,因為簡拿不出關鍵的資料回英國去申述了。

  簡是個好女人,但是她不瞭解成志為之奮鬥的東西是什麼?簡也許將治病救人做為根本目標,但是成志卻以出人頭地為根本目標,自足點完全不同,衝突是難免的。王韜如是來讓自己平衡,一邊憂心著成功會不會也將這個罪過算在自己的頭上?

  “總裁先生,這是今天董事會的相關材料。”顏華將幾份檔案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王韜點點頭,告訴顏華交待戴明好好的照顧成博士的生活起居,“一定要督促成博士按時吃飯按時休息,不要讓他在實驗室裡呆得太久。成博士要是累病了我唯她是問。”

  顏華抿嘴一笑,“董事長對員工的關心真是讓人感動。”說完就出去了。

  王韜苦著臉,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就這些了。對成志,他是有些愧疚的,這麼年輕,正是充滿希望和夢想的時候,可是他卻無情的給了巨大的重壓,使得成志為了希望和夢想付出了高昂的代價。一個才華如此橫溢的年輕人從此揹負上了沉重的包袱。而他沒有更好的辦法,想要堵住董事會那班老頭的嘴就要讓新藥的生產儘快啟動。

  想要成功,就要付出代價,這個代價有時候是超乎你的想象的。

  王韜在心裡對成志說。

  董事會前夕,王國棟讓王韜去他的辦公室。

  老頭一如既往的在品茗著他的清茶,等他喝完了一杯茶之後,才慢條斯理的說:“今天的會,你做好準備沒有?”

  “做好了。沒什麼新的議題。”

  “彈劾呢?”王國棟渾濁的眼睛盯著他,銳利如同曇花一現,瞬間消失了,“製藥的事情會成為焦點的,王華強盯著那塊地,現在的形勢對他有利。見錢眼開的老傢伙們會跟著他跑的。”

  這個嗎?倒是已經預料到的。“製藥這邊的實驗認證階段已經結束了,經過稽核之後立刻就可以正式生產銷售了。”

  “這麼快?不是說還有些效能沒有通過實驗認證嗎?”

  “已經解決了。”王韜磊落的說,是解決了,只要成志沒問題,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王國棟點點頭,想了想,說:“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你父親跟那邊家走得挺近的?”

  王韜點點頭,外公說的“那邊家”指的是楊紅月高楊母子。怎麼這事外公也知道了?

  “那個野崽子,據說跟個男人搞在了一起……”王國棟跺著手裡的藤杖痛心疾首,“姓高的基因不行,怎麼都是一個毛病?!”

  王韜沒做聲,外公對自己喜歡男人的事情是耿耿於懷的。

  “你知不知道那個男人?”王國棟看著他問。

  王韜摸不準外公為什麼這樣問他,但是對外公最好是說實話,於是他點頭說:“那個男人叫成功,是龍騰製藥的英方負責人成志博士的哥哥。不過我在認識成志之前就已經認識成功了。”

  “噢……這樣啊,那個成志挺帥氣的,他哥哥是不是也很帥氣?”

  “不,不一樣,兄弟倆完全是不一樣的。你要是見過成功就知道了,跟成志完全不一樣。”

  “有時候我真是搞不懂你個笨蛋,自己喜歡的怎麼就給人家搶去了。”

  王韜驚出一身冷汗。老頭若無其事的低頭給自己倒茶,彷彿他剛剛什麼都沒說過,一切只不過是王韜自己的幻聽。

  坐在會議室裡,王韜一顆心還在砰砰的劇烈的跳動著。臨出門來開會的時候,外公突然說了一句:“想要就奪回來!”

  一句話敲打得他心口亂跳。外公的本意是想要讓他去跟高楊爭,不管是什麼,都要爭,不管是成功還是別的什麼。外公是非常痛恨楊紅月的,連帶的,外公也非常痛恨高楊,因此老頭非常樂意見到這母子倆倒黴,對於外公這樣的人來說,是很難輕言原諒的,尤其是這些日子父親又跟高楊成功來往密切,一定就更是憤懣難平了。

  外公讓他去爭成功是出於私心,然而,歪打正著的卻激發了王韜的一顆好勝心。是呀,想要就奪回來,為什麼不呢?這些時日以來愛不得讓他夠難受的了,而僅僅是為了不傷害成功他一直憋屈著。是啊,他從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想要就要去爭取,他可以為龍騰不擇手段的去爭取,為什麼他就不能為自己不擇手段去爭取一回呢?

  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外公讓他茅塞頓開。

  正在這時,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打開了,彷彿是心有靈犀一般,成功被人推搡著出現在王韜的面前。

  62

  一身街頭少年打扮的成功在西裝革履的眾人面前侷促不安,如同受驚的小兔子一樣讓人憐惜,王韜恨不得伸手將他攬進懷裡好好的撫慰一番。

  那個一直按著成功的肩膀強迫他站在王國棟面前的中年男子開口了:“對不起,打擾一下。我是京望律師事務所的執業律師馬立名,受高原先生的委託來證明他的被授權人的合法性。”

  說著,馬立名開啟公文包,拿出一份授權書和一份醫生證明來。說是高原因為骨折躺在醫院裡行動不便,無法出席這次的股東會議,所以今天的股東會議由他的朋友成功全權代表,“成功所有的一切言行都是我本人意願的真實反映,是具有法律效果的!”馬立名宣讀完高原的委託書,就又宣讀了一份授權委託書的公證宣告,公證證明授權書的合法性和有效性。

  這突如其來的一出不知道誰更驚訝些,連成功也給嚇得目瞪口呆,顯然,他根本沒想到是這樣一件事情。是呀,要是有備而來,成功就不會是這番打扮了,又不是送外賣的。

  王韜震驚之餘,發現外公一直在揶揄的盯著他看,不由得有些尷尬,他看成功看得太久了些,有點失態了。

  等那個律師宣讀完所有的相關檔案,王國棟又盯著成功好久。王韜不由得有些著急,老頭對成功有興趣了。這可不是好事,老頭所謂的興趣就是折騰人。然而,沒等他想出對策來解救成功於危難之中,老頭已經先他一步板著臉將成功給帶出會議室了,沒人知道老頭要幹嘛?也沒人敢問。事實上,高原釋放的原子彈炸得整個董事會鴉雀無聲,連習慣的竊竊私語聲都沒有了,人們面面相覷,個個茫然,然後都將目光聚焦在了王韜的身上。

  王韜不太在意父親的驚天之舉,父親真的骨折了嗎?恐怕不會吧?看成功的反應就知道了,成功分明是被誆來開會的。至於父親為什麼要讓成功來開會?這個問題王韜也不想去琢磨,反正只要是成功他就不用擔心,成功的善良絕對不會傷害他的。現在,他更關心的是成功面對外公會有怎麼樣的反應?老頭嚴厲起來有時候自己都有點發怵,成功那個樣兒別給嚇著了才好。

  嚴格來說,老頭將成功帶到會議室外邊其實不是太久,可是,王韜卻有度日如年的感覺。他不知道老頭會怎麼折騰成功,但是他可以預見得到老頭不會有好果子給成功吃。

  王國棟很快的就又回到了會議室,臉上有些不虞。成功跟他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倒是神色坦然了許多,帶有一種無所畏懼的勇敢。王韜訝然,這是什麼情況?似乎在這一老一小的較量中小的首戰告捷!不過,就王國棟依然允許成功與會的舉動來看,老頭竟然容下了成功,要不按老頭的性格,他寧可罷會也不會任人妄為的。

  會議室的座位佈局是按與會的董事人數安排的,今天開會以後,高原沒有按時到來,王國棟就叫人將高原的椅子給搬出去了,鮮明的表達了他對這個落魄女婿的態度。所以,現在成功突然出現代表高原來參加會議,自然就找不到他的座位了。不過,似乎打了個勝仗的成功沒有束手待斃,而是積極的為自己張羅起座位來。他四下看看沒有空餘的座位,也不說話,自己就“噔噔”的跑到會議室外去了,不一會兒就搬著一張椅子回來,然後毫不客氣的放在王國棟的旁邊安營紮寨——王國棟的身邊是有不少空餘的場地,但是鮮少有人敢坐在老頭的身邊的,沒法子,老頭多年修煉出來的威嚴森氣讓人敬而遠之,也就王韜這個至親骨肉能安坐在老頭的身邊了。現在,成功大大方方的將自己安頓在了這個地方,不是膽子太大,就是神經太大條。王韜估計是後者。成功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的出現給龍騰的董事會帶來了什麼樣的震撼,他只想著履行高原的委託。

  成功看看別人面前的桌面上都放著一杯紙杯的水,他也跑到會議室角落的飲水機那兒給自己倒了杯水。成功做著這些的時候臉上始終是帶著愉悅的表情的,王韜知道這個是成功的本性,成功做什麼都會快快樂樂的,但是,在有心人的眼裡,成功這麼做就有點像是挑釁了,成功的愉快會被人看成是挑釁得逞的得意。

  滿會議室的人都看著成功折騰,沒人吭聲。

  王韜暗暗觀察外公,老頭的小眼睛跟著成功轉來轉去,直到成功終於安穩的落座了以後,王國棟才輕不可聞的冷哼了一聲,不再看成功。王韜很驚訝,他非常好奇成功做了什麼以至於王國棟竟然這麼寬容,換成是別人敢這樣折騰王國棟能頓時就發飆的——這裡是龍騰的董事會,不是自由來去的農貿市場,成功的穿著已經夠另類了,不至於行動也這麼令人側目吧?!

  王韜眼角瞟到外公那有些無可奈何的表情,覺得有些得意——成功真是了不起,居然能讓這個精明倔強的老頭無可奈何。

  然而,成功似乎放鬆過了頭,他的折騰有些沒完沒了,就像一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闖進了靜謐莊重的大雄寶殿,成功完全沒有意識到他有多另類。當王韜開始拿著檔案照本宣科的彙報上一季度的業績時,成功發現別人手裡都有檔案而他沒有,於是竟然掩耳盜鈴的貓著腰溜到他的身邊來,拽拽他的衣角壓低聲音問他要屬於高原的那份檔案。瞥見外公的臉似乎又黑了點,王韜忍笑幾乎忍到內傷,天啊,成功你怎麼能這麼有趣呢?家裡真要有這麼個寶貝能把老頭氣得厥過去又醒過來。

  努力的繃住臉端著架子信手將檔案摔給成功,王韜依舊用古井無波的聲音誦讀著那些枯燥的數字,不用看他也知道沒有人在聽他說什麼,成功自以為自己沒影響到別人而實際上他讓所有的人都跟著他轉,無論是目光還是心思,所有的人此時一定都在想這個看上去太鬧的小子到底是個什麼來路?高原的目的是什麼?

  然而,彷彿打定了主意要大鬧董事會一樣,成功的依舊我行我素的折騰著與會者的神經。

  看到上季度的那些長長的資料,成功居然掏出手機來計算著什麼,渾然不覺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直到王國棟忍無可忍的用手裡的藤杖在成功的小腿上敲了兩下,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老頭的藤杖打起人來很疼的,王韜長大以後就沒怎麼捱過了,可是小時候的記憶很深刻。

  “糟老頭你幹嘛?很痛的呀!”成功失聲叫起來,趕緊伸手去撫慰自己那可憐的小腿。

  滿座寂然!

  糟老頭?王韜幾乎笑噴,多貼切呀!“咳……”他趕緊清嗓子假裝咳嗽提醒成功適可而止,可是,成功沒領會,一臉的莫名其妙。

  面對王國棟凌厲的目光,王韜不得不真的喝了口水,以示他不是在打暗號,結果被水給嗆了一下,這下子,真的咳起來了。

  滿意寫滿了王國棟的臉上,那眼神王韜明白,活該!老頭用眼睛給他扔了兩個字。

  王國棟於是沒再理會他,而是轉向了成功,“你——在做什麼小動作?”

  藤杖點點成功手上的手機。

  成功本能的將自己手機收到背後,大眼睛警惕戒備的盯著老頭看,彷彿在提防著老頭砸他的手機。

  “問你話呢……”王國棟很不耐煩,牙縫裡拖出長長的一聲來,他心裡翻的白眼相信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可是,成功沒依然沒看到。

  “什麼?”成功茫然。

  王韜終於忍不住了,“嗤”的一聲笑出來,他終於知道一老一小的較量為什麼成功會贏了,因為成功的行為和思維模式根本不是老頭能摸得準的。為此老頭的刀槍劍戟都放空了,輸得個莫名其妙。

  “主席是在問你在給誰發簡訊?”旁邊的王華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好心的提醒成功。王華強的那表情也已經是忍無可忍了。

  “發簡訊?我沒發簡訊呀!”成功眨巴著純良的眼睛說。他非常耐心王國棟解釋說他沒發簡訊,他只是在使用手機計算器進行計算而已,那語氣像是在跟一個老年痴呆症的老頭說話。

  “計算?有什麼好計算的?計算什麼?報告上應該有的資料不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嗎?還需要計算什麼?狡辯!”王國棟終於氣急,連珠炮似的一連串的問題扔過來,藤杖又在成功的小腿上敲了敲,王韜在一旁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老頭這次更用力了。

  成功跳起來,“幹嘛幹嘛?當心我告你人身傷害!”

  王韜正在端著水杯讓自己在看戲之餘有點事做,這下子一杯水都差點潑到臉上,今天的成功實在是太精彩了,真是超水平發揮了。

  “你給我老實坐下!“老頭惱火的用藤杖戳戳反應遲鈍的成功的肚子,“別轉移話題!”

  氣急敗壞的成功二話不說,乾脆端起靠椅坐到藤杖夠不到的地方去,在距離老頭三米遠的地方,成功坐安穩了,像一隻遊離於大船的小舟一樣孤零零的。王國棟沒想到成功會這樣做,小眼睛驚訝的瞪得老大,不可思議的看看王韜,王韜穩如泰山,老頭,有你受的!成功簡直就是上帝派來的復仇使者,讓自己多年的怨氣得以出盡。對於倒黴的老頭,王韜沒有半點同情。

  “我用手機不是發簡訊,我只是在算算房地產開發要收回成本那房子得賣多少錢一個平米!”

  “哦?那你說說,得賣多少錢?”王國棟狠狠的賞了王韜一個白眼,既然得不到同情,他就自己對付成功了。

  因為成功的座位,大家都不得不向著他看齊,齊齊的轉身看著他。

  成功就把他剛才算的說了一下,然後補充介紹說自己是怎麼樣得出這個數字來的。

  “這不奇怪呀!房價越走越高這是很正常的呀!”王國棟說。

  “切——什麼正常?所以正常是因為現在什麼都在高位運營,所以看起來是正常的!”成功不以為然,“現在北京、上海、深圳這樣的一線城市,買一套房子差不多要花掉一個家庭15年—20年的收入;二線城市大概要10—15年;三線城市雖然好一些,但是花費也是在其他國家之上的……一般而言,在發達國家,房價收入比超過6就可以看做是泡沫了——看吧,次貸危機的影響一旦波及過來,你的這個所謂正常的高價房還有誰買……”

  “啪”的一聲,王國棟面前的水杯幾乎被他拍碎!眾人的臉色都變了,成功的話簡直就像是詛咒。

  “你個黃口小兒,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可沒胡說哦,不信你去看看財經報道!”

  “上季度龍騰拿的這些地塊價格這麼高,要是馬上建好現在就買可能還來得及趕一趕行情,要是再拖個一兩年的,那可就不好說啦,夜長夢多……”成功好心的建議。

  王國棟瞪著成功半天,成功也瞪他。成功的無所畏懼使他看上去越發的讓人慾罷不能。

  “呵呵……”王國棟怒極反倒笑了起來,“果然是後生可畏呀!那麼好吧,說說你的看法……”

  “我剛不是都說了嗎?”

  “你剛才不是頭頭是道嗎?那麼你再說說,怎麼辦?問題就擺在這兒,你怎麼解決問題?”

  “什麼問題?就剛才說的那幾塊地的事情呀?壯士斷腕唄!吃不下去的東西就趕緊吐出來,別因為貪心反倒把自己給噎死了!”

  “不錯,是做過老師的,講得很生動……可是,你也別小龍騰的實力……”王國棟語氣中透著的自豪像極了一個母親對孩子的誇耀。

  “再強壯的駱駝也會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的——別看上個季度的所有資料都是利好,可是,別忘了後繼!後續資金呢?前邊你打得再熱鬧,後邊糧草跟不上你前邊還不是強弩之末?”

  “你憑什麼得出這個結論?”

  成功拍著手裡的報告說入不敷出唄!進賬一百塊錢倒支出了八十塊錢。

  王國棟就嘲笑他小學沒畢業,收支平衡都沒搞清楚。

  “是不是平衡不是這樣算的呀……”成功的理由倒是很充分,“你支出的這八十塊錢不是一過性的,而是由著八十塊錢你還產生了其它的必須支出!買塊地不是說付完地價款就夠了,還會有很多的後繼費用要產生,光銀行貸款這一項產生的利息就已經抵消了你的收入。而且,在沒有產生出經濟效益以前你手裡的這塊地只能算是負資產。這樣的資料你能說是收支平衡的嗎?”

  好樣兒的成功。如果不是環境制約,王韜真想為成功擊掌喝彩。儘管成功說的都是些非常粗淺的東西,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成功真的是有用心在思考,而且能夠勇於表達自己的觀點,沒有盲從權威,更沒有畏懼權勢,率真勇敢得讓人欣喜。這樣的成功閃亮得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會議最後沒能繼續下去,王國棟宣佈會議改期進行。的確,成功的橫插一槓使得整個會議都沒法按照正常的程式進行下去了。高原如果派成功來就是為了搗亂的,那麼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你要能把他搶過來,我認他!”王國棟離開公司以前,壓低著聲音對王韜說了這麼一句。

  63

  王國棟的話太過驚悚,以至於之後王韜獨自坐在大班椅上發呆了半天,連顏華進來請示他明天有什麼工作安排他都沒能反應過來,原來,又到一天的下班時間了。他擺擺手,讓顏華出去。他現在有點腦容量不足,今天的事情都還沒能理清楚,哪裡還知道明天的事情?

  老頭真是越活越年輕,什麼時候思想也開明到如此地步了?“我認他”?老頭什麼意思?怎麼認?還鼓動自己去橫刀奪愛,真不知道該表揚老頭具有戰鬥精神還是該給老頭找個心理醫生看看?總之,這樣的外公讓人有點不太適應。

  想當初發現自己喜歡男人之後,老頭惱怒得差點將自己給逐出家門,後來雖然無可奈何的做到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老頭也放話了,“在外邊玩可以,但是休想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進我王家的門!”

