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那一年的謊言

大熱天宅在家裡,走進小外孫的書房,收索一些他吃剩下的餅乾,然後坐在大廳邊吃邊看電視。

外孫每天放學前我都給他準備一些吃的,臨時充飢。所以買了一些餅乾,但這些餅乾都是高階奶油的,買來他卻說不好吃,放在一邊成了不中用的東西了。我心想,現在的小皇帝、小公主都是在蜜罐裡泡大的,這麼好的東西他說不好吃。那一年的我,如要是能吃上幾塊餅乾,除非老天爺安排我生一次病,才能派發到幾塊。得到了,又捨不得吃,用小手攥著,掖在兜裡,和小夥伴們跳繩,它卻從兜裡往出蹦,故意炫耀自己有幾塊餅乾。

咦!我不是盼望著自己生病所得到的那麼幾塊餅乾,想得到很多,就是期盼著過年。那些年,小孩子的心願就是盼望過年,誰家有蓋新房的喜事。那時,誰家蓋新房叫做一大喜事,上樑時,要從房子最高處往下仍餅乾,一群孩子們在下面一搶而光,從此這戶人家就好過了。所以,我們就盼啊!等啊!那時我們太天真,時間過得太慢了,春天還不來?春天來了就有人家蓋新房了……

咦!在盼望裡,有十里以外的一個農戶來找爸爸幫忙蓋新房,幾經周折找到了父親,說父親木匠手藝特棒,把蓋房的一些列工程都交給爸爸掌管。上樑那天,主人老早就來請爸爸了,我那個樂啊!這回不等生病就要吃到餅乾了。樂得我像只快樂的小鹿,在院子裡來回的奔跑。我急忙幫爸爸扶好自行車,撫去上面的灰塵,目送他走出院落。我不放心,再三囑咐他,千萬別忘了帶餅乾回來,他說,放心吧小饞貓,沒誰的也有我主持人的份啊!

沒等父親回來呢,就把這件好事告訴了我童伴,並答應給她一摞餅乾,好謝謝她借我的那個跳繩,還有跳四個用的鞋油盒。誰叫我沒有呢,拿別人吃不到的餅乾做交易,她當然也很高興。

從爸爸早上出去,到晚上星星長滿天,也不見爸爸影子,我就在門口等啊!眼睛都望穿了,只要看見有人騎自行車過來我就衝出去,叫聲爸爸。當時那個情景我記得很清楚,管別人不知道叫了多聲爸爸了,就這樣認錯了好多人,就為了那麼幾塊餅乾。

嗯!我又聽到由遠至近的蹬自行車的聲音,我猜這回一定不能認錯,一定是父親,因為我聽見掛在車把上的紙包稀里嘩啦的清脆聲。儘管如此,再不敢隨意叫爸爸,我小心的走上前去:“嘿!還真的是爸爸啊!帶餅乾了嗎?”我嘿嘿的樂著,爸爸解下掛在車把上的紙包,遞給我:“給你,二斤餅乾,進屋和小弟弟分吧!每人一包,不許多貪啊!”

我一溜煙的跑進屋,招呼來小弟,和小弟各分一包。小弟吃了些,然後又用紙包包好,放在最醒目的地方,這樣他就能看得到,就安心了,也能睡個安穩的覺,這我知道。至於我分得這一斤餅乾,我足足折騰了一個晚上,那叫一斤的餅乾啊!對於我來說那叫一大堆啊!摟在被窩裡,又掀起被窩,擺滿了炕,來回的數數,至於多少塊,我早忘了。反覆的堆著、碼著,擺四格,擺房子,各種的隊形太棒了,真的,我都忘了吃了,喔!不是忘了吃了,是不捨得吃,拿起來放在嘴角舔舔、聞聞味道,再放下,我心有成竹,它就是我的。不急,有的是時間慢慢享用。一隻頑皮的小貓好不容易捉到一隻老鼠,它不是急於把它吃掉,是玩耍,玩夠了,再去品嚐。我像那隻快樂的小貓,玩耍著。夜很晚了,月亮爬上的樹梢,爸爸媽媽看到我歡樂的樣子更沒了睡意,然後會心的一笑說:“小時代多好啊!無憂無慮快樂的生活著。”

別看我很小的年齡,說話很兌現,我招呼來童伴,給她一摞餅乾,就這一摞餅乾,另她更大方,答應我跳繩、鞋油盒隨便玩兒。告訴我說:“以後不準提“借”字。”我也告訴她,以後餅乾有的是,隨便吃。

我真的嚐到了甜頭,經常鼓勵爸爸:春天快到了,看看誰家有蓋新房的沒?爸爸指著我鼻尖說:“你怎麼又饞了?”說完再沒下言,好像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那時我不敢惹他生氣,把小手往嘴邊這麼一搭,***手指避開了他。

哎!幾十年過去了,我從來沒懷疑那二斤餅乾的來歷。一次我回家,母親問我:餓嗎?昨天我買的餅乾先墊一口,我馬上給你做飯去。我不是故意惹母親生氣,我說,現在誰西吃那乾巴的餅乾,我先餓一會買關係。我說完這句話沒有聽到母親的迴應,我用眼的餘光掃了她一眼,看到她不高興的樣子,然後說我:“你真狂傲,這好東西你不吃?飯堆裡餓死肯定有你一個。”母親接著說:現在的餅乾你當然不稀罕了,你忘了那年你爸爸給人蓋新房時拿回了二斤餅乾,那是主人給你爸爸的兩塊錢的賞錢,到合社買的二斤餅乾,當時那家上樑時,院子裡的小孩子太多,都等著搶餅乾,你爸爸怎麼好往自己的兜裡揣呢……那時候的日子窮,又不能讓你失望,你都等了一天了,要是等你爸爸兩手空空回來,你還不得哭的天昏地暗才怪呢,就你這鬧人的……

我真的哭了,吸溜吸溜的哭著。我知道真相後,父親已經離開了人世,聽完這句話後,覺得“父親”的字眼在我心目中佔又那麼重要的位置。父親,是那麼的可親可敬。哪知道,父親把我這不知情的謊言帶了到天堂裡。

我吃著小外孫的餅乾,想了許多,許多。我哽咽著,流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