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傳奇恐怖故事
鬼故事的帶入性和畫面感比較強,可以給人帶來恐懼感,下面這些是小編為大家推薦的幾篇。
1:逃不脫
突然廠房之間的巷子裡氣喘傳來了一震慌亂而疲乏的腳步聲,轉角,一個氣喘吁吁、灰頭土臉的男孩子跑了過來,看起來有20出頭,他奔走著,不敢回頭看,好像被餓狼追著一樣,一直往彎彎曲曲的巷子裡跑。
當跑到這個巷子,前面是一堵矮牆,牆那邊依然是巷子,M看見牆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大步喘息往前跑著,看樣子他是要翻過去。只見他跑到牆角下往側面牆上一蹬,用盡力氣一跳,右手扒在了牆頭,使勁往上爬。這時候,他抬頭沿著導雨水的鐵管子往上一看,發現高處有一個鐵柵欄門微開著,鏽跡斑斑的,他站到牆頭上順著鐵管往上爬,到了視窗,他把柵欄開啟往裡掃了一眼,黑漆漆的管道足有半米多粗,像是工廠的通風口,他本想繼續跑,可連續不斷地跑了一天,實在是跑不動了,乾脆鑽進去躲起來。於是他又是一使勁,爬了上去,他扶著柵欄門,先把腿伸進去,靠近管口這塊是平的,裡邊的管子就是向下彎曲的了,他一點點挪動進去後小心翼翼地把柵欄門關住,然後躺在管道里側耳傾聽著外邊的動靜,一動不動,除了他儘量屏住的喘息聲什麼都聽不到。
他把身子往裡蠕動著,順著管道一點點往下滑,到了那個拐彎處,身體出溜一下就滑了下去,往下落的那一瞬間比他預想的要長,不過好像摔在了什麼紙箱上,轟隆一聲坍塌,又散落了一地的塑料,這地方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哪,他坐在雜貨堆裡一動不動,豎著耳朵警惕地聽著外邊,生怕剛才的動靜被人發現。過了片刻,沒動靜,他長舒了一口氣。
M坐在那,用兩隻手到處摸,先摸到一個稜角,敲了敲是紙箱子,聽聲音好像是貨物的包裝箱,然後他抓到了一大把塑料,就是剛才從紙箱子裡散落出來的,他隨手抓起一把,可是太滑,都從指縫裡溜了,只剩下了一個,他用兩隻手端詳著,然後按住一個小金屬塊使勁一下,擦,蹦出了一堆火星子,又擦了兩擦,著了!是個打火機,一個他沒有用過的火石打火機,而凌晨他縱火報復仇家時用的是小賣鋪買的電打火機,他不吸菸,縱火用的是他用過的第一個火機。
藉著火光,可以看出這間房大得很,漆黑一片,只有三樓高的地方隱約有一絲光線,那就是剛才爬進來的地方,他心裡咯噔一聲,剛陰乾的汗又冒了出來,但他慶幸自己落在了貨堆裡。
沒猜錯的話這地方應該是個半地下的倉庫,既然是這麼大的倉庫,他想這就一定有不小的門,於是他藉著火光到處摸索,可除了蓋滿灰塵的亂貨堆什麼都沒發現。這時,他身上一陣陰冷,畢竟是寒冬臘月,剛剛奔跑時冒出的熱汗早就浸溼了衣服,緊裹在身上就像掉進了冰渣子裡,再加上這空曠倉庫的陰寒,此時他的手指已經不能靈活動彈了。他繼續尋覓著,他相信倉庫一定有門可以出去,走著走著,他隱約看見了一條粗大的鐵柱藏在一座亂堆“紙箱山”後面,像是門上的插銷之類的。要過那邊得先把箱子搬開,M撕開了手邊的一個箱子,撕成一片一片小塊,找了個稍微開闊點的地方點著了,像篝火,頓時,倉庫裡亮了,除了堆著箱子的地方,倉庫的四周一目瞭然,倉庫的門的確是在那堆高高的箱子後。他興奮極了,終於找到出口了。他丟掉手裡的火機,像瘋了一樣去拋開堵在門口的紙箱堆,一個,兩個,三個……他興奮地把箱子往邊裡丟著,丟了幾個後,他突然警惕地停下來,回頭盯著剛剛爬進的通風口方向,一動不動的。停了半晌,確定剛才的躁動沒有引來警察,才又回頭去翻弄箱子,只是這次他不敢那麼大動靜了。