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以動物表達哲理的散文

  林清玄以慈悲為經,智慧做緯,編織文學的錦衣,因為他深信“有大思想,才有真文學”。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供大家欣賞。

  :採花蜂

  我坐在院子裡,正欣賞著一朵剛開放的朱模花,正是清晨,朱模花還帶著昨夜的露水,在晨曦中微笑。

  這時候,一隻蜜蜂從陽光裡穿行而來,它幾乎毫不猶豫的,就停在那一朵朱槿花上,那樣投入、專注而忘情地吸著花蜜。微笑、帶著露水的朱模花;專注、渾然忘我的蜜蜂,看起來就如同在親吻一樣。

  但是,朱槿花與採花蜂是帶著什麼愛情而在城市的陽臺上會合的呢?這時空的無限與廣大,使我感到一隻蜜蜂找到一朵朱槿花就是奇蹟!連結著它們因緣的線不是偶然的!

  花究竟有什麼好吃,使蜜蜂穿越城市來尋找和吸取呢?等蜜蜂飛走了,我摘下那朵朱模花來吸,發現花中果然有著清香甜美的汁液。

  呀!原來在宇宙之間,朱模花,蜜蜂或者蝴蝶,也是追求著幸福、美好的眾生!

  人追隨情|欲而在生死時空中飛翔,與一隻蜜蜂飛來尋找一朵花也沒有什麼不同!

  情|欲的本質是生死的根本,但情|欲的追求中也有美好的啟示。

  蜜蜂採花的時候如此專注而深情,但它並不執著在一朵花上。

  這是為什麼人們把那些風流而不專情的浪子稱作是“採花蜂”的原因吧!

  我想起《佛經》裡的一句話:“如蜂採華,但取其味,不損色香,”就覺得人在情感的態度上,有時還不如一隻蜜蜂。

  :放生的麻雀

  我和朋友在林間散步,看到林間地上散落一些麻雀的屍體,我感到有些不解,朋友說:“是放生的人放出來的麻雀,而且是今天早上才放的。”

  “何以知道是今天早上放的呢?”

  朋友說:“因為放生的人都是清晨放生,這些麻雀的身體都還未完全僵硬呢!”

  有些麻雀在溫暖的屋子住久了,清晨放到林間,立刻就凍僵了;有些麻雀關在籠子裡,早就忘記怎麼飛翔了;有些是失去想飛的心了。朋友述說著。

  我們都為放生者的無知而悲哀,也為放生者為了自己的功德,無視鳥雀的死活而感到痛心。

  在穿過林間的時候,我覺得麻雀的死亡給我一些啟示,我們雖然在塵網中生活,但永遠不要失去想飛的心,不要忘記飛翔的姿勢。

  :不南飛的大雁

  在加拿大溫哥華,朋友帶我到海邊的公園看大雁。

  大雁的身軀巨大出乎我的意料,大約有白鵝的四倍。那麼多身體龐大的雁聚在一起,場面令我十分震懾。

  朋友買了一些餅乾、薯片、雜食,準備在草地上餵食大雁,大雁立刻站起來,圍繞在我們身邊。那些大雁似有靈性,鴉鴉叫著向我們乞食。

  朋友一面把餅乾丟到空中,一面說:“從前到夏天快結束時,大雁就準備南飛了,它們會在南方避寒,一直到隔年的春天才飛回來,不過,這裡的大雁早就不南飛了。”

  為什麼大雁不再南飛呢?

  朋友告訴我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在這海邊餵食大雁,起先,只有兩三隻大雁,到現在有數百隻大雁了,數目還在增加中。冬天的時候,它們躲在建築物裡避寒,有人餵食,就飛出來吃,冬天也就那樣過了。

  朋友感嘆地說:“總有一天,全溫哥華的大雁都不會再南飛了,候鳥變成留鳥,再過幾代,大雁的子孫會失去長途飛翔的能力,然後再過幾代,子孫們甚至完全不知道有南飛這一回事了。”

  我抓了一把薯片丟到空中,大雁咻咻地過來搶食。我心裡百感交集,我們這樣餵食大雁,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如果為了一時的娛樂,而使雁無法飛行、不再南飛,實在是令人不安的。

  已經移民到加拿大十七年的朋友說,自己的處境與大雁很相像,真怕子孫完全不知道有南飛這一回事,因此常常帶孩子來喂大雁,讓他們瞭解,溫哥華雖好,終非我們的故鄉。

  “你的孩子呢?”

  “現在都在高雄的佛光山參加夏令營呢!”朋友開懷地笑著。

  我們把東西喂完了,往回走的時候,大雁還一路緊緊跟隨,一直走到汽車旁邊,大雁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不南飛的大雁,除了體積巨大,與廣場上的鴿子又有什麼不同呢?一路上我都在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