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老水井

,曾經滋潤著家鄉人的心田,維繫著家鄉人的生命。

清晨,家家戶戶的男人們,頭一件事,便是挑起扁擔,到井裡擔水。一擔、兩擔,直到擔滿水甕。這是他們一天的生活用水,做飯、洗菜、洗衣,甚至熬豬食。那擔水路上,老的小的,你去我回,匆匆忙忙,川流不息。人們互相問話,傳遞資訊。天天如此,你我一樣。惟有那懶人,睡到太陽照到屁股門。早推晚,晚推早,水甕老是空空。讓妻兒心生髮愁,逼著妻兒不得不去自己擔水。

村子裡的地下水位較高,水井一般都不很深,擔水也比較容易。但是,到了冬天,井臺上的冰凍得很厚,站在冰上提水,那危險可就大了。

村子地處恢河畔上,地勢平坦,自古以種菜為主,因而村裡的水井特別多。基本上一片地附近就有一眼井。地有名稱,井也有名稱。

合作化前,土地私有,井也私有。要想種好地,必須打井。這也許就是村裡井多的原因。井筒多為圓形的,井幫又是石頭砌的,直徑二米左右,井深十幾米,水面距地面也就四五米樣子。每眼井的地面上都築有井臺,高出地面兩三尺。井中央架一道木頭井樑。井樑兩邊的合適位置上,安有轆轆軸。誰要澆地時帶上自己的轆轆,井繩、打水斗子(柳條編成的水捅)就可以了。

絞水,對農民來說是一項很普通的活兒。人們一般都選在早上或下午進行。凡使用過轆轆的人,都感到絞水並不是一件重活。他們一斗子接一斗子,絞放自如,顯得特別輕鬆。一眼井上,往往兩架轆轆,同時使用,以保證水渠流水不斷。然而對初學的人來說,那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絞的慢,水渠的水就會斷流。絞的快,身體又來利不了。特別是,井口大,站不牢就會有掉到井裡的危險。上初中後的我,假期也跟著父親幹過這樣的活兒,但是不行。沒力氣,沒功夫,只能是幹些打雜的活兒。

那時候,村裡的水井足有二三十眼。由於水質不同,有的可供人吃,有的只能澆地。人們把水井視為命根子,愛護它,維護它,井臺周圍種滿了金針,每當夏天,一朵朵黃色的金針花把水井裝扮的分外漂亮。勞動累了,人們坐在井臺上談天說地,呼吸著水井放出的清新空氣,那疲勞隨之也就消除。

水井養育著人們,為人們奉獻著甘露。水井澆灌著莊稼,與主人共盼豐收。

人民公社化後,集體力量壯大,恢河水終於可以澆地了,水井的作用逐漸減小。農業學大寨時,水車代替了轆轆,大大減輕了勞動負擔。但這種鐵製水車,搬運安裝很不方便,零部件常常被人偷去賣生鐵,使用不到幾年,也就自行淘汰。

還是學大寨時,縣委書記在村裡蹲點。他發現幾百畝河灘地是鹽鹼地,什麼也不能種,心裡非常著急。他和水利局的技術人員在深入調查的基礎上,提出挖渠排澇治鹼,打大口井防澇抗旱的措施,動員縣城機關幹部義務勞動,幫助農民開闢新菜地。經過幾個月的奮戰,一個直徑四十米,深十米的大口井建成了。這是村裡最大的一眼井,也是全縣最大的一眼井。地面上還築起兩米高的青磚花欄牆,以防小孩和牲畜誤入。大口井還真的起到了排水作用,周圍大片土地幾年間變成了良田,人們相繼種上了各種時令蔬菜。

那多少眼井,誰打的,何時打,我都無從考證,惟獨這大口井,給我,給許多人留下深深的記憶。村民們至今說起老書記,無不感到敬佩。

村子離縣委機關足有三裡地,書記進村多少次,誰也說不清。但每次他都是步行去,步行回。上午去,下午還去。社員收工,他才收工。社員認識他,他也能叫上許多人的名字。進了村,他就深入田間地頭,就來到學大寨的工地上,大口井就是他心血和汗水的見證。

書記的作風,對村民是無聲的教育。那時候,村裡風清氣正,一片和諧,人們一心樸在種地上,種植的蔬菜收入很大,人均分紅在全縣數一數二。

農村實行土地承包以來,河水澆地的水渠毀了,水井澆地的習慣也丟了,一眼眼水井年久失修,多數已成廢物。特別是那些離房屋較近的水井,有人把它當成垃圾坑,隨便倒垃圾。一天兩天,好端端的水井終於填成了平地。而那大口井的花欄牆也早被人拆了。

似水流年,如歌歲月,水井由興盛到衰退,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前些年,一種新型水井得到推廣,家家戶戶在自己的院子裡打起了壓井。省時、省工、安全、高效,延續了幾代人的擔水習慣,自然也就成為歷史的記憶。

如今,村裡有了自來水,有多少人還能記起老水井的作用,老水井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