回想起剛才被警察追擊的驚心場面,他又開始了心驚膽顫,畢竟他放火燒了仇人一家,一旦被抓起來必然是死罪,可他不想死,他才20歲,他還沒活夠,沒看夠他暗戀的那個女孩,他之所以要報復仇人N,是因為N總是糾集一夥遊手好閒的人欺負他,打他,還勾搭上了她一直暗戀的那個女孩,玩弄過後又甩了她,這一切他都看在眼裡恨在心上,但他不敢說不敢怒,一副安靜懦弱的樣子,一直躲著N儘可能不靠近他,可N偏偏就欺負他上癮,找著機會尋釁滋事,那天N又攔住了他要錢,還要他從胯下鑽過去,他一聲不吭也不敢走,N就打了他,他終於開口了,嘟囔的罵了一句,N十分憤怒,把他打得鼻青臉腫,回到家裡,單親的老媽媽看著他心疼卻又無可奈何,於是他冥冥中產生了一個念頭,放火燒死N,為了防止N那個財大氣粗的爸爸找他算賬,他決定把N一家都燒死。
他還在翻弄著箱子,又興奮,又小心翼翼,終於到最底下的了,他輕輕搬起了最後一個箱子,心想要過去開門,找一個暖和點的地方藏起來,突然,他手中的箱子咣一聲砸到了地上,裡邊的火機譁一下蹦落一地,他嘶喊著跑開,兩眼瞪得巨大,面如白土,大口地喘著粗氣,全身劇烈的顫抖,因為他發現那搬開的箱子下面有一雙發著綠光的、陰森森的眼睛透過凌亂成團的長髮死死地盯著他,眼睛旁邊滿是乾涸已久的血,那是一個死了很久的女人,那女人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口子,顯然是被人謀殺拋屍在這的,屍體的臉已經萎縮了,眼睛深深的凹進去,但瞳孔卻依然瞪得大大的盯著M。M嚇得早已魂飛魄散,站在牆角一動不動,滿臉汗珠子,卻一點都不熱,他寒冷極了,陰森森寒氣的從腳心到直衝天靈蓋。
地上的火堆跳躍著,冰冷的火在女人臉上晃晃悠悠,彷彿女人在動,他感覺自己好像掉進冰窟窿一樣,他第一次親眼看見死屍,如此面目猙獰的死屍。此時他感到自己身上冒著寒氣,刺骨鑽心,大口大口的喘息。地上的火要滅了,他一動也不動,不敢去揀紙箱燒,眼睜睜看著火苗一點一點變小,他使勁攥緊手心的汗,“噗”,火滅了,他“啊!”的一聲破口尖叫,瘋了一樣衝向剛才堆放紙箱和火機的地方,他要重新點燃,他剛才恐懼不敢去撿紙板,可他沒想到火滅了才更恐怖,他慌亂地按動著火機,瘋狂地點紙箱,嘴裡因為驚恐發出似哭非哭的怪叫,聽著讓人頭皮發麻,火著了又滅,著了又滅,著一次,那女人的眼睛就盯他一次,火越不著,他越恐慌,他顫抖著轉身背對著女屍,頭也不敢回,生怕看見那雙會發光的眼睛。他依然點不著那剛才輕輕一點就會著的紙板。他停下來了,使勁地集中自己的意志,儘量讓自己鎮定。“噗”火機著了,火苗順著紙板的一角慢慢燒了上去,火著了,M趕緊又拿來幾塊紙板放在一起堆起來燒,火漸漸燒大了。他輕輕送了一口氣,繼續喘息,依然不敢回頭看女屍的眼睛,就在他鬆一口氣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驚響,嚇得他一聲大叫,一下跳起了身,瞪大眼睛看著女屍的方向,嚇得半天緩不過神,這時腳下又接連炸了兩聲,M驚慌中定睛一看,原來是點火的地方離火機堆太近,引爆了幾個,於是他趕緊用腳往邊踢了一踢,這一踢差點把火踢滅,好在火又著了起來,他輕輕舒了一口氣。這時他驚恐地發現剛才這一跳女屍又面對著他了,那雙綠幽幽的眼又在盯著他,他心裡咯噔一下,但現在已經筋疲力盡,沒辦法再像剛才那樣做出劇烈反應了,他警惕地抬頭看看門那邊,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無力地抬頭看剛才爬進的那個通風口,剛才還有一點微弱的光,而現在一點光也沒有了,外邊天已經黑了。