  可是現在同樣是一個“糟老頭子”,卻說出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這也就難怪王韜有點不適應了。

  自從確定自己是喜歡男人之後,王韜的床上就一直沒缺過男人。不過,因為自己的家庭情況特殊,加上他又是有妻有子的,他跟男人的關係基本上只是維持在床伴的關係上,他從來沒有想過他跟一個男人除了上床還能有別的什麼關係。當然,同性關係也可以有維持很久的,但是也僅僅只是維持而已,他從未想過要跟一個男人以一種婚姻狀態的關係相處,雖然國外的同性婚姻比比皆是,但是他是在中國,而且,他生活在一個傳統氛圍相當濃厚的家庭中,這樣的家庭可以將他在外邊的亂來當成是一種可以原諒的風流,可是如果他真的想要將同性關係上升為家庭關係,那麼可以想見的,他的家庭將會引起什麼樣的大風浪,至少外公的藤杖就一定會毫不留情的砸下來。

  王韜無意去挑釁家庭的傳統底線,何況,他也真是沒有碰到過讓他萌生共同構建家庭生活關係的男人。不僅僅是他,他所見到的圈內人也都是今天分明天合,鮮少見到能長久在一起的,因為沒有婚姻的承諾,沒有對下一代的責任,男人的同性關係於是更為脆弱和多變,這也使得男人之間很少想到要用心去維繫一段關係。所以,當吳優想要他的一個承諾以維持長久的關係時,他覺得非常可笑,男人跟男人之間靠什麼來維持長久的關係?責任嗎?男人對男人有責任嗎?都說男人是下半身動物,這個王韜是非常贊成,他可以和不同的男人上床,但是卻不一定會愛上他們。說白了,男人和男人的關係是按需分配的。

  所以,當看到成功跟高楊的相處模式時,他有些想不通。國外的同性婚姻最後會有怎樣的結局他不知道,這樣的婚姻裡兩人是怎樣相處的他也不是太清楚,事實他他從來沒在這上邊花太多的精力和時間去琢磨。

  然而,現在,成功對待他跟高楊的關係的態度卻讓王韜覺得長久的同性關係也不是不可能的。

  成功對待自己的同性關係自然,坦白,同時又嚴肅認真,彷彿他對待的是一段法律認可的婚姻關係。成功可以大大方方的跟高楊一起去逛街購物,一起參加公眾活動,一起招待親朋好友,他的生活沒有因為同性關係受到影響,不僅是他的,高楊的也是一樣。而且,兩人互相忠誠著。撇開兩人是同性不說,成功和高楊的關係跟別的男女夫妻沒有兩樣。柴米油鹽醬醋茶,吃喝拉撒睡,這些也都跟別的夫妻沒有兩樣。除了生命的傳承之外,成功和高楊現在這樣,誰又能說他們不是夫妻呢?他們之間那種平和自然的幸福溫馨照樣讓人羨慕得牙癢癢。

  原來,同性其實也是可以組建成很正常很幸福的家庭的,同性的愛人照樣能為你點亮一盞燈照亮你回家的路。

  因為眼前的例項,王韜也動了擁有那樣的同性婚姻關係的念頭。在這樣的關係裡,也許就不會像自己現在需要考慮著今天晚上的夜生活怎麼過,不用考慮自己無聊的時候應該與誰共渡,也不用考慮醉酒了會有誰來接自己回家——因為,你的另一半會讓你空虛不再的。

  然而,容不得王韜更細緻的來清理自己的思緒,他的辦公手機就響起來了,戴明在那頭有些驚慌,說成志下班的時候突然下令停止所有的工作,甚至實驗室的工作都要停下來。具體為什麼成志也沒有說明。王韜接著戴明電話的時候他辦公桌上的電話也響起來,是製藥廠的喬廠長的,顯然是因為王韜的手機被戴明佔線著所以才打了辦公室的電話。

  喬廠長說的情況跟戴明說的一樣,就是成志突然宣佈停止一切研發和生產活動。

  “理由是什麼?”王韜迅速的調整了狀態,將一切胡思亂想都給撇開,鎮定的問。越是這種時候做為決策者他就越是必須鎮定。

  “不合格的藥品不能生產和銷售,在重新制定新的實驗方案以前,一切工作暫停。”

  還好,喬廠長知道的顯然比戴明多些,王韜結束通話戴明的電話。

  “成博士現在在幹什麼?”

  “封存所有的資料。他動手得非常快,我們都來不及做出反應,主資料庫他已經控制住了。”喬廠長氣急敗壞。

  “沒事的!”王韜反過來安慰喬廠長,這個事情的確是不關喬廠長的事,“服從他的安排,等我的通知。其他人該幹嘛幹嘛,你要做好其他人的工作。”

  正在這時,王韜的手機又響了,這回是成志的電話。靠,你個豬頭,總算來了!王韜恨恨的暗罵,接通了電話,語氣平和而友好:“你好,成博士……”

  “王總裁,您已經聽說了我剛做出的那個決定了吧?

  “對,喬廠長剛來過電話。”王韜不動聲色。

  “對不起,我為我擅自做出這樣的決定道歉。這樣吧,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請您吃飯怎麼樣?地方您定,北京我不熟。”成志的口氣又是那個精英分子的腔調了,彷彿那個喝酒撒酒瘋和孩子氣的成志從來不曾出現過。

  操,歉也道了,罰也認了,成志倒是做得滴水不漏,這會兒自己想要再發作就有點丟份兒了。王韜只好客客氣氣的說了個地方,成志滿口答應沒問題,說半個小時後見就掛了電話。

  王韜摸著下巴想了想,就撥通了戴明的電話,問她成志今天都做了些什麼?比如接了什麼電話或者見過什麼人沒有?從某種意義上說,戴明是龍騰安排在成志身邊的一雙眼睛。

  “倒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中午以後成博士的哥哥成功來訪,兩人在成博士的辦公室說了段時間的話。成功離開後,成博士就一直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裡……”

  這就對了!簡果然瞭解誰對成志最有影響力。

  王韜衝著空氣揮拳擊打了兩下,該死的成功,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

  成功很有商業悟性沒錯,但是他那種讀書人秉承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所謂的善會阻止他成為真正的商人的。以後,自己得給這個傻靈傻靈的笨蛋好好的洗洗腦才行,不然以後總是給他這樣拆臺自己不賠個傾家蕩產才怪。

  穿上外套抓起車鑰匙,王韜就下樓開車去見成志。邊開著車王韜邊在心裡跟外公說:認他?他做的事情能將你氣得三尸暴跳,你還認他嗎?

  王韜剛到地方,成志的車就開到了。成志跟前些天不一樣了,又恢復了那種精明幹練的派頭,而且,精神還很不錯。真是不知道成功都給成志灌了些什麼迷魂湯,讓成志居然敢於放棄自己為之奮鬥的東西。成志這樣做等於是在自殺。成功究竟知不知道這一點?這兄弟倆要麼是兩個都瘋了,要麼就是都是腦殘的,這樣的決定無論如何都不像是一個正常人會做出來的。

  “嗨,大總裁,被我嚇一跳吧?”成志臉上不見一點愧疚,反而顯得得意洋洋,好像他剛做了一件非常值得驕傲和自豪的事情。

  王韜耐著性子,他倒要看看成功都給這個光長臉不長腦的博士灌了些什麼樣的黃湯,以至於這個白痴連自殺都能做得這樣得意。

  成志心情很好的拍拍他的肩膀,親熱無比。

  王韜很想說小子,我跟你不熟。但是終歸忍住了,被成志拉著進了餐廳。這是一家日式餐廳,雙人包廂安靜幽雅,關鍵的是日本料理不需要酒也能吃得出好味道來——應該在成志的額頭上做個標籤:拒絕酒精!

  等日本仕女打扮的服務員退下之後,王韜看看菜牌,說:“成功很喜歡這家的燒烤,你不試試嗎?”成志點的都是清淡口味的,這點倒是跟他相近。

  “成功喜歡重一點的口味,無辣不歡。”成志說。

  王韜愣了愣,這樣嗎?他倒沒注意過,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帶成功外出吃飯的時候好像都沒有點過什麼辣口味的菜,而成功除了飯量小一點之外,一直都是吃得捧場的,原來成功喜歡吃辣的,難怪開了川菜大排檔。

  喝著茶,成志好奇的打量著王韜,“怎麼?還不開始嗎?”

  “開始什麼?”王韜莫名其妙。

  “罵我呀!我一直等著呢。我在等你痛快淋漓的罵我一頓。還是你要等吃飽了才罵?”

  “有用嗎?”王韜不由得好笑,剛表揚了成志的精英模樣,他倒又變成淘氣的大男孩了。

  成志煞有介事的癟癟嘴,說:“雖然說沒有用,但是能出口惡氣不也是很爽快嗎?”

  小子,這個時候就想挑戰我的權威你還嫩點。王韜看著成志那張俊帥的臉,心想要是沒有成功,這個傢伙倒是個極品的人選。腦子裡轉著猥-褻的念頭,過了良久他才微然一笑,出其不意的揪住成志的領帶就把他帶到自己鼻子尖下,盯著他的眼睛和顏悅色的說:“相信我,我絕對是個記仇的人。我一定會在你想不到的時間,你想不到的地點,用你想不到的方式來出這口惡氣的——但是,不是現在。在敵人防備得很嚴密的是時候進攻是愚蠢的,你覺得我有這麼蠢嗎?”

  得意的神情在成志的臉上微微的僵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王韜滿意的放開了成志,順便還體貼的幫他理了一下領帶,成志就是太年輕,缺乏歷練,所以鋒芒太露了。

  “好吧,既然你願意說,那麼我洗耳恭聽就好了——說吧,為什麼突然中止專案?”王韜無所謂的問,他知道答案,但是他想知道成志怎麼樣來給這個答案。

  “理由很簡單,我不能生產銷售我不敢讓我父母吃的藥!”

  典型的成功式語言。還真是小看成功了。

  “聽起來是個理由。不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意味著什麼嗎?你要為此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你清楚嗎?別跟我說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你還可以重頭再來——輪迴之後,你就已經不再是你了,你明白嗎?”王韜冷氣森然的說,為了讓成志對自己的話印象深刻,王韜頓了頓,喝了口茶才繼續說:“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這輩子你是王子,下輩子也許你只能是奴隸甚至只是一條沒有主人的狗——你今天放棄了這一切,明天甚至是一輩子你也許都不會再擁有這一切了,上帝給人的機會往往只有一次!”

  64

  菜上來了。可是,面對面的兩個人誰都沒有動筷子。

  王韜心裡有些不是味兒,他是想跟成志做朋友來著,可是,本能的,他會首先維護龍騰的利益,他容不得別人損害到龍騰的利益,同時,為了讓成志認清形勢,他本能的採用最惡毒的語言來敲打成志,哪怕這樣的話會讓人痛苦和絕望。他有著良好的教養,他有著豐富的經驗,他本來可以用更委婉的方式來勸誘成志,可是,他卻採用了最直接的方式,犀利而冷血。他想要朋友,卻不自覺的傷害朋友。

  成志端坐在那裡,雖然是跪坐著的,卻依舊那樣的高大。他垂著眼簾看著面前的海苔壽司,輕聲說:“我只問你一句話,”他抬起眼簾,看著王韜,“你會讓你媽媽吃這個藥嗎?”

  王韜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但是他不想撒謊,所以他說不出那個答案——他不會!他母親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他絕對不會讓母親冒險。

  “也許!總裁先生也說了,只是也許!也許失去了這次機會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有也許,就還有可能,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我都會盡力去爭取——可是,我還年輕,我不想我以後的人生都浪費在悔恨上……總裁先生,僅僅只是多要一點時間來進行檢驗,僅僅只要多點時間來論證,如果有機會將事情完善,為什麼非要冒險去做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情呢?我們本來有機會積德行善的,但是我們卻因為急功近利而為禍人間,你是商人,應該能算得清這筆賬吧?利益絕對不僅僅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

  “想要朋友嗎?那就養條狗吧!”王韜用英語說。這句話很自然的跳進了他的腦海裡,於是他隨口就念叨出來了。這句話是早年間一部美國片《華爾街》裡的一句臺詞,他的印象非常深刻,那時候他也覺得朋友還不如一條狗來得可靠。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真是荒唐,居然會贊同這樣的說法,實在是混蛋。狗也許不會背叛你,但是他絕對不會告訴你前邊有個坑,你要小心。狗不會這樣認真而且真誠的勸誡你讓你明白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即使養上十條狗,沒有朋友也依然會孤獨寂寞吧?!

  “謝天謝地,我不是你的朋友,不然連條狗都不如。”成志臉上的真誠被嘲諷和戲謔取代了,他揚聲朝外邊喊:“服務員,買單!”

  靠,怎麼回事?誤會了!最近是不是發生的事情太多?以至於他的腦子不太管用了。這種低階的失誤居然也會發生在他的身上,真是匪夷所思!王韜慌忙解釋說他只是說了一句臺詞,只是有感而發,並沒有別的意思。

  “沒關係,大總裁,我一點兒不介意你說了什麼,說到底我不過就是龍騰製藥的英方負責人,而你是龍騰集團的總裁,僅此而已。”成志冷淡的說。

  說話間,服務員進來買單,成志掏出錢包來現金支付。等服務員離開了,他才又繼續說:“總裁先生,你完全可以向英方提出正式的抗議,並且要求高額的賠償,那麼英方就不僅僅是炒我的魷魚那麼簡單了,他們會如你所願讓我付出慘重的代價的。”

  “成志,別這麼陰陽怪氣的好不好?”王韜懊惱不已,其實,他真的是想好好的找一個朋友,可是,多年的習慣讓他不知道應該怎麼樣來跟人真心相處,他太習慣於步步為營和暗藏玄機了,所以,當他想用心的時候別人反而不敢相信了。

  “咦?閣下是在關心我嗎?這可太令人驚訝了,關心我能有什麼好處呢?我那點可憐的資產還不夠你塞牙縫的,噢——對了,我是某人暗戀物件的弟弟——也只能是‘暗戀’了!總裁先生說得對,上帝給人的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這輩子除了‘暗戀’還能剩下什麼呢?”

  成功的間歇性伶牙俐齒是無心的,他的心直口快都是無意的,可是,成志的口舌之利就完全是惡意為之了。成功的無意很容易就能得到人的原諒,而成志的毒舌就著實是令人討厭了,王韜有揪住成志的舌頭拔下來的衝動。

  “什麼明戀暗戀,說什麼呢?不過,要說到暗戀,我倒是知道有些人屬於早熟品種,從小學開始就去偷窺的他的哥哥洗澡然後產生了莫名的衝動——為了掩蓋自己的不倫之戀還欲蓋彌彰的……噢……”王韜猝不及防被成志一拳正中左邊的眼睛,往後倒在榻榻米上,下一秒一個巨大的黑影撲到了他的身上。王韜的左邊眼睛疼得都睜不開了,可是本能的他還是迅速的做出了反應,靠著一隻眼睛定位,照著對方的下巴用力的砸出一拳,揍得那人歪過一邊去,王韜把握住機會一骨碌的翻身就要將成志壓制住,不料對方趁機又是一拳,這回趁著他兩隻眼睛都疼得直飆眼淚的當口,又朝他的右眼來了一拳……王韜咬著牙忍著痛死死的堅守著自己先前得到的優勢,牢牢的將成志壓在身下,左手揪著成志的頭髮固定住成志的腦袋,右手憑藉著感覺衝著那隻腦袋拼命的掄拳頭……

  外邊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驚呼聲,夾雜在一起。王韜的拳頭不顧一切的朝身下他看不見的人砸去,憑感覺他知道他拳拳都中目標,同樣的,他身上的疼痛也遍地開花,那人的拳頭也照樣不甘示弱的打在他的身上……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其實也沒過多久,王韜感覺到有人將自己攔腰抱住脫離身下的人,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住手——住手……再打就報110了……你,住手,聽見了沒有……”

  被拉開了摁在一邊,王韜聽見成志在前方兩三米處哼哼:“靠,報警就報警,老子的臉沒他的大,老子不怕丟臉……”

  “二位,二位,都消消氣,”一個上了點年紀的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大約是飯店的老闆吧,“有什麼話好好說,好好說啊?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老子賠你……今天先讓我廢了這頭豬再說……”

  成志的聲音又近前來了,但是隨即就聽到幾個人慌亂的聲音,以及成志的掙扎聲。

  王韜眼睛的麻痺過去了,疼痛於是漸漸強烈起來,不過,反倒能漸漸的看得見了,只是世界好像變窄了——他的眼睛腫得只留下了一條縫,看什麼都夠透著一股詭異。

  成志在他前方的兩三米處被兩個穿著保安制服的保安牢牢的摁坐在榻榻米上,一個禿頭的中年男子正在好言勸誡著他,門口一群吃飽了撐的閒人正在圍觀。

  破天荒的一架,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王韜欣慰的發現這裡沒有熟面孔。

  眼睛疼著止不住的掉眼淚,彷彿是受到委屈造成的,這讓王韜氣勢上首先就弱了些,越發的沒面子,但是,他終歸還是個總裁,是把握全域性的舵手,所以,他率先做出了反應:“你是老闆嗎?”

  “對,對,我是這裡的總經理。”

  “造成的損失我們會賠償!現在,請你們迴避一下,我們有些事情還要繼續談。”

  “這個……”總經理有些遲疑。

  “沒事,我保證剛才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王韜氣短,他什麼時候跟人做過這麼廉價的保證?好像小學生打了架然後抽抽搭搭的跟老師保證說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他什麼時候這麼窩囊過?!羞愧使得他以不由自主流下的眼淚為藉口閉上了疼痛難忍的眼睛,眼不見為淨,他自我催眠中。

  “行了,回頭把賬單拿來。現在都出去吧!”成志不耐煩的說。

  於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那個總經理在門口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開闊天空!二位,和為貴!”說完,就聽見合上門的聲音。於是不大的包廂裡就安靜得只聽得見兩個人的粗喘。

  王韜靠在牆上,抬手抹去那個不受控制的眼淚,“操,你他媽的真狠,沒聽過打人不打臉嗎?還打人的眼睛,真他媽的缺德到家了……”

  “靠,你他媽就有德啦?你還不是專門往我臉上招呼?你他媽更缺德。”成志的舌頭好像大了一圈,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

  王韜睜開眼睛,淚眼朦朧中,看見成志的那張俊臉變形得有些慘不忍睹,禁不住有些驚訝,是自己乾的嗎?準頭不錯,都看不見了還能揍得這麼準!自己打架還是很有天賦的嘛!王韜得意起來。

  成志卻顧不上自己的臉,而是一個勁的兩隻在腦袋上梳理,一邊恨恨的罵:“奶奶的,老子可算是知道了,為什麼當兵的都推個平頭,敢情打起架來頭髮長就是吃虧啊……”

  “噗哧……”王韜沒憋住,笑出來了。這個成志的孩子氣這會兒又出來了。

  “笑個屁呀你,老子的頭髮連頭皮都快給你揪下來了,都整得跟只熊貓一樣還笑得出來!”成志羞惱的翻著白眼說。

  王韜大驚,慌忙從衣兜裡摸出手機藉著手機蓋面上的那幾毫米的不鏽鋼邊照了照,這個地方具有鏡子的作用,有時候王韜用它來檢查自己的牙齒上是否會有討厭的殘留物。雖然“鏡子”不大,但是依舊能很好的反映出所照部位的真實性來——王韜看見自己用來釋放威嚴的眼睛變成了一對驚悚而又不失滑稽的“熊貓眼”。

  王韜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萬能的上帝呀,我怎麼去見人?一貫注意儀表和風度的王韜悲痛欲絕,“成志,你個五花豬,有你這麼打人的嗎?你他媽的也太黑了吧?!”

  65

  王韜在蘇格蘭的一個農場見過一種豬,身上長著黑一塊白一塊紫青一塊的花紋,學名具體叫什麼王韜不知道,就只是管這種豬叫五花豬。現在的成志臉上的色彩和腫大的特徵呈現出跟五花豬驚人的相似性來,於是,王韜脫口而出,管成志美其名曰“五花豬”。

  成志頓時炸毛,“什麼?我五花豬?你個大熊貓,冒號,假冒偽劣!”

