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炊煙的中篇散文作品

  清晨的故鄉是寂靜而忙碌的,伴隨著寥寥炊煙的升起,街邊的楊樹被一絲絲一縷縷的炊煙纏繞,炊煙妖嬈地在樹葉間隙裡飄舞升騰,貪婪地呼吸著從老屋裡飄出的農村新米特有的清香。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供大家欣賞。

  :飄過童年的炊煙

  在見不到炊煙的城市,我時常懷想故鄉的炊煙。那些疊印於家鄉泥屋上空的一柱柱靈動嫋娜的飄帶,鑲嵌在鄉情素樸的畫框上,她植物般蔥蘢恬靜的影像,深深地烙留在童年記憶的上空,在歲月更迭中不斷地嬗變著姿彩。

  記憶裡的村莊,安詳若鳥群樣飄動的炊煙,總是和著日升日落的節拍起起伏伏。印象中,最輕柔的莫過於早晨的炊煙。當朝霞染紅天邊、鳥雀啁啾於林梢,故鄉的小村落裡,家家戶戶灶屋的煙囪裡,便升騰起一縷縷青白或淡藍色的炊煙,村莊四處彌散著柴草燃燒沁散出的疏淡而溫潤的清氣,夾雜著噴薄欲出的淡淡的飯香。炊煙似霧若嵐,飄緲騰舞,沒有風的時候,扶搖直上,像一個個濃墨重彩的感嘆號;颳風的時候,齊刷刷地朝一個方向擺動,如一群群灰鴿列隊滑翔。站在高坡上俯瞰,可見鋼藍色天穹下,平坦的阡陌間數百縷青煙徐徐飄蕩,斜升嫋娜,與曠野裡浮蕩的霧靄、樹林裡氤氳的薄嵐交織縈繞,變換著舞姿,把遠山近樹、碧空田疇浸染得霧霧綽綽,猶如水墨畫般悠遠秀潤。微風吹過,繚繞解開,縷縷輕煙飄向水洗般湛藍的高空,村莊便褪去紗幔般的衣裾,綻露出混沌初醒時的澄淨與靚麗。此時若在草坡放牧或田野躬耕,會覺五穀的清醇與泥土的芬芳沁入心脾,肺腑澄澈,胸襟澡雪。

  傍晚時分,彎彎曲曲的炊煙從高矮不一的房頂升起,一段段,一束束,一團團,被微風扯成絲絲縷縷,微微躍動,有的似清亮的綢緞隨風起舞,有的宛如著色的雲朵嫋嫋依依,濃淡相宜,交錯相融,在晚霞的映染下,像一條條黛青色的絲巾圍在村莊的脖頸上,給鄉村籠罩上了一層古樸靜美的釉彩。煙湖般流淌的暮色中,晚歸的父兄肩荷農具,手牽耕牛,慢悠悠地走在鄉村的畎畝上……炊煙撐起來的小村莊裡,一家人在自家的閒院裡圍著小木桌吃飯,在大門口跟鄉鄰說閒話,孩童的嬉鬧聲,羊群的咩叫聲,木車的隆隆聲,轆轤的嘎軋聲,抒寫著鄉村黃昏特有的田園詩意。炊煙、井坊、柴垛、農舍,這些單純質樸的生命元素,簡潔地勾勒出一幅原始恬淡、靜美極至的鄉村風物畫,讓故鄉的父輩們在沉重的勞作之後,舒然地品咂艱辛歲月裡的鄉韻親情和清苦日子中的幸福與滿足。

  故鄉四季輪迴寒暑易序的歲月中,時常變換的是阡陌地壟的禾稼和崖畔河邊的花草,不變的是盤桓在青磚灰瓦上的溫馨而醇香的炊煙,以及佇立在一炷炷炊煙背景中的母親。母親的身上,聚集並濃縮了故鄉所有女性辛勞隱忍的身影。她們每天的勞作從走進灶房開始,到離開灶臺結束。清晨,當蘸著朝露的雞鳴聲響徹村莊,早起的母親便踏著第一縷晨曦,開始往灶膛裡填第一把柴禾;隨著風箱的拉動,一團團青煙從屋頂升騰而起,瀰漫著麥粒成熟的清香氣息。熊熊火光把母親皺痕雜陳的臉龐照得通紅,那張慈藹而燦亮的臉盤上,濡滯著密密點點的汗粒和煙塵;雙眼紅腫著,依稀溢滲著瑩瑩閃閃的淚滴——那是天長日久在灶房裡煙熏火燎的緣故。母親手腳麻利地燒水切菜,樹皮般粗糙的手,重複著一個又一個熟稔的動作。灶眼裡飄出的縷縷炊煙與鍋沿上漫溢位的騰騰熱氣,在泥坯斑駁的灶房裡漂浮著,順著門框和屋簷清水般潺潺流出,在院落裡洇散,鄉街上氤氳……當早飯的炊煙無聲無息地消隱於村莊的上空,我們背起書包上學後,母親解下油汙的圍裙,一雙腳沿著蜿蜒的日子又匆匆奔走于田埂、溪畔、院庭,幹農活,洗衣服,做針線,最後再次回到灶臺前,如同炊煙一樣流連於自己苦瘠而溫馨的家園……