他坐在地上,腦子裡一片混亂,凌晨他放火燒掉N家時滿心憤怒,什麼後果都沒想,只知道燒了以後N就不會再來欺負自己,自己燒完就跑,跑的越遠越好,被警察追的時候,他只知道跑的快點,跑到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藏起來,逃出追捕就好,他原以為沒有人的地方就是最好的,這地方倒是真的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一個陰冷的廢棄的倉庫,和一個面目猙獰女屍共處的倉庫,他急切地想離開這,可又怕警察,怕被判死刑,但是待在這裡又冷又餓,還有一雙陰森森的,從未見過的死人眼睛,待在這裡不用多久就會因飢寒交迫和恐懼而死,他思考著……現在他終於懂得冷靜思考了,而且思考得那麼有邏輯,可凌晨點著汽油的時候卻沒有這麼冷靜,這麼思考。
他想了半天,決定跨過那眼睛去開門,他要出去,他想即使被處死也不願意在這裡又冷又餓看著那張猙獰的臉等死了。他佔了起來,一步一步挪動著,到了女人面前,他深吸一口氣,大步的邁過去,踩在了蓋著女人身體紙箱子上,然後飛快地垮了幾步到鐵門前,他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大口喘著粗氣,好半天才緩過來,回頭驚恐地看屍體,沒動靜,又趕緊回過臉看著門,尋找著手把門開啟,可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推了一推,厚重的鐵門一動不動。他想喊人,又不敢大聲喊,因為他怕驚動了死屍,也怕警察聽到,畢竟他不是真的想被抓住。他又使勁地推了推門,還是不動,他豁出去了大聲喊了一聲:“有人嗎”沒有任何動靜,他知道不會有任何人迴應他,因為這就是他之前要找的“沒人的地方”,但他又堅持喊了幾聲,用了更大的力氣,突然後邊的一個箱子鬆動掉了下來,他飛速轉身,後背緊貼在鐵門上,喘著粗氣,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屍體的方向。倉庫裡除了火燒紙板的聲音,和M的心跳喘息聲什麼也沒有。
他絕望了,他低下頭,一動不動,他覺得自己已經無路可走了,又抬起頭,因為他發現火又快滅了,他急忙跑過去,也不管怕不怕女屍了,他把周圍能拿到的紙箱全拿了過來,只剩下女屍身上壓著的兩個。一個一個地燒,給自己取暖,但依舊無濟於事。
到了後半夜,紙箱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原本堆積如山的紙箱,現在已經成了一堆灰,他餓極了,恐懼極了,再加上深夜的寒冷更讓他哆嗦得無法平靜,他更絕望了,他不敢想象自己會死在這,他哭著,卻已經哭不出淚,一晚上的痛哭早已哭幹了他的淚。火苗一點一點變小,他的哀嚎聲越來越大,大到幾乎聽不見,他已經哭啞了,哪還有什麼聲音。他後悔了,後悔自己昨天那麼衝動,要不然現在正在家裡的床上熟睡,他好痛苦,比N打他的時候還痛苦,比看到自己暗戀的女孩被被人霸佔更痛苦,可是他卻無人可以訴說。
哭著哭著,他疲憊至極,睡著了,可夢裡,他卻親眼看見箱子下的女屍一下一下地翻身、爬起來,瞪著眼搖搖晃晃地過來,面目猙獰地質問他:“你們為什麼要殺人…憑什麼殺了我…還我命來!快還我命來!”M慌亂地一下從夢中驚醒,可是周圍一片黑,和夢裡一樣,他醒來了卻分不清是夢還是真的,他恐懼到了極點,心臟跳著跳著就停了,然後又撲騰地跳起來,他快崩潰了,周圍漆黑一片,他哀嚎著卻只有自己能聽見,他冷極了,快要凍死了,身體擰縮成一團,發抖著,此時此刻他沒法區分是夢魘還是真實世界,他嘴裡發出嘶啞的怪嚎,用手亂抓亂撓,地上全是火機,他抓起來使勁往嘴裡塞,他認定了,認定了這是在做夢,他要逼自己醒來,他使勁撕咬著火機,他要擺脫夢境!火機一個一個被他咬爆了,爆開的火機把他的嘴炸的血肉模糊,他不覺得疼,因為他覺得這是夢,是在噩夢裡,他要逃脫噩夢,他咬爆了身邊所有能抓得到的火機,最後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倉庫裡一片死寂,什麼聲音都沒了。