  對於成志的針鋒相對,王韜不得不笑了。自己有記憶以來都是中規中矩的過著日子,練習拳擊也只是強身健體和自保而已,打架幾乎就沒在他的人生記錄裡出現過。他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像別人一樣打架,而且還是這樣街頭痞子式的非常不入流的鬥毆和非常幼稚的意氣用事。王韜覺得跟成志在一起自己也變得幼稚起來了。不過,還真是別說,這麼打一架下來,這種痛快淋漓的酣暢讓人覺得很是舒服。

  大約他的模樣很可笑,成志看著他的笑愣了愣,然後,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於是,兩人索性都敞開懷的大笑一場——一笑泯恩仇!只不過,那笑容都有些滑稽和慘不忍睹罷了

  一場低階的打架鬥毆的結果就是兩人都落不得好。王韜兩隻眼睛青黑兩團,可以跟國寶媲美,成志的俊臉也青一塊紫一塊,腫得都快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不過,兩人倒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兩人的鼻孔裡都塞進了紙巾,嘴巴集進氣出氣和吃飯說話的功能於一身。為此兩人極盡所能的互相貶損嘲笑對方半天,直到兩人終於累極。

  打完一架,兩人召喚服務員清理乾淨場地,又叫了一桌飯菜。因為王韜覺得剛才的消耗太大肚子餓得不行,最重要的是說了請吃飯的可他居然沒吃上,“撐死都要吃!”反正已經沒臉了,王韜破罐破摔,硬要成志再次請客並且負責賠償商家的損失,“誰叫你先動手!”他理直氣壯,成志理屈詞窮。

  新上的飯菜還多了一個地道的中國甜品,紅棗百合蓮子湯。

  “我沒點這個東西。”成志納悶的說。

  “這是我們總經理送的。”服務員溫言細語的說完就退出去了。

  兩人面面相覷,因為鼻子塞住了不通氣沒法用冷哼來表示自己的不滿,兩人都用眼神對對方表示出極端的不屑,都不說話,各自動手吃飯。不過,兩人的吃相都撕牙咧嘴的透著詭異——兩人打架打得嘴裡嘴外都是傷,吃點東西嘴裡辣辣的疼,再好的美味這會兒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場折磨。

  兩人半斤對八兩,五十步笑百步,除了各自不時的發出一兩聲表示不屑的哼哼之外,誰都沒說話,一臉痛苦的埋頭吃飯。

  好不容易,總算是吃完了飯,雖然食不知味,但是終歸是填飽了肚子。那個紅棗百合蓮子湯兩人非常默契的分而食之。但是王韜不小心撈多了一點百合蓮子,成志立刻不滿的嚷嚷開了:“喂,怎麼說都是我請客,沒道理我的百合蓮子還少吧?”

  “你都說了是你請客!你們那邊不是說‘吃自己的要省,吃人家的要狠’嗎?”王韜不顧疼痛將一大勺成志眼紅的百合蓮子都填進了嘴裡。他這麼做的時候是心安理得的,一點不覺的自己的行為是多麼的幼稚可笑。

  成志不屑的看著他的舉動,哼哼著說他總算是見識什麼叫為富不仁越有錢越摳門了,“這種小便宜都要佔,大熊貓,你算是極品了。”

  “免費的讓你開開眼,算是對你請客的回報——學著點,五花豬!”

  除了兩個衛生球之外,成志這次沒有過激的反應,當然也有可能是剛才已經打累了,又或者是吃得太飽還撐著。

  正在這時,王韜的手機響了,是小林的電話。王韜看,沒有接,調成靜音,又揣進兜裡。這個時候他沒那個心情來應付小林。

  “什麼見不得人的?說一聲,我立馬迴避!就你那些腌臢事我還懶得知道呢!哼,就這種樣子還敢肖想成功,省省吧!單就你有家有口這一條成功都絕對不會理你了!”成志的毒舌又開始放刺。

  “知道會這樣你還結婚?”王韜忍了忍沒忍住,回擊過去。

  “成功是我哥。”成志鄭重的說。

  “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王韜揶揄。

  成志猛的抬起頭,目光冷峻犀利的盯著王韜:“如果你不想重演剛才的一幕,那麼就請你謹慎自己的言行。”

  原來,成功真的不是成志的親哥哥。那天的成志是在醉酒狀態下,王韜並不敢確定他的說的話的可靠性,現在,他確定無疑了。

  “成功是我哥,這是事實,永遠都不會變的事實。”成志再次重申,如果他那張臉不是那樣的滑稽可笑也許能讓這話更威嚴些。

  王韜聳聳肩,沒有糾纏這個話題。成功應該還不知道這個事實,那麼也就沒有必要去讓他知道,成功不適合傷感。

  “說真的,成功現在生活得很好,能不能請你高抬貴手,不要去打擾成功的生活?”成志誠懇的說:“成功很不容易,別再讓他經歷太多的事情了。”

  “你怎麼就知道成功跟我在一起不會更好?”王韜也嚴肅的反問。成志很敏銳,不愧是精英分子。

  成志笑了笑,臉上扯出一道艱難的弧形,“你憑什麼讓成功更好?關鍵的時候,你首先放棄一定會是成功,這一點上,我跟你一樣——可是,高楊關鍵的時候只要成功。問問你自己,你放得下龍騰嗎?做不到這個,就不配說成功跟自己在一起會更好。”

  王韜被戳中了痛處。

  “何況,你有老婆孩子。你的老婆孩子讓你跟成功之間隔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成功是那種傳統觀念很強的人,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成為一個第三者的……所以,你就省省吧,別惦著了。”

  王韜在心裡嘆了口氣,成志的話句句都在點子上,將他面臨的情況都擺出來了,不過,輕言放棄不是王韜的風格,至於自己能做到什麼地步,這個他得花時間好好的的來盤算盤算。眼下,最重要的是成志的事情。這樣突然中止專案,成志要承擔的責任是最大的,不管以後作何處理,成志都有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好了,今天,先談談你是什麼打算的吧?明知道這麼做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你還要這麼做,何必呢?”王韜憂心的問。

  “你這邊還好說,可是,那邊只要不進入歐盟市場就沒問題,我不這樣破釜沉舟,他們就會預設這樣的藥品進入市場……”說到這兒,成志得意的一笑,“大總裁,看在都是中國人的份上,我讓英國佬來做了回小人,這樣做你的損失不會太大……”

  “可是,你自己怎麼辦?搞不好在英國你都站不住腳了,這個代價不是太大了嗎?”

  “切——有本事還怕找不到飯吃?不行的話我就回來跟成功開大排檔,反正他有飯吃就不會讓我喝粥。”成志無所謂的笑起來,“總比整天提心吊膽的好吧?有良心其實也是挺痛苦的事,對不對?”

  王韜點點頭,“良心的成本太高!”

  為了緩和氣氛,王韜調侃說你光想著投靠成功,就沒想到他身邊的人的態度?他身邊那頭狼早晚能讓你生不如死。

  成志大笑,但是剛咧開嘴就立刻痛苦的僵住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奶奶的,你平時都幹什麼鍛鍊的?拳頭硬的要死。”

  王韜大為得意。男人都願意別人誇自己的體格,王韜也不能免俗,他得意洋洋的說他沒事就打打沙包。

  “靠,打個沙包至於這麼得意嗎?有種你跟高楊打去!兩拳就斷人三根肋骨……”

  王韜沒理會成志的挑唆,“別以為成功罩著你你就囂張,早晚在成功看不見的地方那頭狼就會給你頓夠勁的——做人要低調一點……”

  “切……”

  王韜晚上沒有回家,他不敢。就他現在這個模樣回去能把他母親給嚇出心臟病來。自己模樣怎麼見人?好在他在車上總是扔著一副墨鏡,戴上試試,還行,能恰好將自己那兩隻誇張滑稽可笑的黑眼眶給擋住,可是,在室內也戴著墨鏡未免此地無銀三百兩,然而,不戴怎麼辦?他不是他一個人的,他還代表著龍騰。成志倒是光棍潑皮一個無所謂丟臉什麼的,加上現在製藥的事情這個樣子,等於是放大假了,他可以在家裡安然度過他的喜劇人生。

  躺在自己辦公室套房的床上,王韜忍受著臉上身上一抽一抽的疼。打架果然是個技術活,能最大限度的保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成志就不會保護自己,或者說,成志因為太年輕,所以沒有學會保護自己。就像成志說的,看在都是中國人的份上,王韜也要好好的想一想如何最大限度的保全成志。何況,即使不為成志也要為成功——成功的事情得先放一放,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解決成志的事情。

  成也蕭何敗蕭何,太過年輕使得成志做事可以無所畏懼,而無所畏懼也同樣會使得成志莽莽撞撞。

  66

  事物總是客觀存在的,並不是你想忽略就能忽略的。

  王韜從小會議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抄起電話給成志打過去,剛一接通,容不得對方開口,他就破口大罵:“五花豬,你個混蛋,讓我丟臉!”

  “怎麼回事?這臉都丟了這麼久了你才想起來罵,真是個大小腦不協調的笨熊貓,反應咋這麼鈍?”那邊閒閒的聲音傳來,連濃濃的笑意都傳達過來了,看來成志根本不介意讓王韜知道自己能夠幸災樂禍的好心情。

  自從打了上不得檯面的一架之後,因為已經撕破了臉,兩人之間索性放棄了一切虛偽客套,都採用了最簡單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意思。王韜其實並不是今天才想到要罵成志的,這兩天只要一有空或者感覺不好他就拿起電話罵過去。成志倒是好了,因為專案暫停,可以放大假在家遮羞。他王韜卻沒那個好命,手頭上的事情一大堆,就算他想給自己放個大假也得要先將手頭的事情安排好了才行,何況,真安排好事情了只怕他那令人難堪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這天龍騰上上下下的都透著一些些的不安,他們的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總裁先生戴上了大大的墨鏡,而且就喜歡在室內戴著墨鏡,據說連看檔案簽字什麼的都戴著墨鏡。對此,員工們的直接想法倒不是覺得老闆是在耍酷,雖然戴墨鏡的老闆的確是酷——員工們對不得不時時戴著墨鏡的老闆是很有同情心的,畢竟紅眼病不是鬧著玩的。於是各種各樣的關懷和問候蜂擁而至,人們熱情的向他們愛戴的老闆表達著自己的關愛之心,當然,他們不會看見他們的帥老闆看到那些粉紅色的小卡片和扎著粉紅絲帶的各式各樣的眼藥水時頭上幾乎爆開的青筋,“五花豬,你個豬!”王韜已經氣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這些也就罷了,王韜忍忍也就過了,畢竟紅眼病總比熊貓眼來得冠冕堂皇些,所以他完全可以在自我催眠後無視因自己的墨鏡而導致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是,他最想不到的是,被改期的董事會如期的進行了,雖然那些老傢伙們都哈哈了幾下,但是也都是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和關心,連他的外公也都沒多說什麼,只是不屑的撇撇嘴說跟人爭風吃醋落下的吧?老頭眼睛很毒,但是總歸沒有再繼續讓王韜難堪下去。不幸的是,王韜千算萬算就忘了那天來開會的不僅僅是端著架子的老傢伙們,還有一個好奇心超重的小兔子。高原並不是真的扭傷了腳,這個王韜已經打探得非常清楚,但是,人家憑藉著醫院證明就是不來開會,依舊派出了他的全權代表。

  顯然,成功很少看到有人需要在室內也戴著墨鏡的,所以對這件事情有著異乎尋常的好奇,而且,他非常笨,居然不會有紅眼病啊眼疾啊之類的聯想,正常人都會這麼聯想,可是,成功顯然不是正常人——他直接就抬手將王韜的遮羞墨鏡給取下來了——猝不及防的王韜給驚得甚至忘記做出反應,他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居然有人敢招呼都不打直接了當的就取下他的墨鏡。

  現在想來,謝天謝地,成功摘下他的墨鏡的時候董事會已經開完,會場裡只剩下他們倆了,所以成功率直的哈哈大笑沒有引來圍觀——王韜的丟臉程度被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

  王韜非常難受,他寧願被人笑也不願讓成功看到他這麼狼狽的一面,他的光輝形象啊……偏偏今天的成功從頭到腳的煥然一新,穿著打扮很有幾分世家公子的味道,活潑帥氣。如果不是自己的狼狽模樣,這個時候帶成功出去吃飯該多風光愜意啊,一定是一對賞心悅目的組合。倒黴的是,在他不堪的時候,成功光彩奪目。而且,還是被高楊打扮著這麼耀眼的,王韜可不相信成功自己捨得這麼花錢來打扮自己。

  各種莫名的煩惱糾結在一起,王韜就更為惱恨成志了,這個五花豬簡直就是麻煩精轉世。暫停了專案,他悠哉悠哉的放了假,可是自己卻要為此忙個四腳朝天,一邊要應付董事們的質疑和不滿,一方面還要跟英方進行交涉,既要維護龍騰的利益,又要為成志爭取最大的利益,而且,公司內部還有很多事情都等著他操心——“五花豬,今晚我去你家吃飯,給我準備個滿漢全席出來。”王韜忿恨的衝著電話喊。他實在是找不到更有效的為自己出口惡氣的辦法了。

  “滿漢全席沒有,方便麵管夠。”成志笑意盈盈的扔過來一句話。

  “靠,要是不想讓我帶成功過去參觀你那張臉就老實照辦。”王韜懶得理會成志的廢話,反正他就是要為難為難成志。奶奶的,憑啥就他一個人丟臉?他不是窩在辦公室吃快餐就是躲在飯店的包廂裡吃飯,他容易嗎他?

  還好,雖然沒有滿漢全席,但是成志的冰箱至少是滿著的。這是簡離開以前特意給成志準備的。成志大大方方的拉開冰箱門讓王韜自取自用,“想吃什麼自己動手,自助的滿漢全席。”

  “五花豬,你果然是豬。你不會真的人如其名只會吃吧?”王韜大為不滿,一邊卻也不住手的翻著冰箱,大老遠的,他不想讓自己白跑一趟。

  “給我個做給你吃的理由!”五花豬一臉的無所謂。看來人真的講一個習慣,一旦習慣了,他都以為自己真的是頭豬了。

  “因為你,我丟人現眼。這個理由怎麼樣?”王韜拿出一個玻璃壺來聞聞裡邊的味道,還好,一切正常,那麼湯的問題已經解決了,簡還真是個周到的女人。

  “看來,有人今天丟臉丟大發了。”成志靠在吧檯上看王韜翻他的冰箱,拋開那張滑稽的臉不說,這頭豬的身材還真是不錯:只穿著一件運動背心和一條肥大的休閒褲,成志其實跟在校的大學生沒什麼區別。

  在成志看不見的地方,王韜皺了皺眉頭,是啊,就成家兄弟現在的親密關係加上成功特有的大嘴巴,成志一定已經知道自己出糗的事情了。

  將自己感興趣的食材全都拿出來擺在吧檯上,王韜不由得搖搖頭,“成志,你果然是豬。”

  簡已經將食材都處理成半成品,只要下鍋煮熟就行,更多的是隻要放進微波爐就可以了。可以想見成大博士的拼命三郎精神僅限在工作上,生活中的成志是個白痴。

  聽到他的抱怨,成志不以為然,“你今天來巧了,星期工剛來處理過,要不你的嘮叨會更多的。”

  “我自問已經夠養尊處優了,沒想到還有比我更勝一籌的——別跟我說在家裡的時候都是成功在幹活。”

  成志臉上嬉皮笑臉的笑容僵了僵,隨即就又恢復了:“你能幹?那就用行動來證明給我看看。”

  這個王韜倒是不怕,他的成長期都是獨立生活的,剛開始因為吃不慣西餐他都學著自己動手做飯,到現在不說能做得多好,但是跟成志比他還是有信心的。再說了,他不動手難道還能指望那頭豬?看冰箱裡動都沒動過的樣子就知道簡離開以後成志根本就沒開過火。

  指望不上成志,王韜只好脫掉外套繫上圍裙自力更生。即使是這樣他也不願意躲躲閃閃的到外邊去吃飯,至少在成志面前,他不用戴墨鏡。

  “媽的,你害得我有家不能回。”將所有的飯菜全部上桌後,王韜在成志對面坐下,一邊忿恨的抱怨,現在,享受慣家人的幸福溫馨後,他已經不習慣辦公室的冷冷清清了。然而,他現在仍然不得不住在清冷的辦公室裡。

  成志卻跟個餓死鬼一樣的拼命夾菜,理由很簡單,他已經連吃了幾天泡麵,嘴巴都快淡出鳥來了,而他們這裡想要定個快餐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住別墅的人通常都有保姆做飯。成志家除了星期工沒有專職的保姆。

  看到這樣飢不擇食的成志,王韜總算是平衡了一點,看來,成志也為那一架付出了代價。不過……“喂,五花豬,簡不是給你準備了很多的吃食嗎?至於天天吃方便麵嗎?大博士,就算懶也要有個度吧?”

  “笨熊貓,你以為我真是在度假呀?趁著沒事我把以前的工作捋一遍,找找問題。”

  “不是說原始資料都銷燬了嗎……”問完,王韜跟著立刻後悔,對成志太過放心,結果連說話都忘記考量一下了,成志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真的將所有的原始資料都銷燬了?!

  成志似笑非笑,如果還是以前那張臉一定很酷,但是放在現在這張臉上只能是讓他的喜劇性更強烈了,“笨熊貓,說你笨你還真是笨啊?”

  “情況怎麼樣?有轉機嗎?”王韜顧不上理會成志的調侃,他更關心成志這些天的工作成果,這對他跟英方的交涉很有幫助。

  成志點點頭,“還行,問題基本上捋清楚了,不過我還要再多論證幾次才行。”

  “有了結果第一時間通知我,方便的時候我得去一趟英國。”

  “為什麼?”成志不解,“這種事情派個分管的老總去不就成了?至於勞動你的大駕嗎?還是你的龍騰都沒人了?”

  “我的話份量更足一些。”

  “怎麼?非要置我於死地而後快呀?夠狠。”成志笑道。

  “我的任務屬於臨終關懷——為了讓你死得不至於那麼悽慘……啪!”王韜拉開又一聽啤酒。這啤酒據說是從成功的大排檔拿回來的,為了讓自己的睡眠質量更好,成志臨睡前試著喝點啤酒。

  對此,王韜嗤之以鼻,睡前喝點紅酒會很好,喝啤酒?他瞟了一眼成志的肚子,還好,目前來看還挺不錯的樣子,真是不敢想象成志頂著個啤酒肚的模樣,絕對是慘不忍睹。王韜想他得給他的精英提供一些健身條件才行,總不能眼睜睜的讓今天的大帥哥變成明天的糟老頭吧?!

  成志的確是不能喝酒,喝了點啤酒,話就開始多了,不過神智倒還是相當清醒的,只是酒讓他的舌頭恰到好處的更加靈活了而已。他好奇的問王韜為什麼這樣對他?他不就是一個英方負責人嘛?而且,他還給龍騰帶來了損失,為什麼王韜依舊要幫他?是因為成功的緣故嗎?

  “拋開一切別的不說,單就科學家這一塊來說,你是一支潛力股,有研發能力本身就已經難得,又具有商業運作能力,這就更難能可貴了。綜上所述,你是個人才。二十一世紀什麼最寶貴?人才!”

  “就為這?”

  “不然你以為呢?我是個公私分明的人,私事不會影響到我對公事的判斷。你是個人才!當然,你還很年輕,很多方面還缺少歷練和經驗,不過這不影響你是一個人才的定位……不過,講到私心,我承認多少有些成功的因素在影響,成功非常在意你這個弟弟,你難受他也會不好過的。”

  “都跟你說了,別惦著他了。”

  “要是,我也有同等的條件呢?”王韜喝著啤酒坐著腦袋面對著面前狼藉的杯盤,成志不算是個刁鑽的人,至少他沒挑剔自己的廚藝,當然這其中簡的功勞佔了大半。

  “什麼意思?”成志警惕起來。

  “高楊不能給成功的,我可以給他,我可以給成功能夠得到法律認可的婚姻。”

  67

  毋庸置疑的,在成功的事情上,王韜沒有優勢。別人非常在意的東西打動不了成功,成功屬於非常規的人,所以,只有非常規的方式才能打動他。王韜想到了婚姻。然而,非常規的成功又是那種傳統觀念很強的人,一定也會羨慕合法的婚姻關係,這個是高楊給不了他的,而他王韜能給。外公的態度使得他解除跟朱玲的這種利益婚姻關係的阻力就會小了很多,那麼給予成功一個合法的婚姻就容易了。

  “王韜,你真是頭豬!一頭學不乖的豬!”成志不客氣的冷哼。

  “不帶這樣人身攻擊的。”王韜不滿。

  “靠,揍你的心都有了,生生的給你逼的——你以為給成功一個合法婚姻很重要嗎?別忘了,你自己就正處在一個合法的婚姻關係中,可是,你給了你老婆什麼?別以為成功都看不見,他看見的足夠讓他對你產生強大的免疫力了。”成志面露譏誚,“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是,高楊的確夠男人,他給成功的不是一紙婚書就能帶來的。你呀,笨熊貓……果然是人無完人,我承認工作上你夠了不起,夠出色,但是在私人情感上,你連小學都沒畢業——不過,你這個樣子還真是讓人平衡,看到你這樣,我也就沒什麼好嫉妒的了,至少我還學會了感恩和善待身邊人……哥們,這點你還真是不如我呢!”

