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的父親



這個秋天的傍晚,父親流著盡有的血汗,扛起一段枕木,唱著為人父母的號子。

父親安靜地坐在門前的杉樹下抽旱菸,歲月搓傷了他膝蓋後的褶皺。隱隱遠遁的高山,熟知的事物變得安靜下來。

門前的河床,會不會淚流滿面地趴在父親的山上,用柔軟的光滑揉搓著每一寸痠痛的土地。

在鍵盤深處,當我種下這幾個塗鴉文字時,父親的天空,昏鴉縱橫,遠山的莊稼在父親汗水的澆灌下,乖巧地沉睡在佘輝中。

歲月揭開陳年已久的傷殘,那件氾濫的風衣裹住了昨夜的溫情。

父親總時刻在手撐上耕耘自己的心事,同時也耕耘我快樂的人生。

我們頭帶草帽,盪漾在金秋九月的空寂中。寒風迎面吹來,似乎瀰漫著父親歲月音符的歌謠。



父親開啟季節的繩索,犁鏵下的詩歌早已被父親和黃牛編寫。父親放下手裡三斤半的綱筆,幸福屬於藍天和莊稼的顏色,每一縷陽光和綠意都是為了撫慰我成長。

父親走進秋天、城鎮、嘈雜和寂寞,勞苦後的哈欠聲飄浮在潮溼的氣流中。往事越走越遠,父親將藉助這片寧靜的陽光,照耀自己早已失落的季節。

那場應該落在季節之外的大雨,還沒有等父親作好準備,門前籬笆下的黃土地早就堅硬如鐵,我在季節之外看到父親弱軟的身影,在以泥土為底色的畫卷上,我聞到了青澀的青香。

父親嘴脣上爬出的菸捲,被風吹到山的那邊,黃昏像一場遠行的慾望,和著父親嘴脣爬出的菸捲,壟罩在故鄉的山頭,如同一次次孤獨的旅行。



在我讀書的時光裡,太陽一直很大,但父親的臉上總是陰天。他曾經擁有的光滑是歲月的滑冰場,隨後改修為我火紅的畢業證書。

那天晚上,我多次淪陷在一場黑暗的暴風裡,諸多隱祕的事物,比身前的父親更加老練。心中盤算著買菜和吃飯的時間,一招一式,不得不讓我對生活充滿敬佩和感恩。

每次從睡夢中走來,我都在詞語的島嶼和激流間穿行,尋找父親的城堡,追回美好的時光。

父親嘴中徘徊的那支山歌,時刻在我童年的橋頭響起,呼喊我遠在深圳異鄉的背影。

多年以前,我是一個活潑而貞潔的幼稚小孩,多年以後的今年,我又向父親一樣,生活的欠條讓我四處奔波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