  綻放於鄉村帽沿上的炊煙,是父母親用顆粒飽滿的汗珠澆灌出的風吹不折、雨淋不溼的莊稼。土地貧瘠,炊煙不會消瘦枯萎;風調雨順,炊煙更是豐盈蓬勃。在那澄明如水的歲月裡,搖曳生姿的炊煙,彌散著雨後清荷般的氣息,餵養我們在鄉村小課堂上的讀書聲,更教會我們在雲淡風輕的時光裡清雅恬舒地解析鄉野流年的韻致,品賞人間煙火的真醇。佇望炊煙,一股潮汐般的激情,常常會沿著父輩在房頂栽種的這種蔥蔥郁郁的植物,緩緩地攀援至我們的頭頂,點燃一代又一代鄉村少年走出農門的希冀,升騰起一茬又一茬莊稼漢對殷實康樂光景的祈盼。

  炊煙是鄉村風景裡永不褪色的民間藝術,是維繫我們蝸居在城市的農村孩子與故鄉之間情感的臍帶和筋脈。如今在渭北高原的故鄉,已經很難看到那漫溢鄉間的輕嫋炊煙了。土房瓦屋逐年消失,麥草玉米稈丟棄在田壟;充滿都市氣息的小洋樓裡,方便快捷的液化氣或清潔環保的沼氣噝噝燃燒,藍色的火舌輕***纖塵不染的前衛廚具,滋滋的炒菜聲傳遞出誘人的香味。土灶和煙囪成了即將絕跡的瀕危物種;那萌芽於灶膛、滋長於天空,載著草木灰香味的炊煙,與犁鏵、石碾、紡車等一道,已從鄉村矗立的風物中悄然消逝。雖然如此,蟄居在工業化煙囪不分晝夜地噴湧白煙黑霧的城市裡,我時常不由自主地懷戀家鄉流雲般清碧透明的炊煙。懷舊的思緒裡,炊煙似幼年的底片,傳達著一份份感動的記憶,融溶著一幀幀寧馨的意象,抒寫著一個個溫煦的故事。噪音喧囂煙火眩目的夜晚,淺睡於都市鋼筋水泥的夾縫間,我常常會做夢,夢見上百炷炊煙嫋動於鄉村寥廓的曠野,溪流清風般浸漫潤澤皸裂的心床;內心便澎湃起思鄉的柔波,悠悠情絲順著家鄉河流的方向,回到童年的故鄉——

  朦朧中依稀看到,白霜染鬢的母親從一炷炊煙中步履蹣跚地走出來,一雙長滿厚繭的手,拍打淨衣服上的塵土,拂理掉鬢髮間的柴禾,蒼邁顫巍地站立在泥屋的矮簷下,像一隻守候巢窩的孤雁,若有所盼地眺望著村口的小路,等待我們快快回家,吃上一頓她親手燒水和麵做成的沒有新增劑和地溝油的素淨醇香的農家飯……

  :城市裡沒有炊煙

  我從東北鄉村的老家調至呼和浩特市已經二十多年了。除了一些小的生活方式和習慣的不斷調整和適應外,還有一些心理的阻障和執拗。除了鄉愁還是鄉思,時常會想起村前的小河,闊野田疇,神祕的青紗帳,金火火的豐收景,甚至是清晨那縹緲的縷縷炊煙……