  成志愜意的在沙發上躺下,王韜看著桌上的狼藉說:“你不收拾一下嗎?別指望我做了飯還會收拾這些。”

  “服務要講究一條龍,知不知道?”成志動也沒動。

  “那沒關係,就留著吧,簡回來了再收拾……”

  話音未落,成志一骨碌的就爬起來,一邊說差點忘了這兩天簡就該回來了。他麻利的將碗碟收拾起來一股腦的都扔到洗碗池裡開大水龍頭沖洗著。看他的麻利樣兒,看來這活他是沒少幹。

  簡就要回來了嗎?成志立場的轉變是簡回來的原因吧?五花豬真是他媽的幸運,能得到這樣一個願意跟自己共同面對的另一半。

  感恩和善待身邊人嗎?

  王韜以前沒留意過,最近才注意到了,所以他開始學習著好好的經營自己的私生活。現在他學習著好好的對待他的身邊人,對外公,對母親,對鄒景波,對老肥,對成志,他都在嘗試著用一種跟以前不一樣的心態來相處。自己成了“大熊貓”,可是,卻只能蜷在辦公室裡清清冷冷顧影自憐。孤獨,用心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自己想要給成功一個婚姻有錯嗎?有婚書的關係都不穩定,那麼沒有法律制約的關係又能穩定到哪兒去呢?王韜習慣於籤合同和制定規則,沒有合同約束的事情他從來不做,因為空口無憑,他不想做沒有保障的事情。跟成功簽訂婚約正是為了給雙方一個保證,讓雙方的利益都能得到最大的保障。成志自己不也最終跟簡簽訂了婚書給了自己和簡一個保障嗎?那麼他想給成功一個合法婚姻有什麼錯?相對而言,在他跟成功的關係中成功明顯就處於弱勢群體,那麼一個合法的身份不是對成功更為有利嗎?可是,成志卻嘲笑這個打算,他說高楊給成功的不是一紙婚書能夠帶來的——高楊給了成功什麼?還有什麼能比合法的婚姻更能讓成功安心的?

  王韜覺得自己花在工作以外的思考時間越來越多了,這或許就是用心經營自己的私生活所必須的。

  成志洗碗的時候,王韜接到父親的電話,這個倒是稀罕事。父子倆,幾乎是無話可說的,所以用不著通電話。

  高原問王韜明天什麼時候有空,他想跟王韜談談。高原說他到王韜辦公室去。王韜答應了,並且說了個時間。

  聽到王韜的通話,成志丟著手上的泡沫好奇的問:“你老爹呀?”

  王韜點點頭。成志於是繼續背過身去洗碗,一邊說你們家的父子關係好奇怪,老子見兒子倒要先預約。

  “我忙!”王韜說。家裡的那點事還不足跟外人道。

  “再忙見見家人總是可以的吧?難怪成功說你們家的關係都是畸形的……”

  “什麼?他這麼說的?”王韜不悅了,什麼叫“畸形的家庭關係”?成功真是胡說八道。

  “父子不像父子,夫妻不像夫妻。就算不是畸形的,我看也屬於不正常的。”成志頭也不回的在洗碗池那裡忙碌著。“高伯父我見過幾次,雖然老奸巨猾,但是人還不錯。對成功很好,很上心,對高楊也很好很關心,可是,就是不知道應該怎麼樣來表達自己的感情,所以現在跟高楊還是疙疙瘩瘩的,虧得成功在中間調和——現在看來,不僅僅是跟高楊,他也不知道怎麼跟你相處……”

  “他背叛了我的母親,讓我的母親一輩子都沉浸在痛苦中,為了百分之五的股權,他連他自己都能賣……”

  王韜苦笑著搖搖頭說,這些話,他終於說出口了。壓在心底這麼多年,一旦說出來卻發現要說其實很容易,這些話他想說得沉重點都不行,輕飄飄的,像是在說人家的事那樣無所謂,彷彿他每天都在跟人訴說著這樣的事情,以至於都麻木不仁了。再悲慘的事情重複了一百遍後也就悲不起來了,說的和聽的都不會再覺得悲慘。也許在心裡重複了太多,以至於他真的說出口的時候都變成機械麻木的了。

  成志將碗擦乾淨放進消毒櫃裡消毒,然後解下圍裙,從冰箱裡拿出幾個蘋果雪梨洗乾淨放在盤子裡拿過來放在王韜面前。

  “大總裁,說你笨你也不用這麼實誠的就表現出笨的模樣來吧?”他抓起一個青蘋果咬了一口,繼續說:“其實,本質上,我跟你是一樣的。我們都自認為聰明,所以也就常常會做些自認為聰明的事情。”他嚼著蘋果若有所思,“你今天見到的成功跟以前我見到的成功是完全不一樣的。那個時候的成功沉默,孤僻,總是木呆呆的,連說話都不敢高聲,是那種存在感很稀薄的人。但是,即使是這樣,他也會盡力的對別人好,當然那個時候他這麼做也有可能是為了討別人歡心。成功在我們家是不受歡迎的,成功很早的時候就意識到了這點,所以他總是儘可能的不讓別人更加討厭他。對別人好大約是那個年紀的他能想得出來的最好辦法了,當然到現在的時候他對別人好就完全成了本能。那時候,我們兄弟倆晚上住一間屋子,我睡覺喜歡蹬被子,可是,再冷的天醒來,我身上都是蓋著被子的——晚上,他十根神經中有九根神經睡著了,卻還有一根神經跟我的被子聯在了一起,我們各有各的床,但是,我的被子一蹬掉了,他就會立刻醒來,然後過來為我蓋好被子。後來到外邊讀書的時候,我因為蹬被子被凍醒了無數次,那時候,就會整夜的想他,想他在身邊替我蓋被子。成功的好還有很多很多,都是很小的事情,可是,就是這些小小的事情在我的心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再也抹不掉。就像是滴水穿石那樣,一點一滴的,然而卻刻骨銘心。”

  “事實上,我一方面貪戀著他的好,一方面又討厭他對我好,因為我們家真的是虧待了他,他的好我們受不起。所以,我對他更加的不好,以此來掩蓋自己的心虛和渴望,惡性迴圈的,他又拼命的對我好——於是,我只有決絕的疏遠他,冷淡他——這麼做也有可能是恐懼,因為我發現只要我閉上眼睛就會想到他。恐懼讓我離他更遠,我認為這樣對他對我都是最好的。其實,內心深處,我最想好好愛護的就是他,然而,傷害他最深的恰恰也是我。我擔心他受不了北京的寒冷,於是掏出錢塞給他讓他自己去買衣服,為了他花多少錢我都不在乎,可是,他將兩隻手縮到背後,躲開了我的錢,彷彿那是什麼可怕的東西,然而,他卻接受了高楊送給他的一件淘汰下來的小背心,穿得高高興興的。如果當時我塞給他的不是錢而是一件衣服,我想結果也許就會不一樣,他一定也會高高興興的接受的——我的自以為聰明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了他。現在,我知道了,愛護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尊重。”

  “你呢?笨熊貓?你對你父親真就那麼的討厭嗎?如果不是,那麼為什麼不能尊重他的生活呢?他做的事情總有他自己的理由,至少是當時的形勢使得他做出了一些選擇。至於他做的那些事情是對是錯自有天判,你不是審判者,你只是他的兒子。你可以選擇讓自己得到一個父親,或者得到一個永不寬恕的敵人。”

  “真看不出來,你還真有一套……”王韜尷尬的笑笑。成志一針正刺在他的心窩上,讓他不尷尬不行。

  “這些都不是我的個人感悟,我一直以為自己比成功聰明,後來我才發現真正聰明的是成功。他對生活的感悟令人驚歎——我想,你也一定是高高在上的俯看著成功,所以,你沒有發現聰明的你甚至不如不聰明的他。”

  68

  王韜躺在辦公室套房的床上輾轉,今晚周遭的一切顯得格外的清冷。

  成志說了很多話,有些話他是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有些話是他想到了卻從來沒有認真琢磨過的。他太習慣於主導,人們也習慣於他的主導,從來沒有人對他表示過懷疑,因而他認為他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因為確信自己是對的,所以,他習慣於為人們安排一切。就像成志說的那樣,他塞錢給成功和高楊送背心給成功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成功再窮,買衣服的錢總還是拿得出來,所以他不需要別人的錢,而高楊送給他的背心,哪怕是舊的,可是也透露出了高楊知冷知熱的關懷,這份好意成功很容易的就接受了。雖然拿著錢自己去買穿起來也許會更合適一些,換成王韜他也一定會這樣做,他不是甚至還給成功量體裁衣了嗎?他想的是成功值得這樣包裝,他想到的是成功以後出席各種場合也許會需要,總之,他按自己的想法來為成功做出了安排,他的也是好意,但是,成功卻拒絕了。

  都是好意,因為表達的方式不同,結果也就會南轅北轍——成志說的沒錯,自己的確是笨,笨到三十五歲以後才想起來反省自己——別人接受自己的安排有時候未必是因為真的喜歡自己的安排,或許只是因為敢於象成功這樣將意志誠實的表達出來的人不多而已。

  自己跟成功的來往一直都是他在主導著,由於堅信著自己的方式對成功最好,他甚至連哄帶騙的誘導著成功按自己希望的那樣去做事,哪怕成功明顯的不喜歡這樣——這就是為什麼成功收下了衣服又退了回來,也是為什麼成功即使進了龍騰也不過只呆了三天的原因。他一度以為是後勤部的工作讓成功失望了,所以才離開了龍騰,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成功知道自己要什麼,並且能堅持住,所以即使開始的時候被自己誘拐得暈頭轉向的,可是一旦清醒過來就能果斷堅定的抵制自己的安排。成功活得真的是很明白的一個人。自己從來就堅信自己是個聰明的明白人,可是,面對著成功,他還能這樣說嗎?如果成功現在過得很糟糕,那麼他儘可以嘲笑成功的愚蠢而為自己的聰明驕傲,然而,事實上,在沒有他的地方,成功為自己選擇了一個快樂幸福的生活——甚至讓他也為之嫉妒的幸福生活——他才是個蠢蛋!

  成功跟自己接觸的機會很多,可是最終他選擇了高楊,或許就是因為自己總是在變相的勉強著他,自己給他的從來不是他想要的。換成是自己,也不會想要跟一個從來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人在一起吧?

  現在的成功通過自己的努力來實現著自己想要的想做的,這樣的成功所以才總是那樣的燦爛的笑著吧?當自己勉強成功做一些自己認為好的事情的時候,成功臉上那樣的笑就看不到了——“愛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尊重”,成志這頭五花豬說的確實是有幾分道理。

  簡無疑是深愛著成志的,她為成志做了很多,但是,她顯然從來沒有勉強過成志,即使跟成志意見相左了,她也只是堅守著自己的原則而沒有強迫成志一定要按她的觀點來做事。因為不會勉強,她甚至不惜離開自己深愛的人——她堅持著自我的同時也在尊重著她的愛人——成志真是一個幸運的傢伙。王韜羨慕著成志。

  晚上的時候,王韜在公司附近的一個粵菜館的包廂裡見到了他的父親。高原雖然在北京多年,身上卻還是保留了很多香港廣東一帶的習慣,為此,王韜定了這個粵菜館。之所以訂包廂一方面是為了談話的方便,而重要的原因是因為現在他還不適合見光。

  高原對他的墨鏡亮相很是詫異,顯然成功雖然大嘴巴,但是卻沒有將自己的糗事張揚得滿天飛——這個成功倒是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過,現在,王韜寧願成功大嘴巴已經把的他糗事傳得到處都是了,因為這樣他至少就不用來面對父親的詫異做出什麼難堪的解釋了。

  說自己得了紅眼病嗎?得了紅眼病不好好在家隔離修養卻到處跑著禍害人,這未免太不厚道,可是不這樣說該怎麼說?在公司他可以裝深沉擺酷不理會別人的竊竊私語,但是坐在他對面的怎麼說都是他爹,他也擺酷就說不過去了,何況,經過昨天晚上的徹夜反省,他已經明白了很多東西,這樣父子相聚的時候他不想讓別的情緒來干擾,於是,他抬手摘下了墨鏡——無傷大雅的事情,該誠實就誠實吧,反正在包廂裡,沒有第三個人,而且據他所知他老子的身體很是不錯,受得起他的熊貓眼……

  “嗤……”的一聲,高原一開始果然是給嚇到了,愣神了好一會兒才“嗤”的一聲笑出來,但是也就只是這一聲而已,隨即,高原就緊張的問怎麼回事?

  成志說父親只是不善於表達而已,現在,王韜有些信了,高原臉上眼裡都是真正的關心和擔心。

  “跟人打了一架……”王韜淡淡的說。這個時候服務員敲門進來點菜,王韜不動聲色迅速的又戴上了墨鏡。

  高原讓王韜點菜,王韜讓他點,反正他不挑食。高原點了兩三個菜,其中有一道醉蝦。這是王韜剛回國那段時間喜歡的吃的,高原還記得。

  等服務員又出去了,高原才擔心的說誰這麼缺德竟然打人的眼睛,又問王韜有沒有找醫生看過?視力的感覺還正常嗎?還特別囑咐王韜這段時間一定要留意自己的眼睛和視力情況,因為怕有後遺症什麼的。

  “太缺德了,哪有這樣傷人的?什麼深仇大恨非得下這樣的狠手不可?這眼睛是最重要的地方,又是最脆弱的地方。乾脆,你去做個法醫鑑定吧?這萬一有什麼就要讓他們賠個傾家蕩產。”

  王韜心裡有著小小的感動,能有人這樣為自己打抱不平和心疼自己感覺真好,尤其是這個人還是你家人。忽然,他又想到要試試看父親到底能為自己做到什麼地步,於是,他說:“賠個傾家蕩產?知道跟我打架的人是誰嗎?”話一出口他又有些後悔了,覺得自己真是死性不改。

  高原看著他,眼裡透著謹慎小心,“誰呀?”

  “你跟成功的關係挺好的吧?”

  高原謹慎的點點頭。

  “你會讓他傾家蕩產的來賠償我嗎?”王韜覺得自己真是無聊,就像一個無聊的女人問男人要是我跟你媽掉進了水裡你會先救誰一樣,純粹是吃飽了撐的。

  “成功打的你?”高原驚訝得眉毛都豎起來了,眼睛瞪得溜圓。

  “你覺得可能嗎?”王韜不得不笑了,父親真是缺乏想象力。

  “怎麼不可能?!他現在見天的跟高楊他們哥幾個學格鬥,說是強身外加自保,還別說,有模有樣的。不會真的是他吧?”

  王韜也驚訝了,學格鬥?就成功那個樣兒?不過,真是不能想象成功打架。“要是真是成功打的呢?”

  高原卻不怎麼擔心了,“要真是成功打的,你就不會這麼淡定了——哦,我知道是誰了,成志是不是?這兩天跟個豬頭一樣還敢到我們那裡顯擺。呵呵,看來他也沒撈著什麼好處……”因為是熟人作案,高原剛才主持公道的嘴臉立刻被包庇護短所取代了。

  開始上菜了。王韜為高原打了碗湯,這是廣東那邊的風俗,飯前先喝湯。他已經很久沒見到父親這樣純粹的笑容了。看來,他在成功那邊過得很快樂。於是,王韜也就沒有追究父親究竟會不會要成志賠償這種無聊的問題。

  慢慢的吃著飯,王韜耐心的聽著父親絮絮的說著成功的“戰友家”還有“戰友家”裡的那群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功有著自己獨立幸福的生活和蒸蒸日上的事業,這樣的成功,離他就更遠了。

  “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經過鋪墊再鋪墊,高原終於切入正題了,雖然他很為難。

  王韜低頭吃著自己的,任由父親說去,看著父親,只怕他老子就更為難了。他就知道父親是真的有事,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事情。說是商量,其實只是通知吧?!不過,父親什麼時候會跟自己商量過的?今天能這樣說,這也算是個進步吧!

  “我打算賣掉我現在住的這套房子,太大了,空得讓人心慌……我另外買了一套公寓,不大,挺小的,就一房一廳……剛好就在成功家隔壁……”

  王韜猛的抬起頭,注視著父親有些心虛的慌亂。剛好?世上還有這麼巧的剛好?

  “唉,人老了,太清靜反而受不了了,成功是個鬧騰的人……再說了,我以後的工作都在‘戰友家’那邊,住得近點也方便些。”高原說他現在是“戰友家”的董事長助理,老了沒什麼事就去給年輕人打打雜什麼的。

  王韜沒做聲,繼續默默的聽著父親說下去。關於這個,他已經不太想計較了,父親更喜歡自己還是高楊?喜歡誰多一點其實問題不大,怎麼說自己都有了一個非常好的母親,而高楊在這一方面已經遠遠的差上自己一大截了。何況,他不認為高楊有那個讓父親賣掉別墅住到他家隔壁去的本事,也不認為高楊有那個本事讓父親屈尊去當什麼“董事長助理”,父親更多的是衝著成功去的吧!在親身兒子那裡受到的總是冷眼,總是笑眯眯的成功就讓人覺得分外親切了。父親要是將那百分之五的股權都給了成功他也不奇怪,人通常只記得最後那個對他好的人。

  “這房子賣掉以後,我會把錢給你和高楊平分,我這把年紀了,花不了幾個錢的,留著也是留著。所以,給你們吧,你們能讓這些錢發揮最大的作用的。”

  王韜繼續聽著,他不在乎這點錢,不過,老頭倒還算是公平。

  “我手裡還有龍騰百分之五的股權,我都這把年紀了,也沒什麼正確的思維正確的判斷了,佔用著這個股權也是浪費,所以,我打算把它交給你。你方便的時候,我會讓律師過去跟你辦個交接手續,有了這百分之五,你手中的許可權就會大很多,想做自己的事情就不會那麼被動了……”

  這個時候就將股權交給自己了嗎?王韜很驚訝,他還以為不到閉上眼睛前的那一刻父親絕對不會捨得放手的,後來他甚至還以為父親會將股權交給高楊或者成功。

  “你的方向我認為是對的,我贊成你的方向,龍騰的確應該儘快的轉軌。美國的震盪波很快的就會波及全世界,龍騰的資金鍊一定要保持好,現在就該儲糧過冬,而且,手裡有錢,那個時候想要海外抄底就容易得多——在市場盲目膨脹的時候,一定要謹慎,千萬別高位運作,否則冬天一到就能拖垮一個巨人……”

  “最後,還有一件事情,我想請你聽完了再罵我!”

  王韜抬起頭看著父親。高原的眼睛裡是一股無奈的悲憫。

  “這輩子,我虧欠三個人的:你的母親,你,還有高楊!”

  沒有楊紅月?