第二天早上,刑警隊終於經過連夜排查所有的破廠房後找到了這裡,爆破隊炸開了鐵門,發現了兩具屍體,經驗屍發現,一具是一年前隔壁城鎮青年F因衝動弒母的被害者,另一具就是M,死於寒冷、和失血過度。
這時候N的全家人正在酒店的電視上看著這則新聞目瞪口呆。N家被縱火的那天夜裡,他們全家人正在N父親朋友家聚會通宵。
2:醫院裡的理髮匠
藉著走廊裡映過來的燈光,我看見病床前站著一個人。年初的時候,我因患急性闌尾炎需要動手術而住進了醫院。因為妻子一直出差在外,所以那難熬的住院時光,就只能靠我一個人慢慢捱了。
手術還算順利,只是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實在太過辛苦。手術後的第二天,麻醉的藥性漸漸退去,傷口一陣一陣地扯著痛。晚上的時候,醫院裡靜悄悄的,我獨自—人躺在病房裡,既不能隨便翻動身子,也不能吃東西,在寂寞和痛苦的雙重摺磨下,怎麼也睡不著。
直到半夜時分,我才迷迷糊糊合上眼睛。也不知睡了多久,隱約聽到病房的門被推開的聲音,睜開眼睛,藉著走廊裡映過來的燈光,我看見病床前站著一個人,一個千瘦老頭兒,背有點駝,眼睛深凹,臉上像罩了一層千豆皮,十分嚇人。他手裡提著一個小木箱,一動不動地站在床前。
我不由嚇了一大跳,張張嘴巴正要驚聲發問,老頭卻湊到我床前,問我:“老闆,您要剃頭嗎?”
我心想我都難受得快要死了,哪還有閒工夫剃頭呀?就輕輕搖—下頭,虛弱地吐出兩個字:“不用。”
“好的好的。”老頭一面點頭哈腰地表示歉意,一面小心翼翼地退出病床,輕輕關上房門。我在床上嘆口氣,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兩天之後,情況就好多了,傷口已經不再發痛,醫生准許我吃些流食,我已勉強能下地走動。晚上的時候,我一邊看著無聊的電視劇,一邊睡著了。正睡得香呢,又聽到了房門被人推開的聲音,我以為是那個值夜班的小護士進來給我換藥,誰知睜眼一看,進來的卻是兩天前的那個枯瘦老頭兒。老頭手裡仍然提著那個小木箱,湊到病床前問:“老闆,需要我幫您理個髮嗎?”
這幾天我一直沒睡好,今晚好不容易睡個好覺,卻被這老頭無端打斷,心裡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瞪了他一眼說:“我不用,你陝走!”
老頭往我頭上瞧了一眼,有些不甘心地說:“我瞧您頭髮挺長的了’鬍子也該修了,您放心,我保證給您理好,理不好不要錢。”
我有點火了,敲著床沿說:“你再不走,我叫護士了。”
老頭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朝著我又是點頭又是哈腰,悄悄退了出去。
我氣呼呼翻個身,這一晚的好睡眠被他打斷,竟再也睡不著,我心裡十分惱火。
又在醫院住了兩天,身體己基本恢復過來,醫生告訴我說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聽了心裡挺高興,住在病房裡像坐牢似的,現在終於可以“刑滿釋放”了。
當天晚上,我在病房裡一會書,早早地就躺下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陣涼風吹醒,睜眼一看,病房的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人開啟,病床前站著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我差點嚇得跳起來,問:“誰?”