  來到呼市生活,遠離了老家清晨的炊煙,但那炊煙卻一直嫋嫋地升騰在我心裡,溫馨了我的記憶。想起炊煙,就想起老家那些紅磚青瓦房來。伴隨著雞鴨鵝鳴,伴隨著母親的咳聲,炊煙在高高低低的屋頂嫋嫋升起,盤旋,又在風兒的吹拂下,向著四處飄散,順著窪地蔓延。隨著鳥兒們清脆、悅耳、歡快的叫聲,空氣裡便盪漾著一股煙味,香香的,淡淡的,淡到跟遊絲一般,但卻遲遲不肯散去,總是在鼻翼間飄浮著。隨著天色漸亮,那煙味也越來越濃,最後變成一團團,一球球,有點濃得化不開,不嗆人,聞起來依然很香,也很醉人。早晨的炊煙呈一種很純的青色,緩緩地向天空飄去。在冉冉升起的酡紅旭日中,狹窄的村巷,古樸的房舍,錯落的樹木, 公雞們早早地撲騰著翅膀,迎接太陽的到來了。喔喔的叫聲,蹣跚的牛,亂竄的豬,下地的鄉親,蹦跳的孩子,便都在縹緲淡青的炊煙中,顯出特有的溫馨和畫意。

  城市裡沒有炊煙,呼市居民近年來都用的是天燃氣、液化氣、煤氣,燒原煤的都很少了。大清早讓我看到的是呼市煉油廠的直插青天的煙筒噴出的滾滾黑煙;化肥廠的洶湧的烏煙;水泥廠的油漬腥腥的灰煙……混濁的大團煙霧一時遮蔽了早晨的太陽,九點以後太陽才能掙脫煙霧的包裹和糾纏。二十多年了,基本就沒有多大改變。當然,有的工廠已經被遷移到城外了。

  呼市人是極少做早餐的。 因而美麗的炊煙是很難見到的。要麼是天天快餐店,要麼是在上班的路上隨便買一根兒油條,一張煎餅,或者一個焙子,拿到公司、單位吃,或者乾脆在公交車上,自行車上,小汽車裡解決掉。近年來,人們對飲食健康常識和保健意識的覺醒,一少部分人開始重視早餐的重要與科學性,開始到安全的早餐店用餐了,但是大多數年輕人還是貪睡,把早餐的時間磨噌掉。既沒有可口的早餐,哪裡會想到早上炊煙還是一種特別的景觀呢?所以,我只能說炊煙只屬於寧靜的鄉村,只屬於渾厚的土地。

  當年,我離開老家走出家門時,母親手指著炊煙,對我叮囑:“迷路了就朝著炊煙升起的地方走,就能找到回家的路。”那一刻,我就記住了炊煙,記住了炊煙的方向。雖然離開老家都二十多年了,但在我的記憶深處、夢裡,那不能忘懷的是家鄉的炊煙,它那絲絲縷縷的情愫,總是纏繞在我的心中。有炊煙,家總是溫暖親切的,雖然那時不富足,但記憶裡卻洋溢著幸福。我彷彿看見了母親,在溼漉漉柴禾的煙霧中,睜不開眼,在為全家做飯,喚我早起;只要在外面,大老遠望見家裡升起的炊煙,就彷彿看到了母親端在桌上那熱氣騰騰的清香可口的飯菜,心裡總是充滿了快樂、甜蜜!一年四季中,炊煙像永不凋謝的玫瑰,傲然開在莊戶人的視野裡、生活中。沐浴在炊煙中,我彷彿回到了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童年,一組組美好而又難忘的畫面爭相出現在眼前:炊煙中,我挎著菜籃子去地裡挖野菜,不知名的鳥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唱個不停,嫩黃的野花與婆婆丁、苦麻菜一起,生機勃勃地點綴著暑假的朝晨;稻穀青青、渠水泠泠,空氣裡瀰漫著水的清涼和花的馨香……

  呼市人早起的也很多,但他們不是做早飯的,他們都是起來做運動的。有人穿著簡便的運動裝,有人穿著普通的家常服,有快步走的,有漫步跑的,有跳上風舞的,有打太極拳的,也有打羽毛球和做柔軟體操的。人們不再覺得金錢、外表與物質享用是最重要的了。但下功夫做一頓豐盛營養的早餐,他們還覺得不太必要。這一個轉變,是社會最可喜的進步。“過去有段時間,柔靡的風氣,奢侈的習慣,吃喝享樂的時尚,向擁有多少種名貴香水、多少件巴黎時裝的女歌星看齊的心態,正在逐步地消失。大家忽然明白,錢的用途和身價是有限度的了。