  似乎是要回答他疑問,高原接下來說:“對,沒有楊紅月。我沒覺得虧欠她的。雖然曾經喜歡過她,但是當我知道一切都是她算計來的以後,我就不再覺得有愧於她了——她自己的選擇,後果,她自己得承擔。可是,高楊是無辜的,他沒得選擇。楊紅月做為一個母親冷得讓人脊樑骨發寒,她給了高楊很多物質上的享受,唯獨不給愛給高楊,這是我最不能原諒她的地方。所以,我欠高楊的。”

  “你的母親並不是我喜歡的型別,我喜歡漂亮一點的,野一點的,時髦一點的——我很蠢,是不是?”高原苦笑了一下,給王韜的碗裡夾了只醉蝦。王韜沒做聲,低頭將那隻蝦子吃掉。“人其實並不總是知道自己要什麼的,我也一樣,偏偏那個是時候我不認為自己錯了。跟你母親結婚是因為你外公早就放話了說王家的上門女婿會得到龍騰百分之五的股權。你母親一點豪門氣息都沒有,長相又普通,扔進茫茫人海立刻就會被淹沒的那種人。我那時候不說閱盡春色,可也算得上是見多了肥環瘦燕——其實,說白了,我只不過是跟那百分之五結婚而已,我以為,有了這百分之五就什麼都有了,為了這百分之五,我什麼都可以犧牲,什麼都可以放棄。對不起,跟你說這些殘酷的話,可是,當時我就是這麼想的。”

  “現在,活了七十年,我才突然間好像是活明白了,我娶了那百分之五,並且對它忠貞不二,可是,我累了病了痛了高興了生氣了,無論我做什麼,百分之五就是百分之五,除了百分之五它什麼都不是。它不會為我哭不會為我笑甚至不會跟我吵架——我有那百分之五嗎?其實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百分之五是什麼?不過就是一張紙上的幾個數字而已,可我卻鬼迷心竅的跟著這幾個數字過了幾十年。我一直以為自己聰明,可以算盡天下人,可是我忘了,人在做,天在看!楊紅月得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我也同樣得為自己的愚蠢承擔後果——我七十歲了,可是除了空蕩蕩的屋子,我什麼都沒有,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就像一個被囚在孤島上的人一樣,世界只剩下了一片汪洋!”

  “我這輩子,虧欠你母親的,用下輩子還恐怕都還不了——我一直到七十歲的時候才發現,我寧願不要那百分之五也要你的母親。她善良,溫婉,總是那麼和氣,象春天一樣的讓人舒服。可是我以前看不到啊,她在我回家的時候過來幫我接外套,我卻覺得好煩,總覺得她想要離我很近,很粘人,缺乏獨立性,她將配好領帶的外套遞給我我也覺得很做作,我討厭這種溫吞如水的平靜——現在我才知道生活怎麼可能永遠是激情澎湃的呢?紙張的火焰會很奪目,但是會熄滅得很快,煤炭沒有耀眼的火焰,但是卻能持久的溫暖著你——你的母親就是這樣被我錯過了的讓人久久的溫暖著的煤炭……”

  69

  高原的痛心疾首讓王韜忍不住為之動容,他為什麼會覺得父親是在說他?他現在不也正處在惶惑中嗎?父親只要百分之五,而他只要龍騰,異曲同工!

  父親七十歲了,開始了後悔,他才三十五歲,他不希望自己的七十歲也是這樣在悔恨中度過。父親後悔了嗎?讓母親痛苦了這麼多年,哪裡能輕言原諒?可是,正如成志說的那樣,不原諒又如何?是得到一個父親還是堅持一個仇敵?成志說得對,他不是審判者!人在做,天在看,父親現在的孤寂痛苦難說不是上帝的懲罰!

  “王韜,我已經束縛了你的母親太久了……所以,我還給她自由……”

  “你-說-什-麼?”王韜一字一頓的問。他已經一忍再忍了,他還以為悔悟的父親從此以後能好好的對待母親,可是父親居然給他來這麼一個結果,說了半天不過是為甩掉母親找藉口而已。

  “王韜,我決定跟你的母親離婚……”

  “啪”的一聲脆響,王韜手中的筷子重重的拍在桌面上,他勃然大怒,“你說什麼?離婚?你有病啊你?知道對不起我媽你還敢提離婚?你想再往她的傷口上撒上一把鹽呀?你虧不虧心啊你?一個黃土都埋到脖子的老頭居然這麼沒良心,你就不怕下地獄?十八層地獄,煎炸蒸煮,你還真敢說啊?”

  王韜幾乎在包廂裡暴走。

  “正因為我虧心,所以我才提出離婚——趁著你媽還年輕,來段黃昏戀什麼的不比陪著我熬好嗎?”高原也提高了聲音。他的話像是當頭一瓢冷水,讓王韜頓時就清醒過來。

  王韜冷冷的看著父親。高原說的不是人話,但是卻有那麼幾分在理。母親才六十出頭,少說也還有十幾年的光陰,難道就非得在個無情無義的人身上耗盡生命不成?黃昏戀嗎?聽起來不錯,誰說戀愛只是年輕人的專利?如果說母親的前半生受盡折磨,那麼就讓母親後半生過得快樂幸福些吧!

  “好吧!只要我媽同意我沒意見!我媽不同意我也會想辦法讓她同意,她苦了這麼多年,是該解開鐐銬了。但是,你我父子的情分到今天為止,從今往後,我沒有父親。”

  王韜冷冷的說,然後起身頭也不回的起身自己到前臺買單離開。扔下高原一個人呆愣愣的坐在那裡。

  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優遊在大街小巷,王韜覺得眼睛很疼,被成志揍的結果。他給成志打電話:“在哪兒呢?出來陪哥哥喝一杯好不好?”

  “大總裁,說夢話呢?我這會兒正在跟簡連線複核實驗資料,忙得要死。喝什麼?沒空!”

  “靠,你個五花豬,這麼無情無義的?我煩的要死,你就沒點同情心?”

  “我很有同情心,但是不是今天。我這兒正在關鍵的地方,丟開了又要重頭來過——改天吧,好不好?我捨命陪君子。”

  成志都這樣說了,王韜也沒轍,是呀,成志是在工作,而且是他龍騰也有份的工作,所以成志是對的。可是,他真的想要找個人說說話啊,然而,偌大的北京城,他不知道該找誰?

  扔在一邊的手機又響了,是小林的電話。什麼都不說了,就他了……

  隔天王韜醒來的時候看著似曾相識的屋頂,花了點時間才想起來這裡是他的某處公寓。而身邊那個嬌媚的男孩便是小林……呃,想起來了,昨天接到小林的電話後就過去接了小林一起去泡***然後一起回了公寓,在公寓裡又喝了不少啤酒,結果就有點高了……

  看著屋頂自己喜歡的雪白的顏色,王韜只覺得非常的茫然。他有一種全都亂了套的感覺。父親母親在一個人的生命中是根的角色,是人的原動力。父親儘管在他的生活中沒有發揮出太大的作用,但是,他依舊是對父親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嚮往,這種親情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可是,讓他安心的根基現在就要分崩離析了,他的父親要拋棄他的母親,他賴以存在的動力正在被瓦解。而且盛怒之下,他還說出了要跟父親斷絕父子關係的話來——他要拋棄他的父親了……

  “成志,你他媽醒了沒有?”王韜起身拿過電話就給成志打過去。靠,狗屁父親和仇敵的混蛋邏輯,這種父親有跟沒有有什麼區別啊?現在不是我不要他,根本就是他拋棄我們娘倆了。像是梗骨在喉不吐不快,王韜很想找個人好好的說道說道。鬱悶並沒有隨著昨天晚上的狂歡而消散,依舊悶在他的心頭讓他煩亂。

  “笨熊貓,你真是笨死了!我要不醒,誰來接你的電話?我看你該給自己放個大假了,我可不要到精神病院去探視笨死的熊貓。”

  “呃……”王韜語塞,他的腦子的確是有點問題了。

  “這麼想我呀?大早上的就來電話!”成志的聲音很清醒。

  “屁!想你?就你那個五花豬模樣,想你?呵……”說著話,王韜的神智也漸漸的清明起來,“哎?這麼早,你不會是通宵了吧?”

  “還說呢!在萬惡的資本家的壓榨下,科學家們過著牛馬不如的悲慘生活……”

  “行行行……少他媽廢話,說說結果,怎麼樣?”

  “我跟簡反覆論證和推演,問題基本上能解決了,但是需要上機操作實驗才行,沒有經過實驗的資料終歸只是理論的東西。不過,我現在被英方停職了,沒有實驗權……”

  “你他媽的自找的——實驗的事情我負責,我讓喬廠長儘量配合你的工作,你可以馬上回實驗室去工作。英方的事情我負責。”

  “說你是萬惡的資本家你還真喘上了,我通宵達旦的為你賣命你連覺都不讓我睡一下啊?”

  “少廢話!讓你睡你睡得著嗎你?”

  “呵呵——大總裁心情大大的不好!我太高興了,能看到你這麼倒黴!”

  王韜差點將手機慣在牆上,不過,他的心情的確是不怎麼好,又指望不上成志了,他始終還是將龍騰放在首位的。

  回到臥室裡看看,小林已經用枕頭埋住腦袋堵住耳朵繼續睡覺,看來剛才的通話吵到他了。王韜伸手將臥室的門關上,來到陽臺玻璃門看著外邊的萬丈霞光。天氣很好,他的心情很糟。

  宣佈跟父親斷絕關係是衝動的,可是除了這樣,他不知道該如何來表達自己失望和憤怒。在他試圖改變自己的生活的時候,他的生活沒有朝著好的方面發展,相反的似乎反倒變得更糟了。雖然這麼多年來父親一直是可有可無的,但是終歸是父親,自己有空依舊會去探望一下現在,斷絕關係了,是不是父子倆個從此成為陌路人了呢?

  這麼多年後,父親最終還是棄他和母親而去。王韜覺得他很是倒黴。

  自己都下了這麼大的決心,父親是不是依舊真的要跟母親離婚?母親能不能經受得住呢?雖然離開了父親的母親也許會過得更好,可是,王韜依舊為母親哀傷著。

  他給母親打了電話,這個時候母親應該是在小區的綠地進行早鍛鍊。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母親關心的問他的眼睛情況怎麼樣了,有沒有按時滴藥水什麼的。王韜跟母親說自己得的是紅眼病,所以這幾天都不能回去,怕傳染。母親也就信了。

  “媽,我想跟你說說話!”王韜脫口而出。看來父親還沒來得及跟母親說,與其讓父親毫不留情的來打擊母親,倒不如自己先給母親來個溫柔的緩衝。

  “這孩子……”母親笑起來,“跟媽說話還要打報告請示啊?想回家就回來呀,這是你的家,我是你媽,不怕傳染,你外公也不怕。”

  是啊,回自己的家跟媽媽說話哪裡還需要請示商量啊?王韜也覺得自己是在犯渾。

  洗漱乾淨換好衣服,看看鏡子中的自己,眼睛還是有點慘,不過已經好了很多了。戴上墨鏡,進臥室看看,小林依舊在酣睡,看看時間,王韜終歸還是輕輕的搖醒小林,“今天需要上班嗎?”小林可是代理公司的銷售經理,今天又不是休息日。

  小林不耐煩的將自己在鬆軟的被子裡埋得更深一點,“幾點了?”

  “七點半了!”王韜坐在床邊溫柔的撫摸著小林柔軟的頭髮,對自己的枕邊人,王韜總是很溫柔的。小林其實還真是不錯的夥伴現在想來,昨晚上跟小林還是很盡興的,他已經有些日子沒能這麼舒暢和愜意了。但是,他也有著隱隱的歉意,他本來是不想再跟小林攪和在一起的,他想告別過去的生活,他想用心的來為自己經營一段可以長長久久的關係。

  “真不想去上班啊……”小林伸著懶腰嘟噥,“討厭死那些客戶的嘴臉了……”

  “與人打交道就得看人的嘴臉,我給臉色給人家看,可是也同樣有人給我臉色看。”

  “真的?誰敢給你看臉色呀?”小林的眼睛終於睜開了。

  “這個世界並不是我一個人的,何況,就算世界都是我的,我不也得看上帝的臉色嗎?”王韜笑著說。世界就這樣,沒有絕對的王者,無論是誰都有看人臉色的時候。

  “嘿嘿……”小林笑起來,揶揄的說這話他信,看看變成熊貓的王老大就知道強中更有強中手。

  唉,王韜暗自嘆氣,他的光輝形象在他的大意下毀滅殆盡。

  開車帶著小林在外邊吃了早餐,王韜又將小林送到了公司,分手前,小林提醒著他香港遊的承諾。王韜再次的答應了,跟小林打交道談情是沒有用的,小林只相信實實在在的東西。以前跟小林在一起的時候,王韜非常滿意小林的這種實際,這樣打交道就簡單得多。可是,現在,他卻覺得很是不夠,銀貨兩訖的床上交易讓他覺得有點罪惡感。不能說小林是錯的,畢竟,除了錢,自己能給他的又還有什麼?但是,如今的王韜已經非常厭倦這種單純的金錢關係了。

  在腦子裡設想著如何跟母親說父親的事情,王韜開著車回家。做老闆的好處之一就是能夠更為自由的安排自己的時間。他電話通知了顏華說上午他不去公司了,所有的安排都取消。

  70

  母親在花房裡擺弄她的花草,王國棟去天橋遛彎了。

  看見王韜回來,王寧娟首先關心的是他的眼睛。王韜沒奈何,只好硬著頭皮說他沒紅眼病,只是跟人打架青了眼睛。他把眼鏡摘下來,王寧娟仰頭半天,哭笑不得,然而,她最終還是笑了:“小時候吧,你少年老成,從來不象別的男孩子那樣打架鬥毆調皮搗蛋,那時候我是很得意的,覺得你很乖。後來吧又覺得沒準該打架的時候打打架你會更好,做些跟年齡相仿的事情你會輕鬆些——沒想到你不是不打架,只是把打架的時間延後到了現在——誰那麼厲害能將你打成這個樣子?”

  王韜悶悶的說是製藥廠一個英方派來的專家。

  “哦,就是那個叫什麼成志的?”王寧娟恍然大悟,“你們為什麼非要打架啊?你外公說他有個弟弟還不錯,挺逗樂的。”

  “是哥哥,成志是弟弟,成功是哥哥!”王韜吃著小茶几上的葡萄,

  “哥哥?可你外公說是弟弟啊……”

  “他老糊塗了!”王韜頭疼。總不能因為人家個子小就抹殺人家的家庭地位吧?!

  王寧娟將剪下來的幾支玫瑰修剪好插進水晶花瓶裡,玫瑰的清香撲鼻而來。“朱玲挺喜歡玫瑰的,可惜她不在,要不給她送到房裡去。”

  王韜拿手指隨意的撥弄著那些開得豔麗的玫瑰,一邊琢磨著該如何開口跟母親說。

  “什麼時候有空請那個成家兄弟來家坐坐唄,你外公挺喜歡那個哥哥的,說很久沒人敢大聲跟他說話了,過癮。聽說成家哥哥管你外公叫什麼糟老頭,還說你外公穿得像個出土文物似的——我聽著都好笑,他怎麼想得起來這樣來形容你外公?”

  “老頭被人當成神太久了,偶爾聽見個把唱反調的就當寶貝。”王韜嘆息。外公一手締造了一個王國,所以得到了無尚的榮光,到哪兒都有人畢恭畢敬的,這其實也是一種負擔。碰上一個心直口快率真無邪的成功難怪老頭會喜歡了。

  “神都是人造出來的,其實,也不過是個人。你可不要也變成高高在上的神,能悶死人的。”王寧娟在王韜的對面坐下。伸手輕輕的探了一下王韜青黑的眼眶,“不僅僅是因為打架,晚上也沒睡好吧?你心情不好?”

  王韜抓過母親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裡,長這麼大,他還沒這麼為難過,畢竟是父母長輩的事情,他還是有些難以啟齒。母親安詳的看著他,等著他開口。

  “那個成功,已經跟男人在一起了。”王韜不知道應該怎麼樣來開始,隨口就來了這麼一句。他沒敢看母親,只是盯著母親的手說。“我爸的另一個兒子,叫高楊的,您還記得吧?”

  王寧娟點點頭。

  “成功現在跟高楊在一起,我爸說要搬到他們的隔壁去住,賣掉他的那棟別墅,把錢平分……”王韜嘲諷的笑了一下,“您不知道,我爸現在跟他們打得火熱,還在成功開的一個不入流的什麼破公司當董事長助理……他說要把手裡股權都轉給我……”

  王韜覺得自己的汗都冒出來了,自己長這麼大,可能也就今天第一次這樣的語無倫次。母親的手反握住他,鼓勵和撫慰的在他的手背上輕輕的拍拍。

  “媽,那個男人不要大房子,不要股權,連我們都不要了……”王韜用力的眨巴著眼睛,酸酸癢癢的讓人難受。

  母親的手頓了頓,然後繼續輕輕的撫摸著他的手。

  “媽,他耽誤了您一輩子,現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了,這不公平……”王韜覺得有些什麼液體不受控制的正在從的眼睛往外溢,於是,他索性趴在母親的腿上,讓矇住了自己的臉,“他為什麼不要我們?他有什麼資格拋棄我們?他跟他們打得火熱,連大房子都不住了情願去跟他們住小房子,他真賤,是不是?媽,這不公平,憑什麼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公平!他說這輩子對不起您,對不起我,對不起高楊,為了補償高楊他去跟他一起住,那麼我們呢?就只有錢給我們嗎?他用親情補償高楊,可是,他用錢補償我們,這不公平……”

  王韜任由眼淚浸溼了母親的褲子,他管不住自己的眼淚。

  母親的手溫柔的在他的腦袋上摩挲,“唉……”母親嘆息著說:“你五歲以後我就沒看過你的流淚了,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到你的眼淚了——打架了,流淚了,知道跟媽媽訴說委屈了,我的韜兒越來越讓人放心了——一個人撐不起一片天的。哭出來了,說出來了,就有人跟你一起扛了,你的壓力就不會那麼大了。”

  “媽,我是不是很失敗?除了您和外公,我什麼都沒有……鄒少進去了,老肥不理我了,我想找人喝一杯都不知道該跟誰一起了,現在,連我爸都不要我了,我沒有朋友,沒有父親,沒有愛人……成功寧願要高楊也不要我,我明明是先認識他的,可是,高楊把他搶走了,高楊現在又搶走了我的父親……”王韜抱著母親的腰將腦袋埋進母親溫暖的懷裡,管不住就不管了,讓眼淚盡情的流吧!

  “媽?為什麼?他們為什麼都不要我?我做錯了什麼?我只是想著讓龍騰更好些,我只是想讓人家不說我是靠祖宗吃飯,我想讓你跟外公為我驕傲,我很努力了,拼命的工作,為龍騰爭取最大的利益……低價收購錦華是所有的人都會做的,我不做也會有別人做,可是老肥就是不理解,他認為我是落井下石,一見面就冷嘲熱諷的,他當然容易了,就管他一畝三分地,我怎麼辦?龍騰那麼大的一個攤子,一個不留神,不知道哪個決策失誤有可能就導致陰溝翻船,我不步步為營怎麼辦?到處都在等著用錢,我不盡量壓縮成本怎麼辦?可是,他們都不理解,就說我只認錢不認人,我又不是慈善機構,我認人了誰來認我的龍騰,誰來解決龍騰上上下下幾萬人的吃飯問題?在外公手裡好好的龍騰,這要是在我手裡出了紕漏我拿什麼臉面對大家?媽,我覺得真累真難啊……”

  母親的手在他寬厚的背上輕輕的拍打著,撫慰著他。

  王韜縮在母親的懷裡絮絮叨叨,抬起胳膊用他昂貴的手工西服擦了一把眼淚鼻涕,繼續唸叨那個不要臉的說什麼因為虧欠所以才要還母親以自由,要讓母親有一個美滿的後半生,“他說要讓您好好的黃昏戀一把……媽,您別急,跟他掰,我給您找好男人去,保證讓您的黃昏戀豐富多彩,氣死那個不要臉的……”

  “這孩子,亂七八糟的胡謅什麼呢!”王寧娟哭笑不得的在王韜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王韜坐直身子,正色道:“媽,您不會捨不得他吧?他可把您給禍害夠了……”

  王寧娟溫柔的笑笑,拉過王韜拿了紙巾給他擦眼淚通鼻子,“你呢?你要捨得他,會掉眼淚嗎?”