我一昕,差點氣壞了,原來又是那個神出鬼沒的老頭兒。正想發火,忽然一想,自己住院這麼久,頭髮鬍子確實都挺茂盛了,明天就要出院,如果能理個髮再回家,人也會顯得精神些。於是就把語氣緩下來,說:“那好吧,你幫我理個髮吧。”
“行,謝謝!”老頭高興得咧嘴直笑,回身關上房門,摁亮電燈,打開了木箱,麻利地從裡面拿出一塊白布鋪在床上,然後給我係上理髮圍布,在我面前放了一面鏡子,拿出推子和剃刀,就在我頭上忙活起來。
大約二十分鐘後,理完頭髮,他又用剃刀仔細地將我的絡腮鬍子颳得千千淨淨,然後又打來溫水,給我洗頭擦面。完事後,他收起鋪在床上的白布,我看見病床上居然連一根頭髮也沒掉下。
我問他耍多少錢,老頭說十元。我心裡就說,這也太便宜了吧。我理的是平頭,在理髮師看來,是比較難剪的一個髮型,平時在髮型屋剪個平頭,少說也得三十塊。我拿出一張二十元的鈔票遞給他,說不用找了。老頭接過錢,連聲說:“謝謝,謝謝!”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洗漱時,對著鏡子仔細一瞧,嗬,這平頭剪得還真不賴,就有點後悔昨晚沒有留下老頭的聯絡電話,要不然以後好找他理髮呀。正想著,昨晚值班的小護士進來換藥。我就問她:“護士,昨晚到醫院給病人剪髮的那個理髮師傅,你認識嗎?”
護士一怔,顯得有些莫名其妙:“昨晚,理髮師傅?沒有呀!”
我說:“怎麼沒有?難道你沒有看見嗎?樓梯口就在護士站對面,他進來和出去,你應該能看見呀?我還以為是你們醫院安排的呢。”
護士就睜大了眼睛,說:“我一直在護士站值班,根本沒看見什麼理髮師傅呀,你是不是看錯了?”
我說:“怎麼會看錯呢?我這平頭,就是他給剪的呀。一個老頭,身形乾瘦,眼睛深凹,背有點駝……”我比畫著把老頭的模樣跟她說了一遍。
話未說完,護士的臉色就變了,盯著我的病床瞧了好久,才說:“不久前這個病房裡曾住過一個老頭,瘦瘦的,背有點駝,滿臉皺紋,他也是個理髮匠。”
我說:“就是他,他人呢?”
護士遲疑—下,說:“他、他的病沒治好,已經……”
我就呆住了。
事情交代到這裡,您一定會以為我遇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說實話,當時我也確實以為自己遇上了“鬼剃頭”,鬱悶了好一陣。
大約半個月前,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去醫院附近找一位朋友,在一條小巷裡看見一個用篷布搭起來的簡陋的理髮攤子,攤子前的理髮師傅背微弓,身子千瘦。我總覺得有點眼熟,仔細一瞧,我差點叫出聲來,這不正是在醫院給我“鬼剃頭’’的老者嗎?
老人家記性好,見我盯著他看,就認出了我,笑呵呵地跟我打招呼。我也當然知道老頭不是鬼了,心裡就坦然許多。坐下來請他幫我理個板寸,順便問起上次的事。才知道那個當班小護士是老頭的千女兒,她覺得老頭生意不好,就介紹他在自己值班的晚上偷偷溜進醫院給病人理髮。可這事兒不能讓院方知道啊,所以當事後我向她問起,小護士就急中生智,騙了我一把。
我聽老頭說完不由呵呵一笑,暗暗慶幸自己從此找到了一個理平頭的好師傅。
3:水鬼的故事
從我小時候起,村子裡就流傳著水鬼的傳說。村裡有一個湖,老人說,湖裡有水鬼,會害人。我的二叔曾遇到過,村裡人都知道。
水鬼,其實不是水鬼,是那忠烈的女子,含冤氣而死,秉正氣而生,應該叫水仙。二叔說這話的時候滿臉溫柔。這個當年村裡唯一的大學生,如今年過四十,滿面胡茬。
你若沒看過,就不知道,那水仙漂亮得緊,現在那些影星都比不上。二叔繼續說道,陶醉在回憶中,不知不覺地輕撫著擱在腿上已泛黃的書。他的書,永遠都是翻到那一頁。