  二十多年,我也被呼市人完全同化了。先是早餐在機關食堂吃。吃了一段後,又覺得機關食堂的早餐單調乏味了。也就是星期一拉麵,星期二油條老豆腐,星期三包子稀粥……食譜不變。於是,我為了有變化的早餐而步行鍛鍊,把附近四條街的早餐店,快餐店吃遍了。也為自己總結了一個食譜。《老歸綏》吃燒麥;《老額吉蒙餐》吃肉餅喝奶茶;《一點利》吃牛肉煎包;《向日葵粥棚》吃捲餅喝粉湯……搖身一轉,我成了“美食家”了。但是見不到炊煙的早餐,心裡總覺得缺少一點什麼味道。

  然則,老家早餐的情形則不同。清晨門吱呀一聲開了,母親和鄉鄰大娘大嬸們的雙手就忙成了一對翻飛的蝴蝶。採了自家小園子裡的菜,舀了缸裡的米,洗淨,淘清。或蒸,或煮,或炒,或燉。那白菜、蘿蔔、辣椒、茄子、豆角等,就張開五顏六色的嘴。那盆、碗、鏟、瓢,就亮了清亮的喉。忙到一桌子飯菜端上來,那擺著的則是母親們亮晶晶的親情、慈愛和幸福。那嘴裡咀嚼的、暢飲的,則是光燦燦的勤勞、美味、多情和甘甜。

  而呼市的人們,哪裡有時間留意早晨的炊煙?大家都匆匆急急地去上班,去陪讀,去做生意,去融資,去做專賣代理,去國外旅遊……其不知,金錢與物慾是個無底洞,越追越無止境,終於掉入深淵,唯有知道在金錢之外,建立清朗單純而健康的生活,才能享受到金錢之福,而不致使自己變成金錢之奴。這一番人生態度的改變,應該是整個社會的進步與福音。

  然而,我的福音應該包括懷念家鄉早晨的美麗的炊煙。還有母親蒸出的野菜糰子。那是在那兩年生活困難時期,為了讓全家人吃飽,母親特別的創意!母親把我們從大田裡挖回來的野菜,主要是苦菜和莧菜,剁碎和新碾的玉米麵活在一起,放上適當的鹽,團成團兒,放在蒸饃簾子上蒸,簾子下邊是小米湯,米湯沸了兩次,菜團兒也便蒸好了。熱氣騰騰地端上桌來,一股新玉米的甜味就撲鼻而來,十分勾人胃口。多時母親會撈出幾個醬缸裡的醃黃瓜。唸書的學生會分到二個菜團兒,半條醬黃瓜;去大田幹活的會分到三個菜團兒,一整條醬黃瓜。全家人都吃得很香,很滿足……至今野菜團的甜味,醬黃瓜的醬香味兒,仍然會返到我的口腔,誘人難擋!

  老家的炊煙是我心中家園。不論到了天南海北,最讓我動心的,就是故鄉老屋上升起的那裊裊炊煙。不論我遭受了多麼深重的重創,那隨風飄浮的縷縷炊煙,頃刻之間就把我隱藏在了無邊的溫暖裡。如今炊煙總是象夢幻般地飄蕩在記憶的老家的上空。纏綿的思緒縈繞在我的心頭,成了我心中永遠揮之不去的回憶。沒有風的夏秋之季,炊煙是一棵樹,從家裡的灶房裡生長起來,然後與全村的樹聚合成一棵參天大樹。炊煙裡有玉米菜團兒的香味,還有母親殷殷切切的目光。

  現在的城裡人在抱怨人生之苦,那是因為要攫取的東西總是那麼多,難以滿足;在抱怨人生之累,那是因為整天要帶上功名利祿這些零件在生活裡穿行;在抱怨人生之冷,那是因為大家都巴不得躲在面具背後,來窺視別人的悲喜劇。城裡人離自然本性越來越遠,於是,那些原始而自然自在的生活就成了一種懷念。我懷著夢想來到城市。可是在城市裡,我卻一度迷失了自己,迷失在高高矗立的樓宇間,迷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迷失在浩浩蕩蕩的物慾裡。有人說:“你上樓的速度越快,越容易忘記自己上樓的目的,最後惘然若失。”人們不幸被言中。人們拼命的追逐自我價值的實現,卻最終淪陷在金錢、地位、權利、名譽混成的洪流中。對身外之物有多熱情,對自我內心就有多淡漠;身外之物有多豐富,內心深處就有多空洞。