  “媽……”王韜急了,他絕對沒有捨不得那個臭老頭,他只是覺得挺委屈然後眼淚又管不住——一定是眼睛捱揍的後遺症,回頭要找那頭五花豬算賬去。

  他告訴母親說自己已經宣佈跟父親斷絕父子關係了。

  “這麼多年,咱孃兒倆沒他不也好好的過來了?我有您就夠了,我不需要父親。”王韜態度堅決的說。

  “韜兒,你一直是我的驕傲!”王寧娟用手給王韜擦拭掉臉上的淚痕。

  王韜笑了笑,是啊,有媽媽就夠了,反正這麼多年那個當父親的也沒見盡了什麼責。眼淚大約真是有釋放的作用,稀里嘩啦了一輪之後,王韜覺得心中覺得舒暢不少。他覺得有些難為情,有記憶以來他好像就沒掉過眼淚。不過好在是自己的母親,沒有外人在場。在母親面前不存在面子問題。

  “其實,要說光是他禍害我,也不完全對,”王寧娟給王韜倒了杯礦泉水,看他咕咚咕咚的喝下去才又說:“他也叫我給禍害夠了!”

  王寧娟認為這麼些年她跟高原一直在用一把雙刃劍在互相折磨,所以痛苦的是兩個人。“當初吧,沒離婚,一個原因是因為不想讓那個股權落到別人手裡,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不甘心讓他輕易的獲得解脫和自由,我要讓那些靠近他的女人永遠沒名沒份,包括那些女人的孩子,我要讓他生活在沒有溫情的親情中——媽是不是很自私?”

  王韜搖頭,母親能這樣想這樣做他反而覺得放心了,他就怕母親太過執拗於父親。

  王寧娟嘆了口氣,“其實,真的是把雙刃劍,他不痛快,我又何嘗舒服?毛醫生說我的毛病就是心結太重,沉鬱太深,傷了心脈……你看,我也為自己付出了代價。那時候你外公帶著你沒跟我們住在一起,用不著我教養你,我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怎麼折騰他去了,算來,這些年他也不好過……都這麼較勁著,折騰著,現在想來的確是沒有意義……所以,你也不要怪你爸,他不是不要你,他只是受夠了跟我之間的拔河比賽,他那麼寶貝的股權都給了你,說明你在他心中的位置很重要。別去跟高楊計較,你讓你爸怎麼辦?手心手背都是肉……放開吧,你看,媽放開了,身體也就好了很多了,我不要你也學媽這樣悶出病來。”

  “媽,放開就好,以後,咱娘倆自己過……您想要什麼樣的男人?說說您的條件,我幫您找!”王韜膩歪在母親的肩上,流過淚的眼睛讓人很不舒服,難怪女人都愛哭,原來,哭一回的確是可以放鬆不少,情緒可以得到不少宣洩。

  “他終歸是你爸,別太刻薄他了!”王寧娟叮囑。王韜想那可得看我的心情了。

  “哎,對了,剛才我聽到有人說什麼喜歡誰,結果喜歡的人又給人搶去了……”

  “媽,我可什麼都沒說。”王韜覺得熱氣都集中到了腦袋上,他堂堂的大總裁才不會這麼失敗,面子唉!

  “是嗎?不過,剛才我倒是聽明白了,敢情那個高楊喜歡的是男人?就是那個成家哥哥吧?媽反正是看明白了,人這輩子沒幾個年頭好折騰,難得互相喜歡的就好好的過日子吧,用不著在乎什麼異性同性。相互喜歡,在一起能高高興興的就夠了——我跟你爸是活生生的反面教材!你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還很長,要學會抓住,也要學會放手……朱玲那邊的事情,你還是用點心解決一下吧,看著她的現在,我總想起我的昨天……”

  “媽……”

  “要記住,凱琪是你的責任,你不能忽略的責任,否則你爸今天也就是你的明天!不要只想著自己得到了什麼?記得問問自己付出了什麼?這樣你就能發現有些事情其實完全取決於你!”

  71

  打架鬥毆,撒嬌啼哭,王韜深刻的反省著自己近期的行為,總結起來就兩個字:幼稚!不過,雖然行為是低階的,但是作用卻是巨大的。打了一架的結果就是他跟成志都去偽存真,有了一種坦率真誠的關係,痛苦一頓結果他的情緒得到了許多的宣洩和釋放。以往自己看不上的幼稚行為能夠讓他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由此可見,以前自己所形成的是非觀未必就是正確的。

  改變不是那麼容易的,但是王韜願意嘗試著改變,他的確不想老了的時候才來後悔。

  父親和母親最終是分開了。

  那天,王韜沒有去公司,而是跟外公坐在偌大的客廳裡默默的等待著。他本來想去接送母親的,但是母親拒絕了,母親甚至沒有用家裡的車,自己打了出租就走了。

  也許母親是想要一些獨處的時間,王韜想。外公陷在寬大的真皮沙發裡看上去那樣的脆弱和渺小,總是機敏銳利的眼睛看不到任何光彩——外公到底只是個人!一個普通的人,一個普通的父親!對於女兒的婚姻,王國棟只是一聲長嘆。

  王韜沒有說什麼,外公眼裡的掩飾不住的內疚和自責讓他明白,一個不幸的婚姻傷害的決不僅僅只是當事人雙方。

  那天過了很久,甚至過了午飯時間母親才回來,沒有離婚女人的失落和哀傷,臉上平靜而鎮定。王韜很快就釋然了,離婚對母親來說是舊生活的結束新生活的開始,母親沒有必要為過去唱輓歌。

  王韜開始張羅著為母親安排精彩的黃昏,不過,母親卻不讓他插手。“你還想包辦你媽的婚姻呀?”外公也如是說。外公現在對保媒拉縴的事情非常謹慎了。

  一句話將王韜所有的理由都噎回了喉嚨裡。仔細想想,似乎也是這麼回事。他出面的話,天知道人家是衝著龍騰來的還是真的想要找個老伴的?這年頭,貪慕虛榮並不僅僅是年輕人的專利,不要臉的老頭比比皆是。

  “行了,你們操的什麼心?我想找的時候自然會找的!”母親教訓著一老一小。

  父母的離異並沒有給王韜原有的生活帶來太多的變化,長期以來父母就處於分居狀態,他已經習慣沒有父親的生活。不過,母親因為離婚帶來的變化卻是非常明顯的,彷彿真的是去掉了沉重的鐐銬,母親活得越來越輕鬆了,以至於外公會悄悄跟他說“你媽現在有點反季節……”

  反季節?王韜喜歡這個形容,這說明母親的確是活得很滋潤。對王韜來說,這就夠了。

  王韜又來到了那棟獨立的公寓樓的樓下,樓上住著跟他相關的兩個人,他的父親到底是賣掉了別墅,而且也將賣別墅的錢和股權都交給了他,然後,就帶著不多的行李搬到了這兒來,的確是住到了成功的隔壁。王韜沒有去看過父親,但是他知道跟成功在一起,父親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就成功的那份善良,一定會給父親很好的照顧的。

  不知道今天還能不能見到成功?王韜不敢肯定。因為為了籌備一個什麼民俗美食村,成功的大排檔現在歇業了,再也用不著半夜回家了。

  可是,王韜真的很想見見成功,只是見見而已。成志一再告誡他不要打擾成功的生活,母親說要學會把握也要學會放手,他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兒,可是,放手嗎?談何容易,他太貪戀成功的笑臉!

  遠遠的看著昏暗的路燈下那一高一矮兩個人的身影漸行漸近,王韜下意識的笑了笑。大晚上,這兩人倒真是有那個心情啊:成功似乎在跟高楊賽跑,理所當然的被專業人士給甩到後邊,不過,前邊那人稍微跑到前頭了,就又原地小跑著等他追上來,他剛追上來那人突的一下就又將距離拉開跑到了前邊,一邊呵呵的笑著,彷彿在逗弄一隻小貓小狗。惹急了的成功一把抱住了那人的腰耍起賴來,於是那人立刻投降,索性蹲下身子背起成功得意的撒腿就跑,說是跑,倒更像是跳起了歡快的小步舞。

  王韜看得眼熱,這樣坦率自然的幸福怎麼能讓人不眼熱呢?

  成功很幸福。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會覺得這兩個男人很幸福。

  高楊揹著成功衝進了公寓樓,消失在王韜的視野中。眼前什麼都沒有了,王韜的心也跟著空蕩蕩的起來。

  王韜知道,不放手又能如何?成功不是他想爭就能爭得來的。成功不僅堅持著自己做人的底線,也堅持著自己愛人的目標,王韜無數次的試探都是無功而返,成功對高楊的忠誠和專一令人嫉妒眼紅——王韜前些日子去英國為製藥和成志的事情跟英方交涉時,接到了成功的求助電話。成功為了自己的民俗美食村的舊房改造找他幫忙介紹可以用的施工隊,這根本不能算是個事,但是成功能想到他有求於他還是讓他忍不住欣喜若狂,至少,成功心裡有他位置,這讓幾乎已經絕望的他又有了幾分希望:天知道,也許可以再試一試!於是他約成功在他會回國的時候到機場見面,他也很想試試那種被人歡迎回家的感覺,但凡只有一分希望,他都不想輕言放棄。

  當他真的在機場的出口見到了翹首以盼的成功時,他情不自禁的一把就將成功給抱進了懷裡,他在飛機上一路的焦灼不安和盼望得到了最好的回報——原來等待和被等待的感覺真的很好,很幸福。

  儘管最終成功還是沒有給他機會,但是,他還是在失落中滿足了,他已經嚐到了幸福的滋味!這已經比以前的只能揣測幸福的滋味要好得多了。

  儘管不情願,但是王韜也知道如果他真要象以往那樣不擇手段去得到成功,那麼這種幸福的滋味也許也就只能在回憶中品嚐到了——強扭的瓜不甜,爭來的幸福也沒有該有的味道。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王韜知道自己應該學會放手。就像母親、成志,吳優那樣,放手了,自己也就輕鬆了。

  所以,儘管有時候很想,他也只是讓自己遠遠的看看成功,他要學會慢慢的放下成功,——天大地大,總會有屬於自己的那杯茶的。

  離開成功家,王韜來到藍調。有些日子沒來了,老肥似乎又圓潤了一些,對他還是那樣愛答不理的。

  王韜不在乎老肥的態度,知道老肥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就用不著介意他的態度,畢竟,自己總是理虧些。

  “我媽跟我爸離婚了!”王韜坐在吧檯邊上搖著手裡的紅酒一邊聞著香氣一邊跟老肥說。冰因他而起,那麼破冰任務就由他來完成吧。老肥這樣的朋友他不想失去。

  老肥果然被嚇著了,手裡剛夾起了兩塊冰塊沒扔進客人的威士忌裡反倒扔到了他的自己的腳面上,圓球一樣的身子為此跳了一下。真是難以想象這樣的身子居然能做出這樣靈巧的動作來,只是那形象滑稽了些。

  “離婚的是我父母,你反應這麼強烈幹嘛?”王韜揶揄。多年的老友,彼此的家庭情況都非常的清楚,王家那點事老肥自然是知道的。

  老肥沒去理會地上的冰塊,重新夾起兩塊冰放進威士忌裡,打發侍者將酒送給客人,然後才湊到王韜跟前來,老肥已經很久沒有離他這麼近了。

  “怎麼回事啊?別是伯父……”老肥八卦中透著關心,關心中透著八卦的問,但是,關心的確是真心的。

  “倒不是什麼女人,一把年紀了,那老頭也鬧不出什麼名堂了——就是突然良心發現!”王韜將父親的事情大致的說了一下,老肥是個知道分寸的人,不會將他的家事到處傳播的。朋友是什麼?王韜想,至少應該是個能隨便說說話聊聊私生活的人吧!

  聽完事情的始末,老肥嘆氣:“唉,真是何必呢!婚姻本來就是挺簡單個事兒,兩個人感覺對了就結婚,感覺不好了又調和不好那就分唄——為了什麼利益什麼財產生生的栓在一起,到頭來還不是兩敗俱傷!”

  老肥是過來人,所以很有感慨。在他還是二世祖的時候也曾擁有門當戶對的婚姻關係,當他們丁家終於破產的時候,他的婚姻也隨之瓦解。他現在的妻子是他沒有背景的情況下找到的,是能夠跟他踏踏實實的過日子的人。

  “看看,我現在跟丁冬媽多好,咱倆沒什麼家族使命,沒什麼門當戶對,我看她合適她看我對眼,能互相指望著知冷知熱的過一輩子就夠了。人生短短几十年,別折騰了,折騰別人也折騰自己——伯父伯母能看得開也算是老來福了。”

  王韜點頭,是啊,人生短短几十年,真的是別折騰了,折騰別人也折騰自己。“對了,你手上有沒有什麼好點的男人?我想幫我媽找個能過後半生的伴兒。”

  聽到王韜開頭一句話的時候,老肥的小眼睛瞪圓了,那意思是你當我是老鴇啊找我要男人,他以為王韜給自己找玩伴,聽到王韜後邊一句話的時候,老肥就認真起來,想了半天,搖頭說這可有點難度,他認識的單身老頭目前也就鄒家爸爸一個。

  說到鄒剛,老肥猶豫了一下,說:“你還不知道吧?鄒伯父有病了,前列腺癌。”

  “啥?”王韜大吃一驚,“那鄒少怎麼辦?伯父不是等不到他出來了?”

  老肥撓著他頭髮蕭疏的腦袋,“聽說這種病的死亡率不是太高,就是折騰人夠嗆……上禮拜我去看伯父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診斷書,伯父不想讓鄒少知道……”

  王韜也撓著自己的腦袋,鄒家還真是背到家了。“伯父那邊有什麼人在身邊嗎?”人老了,又有了這麼個倒黴的病,王韜想知道的是鄒剛今後的生活有誰照顧?母親說過看見鄒剛去買盒飯來吃,可見鄒剛的生活狀態並不是很理想的。王韜心底有著隱隱的痛,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鄒剛也是他認識多年的長輩呢。

  “沒有人!”老肥搖頭,臉上現出鄙夷的神色,“鄒家現在倒黴了,遠的近的,親戚朋友都沒有了。唉,老頭一個人住在一間小公寓裡,成天沒事就坐在陽臺上看太陽看月亮看星星,有時候想不起來一天也沒吃一餐飯,想起來了也是隨便對付過去,有時候我真怕他就這麼臭在裡邊都沒人知道,鄒少進去了,錦華沒有了,老頭的魂也不在了,唉……”

  王韜聽得心痛起來,這樣的境況怎一個“慘“字了得!

  “伯父現在打算怎麼辦?住院治療嗎?”

  “他不想住院!”

  “為什麼?沒錢嗎?”

  “是沒錢!他手頭還有個二十多萬,可是,他不敢用,鄒少還有二十年在裡邊啊!何況,出來了,沒點錢怎麼活?”

  “錦華不是還有分紅嘛?就算這兩年鄒家已經透支了分紅,不是還有以後嘛!錢肯定是少不了的……”

  “問題是,他們還能信任你嗎?” 老肥盯著王韜看,眼裡有些嘲諷。

  王韜無言以對。老肥說的毫不客氣,但是非常的在理。鄒剛憑什麼還能相信自己兩年以後如約給鄒家分紅?事實上,按他當初的構想,兩年之內他就要將鄒家徹底掃地出門的。

  王韜臉上有些熱。自己這個時候說什麼都像是貓哭耗子吧?

  72

  王韜梳洗好後就像以往一樣下樓吃早餐。母親哼著小曲在擺弄一盆含苞欲放的大黃菊,外公照例坐在一邊看報紙等他下樓一起吃早餐。不過,外公顯然沒怎麼專心,因為他的目光時不時的瞟向坐在他對面的女兒那裡,臉上很是有些不以為然。

  趁著王寧娟看到兒子下樓就捧著菊花放到客廳去的當口,王國棟抓緊機會跟他外孫咬耳朵:“你媽反季節得厲害,她是不是有人了?”

  在王寧娟的事情上,爺孫倆很容易的就結成了統一戰線。

  王韜也覺得這段時間母親的情緒好得有點詭異,而且打扮也有些太講究了,比如現在,不過吃個早餐,母親居然還化起了淡妝。的確像外公形容的那樣,反季節得厲害。不過,是不是已經有了人這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你見天在家盯著都沒盯出個名堂來,我一天到晚早出晚歸的能知道什麼?”王韜不滿的埋怨外公調查得不仔細。

  “瞎……你媽現在天天往外邊跑,有時候中午都不回來吃飯,我能知道什麼呀?前兩天晚上連晚飯都不回來吃,半夜三更才回來……”說到這兒,王國棟停住了嘴,一臉正色的坐直身子,威嚴的放下手中的報紙,起身去洗手吃早餐。王韜會意,也停住了嘴,要是讓母親知道爺孫倆背後編排她可不太好交差。

  王寧娟回來了,心情很好的坐下,端詳了一下王韜,滿意的點點頭,“嗯,昨晚看來還睡得不錯。”

  王韜趁機湊過去,“媽?打扮得這麼漂亮,今天要出門嗎?去哪兒?我順路送送您吧?”

  “不用。我也就是去跟老朋友見見面喝喝茶,你忙你的。”

  王韜眯起了眼睛,一臉壞笑:“喝茶?媽,您什麼時候也喜歡跟人去喝茶什麼的了?別是剛認識的什麼好-朋-友吧?有好事可不許瞞著我呀,說來聽聽,我也幫您參謀參謀……”

  躲在牆角露出半個腦袋偷聽的王國棟頻頻點頭,賞了王韜一個大拇哥。

  兩朵淺淺的紅霞飛上了王寧娟的臉龐,她用筷子在王韜嬉皮笑臉的臉上用力的敲了一下,“你個沒大沒小的,快吃,吃完了趕緊去上班!”

  真的不得了了,母親的眼眉裡都透著春色。完了完了,母親這反季節都反成二八少女了。老太太的春天說來就來!

  王韜心裡驚歎著愛情的力量一邊跟若無其事的回來吃早餐的外公交換著眼色,彼此心裡都有著驚喜,也有著不安,不知道王寧娟的第二春是誰?畢竟有過一次錯誤,人都學會了小心謹慎,至少,祖孫倆是非常的小心和謹慎的,他們不希望他們關愛的女人再遭遇到什麼傷害。

  吃過早餐,臨出門前王韜對外公說給母親派個保鏢吧。王國棟點點頭,說不能讓她知道。王家現在已經非常習慣保鏢的存在了。這保鏢是典型的養兵千日,關鍵的時候能用得上也就夠了。

  王韜沒有直接到公司上班,而是首先拐到了錦華大酒店。錦華基礎不錯,原有的體系也沒有太大的問題,鄒家父子輸在決策失誤,所以,王韜接手錦華之後並沒有急於做出什麼重大改革,而是沿襲原有的制度提拔原先的職工進入高階管理層。事實證明他是對的,錦華現在的情況非常不錯,龍騰的債務分擔讓錦華已經進入了一個良性迴圈狀態。王韜找來注資的那兩家風險投資公司非常滿意,一個勁的跟王韜說還有什麼投資專案一定要再找他們合作。

  王韜到達錦華的時候,劉總已經在大門口迎候他了。錦華現在是劉總在管事,是王韜直接從原來錦華的中層管理中提拔上來的,很有能力,同時也能很好的駕馭錦華原有的職工,而且,知遇之恩使得劉總非常聽王韜的話。王韜沒讓人替自己開車去停,而是自己開著車到了停車場。上百個車位的地上停車場停了大約三分之二的車子,看電子顯示牌,地下停車場也用掉了不少的車位,這些是讓人舒心的數字。王韜心情很好的問迎上來的劉總昨天的入住率怎麼樣?劉總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就回答說百分之六十七左右。這已經是非常不錯的數字了。

  王韜隨意的在錦華里轉了一圈,滿意的看到他的酒店在正常的運作著。“那個,鄒剛經常過來嗎?”王韜在回到大廳的時候隨意的問。

  “他?幾乎沒來過。”

  “是嗎?為什麼不來?他也有股份啊,幹嘛不來?看看總是應該的呀!”王韜顯得很驚訝。

  劉總顯得有些為難,說這個他就不清楚了。

  王韜站住腳,看著中庭花園金魚池裡暢遊歡快的金魚說:“別是你們給人臉色吧?”