一切,都是因為水鬼。村裡人說當年他被水鬼迷了心竅,差點就被拖進湖裡。整個故事被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那天是村裡巡夜的人最先發現二叔的。他們看著湖邊不對勁,一過去就聽到了二叔的呼救聲。只見二叔渾身溼漉漉的,臉色蒼白,指著湖裡說“水鬼”,接著頭一歪昏了過去。他左腿上血肉模糊,把周圍的湖水都染得微紅了。手裡還抓著一本書,已被湖水打溼透了。
如果大夫能早到那麼一會兒,二叔那條腿還能保住。是的,這個大學生,我的二叔,從此殘疾了。村裡人嘆惜不已,說辛辛苦苦供他出來卻不承想被水鬼害了。
水鬼啊,造孽啊。這湖以前就淹死過幾個人——那水鬼性子最是淫蕩,喜歡半夜出來洗澡迷惑人,逮著人就要把你往水裡拖。你看老孫家的二小子算是命大……村裡輩分最大的三太爺後來都這麼教訓子孫。
那些人都不知道,水仙怎麼會害人?她說話溫柔得跟唱歌一樣,笑得比最美的花兒還甜,讓你心裡面發顫,一丁點兒都不覺得害怕。二叔後來經常和我說,那嘴角掛著的笑似是想起了當時的情景,讓人心頭一顫。
水鬼的事能唬住誰?照我看,那孫老二指不定幹了什麼缺德事,現在誰家大姑娘小媳婦見到他不都繞著走?好端端的男人哪能被水鬼迷了?這是報應。多嘴的七姑時不時就偷偷和左右的五嬸八婆在一起嘀咕。
村裡的女人,除了會嚼舌頭還會什麼?給水仙提鞋都配不上。水仙都是白嫩的胳膊,水靈靈的眼睛——書上說得好,什麼是膚如凝脂,什麼是顏如玉,你要是沒見過水仙,你一輩子都不知道。二叔微微合上眼睛,任由我輕輕給他捶背。
咱家好不容易出個讀書人,誰知道他不爭氣啊……我知道咱家窮,蘭欣他爹看不上老二,蘭欣和別人訂了婚。早知道有這麼一劫,好歹咱扯下老臉去求……現在誰家姑娘願意跟他啊!爺爺花白的頭髮一夜全白,和奶奶低聲嘆氣。
嘿,嘿嘿,蘭欣他爹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呢。咳,小子,我和你說實話,我就是眼睛長得高,我就是書讀多了尾巴翹起來了,我就是看不上村裡這些老頑固。若干年後,二叔和我講起來這一段時,先是一臉的傲氣,又緊接著變成了一臉的溫柔。
老二,你在外面讀書讀傻了?被人欺負了?你再想不開,大半夜你去湖邊幹啥啊?你個混賬小子,明知道有水鬼,你去尋死啊?我爸本想拎起拳頭揍上二叔一頓,可看看二叔的腿,又硬生生把拳頭壓下去了。
讀書怎麼了?我讀書十幾年,就知道書讀得再多,話說得再漂亮,心裡頭也還得有股子勁兒。二叔盯著我,一板一眼地重複著當年說過的話。
後來,村裡人都說,二叔不僅跛了,而且瘋了。
再後來,二叔對我說,小子,你知道嗎?那水仙確是有的。她的頭髮長得到大腿根,黑得像最深的夜。她能用頭髮把你抱住,聽你心在那一跳一跳的,想什麼也瞞不住。她人生得極美,她心也是極美的。含冤氣而死,秉正氣而生。她的眼睛乾淨得很,她的身子乾淨得很。我就是喜歡她啊……二叔的喉頭一哽。
我知道,二叔瘋了不是真的。我見過那場面,村子裡不能容忍的。
半夜裡,在湖邊,二叔和蘭欣倚坐在一起;半夜裡,在湖邊,二叔打著手電給蘭欣講書上的故事;半夜裡,在湖邊,蘭欣的長髮拂過二叔的臉;半夜裡,在湖邊,巡夜人搖搖晃晃的手電光與腳步聲逼近;半夜裡,在湖邊,二叔推開蘭欣讓她趕快離開;半夜裡,在湖邊,二叔抬起一塊石頭朝自己的腿上砸去;半夜裡,在湖邊,二叔守住了一個祕密——再過那麼幾天,蘭欣就會出嫁。
二叔,我相信你,那水仙確是有的。我鼻子一酸,對二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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