  誠然,缺少炊煙的日子,是孤獨、蒼白、無味的;擁有炊煙的日子就會有激情、有喜氣、有濃烈!也許,在那個尚未遠遁的清晨,我會把自己交給清淨的街道,交給街道旁的林蔭,交給林蔭的鳥鳴。那裡有我久違的自然,有我久違的真趣。有親人的等待,有家的溫馨,有我思念的親人,有我兒時的夥伴,有我美好的回憶。炊煙一直激盪在我心中,影響著我的人生。現在我在城市再也見不到家鄉那熟悉的炊煙了,它只在我夢裡繚繞,百轉千回。我只能唱著鄧麗君那首《又見炊煙升起》的歌,回憶家鄉兒時的炊煙,那溢滿輕嫋炊煙的鄉間小路上,留下了我童年的足印。擁有炊煙的童年是鋅板鑄就的,它在我心中永不會消散……

  :炊煙

  炊煙是鄉村的標誌,有炊煙的地方就有一枚鄉村,靜靜地臥在那裡,宛如一幅色彩斑斕的水墨畫,靜謐淡雅。炊煙是鄉村的眼睛,越過一座一座的山巒,寂寞的向外張望。

  炊煙是一道永遠看不厭的風景。早晨,它伴著朝陽起舞,一縷一縷的炊煙從鄉村的夢裡升起,沿著屋簷,隨著清風,纏著樹梢,裊裊上升,婀娜多姿。它調皮的跳躍,有時候躍上天空,成為白雲;有時候貼地而行,化為詩行。

  “雨後千山淨,炊煙處處新”,大雨過後,天空格外明亮,一條條炊煙“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浮在潔淨的藍藍的天空中,和雨後的彩虹融為一體,別有一番景緻。

  記憶中最美的炊煙在太平山。那一年,隨同學在他太平山上的老家小住。那裡山高林密,空氣清新。早晨,我們爬上山頂,俯瞰一畦一畦的鄉村。極目遠眺,三兩戶人家的鄉村像剛從水裡撈起來的櫻桃,乾淨清新,泛著誘人的光亮。“遲遲朝日上,炊煙出林梢”,山林深處,只見這兒一縷,那裡一絲的炊煙升起,才知那裡竟然藏著一處處人家。炊煙從灶房裡發芽,微風給它施肥,它便成了一棵迎風行走的樹,搖曳著,舞蹈著,俯仰生姿,變幻莫測,浮游在村莊的上空。一道道炊煙從山谷間攀緣而上,匯聚在一起,如仙界逃逸的仙氣,繞著山峰飄蕩。炊煙成了鄉村的紗巾,使她猶有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嬌羞;又如一首田園詩的韻腳,給寂靜的鄉村平添許多古韻。身處山頂,此時油然而生一種“乘雲氣,御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之感。

  故鄉的炊煙,是遊子夢裡的牽掛,是家人永遠的召喚。

  小時候,炊煙是期盼。那時,父母總是逼著我做事。早晨天沒亮,就催我起來放牛,或者是扯秧苗,或者是收割稻穀。內心十分不情願,一邊做事,一邊向家的方向張望,期望著炊煙升起就可以回家吃飯。突然,村莊上空騰起一片片炊煙,瀰漫、消散。我似乎聞到了祖母的飯香,就立刻放下手中的活,飛也似的跑回家,絲毫不顧父母的責備聲。

  求學時,炊煙是溫暖。猶記得那年冬天,天下著大雪,我從師範放假回來。汽車半路拋錨,我只好孤獨一人踩著皚皚白雪,踏著微亮的夜色,從新廟往家走。為了繞近,我選擇走山路,現在想來那是多麼錯誤的決定。十幾裡的山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簌簌的白雪和呼呼的北風,甚至不時會從林中彈出一隻野物,那種淒涼和絕望讓人不願回憶。回到家,祖母看著滿身白雪,凍得發抖的我,眼裡滿是憐愛。她急忙下廚,燃起灶火,黑黑的灶膛頓時變得通亮,嫋嫋的炊煙在窗外飄蕩,我坐在灶膛前,映著通紅的爐火,渾身溫暖。祖母為我做了一頓豬油薯粉溜,那是我迄今為止吃得最美味的晚餐了。