  劉總嚇了一跳,慌忙申辯說絕對沒有,“鄒董怎麼說都是前輩,光業內的經驗和學識就已經足夠我們學習的了,何況,他仍然是錦華的股東,我們理所當然要尊敬他的。”

  劉總個子不高,四十出頭的年紀還保養得不錯,看上去幹練儒雅。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王韜一直盯著他的眼睛看,因此,王韜相信劉總的這些話是真心話。

  其實,王韜知道倒不一定是錦華這邊的問題,問題應該出在鄒剛的心結上,鄒剛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是啊,鄒董在業內浸淫多年,有著豐富的經驗和學識,這些不一定是書本上可以學來的,不經過時間和實踐的淬鍊是得不到的,浪費了真是可惜……”王韜若有所思,“劉總,你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鄒董將他那些寶貴的經驗和知識都發揮出來?就當讓鄒董發揮餘熱吧,他的才幹浪費了可惜——不過有一樣,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不許讓人家累著了,薪酬方面不要小氣,他的那些無形資產很值錢的。”

  劉總稍加思忖,就點頭說沒問題,他跟幾個負責人商量一下看看該怎麼做最好,能將鄒董請回來也是挺好的一件事情,沒有比他更熟悉錦華的了。

  王韜滿意的離開了錦華,上車以前,他又想起些事情來,“對了,今年錦華的員工體檢怎麼樣了?”

  “上半年就已經體檢過了。”

  “是嗎?”王韜偏著頭想了一想,說:“過些時候再安排一次體檢吧,服務業還是嚴格一點好。到時候你們中高層的領導要以身作則,積極配合體檢。哦,還有那個鄒老爺子,到時候讓他一塊兒去,一把年紀了問題肯定少不了,又是錦華的開國元勳,有什麼問題你們錦華一定要妥善的處理好,別讓人寒了心。”

  劉總連連點頭稱是,表示一定會關心好員工的健康。

  王韜這才開車離開了錦華。安排好了鄒剛,他的心才總算是定了一點。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看太陽看星星看月亮,想不起來一天都不吃一餐飯,這種生活能將活人變成死人的。王韜不能看著鄒剛這樣變成行屍走肉,而且,鄒剛也是鄒景波的一個支撐,鄒剛出了意外,鄒景波就真的一點盼頭都沒有了,出來以後,除了白茫茫的世界什麼都沒有了,這種絕望的未來會讓鄒景波崩潰的。

  劉總是聰明人,應該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王韜知道如果他直接出面一定會讓鄒剛牴觸的,所以,他採取了迂迴的措施,讓錦華出面。劉總應該會將鄒剛聘請為顧問什麼的,工作不多,薪酬很高。這麼做是雙贏的,一方面鄒剛的確是業內的前輩,有的是寶貴的經驗和見識,的確是可以教授很多給後輩,另一方面也能讓鄒剛既打發了時間同時又有了一份安心的收入。一舉多得!讓劉總安排體檢的根本目的也還是為了鄒剛,當體檢結果出來以後,那時候就可以讓鄒剛順利的入院治療,而且就可以讓錦華名正言順的獻愛心了,這樣就能解決鄒剛的治療費問題。

  有工作做,人就不會胡思亂想,有穩定的收入,人就有安全感,有病能夠安心治療,人就會有希望,而且,——這樣的鄒剛就能支撐到鄒景波出來的那一天,而且,看到錦華並沒有拋棄自己,這種精神上的鼓勵會出乎人的想象的。

  但願上帝能對鄒家父子仁慈一點讓鄒剛撐到父子團圓的那一天。

  做為一個心懷愧疚的朋友,王韜也只能如此盡力了。

  來到公司辦公室,顏華立刻就彙報說王華強來找了兩次,這會兒在小會議等著。董事們如果沒有正式的職位,在龍騰是沒有辦公室的。王韜將外套在衣架上掛好,讓顏華通知王華強過來。

  對於這個沾邊的大舅,王韜一直是頗為頭疼的,做為董事會的一員,王華強沒少給他找麻煩。不過,父親將股權轉給自己之後,自己擁有了重量級的股權,能夠比較輕鬆的左右董事會了,這樣一來,王華強的勢力就被打壓了很多,想要翻大浪就沒那麼容易了。

  王韜好整以暇的坐在舒服的大班椅上等待著王華強的到來。他今天的心情不錯,安頓了鄒剛,他也覺得開心。

  王華強來找他,倒是預料中的。王華強有三個兒子,長子和次子都在龍騰房地產裡邊,長子是龍騰房地產的副總,雖然不是領軍人,但是也還算是做得不錯。不過,王華強最寵愛的小兒子王磊就不太成氣候了。去年留學回來就預備著要空降去做個把分公司的頭頭的,心氣很高。結果沒想到被王韜塞到總公司的行政部門當了一個行政助理。這個位置也是當初王韜剛回國時候的位置,所以王華強沒有話好說。可是,王磊很是不滿,因為他覺得自己的才能被浪費了。再加上他的頂頭上司石總不過就是個國內普通大學的畢業生,沒有學位,就一個普普通通的本科文憑,這就讓在國外取得過學位的他更加覺得委屈。為此,他根本不買石總的帳,處處跟石總抬槓,有些事情他甚至越權私自處理,弄得一向沉穩寡言的石總都拍起了桌子。於是在王韜的授意下,石總就將不知天高地厚的王磊給發配到後勤部管倉庫去了。結果王磊扔了份辭職報告給王韜就氣咻咻的揚長而去。

  對此,王韜是完全不在意的。先不說他現在的腰板已經比以前粗了不少,就算是放在以前他也一定要首先維護好石總的利益的——龍騰的今天不是王磊之流打造成的,而是無數個像石總這樣的人鑄造了龍騰今天的輝煌。如果處理不好,就會寒了石總這些人的心,龍騰也就失去了讓員工效忠的力量,那麼龍騰的明天就會前景黯淡了。

  因此,當看到王磊的辭職報告時,王韜就一句話:“隨他去!”

  王華強進來了。老頭身體不是太好,幾步路都能喘得不得了,王韜趕緊親自給這個拐彎舅舅倒了杯水。

  “大舅,有什麼事還得您親自跑一趟?有什麼事您說一聲,我過去不就成了?”王韜口是心非的甜言蜜語著。

  王華強喝了口水讓自己的氣息平定下來,穩定了一下,這才看著王韜,好半天才說:“王韜啊,小磊辭職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理?”

  這話問得!老頭真是越活越糊塗了,都辭職了還能怎麼處理?不過,他還是笑著打哈哈:“這事啊?您說怎麼處理?我聽聽您的意見。”

  “你是管事的,我就想聽聽你的意見。”王華強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大舅,您是長輩,見多識廣,經驗豐富,比我這個晚輩更知道應該怎麼樣來維護企業的利益!您說說,我也跟您學習學習。”

  話都說到這一步了,但是王華強愣是沒聽明白,看來的確是有點老糊塗了。王華強說:“你也說了,要維護企業的利益,企業的利益是誰的利益?不就是我們王家的利益嗎?小磊還年輕,難免年輕氣盛一點,可是,這些都是可以包容的嘛!那個、那個……”

  王韜趕緊將水杯給老頭送到手上去,因為老頭像是喘不過氣來了。

  王華強喝了口水,總算是緩過來,拿手捋了一下胸口,才又繼續說:“那個石總怎麼能那樣雞腸小肚?就把小磊給攆到倉庫去了!誰給他的權力?這膽子也太大了吧?敢這麼對王家的人……”王華強停下來,喘了兩口氣,才又往下說:“王韜啊,這方面你得注意了,不重視的話,我們王家的天下就得給人家都佔去了……”

  王華強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王韜都沒聽進去。他的手肘柱在扶手上,手指在下巴上摩挲著,心裡納悶眼前的老頭不過六十多歲而已,怎麼思想倒跟出土文物似的?連他那八十多歲的外公都不如。他外公這把年紀了都還思維敏捷頭腦靈活能夠明事理辨真偽開明豁達可愛可敬。謝天謝地,自己的身邊沒攤上這麼一個讓人倒盡胃口的臭老頭。

  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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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王華強滔滔不絕的教訓王韜的時候,王韜辦公室緊閉的門突然被撞開了,王國棟一臉不虞的衝進來,顏華緊張的跟在後邊,緊張無措。

  王韜擺擺手讓顏華安心,顏華鬆了口氣出去了。

  王國棟顯然沒想到辦公室裡還有人,有些詫異,“你在這兒幹什麼?”他粗聲粗氣的問王華強。

  王家的人除了王韜之外,所有的人見著王國棟都是不由自主的緊張,王華強也不例外。從王國棟出現的那一刻起,王華強就反應迅速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畢恭畢敬的迎候著。聽到王國棟問話,王華強連忙說自己也沒什麼事,就隨便來看看。

  “不是跟你們說了嘛,閒磕牙的就不要找辦公時間,多浪費人家的時間啊!王韜每天的工作量有多大你們知不知道?怎麼就不長記性!”王國棟頓時不滿起來,藤杖用力的跺在地上咚咚響。

  王華強臉上泛起紫色。王韜忙打圓場說大舅也是有些事情要溝通一下,所以才過來了,這不也是剛坐下。

  王華強趁機說現在想想也沒什麼事情了,他先告辭,以後有時間再聊。

  看著王華強狼狽退出的身影,王韜鬆了口氣,雖然他不至於忙到日理萬機,但是他的時間也的確不想浪費在王華強這樣的人身上。何況,他現在不用太在意這個老頭了。

  王韜重新關好了辦公室的門,又親自給外公泡了杯綠茶。外公這樣衝進自己的辦公室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通常情況下來到公司老頭都是到他的辦公室去,要見誰自然會有人替他傳召,用不著他親自上門找人的。可是,現在老頭一點派頭也不講究了,直接就衝了過來,看來,事情不一般。

  王國棟坐在王韜的對面,跟他面面相覷,小眼睛目光犀利的盯住他的外孫,一般人很難受得住這樣的目光的,不過王韜已經修煉了多年,道行不淺了。

  “你媽的事情,你真不知道?”王國棟嚴厲的問。

  “如果您指的是她的第二春,我不知道。”王韜說的是實話,但是心裡卻也隱隱的感到不安,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外公犀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的射穿一樣,一動不動,良久,那目光才軟化下來,挺得直直的腰板也軟了下來。王國棟靠在真皮的椅背上,腦袋枕在椅背上仰天長嘆,“唉,孽緣啊……”

  王韜的心咚咚的狂跳起來,難道真的是……

  “你媽今天早上又出去了,我閒著也是閒著,就讓車子跟了她一程……這輩子頭一次盯人梢怎麼會是這麼個結果?你猜我看見誰了?”

  王韜無語,還能見到誰?答案都寫在外公那一臉的灰敗上了。

  “我就想不通了,”老頭痛心疾首的用藤杖跺著地板,“都離了婚了,這兩個人怎麼還這麼熱乎?你不知道,你媽下出租的時候,你那個不要臉的爹等在那裡還撅著個屁股去給你媽開門——有這會子先殷勤,早幹嘛去了?你說說,你爸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怎麼又纏上你媽了?”

  王韜覺得腦袋嗡嗡的,不要說外公震驚,連他也被嚇住了。都說真相總是殘酷的,看來一點不假,他一貫健康的心臟喲,這會兒透著不健康了,心跳速度賊快,讓他都有點喘不過氣來了。誰說前衛只是年輕人的事情?他那一把年紀的爹媽照樣能夠驚世駭俗一把。

  “這天大地大,你媽的眼珠子怎麼就定在你爸身上了?我還就是想不通了,那個男人究竟好在哪兒?讓你媽就認準了他還非他不可了?”王國棟又氣又急,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他已經多年沒有這樣憤怒過了。

  王韜靠在沙發上看著頭頂上自己親手設計的漂亮的歐式吊頂,也是一聲長嘆,母親還教育自己要學會放手,她自己倒是一點也放不開,又攪和在一起了,為情還是為利?為情?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老頭老太太還有多少可以燃燒的激情?為利?父親那裡還能有什麼利益?能給的都給了,父親剩下的也不過就是些養老的錢了,能有多少?!圖母親的利益嗎?父親那樣精明的人應該明白已經放棄了再想要回來就沒那麼容易了,還不如重新物色新的目標更容易些。如果不是為利,難道兩人還真是想要鴛夢重溫?

  爺孫倆靠在沙發上長吁短嘆,都是以腦門的問號和擔心。

  這時候,王韜的手機響了,是大洋彼岸的電話,朱玲說明天她打算跟凱琪回國了,問王韜能抽出時間到機場接他們一下嗎?這個當然是沒問題的,王韜立馬答應了。回來得正好,他正打算將手頭的事情安排一下然後過去看看的。

  知道朱玲跟凱琪就要回來了,王國棟又是一聲嘆息,“唉,你的事情也要好好的定位一下,別搞得跟你媽他們一樣,到頭來折騰的還是你自己。”

  接著老頭又嘮叨開了,說老王家真夠亂的,改天要看看風水才行,怎麼一個兩個都這樣亂七八糟的?“實在不願跟女人過下去,你就找個男人,反正曾孫子我也有了,無所謂了,千萬別整得跟你媽一樣,一把年紀還在折騰,唉,男人女人都一樣,對眼的就定下來吧,別折騰了——上回那個成功怎麼樣?搶不過來吧?算了算了,天下男人多得是,別學你媽一棵樹上吊死……哎呦,可把老頭我氣壞了,當時我真想下車衝過去抄傢伙給那個臭男人來幾下,轉念一想,怨誰呀?我的女兒樂意我有啥辦法?女大不中留啊,女大不中留啊……”

  聽著老頭的胡言亂語,王韜又好氣又好笑,外公的語氣好像母親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果然是天下父母心啊。

  “外公,要是……我媽他們真的複合了,您打算怎麼辦?”王韜猶豫著問,看老頭這少見的憤怒,沒準老頭回來個棒打鴛鴦吧?是一對老鴛鴦。

  王國棟又跺起了他的手杖,“能怎麼辦?剛才不都說了嗎?女大不中留!我能怎麼辦?你媽要是真樂意我能有什麼辦法?我這把老骨頭再折騰的話可就交待了……天要下雨孃要嫁人……我是沒法子了,你呢?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王韜笑起來,外公真是不適合再折騰了,看看,話都語無倫次了,“外公,您都說了天要下雨孃要嫁人,我能有什麼辦法?一個是我媽,一個是我爸……”說到這兒的時候,王韜定了定,對呀,一個是自己的媽,一個是自己的爸,他們要是真的複合不是挺好的嗎?自己又有一雙完整的父母了!複合就複合吧,難得母親高興,就讓她在有生之年繼續的高興下去吧。

  王國棟聽他這麼說,沉默了,良久才點點頭,“是啊,難得高興,有生之年就讓她高興下去吧。”

  爺孫倆三言兩語間就都達成了共識,決定採取放任的態度,畢竟,有錢難買一個“願意”。

  晚上的時候,王韜推掉了一個應酬,按時回家吃飯,他得跟母親好好的溝通一下。還好,今天晚上母親在家吃飯。

  飯後,母親到小區的人工湖旁散步,這個偌大的人工湖為這個別墅區營造了很好的生態氣候,很受小區的業主歡迎,飯後,很多人都來進行環湖散步,一圈下來,份量很足的。王韜陪著母親也去逛逛。王寧娟笑了,說她已經忘記上次王韜陪他一起散步是什麼時候了。王韜圈著母親的肩膀,心裡有著慚愧,王寧娟看出來了,反而安慰他說知道你忙,所以也從來沒有埋怨過。

  “媽,您應該再找一個能陪你一起散散步的人……”

  王寧娟沒做聲。

  “我有個朋友,認識一個挺不錯的老頭,也不算太大的年紀,跟您差不多。聽說很不錯!您要不要見見……”王韜胡謅著,真要找這麼個條件的老頭,應該也不是太難。

  王寧娟紅了臉,“你這孩子,倒給你媽保媒拉縴起來。”

  “媽,我只想您好!您想,能有個伴兒,說說話,散散步,那該多好?要是能夠有這麼一個知冷知熱的人陪著您,我跟外公也安心。”王韜繼續旁敲側擊著。“媽,說真的,您是不是已經找到這樣一個人了?不管這個人是誰,我跟外公都能接受——只要他是真心對您好。”

  王寧娟拍拍王韜放在自己肩頭的手,默默的走著,不時的跟碰到的熟悉的人打招呼。這些人,王韜都是不認識的,不能怪他,他每天早出晚歸能在家的時間有限,自然沒有機會認識他的鄰居們,倒是母親整天在小區裡活動,所以老老小小的認識了很多人。

  “韜兒,你對你爸……怎麼看?”王寧娟猶豫著問。

  王韜用力的緊了緊母親的肩膀,“媽,不管怎麼樣,他始終是我爸!”

  “……”

  看到母親挺為難不好開口樣子,王韜決定還是自己來捅破這層窗戶紙吧。

  “媽,您是不是還惦記著我爸?要真是這樣,您不用擔心,我跟外公只要您好,別的都不要緊。”

  王寧娟頓住了腳步,看向王韜,眼裡有些意外,有些驚喜。隨後,散步又繼續著。

  “去辦手續那天,你爸請我吃的午飯。”王寧娟終於開了口,說了她和高原的事情。去辦理離婚手續那天,兩個人都是平和的,所以反而都能平和理性的反省自己這個失敗的婚姻。很多以前沒說的,不能說的,不敢說的,因為已經離婚沒了顧忌反而能暢所欲言了。兩人那天談了很多,象一對老朋友一樣無所顧忌的,到頭來,夫妻不成,卻都覺得找到了一個朋友。後來,兩人沒事就常常碰頭一起喝個茶吃個飯,說說話,閒話些家常……

  “於是又有了感覺了,對不對?”王韜促狹的調侃著自己的母親。

  王寧娟在他腰上輕輕的掐了他一把,王韜哎呦哎喲誇張的叫喚起來,“媽,我是您的兒子,您下手別這麼重啊,要掐您掐我爸去,他該掐!”

  王寧娟慌得要捂他的嘴,可是身高不夠,而且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好這麼做,只得尷尬緊張的四下看看有沒有被人聽去。還好,他們正好走到了一個人少的地方,沒有人注意母子間這小小的一幕。

  “媽,您慌什麼呀?給人聽去也不要緊了,我媽跟我爸打情罵俏不是挺正常的嗎?”王韜嘿嘿的笑起來,他覺得很高興,自己的家又是完整的了。

  “媽,那我爸呢?他是什麼態度?你們有什麼打算?”

  “你爸一直說他已經錯過了一次,他不想再錯第二次,他打算就算你外公的藤杖將他的腦袋砸開了花他也要跟你外公挑明瞭——我沒讓他這麼做,萬一把你外公氣出個好歹來,他的罪過可就大了……他總是惹你外公生氣。”

  “這次,外公倒是想開了,他說只要您高興就好——媽,我們都希望您好,您高興就行,我們沒意見!反正他總是我爸,就算你們不在一起,我還是得管他叫爸。”王韜撇著嘴說。

  王寧娟笑起來。王韜也笑,是啊,高興就好,高興就好,計較那麼多幹嘛呢!

  母親又跟王韜說了很多高原的近況,她說她見到了那個叫成功的男孩子,挺不錯。“高楊是把他捧在手心裡揣在心窩上愛護著的,我從來沒想到過同性之間也能有這樣的感情,真是挺讓人羨慕的,也挺讓人感動——韜兒,不管男人還是女人,用心的,認真的去對待吧,別學我跟你爸,兜兜轉轉這麼多年才醒悟過來,白白浪費了很多大好的時光。”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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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韜認真的將自己打扮了一番,好心情的吃了早餐,就開著車出了門,當他停車在路邊買了一束紅玫瑰的時候,成志來電話說他們今天正式復工,問王韜要不要過來看看。在王韜的斡旋下,成志沒有被英方開除,代價是龍騰也不追究英方的法律責任也不能索要經濟賠償,而已經從英方公司辭職的簡併沒有接受她父親的研究所的重新聘用,而是接受了龍騰的聘請,擔任了龍騰的專案負責人,夫妻倆成為甲乙雙方。為此成志很是不滿的責怪王韜撬他的牆角,不過也就是說說而已,這次成志沒有動手,畢竟實力相當的情況下他自己也討不到便宜,識時務的成志是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你們該幹嘛就幹嘛吧,我今天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說完,王韜就掛了電話,的確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朱玲母子乘坐的航班就快要到了。是啊,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用心的認真的去對待才是最關鍵的。

  王韜最近一直在反省著自己跟朱玲的關係,冷靜理性的剖析下來,他覺得自己的婚姻走到今天這樣的一步,自己難辭其咎。漫不經心輕率的結婚,然後又漫不經心輕率的制定了婚姻規則,自己自以為是的做著一些荒唐荒謬的事情卻還理所當然。老話說的,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沒有自己的混賬,也許朱玲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如果有一個正常的家庭,凱琪也許就不會讓自己這麼無奈和失望。

  婚姻是一種責任,一樁不幸的婚姻中沒有人能獨善其身,而且,一樁不幸的婚姻也會傷害到很多關心愛護自己的人。

  王韜無數次問自己為什麼成功跟高楊能幸福得讓人嫉妒,僅僅是愛情嗎?後來,他漸漸的想明白了,兩個人的關係中,僅僅有愛情是不夠的。愛情畢竟只是一種最不穩定的情感,僅靠愛情是不足以讓兩個有著獨立的個性和思維的人天長地久的。但是,當兩個人之間除了愛情之外還有一份想要認真承擔的責任時,愛情才有所依附,於是,也就獲得了長久的生命力。成功對高楊是認真的,這種認真中帶著一種對愛人的責任在裡邊,高楊對成功也是如此,因為彼此將對方當成了一種應該認真對待的責任,所以兩人才這樣緊密和坦然,不需要一紙婚書的約束,他們自己心裡有著對自己無形的約束,別人想插進他們中間也插不進去。因為責任,他們的心都為對方上了鎖。成志跟簡的婚姻關係一開始是不對等的,至少愛情的比重是不平衡的,不過,愛情並不是婚姻的全部,在跟簡的關係中,成志願意認真的面對自己做為一個丈夫的責任,因為夫妻間的責任,成志跟簡都在努力的完善著他們的關係認真的經營著他們的婚姻,所以,兩人現在同樣有著令人羨慕的和諧。

  而自己呢?王韜反省著自己,他發現自己除了對龍騰是認真的之外,他對別的就從來就沒認真過。他對龍騰很認真,對龍騰有著一份敢於擔當的責任,所以,龍騰給予了他極好的回報——他駕馭了龍騰。

  可是,除了龍騰之外,他對什麼都是漫不經心的,人也罷,事也罷,他都沒認真過。所以,儘管相交多年,他仍然沒有得到真正的朋友。不是鄒景波和老肥沒拿他當朋友,而是他一開始就漫不經心的沒拿鄒景波老肥當朋友,因為沒有朋友間的責任,所以他可以冷漠而功利的冷眼旁觀錦華和鄒家父子走進死衚衕,甚至還落井下石。

  同樣的,因為沒有責任,所以他對待朱玲也是漫不經心的,他沒有用心想過婚姻對自己和朱玲來說意味著什麼,知道這段婚姻能給龍騰帶來好處這就夠了,別的,他從來不在乎。他甚至對自己的兒子凱琪都是漫不經心的,他感嘆凱琪跟自己沒有父子的親近,可是,這又能怪誰?如果自己盡了一個父親的責任,凱琪還會這樣嗎?

  王韜知道,今天自己的孤家寡人其實怨不得誰,正如佛家說的那樣:萬物皆因果!你種下什麼因,那麼就會產生什麼果。沒有盡到一個朋友的責任,所以自己沒有朋友,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所以自己跟兒子的關係尷尬,沒有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所以自己的婚姻令人發笑。

  王韜想,是要好好的改變一下自己這種漫不經心的生活態度了,人不僅僅是工作需要用心需要認真,生活也同樣需要用心需要認真。

  到達機場的時候,在機場的停車場,遠遠的,王韜看見小林在跟一個男人擁抱告別,吻別後,小林上了自己的凌志車開走了,留下那個年輕的男人久久的佇立在那兒,看著他遠去的方向。

  自從完成了帶小林去香港購物的承諾後,王韜就再也沒跟小林聯絡過,他主動為自己跟小林的關係劃上了句號。小林是個很好的伴兒,甚至能完美的扮演一個吃醋的情人的角色,王韜曾經試圖通過他來試探成功,不過就成功那個超級遲鈍的反應來看應該是白浪費了小林的演技了。小林也是個認真的人,不過他只是對自己認真,從來不虧待自己,小金庫滿當當的,他只要錢,而錢是不會欺騙他的,所以他不會為情所惑,也就沒有情傷,從這方面來說,小林過得也算是不錯。

  只是,錢會為你掉眼淚嗎?錢會為你亮一盞照亮你晚歸的路的燈嗎?王韜想過這樣問小林,但是終歸沒有問出來,他自己都沒能將自己的事情弄好,憑什麼去指點別人?小林跟男人來往只為了錢,自己跟男人來往只為了宣洩,兩者本質上是一樣的。王韜沒資格去評說小林。

  今天還好,飛機沒有晚點。王韜沒等多久就在出口見到了朱玲母子。凱琪長高了不少,看上去顯得有點少年老成的穩重了,也透著點陌生。朱玲比剛去美國的時候好了很多,美麗依舊。

  接過王韜的玫瑰,朱玲有著意外和小小的驚喜。

  王韜從她手裡接過行李車推出了門。這一刻,他看到人們眼中的豔羨,是啊,這是多麼和諧的幸福之家啊!

  對於朱玲母子的回來,王國棟和王寧娟是非常高興的,廚房也準備了非常豐盛的大餐。

  雖然一個家庭聚會是這樣的完美,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王韜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氣氛中透著一絲絲的詭異。連凱琪都不像以往那樣張揚了。一餐飯一家人都吃得客客氣氣,禮貌周全。大約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會有事情發生吧。而這個事情取決於自己。

  飯後,凱琪跟兩個老人在客廳裡說話,讓他們看帶回來的禮物,王韜則跟著朱玲到了溫室花房那裡看盛開的金菊。

  兩人坐在椅子上,都有些沉默。

  最後,還是王韜先開了口,“看起來你們在那邊過得還不錯,母子兩氣色都挺好的。”

  朱玲笑笑,沒做聲,看著前方不遠處的一盆菊花出神。

  “你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很多事——知道嗎?凱琪的爺爺奶奶離婚了。”

  “哎?”朱玲驚訝的瞪圓了眼睛。

  “不過,兩人現在又好上了——離了婚以後,兩人反而能認真的反省一下自己的人生,結果,兩個人倒有知己的感覺,這不,又鬧起第二春來了。”王韜好笑的說。

  朱玲也覺得好笑,“真的?比電影還要戲劇化。”

  王韜點點頭,“拋開了婚姻承載的太多的負擔之後,他們才發現其實兩個人是很合得來的,偏偏之前都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擋住了視線,看不到對方的好——我爸一直以為他只要有那百分之五的股權就夠了,可是現在他才發現這百分之五的股權不會為他掉眼淚。”

  “這幾個月來,我一直也在反省著自己,我想,這麼些年來,我太過漫不經心,沒有認真的經營的自己的生活,結果導致了私生活的失敗。父子不像父子,夫妻不像夫妻,朋友不像朋友,真的,挺失敗的——我問過自己,會有誰為我掉眼淚?我找不到幾個人。後來,我反過來問自己會為誰掉眼淚,我也找不到幾個人,會為我掉淚的和我會為之掉淚的人是重疊的,這時候,我才明白,什麼是將心比心:你用心了,別人也會為你用心。”

  “朱玲,我很抱歉,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有對你用心,對不起!”王韜看著朱玲說,朱玲垂下頭,王韜看不見她的表情,其實也沒必要,他看見她的裙子被暈溼了手拇指大小的地方。

  “跟你結婚不是我的意願,所以我一直以為沒有必要太在乎,就像是簽訂了一份合同,只要合同能順利的履行就行,至於是如何履行的並不重要。現在想來,不管是不是我的意願,既然接受了,我就應該拿出一份認真來承擔自己的責任。然而事實是,對婚姻的責任,對你的責任,對凱琪的責任,我都沒有做到,我很抱歉,朱玲,對不起!”

  “以前,我一直沒有留意過什麼是幸福,也沒留意過幸福的家庭是怎樣的,直到我看到了什麼是幸福,知道了什麼是幸福的家庭——我想,能在晚歸的時候有一盞為你照亮夜路的燈,這就是幸福,在你冷的時候,能有人提醒你新增衣裳,這也是幸福,無論你在哪裡,走得多遠,你始終確定的知道有一個人在一個地方等著你,這就是幸福。能讓你幸福的人無關男女,他願意等你你願意等他,這就夠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在辦公室換了衣服沒法子交給別人去清洗,沒人能將清洗好的衣服給我好好的掛進衣櫃裡,我找不到我願意信任的人來為我做這些,連冰箱裡的乾糧都斷貨了,這些都是很私人化的事情,我不想讓只是工作關係的員工去完成——原來,我一直將你當成自己人了,你能默默的替我將冰箱加滿,能細心地將洗好的衣服替我掛進衣櫃裡,這也是一種幸福——其實,幸福一直在我身邊,只是我沒留意……”

  “我想,我不是純粹的同性戀,以前喜歡跟男人在一起,是因為覺得男人能讓我更無所顧忌,說白了,還是怕承擔責任!可是,現在我想,該承擔的責任就不要逃避。我跟你不管當初是因為什麼走到一起,就現在來說,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我們還有一個兒子,我對你有一個丈夫的責任,對凱琪有一個父親的責任,我在想,你還願不願意給一個機會讓我來承擔這種責任?我們有很糟糕的過去,但是我想,只要努力,我們可能會有一個跟原來不一樣的未來。”

  “沒有愛情的未來?”朱玲慘笑。

  “我認為,愛情並不是婚姻的全部。再熱鬧的愛情如果沒有責任和親情依賴,也長久不了。何況,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我相信我們能培養出我們希望的感情來!”

  “你總是這樣現實和理性!”朱玲接過王韜遞過來的紙巾揩揩臉上的淚痕,“你總是遊戲規則的制定者!”

  王韜有些心驚,朱玲拒絕重新開始嗎?他已經下了決心重新經營自己的生活,這也包括自己的婚姻,他不認為離婚了再找一個更好,那種將對方當成自己人的默契不是那麼容易培養起來的,而且,他對朱玲有愧,他想彌補的愧疚。

  “我費盡心機就想讓你注意到我,可是,你的眼裡從來沒有我。你可以輕蔑的無視別人,別人卻無法無視你——別人怎麼可能看不到你?你總是這樣的讓人無法拒絕……”朱玲哭倒在王韜懷裡。

  王韜摟緊了朱玲的肩膀,是啊,自己怎麼就沒發現朱玲拙劣的演技?要不是因為愛,朱玲何必細心到為自己的冰箱新增乾糧?!要不是因為愛著自己,朱玲為什麼不在緊要關頭幫鄒景波一把?可笑自己尋尋覓覓,打著燈籠滿世界的晃悠,結果驀然回首才發現自己找的人其實早就在身邊。

  人吶,太習慣於看著遠處,太容易忽略近處,以至於錯過了許多。

  王韜有著慶幸,還不算晚,不管怎麼說,自己的那杯茶總算是找到了,剩下的,就是認真的,用心的去品嚐了……

  全文完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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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文章這樣的結尾會引來噓聲一片的,BL文吶,怎麼能這樣結尾呢?

  好吧,某胖承認道行清淺,結果就弄得不倫不類,不過,現在不是流行中性麼?咱寫文的也來個中性吧……表打我,等我說完先……

  這個文捏算是成功傳的一個番外吧,王韜是個搶眼的炮灰,所以給他點特殊地位好像也不為過……生活嘛,畢竟不是小說,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迴歸家庭是個不錯的選擇,怎麼說他的父母都是個前車之鑑,何況,在他的心目中,龍騰始終是最重的,把誰配給他都只能委屈做小,這有失公平——朱玲倒跟他半斤八兩,也就差不多了……好吧,臭雞蛋可以過來,磚頭不要著急,等我找到大鍋先,嗷……不許打臉!

  寫完《成功傳》的時候,不少親問我寫的是不是真人真事,其實,除了風雲兄弟是確有其人之外,其他的都是天馬行空的杜撰,魯迅不是說寫文應該雜取種種人嗎?於是,某胖就雜了——風雲兄弟的事情也是前半部分之真的,後半部分什麼販毒之類的完全是杜撰的,好好的兄弟給某胖YY成這個樣兒,某胖慚愧ing……看成功系列的時候很多人都想起了士兵,好吧,某胖承認的確是有士兵的影子在裡邊,不過,寫高楊的時候某胖腦子裡的原型不是袁老A,而是某個讓某胖吃盡苦頭的“哥”字輩的人物,現在想來其人著實無愧於“妖孽”二字:別人是坐車暈,某胖是聞車即暈,明天乘車,今天就已經先行發暈了。某次去該妖孽處探視,暈得不亦樂乎,遂指天發誓不惜一切代價治療頑症,於是該妖孽熱心好心或者還有那麼兩分壞心,將某胖帶到熱火朝天的訓練場上,花言巧語哄得某胖自願上了滾輪,將自己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其宰割,妖孽怕胸脯說一點不難,完全不難,人人都能轉,能很徹底的根治暈車——唉呀媽呀……開始還能叫救命,到後來幾乎沒有了知覺。在醫務室裡妖孽的兵們來探望的時候都嘖嘖讚歎某胖是個大無畏的女生,說他們男兵不是軍令如山是絕對不碰這個玩意的——靠,上一當了!後來看到許木木練大回環暈了幾天幾夜,某胖心有慼慼焉,某胖的那個假期乾脆就在床上度過,完全時空錯亂了,完全喪失了平衡能力,走路都能跌跤,搞不清自己是在天上還是在地下,十來天水米不進,只能靠點滴維持——從此只要是帶滾輪的都暈,所以木木說狠狠的暈過一次之後就不會再暈了,某胖深表懷疑!不過,某胖上天是不暈的,下海是不暈的,可是,某胖是生活在陸地上的……嗚嗚,好慘!

  呃,扯遠了,回頭!

  所以說成功傳的前後篇都是杜撰的,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不過,王韜雖然也是雜取種種人的結果,倒也不是空穴來風。某胖看到這樣的人很多,於是常常帶著酸葡萄的陰暗心理來解剖這類人,於是就得出了王韜這樣一個怪胎,雖然不討喜,卻真實無比,包括王韜的不少商業運作都是在現實生活中發生的。王韜還知道反省和二次成長,有些類似於王韜的直到了高原的年紀才恍然大悟,可惜,早已是時過境遷,晚了,而更多的人一輩子就這麼過了,即便晚景淒涼,卻也不知道為的是什麼?看到這樣的結局,某胖都忍不住想要說一句: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某胖還是想要親情友情和愛情,當然有錢也更好——是非常的好!不過,錢真的不會給你帶來更多的快樂。想起了那個著名的笑話,有人拼命努力拼命賺錢就為了能在陽光明媚的海灘上享受舒適的海風和日光浴,可是那個今天有魚今天飽的漁夫也同樣的在享受舒適的海風和日光浴——幸福真的不貴!而且,幸福往往就在身邊。

  話說當初寫成功的時候,腹稿中的成功是要給虐得死去活來的,以滿足某胖的後媽情結。可是成書以後竟然成了現在這樣樣子,這是打死某胖都想不到的,所以親們前文想知道下文的千萬表來問我,某胖真的是不知道下文會如何發展,典型的鼠目寸光走一步是一步的說……

  說到寫成功的動機,非常偶然!某胖一直是看霸王文的,從學校畢業後就沒再寫過作文。直到有一天,下班的公車上,那天下著大雨,非常擠,某胖正好搶到一個座位,老實不客氣的端坐四方。這時候,有人的雨傘溼漉漉的,居然還敢給老孃的褲腿上來上一片溼,頓時大怒,靠,敢這樣對老孃,不要命啦?仰頭就要拉警報,不料,對上那人的眼睛後,世界清靜了,只剩下了那張臉:個兒不高,圓臉,大眼睛圓圓的,亮亮的,睫毛長長的——靠,太沒天理了,老孃安的假睫毛都沒這個效果。那雙眼睛怯生生的,臉上滿是羞澀,“對不起……”輕柔的三個字弄得某胖骨頭都酥了,當即就想牽回家豢養,額滴神啊,竟然有這麼可愛的男生。可是,當時某胖除了盯著人家流哈喇子之外,什麼都想不起來,甚至沒想到要拿手機給他“咔嚓”一張,悔恨終身啊——大約是被某胖紅果果的目光給嚇著了,那男生的圓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忸怩的想要避開,奈何車廂裡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似的,他寸步難行,他的彆扭更增添了他的可愛。後來某胖是怎麼下車的都沒印象了——這便是成功的原型。該男生天生就是要給人捧在掌心裡疼愛的。

  話說某胖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羅嗦能扯出個幾十萬字的文來,所以,這完全是歸功於我的讀者們的。

  成功傳前篇剛開始寫的時候,頭七天只有兩個點選率,那時候某胖就在糾結要不要繼續下去?七天才兩個點選率,而那時某胖的文章已經發了五六萬字了,後來逐漸的變成四個,變成八個,到現在,某胖只管發文,已經無暇顧及點選率了。真的,要不是讀者的點選和留言讓某胖一點點的有了信心,有了堅持的理由,成功傳系列早就灰飛煙滅了。所以,讀者們是成功傳的恩人,沒有你們的支援,也就沒有成功傳系列。寫成功傳,某胖就學會了兩樣:堅持,知足!

  堅持下去,不小心就成就了一本書,感恩,是讓我學會了知足,每天開啟電腦,看到自己的胡言亂語竟然能有人看,頓時就覺得無比的幸福和滿足,有人看就足矣,別的都不在話下。即便是磚頭,也要感謝,因為不是賞臉看過是無法拍磚的——看過就好,看過就好,某胖不貪心!

  面對願意看自己文的讀者,某胖總是誠惶誠恐的,生怕辜負了親們的期盼和等待,所以,總是竭盡全力的更文。這個是某胖可以做到的,至於文章的質量,這就不是某胖的主觀意志可以做到的了,某胖只能按自己的選單和擁有的材料烹製一頓粗茶淡飯,所以每每惶恐,有朋自遠方來,我卻只能奉上粗茶淡飯,慚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