  現在啊,炊煙是牽掛。我遠離鄉村多年,工作、結婚、還有了兒子,時間如江水易逝。故鄉成了一個標籤,想起時才撕開它看一看。母親每回來電話總是催我帶兒子回去住一住。得空回去,母親就會忙碌著,為我們做一頓好吃的農家菜,還有那噴香的鍋巴粥。灶膛亮起,炊煙升起,我彷彿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個可以依偎在父母身邊撒嬌的年代。臨走的時候,母親總會把我和兒子送到村口,遙望的目光裡滿是依戀。

  我遠離炊煙多年,但炊煙是伴著我長大的,我是農民的兒子,骨頭裡仍有濃濃的炊煙味,洗不掉也吹不乾淨。

  城市裡是沒有炊煙的。這座江邊小城沒有,有的只是嗆人的汽車尾氣和揚起的灰塵,還有化工廠擠出來的刺鼻的化學物質的氣味。它不是鄉村,沒有鄉村的特質和韻味,鄉村是柔軟和溫情的,如一團棉花糖,夢幻而甘甜;城市是僵硬的和冷酷的,你再有炊煙的心,也薰陶不了它的漠然。

  我去過青島,在青島著名的劈柴院住下。夜晚燈火璀璨,我踩著鵝暖石的街面閒逛,清涼的海風撲面而來,愜意不已。劈柴院有一條小吃巷,狹窄得只容得下兩個人通過。兩邊全都是各種烤海鮮,海馬、海蝦、海蔘、仙貝、魷魚......應有盡有。巷裡,煙霧繚繞,各種氣味混雜,瀰漫在逼仄的天空。我不吃海鮮,也聞不了這種氣味,急匆匆地跑出來。

  我也到過北京,在北京西單的小吃巷溜達。格局與青島完全無二,幾米寬的小巷內,擺滿了各種燒烤和小吃。放眼望去,但見各色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來來往往。浮在他們身邊的是繚繞的煙霧,迷迷濛濛,一層又一層,還有各種燒烤的刺鼻的氣味。吃的花樣卻與青島絕然,居然是重口味的烤蜘蛛、炸蜈蚣、煎大蛇、燜蠍子.....看得人毛骨悚然、反胃倒口。

  我也去過上海,在上海有名的豫園逛過。無非是又一次重溫迷濛的煙霧,又一次重聞嗆人的氣味。

  我也聽說,我所居住的這座小城,正在引進這種商業街模式,把劉家巷和後壩街打造成又一個“豫園”或是“劈柴院”。

  城市和鄉村越來越涇渭分明,這道鴻溝是永遠無法逾越的。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我擔心的是,城市化迅速發展的今天,鄉村是否終有一天會消失,被城市所取代;鄉村的炊煙是否也有一天會逃逸,被城市的油煙和燒烤氣味所包圍。當下的鄉村已然萎縮,大部分農民已然逃離,成為城市的新細胞。鄉村成了青年人的旅店,成了老年人的孤獨的守望。那,是否有一天,炊煙只是教科書中的記憶;

  是否有一天,鄉村僅僅只是祖輩們的墳墓呢?

  1999年的時候,到井岡山去旅遊。夜晚閒遊到山腳下的一戶人家,到他家廚房尋了半天,竟沒有發現燒火的灶膛。戶主告訴我,井岡山市政府發文規定,井岡山山高林多,是中國綠色森林城市,為了保持乾淨的空氣,保護林木,也為了防止火災,所有家庭禁止使用柴火。自然也禁止了炊煙。在井岡山旅遊的這幾天,所到之處綠意盎然,空氣中充滿了甜味。但我總覺得,大部分是鄉村的井岡山還缺少了點什麼。

  炊煙是鄉村的靈魂,沒有了炊煙的鄉村就如同一個軀殼,缺乏思想,失去主見,毫無活力;就像一幅沒有顏色的畫卷,失去了欣賞的價值;就彷彿斷篇的電影,失去了回憶的意義。

  炊煙不僅是一道看不厭的風景,它還是一段如歌的歲月,是整個鄉村的記憶。無論你身在何方,看到它,你就覺得有了根,有了回家的衝動。躺在鄉村的草地上,看炊煙徐徐,雲捲雲舒,品歲月情懷,人生況味,也是一種胸懷和意境。炊煙在,家就在,愛就在,回憶就在。

  “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罩大地,想問陣陣炊煙,你要去哪裡......”王菲的歌曲輕繞在耳邊,閉著眼靜靜地傾聽,慢慢地回味,此時,炊煙成了我最溫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