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1087,一說1094~1143)
[拼音]:Liu Yong
北宋詞人。原名三變,字耆卿。福建崇安(一作樂安)人。其生卒年未見史籍明載,據今人唐圭璋《柳永事蹟新證》,約生於宋太宗雍熙四年(987),卒於宋仁宗皇佑五年(1053)。他的文學活動期間約略相當於仁宗朝(1023~1063)。其年齒與晏殊相近。因排行第七,故也稱為柳七。官至屯田員外郎,世稱柳屯田。他又做過餘杭令,昌國州曉峰鹽場大使,監督製鹽,因此深知貧苦鹽民的悲慘生活。他的《煮海歌》說他們終年“周而復始無休息,官租未了私租逼。驅妻逐子課工程,雖作人形俱菜色”。他的詩流傳下來的不多,只有兩三首。但即如上引《煮海歌》,已可見其風格和他的詞完全不同。
他為後人所重視的,是他在宋詞方面的貢獻。他在這方面之所以有顯著的成就,和他生性放浪、風流倜儻的私生活有關。據宋人筆記,他因在〔鶴沖天〕詞中說過:“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為宋仁宗所不喜,說:“此人風前月下,好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詞去!”因此他屢試不中。直到他改名為“永”,才中了景祐元年(1034)的進士。按〔鶴沖天〕開頭說“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則此詞正為“下第”而作,並非先有此詞而後仁宗除他的名。其次,像他這種似乎頹廢的牢騷是當時一般士大夫常有的習氣,連堂堂宰相范仲淹都說:“屈指細尋思,爭如共劉伶一醉”,“人世都無百歲,……忍把浮名牽繫?”(〔易銀燈〕柳永的牢騷,正是從范仲淹那裡來的。又據說,因為仁宗對他的批評,他就自稱“奉聖旨填詞”(《藝苑雌黃》)。其實,他平日填詞,所奉的不是皇帝的聖旨,而是和他親密交遊的歌女舞伎的“芳旨”。
柳永年輕時是個風流才子,喜歡為秦樓楚館的姑娘們和教坊的樂工們(演奏員)用當時的口語為她們填詞,寫出她們的心思。柳永大概沒有結婚,他死後沒有家屬為之營喪葬,由歌女們聚資為他營葬,因此他變成了一個傳奇人物;以後她們每年還為他舉行“吊柳會”,《清平山堂話本》中的《江樓記》即是敷衍此事成為小說。把柳永戀愛故事的傳說寫成劇本的,有元曲《錢大尹智寵謝天香》,關漢卿著,劇本說明他赴考以前尚未結婚。從他的詞中可以看出他常在旅行中,在城中則就宿在歌女家中。
他在詞史上的貢獻有兩個方面:其一,他是長調(慢詞)的倡導者。其二,他用俗語填入詞中。宋初詞宗《花間》,多唱小令。由柳永大力開拓新局面。試看北宋初年直到徽宗時代,幾個大名家的詞集幾乎全是小令;例如晏殊的〔珠玉洞〕,全部130多首中,除了卷末5首應酬的壽詞〔拂霓裳〕、〔連理枝〕是中調外,幾乎全部是小令。歐陽修的《六一詞》,也絕大部分是小令,而且有些調子用得特別多,如〔漁家傲〕30調,〔玉樓春〕29調,〔蝶戀花〕17調,〔採桑子〕13調。這些情況,都是符合《花間》和南唐的本色傳統的。在北宋大家的集子中,儲存長調最多的要算柳永的作品,而且以《樂章》名集,又在許多慢詞的調名上還註明宮調名稱,以指導樂器的演奏員按調奏樂。如“正宮”、“仙呂宮”、“大石調”等。可見他不但提倡寫長調,而且著重證明長調也和小令一樣,可以入樂演唱;他的作品不僅是詩集而且是唱本,故名《樂章》。
和柳永約略同時的張先也寫了一些慢詞,但比柳永要少得多。《樂章集》中除少數當時流行的小令如〔玉樓春〕、〔巫山一段雲〕、〔少年遊〕、〔木蘭花〕、〔蝶戀花〕等外,絕大多數是長調,其中有不少是他自創的。其最長者如〔戚氏〕多至 212字,〔拋球樂〕也有 188字,這是以前所沒有的。自他開創了寫長調的風氣,後來蘇軾也寫〔戚氏〕、〔哨遍〕等長調。柳永的〔憶帝京〕說:“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蘇軾的〔雨中花慢〕說:“算應負你,枕前珠淚,萬點千行。”從這些材料中,最可以看出,正是蘇軾受柳永的影響。世人論蘇軾詞稱他以柳永為輿臺(奴僕),不符合事實。
柳永的〔八聲甘州〕,“霜風悽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三句曾被蘇軾評為“不減唐人高處”(《侯鯖錄》)。此詞上片“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即蘇軾〔念奴嬌〕“大江東去”所本。下片“誤幾回天際識歸舟”,即溫庭筠詞“過盡千帆皆不是”之意。北宋詞家融化前人佳作,大率如此。
柳永在仁宗時相對繁榮安樂的社會環境中,享受汴京的都市生活。除了一部分作品是描寫歌女舞伎的閒愁別恨以外,也寫了不少他自己不得意的牢騷,以及羈旅行役之苦。在這些作品中描寫祖國的如畫的江山,真可謂“一洗綺羅香澤之態”。如〔滿江紅〕“暮雨初收”,〔望遠行〕“長空降瑞”,〔雨霖鈴〕“寒蟬悽切”都是一幅幅山水畫卷,讀之如置身大自然中。至於他鋪寫都市風物之美,也可以使讀者眼明神旺。相傳金主完顏亮因為讀了柳永的〔望海潮〕而動南侵之念,妄想“立馬吳山第一峰”。柳詞〔望海潮〕稱“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又稱:“重湖疊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關於柳永作品的評價,自宋以來即有分歧。各家評語有一點比較一致的,即認為他引用俗語,不登大雅之堂,作品主題多與婦女有關,不免塵下,但也因此而為廣大人民所喜愛。從西夏來的使臣說,凡有飲井水處即能歌柳詞。這和他採用民間俗語入詞有關。可是就現有柳詞之見於《樂章集》者來看,他的詞中用俗語者其實不多,還不如黃庭堅,大概編集時已經刪削。
宋人中評柳詞較公允者,王灼說他“序事閒暇,有首有尾,亦間出佳語,又能擇聲律諧美者用之”(《碧雞漫志》)。陳振孫說:“其詞格固不高,而音律諧婉,語意妥貼,承平氣象,形容曲盡。”(《直齋書錄解題》卷二十一)這是因為柳永用晚唐律賦的筆調鋪陳當時京城的承平氣象,富麗風光,如《樂章集》第一首〔黃鶯兒〕:“黃鸝翩翩,乍遷芳樹。觀露溼縷金衣,葉映如簧語。曉來枝上綿蠻,似把芳心深意低訴。”用流利酣暢的文字,寫出春光明媚的形象氣氛。因此,比寫悽苦之詞如“霜風悽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更為不易。他尤其擅長用老百姓日常的生活語言溶化入詞,所謂“骫骳從俗”,能使“天下詠之”。文人雅士在這方面比賽不過他,只好承認他的詞“極工緻”。但又說他的詞“多雜以鄙語,故流俗人尤喜道之”。
比較有分析眼光的是近人夏敬觀的評語,他認為:柳詞當分雅俚二類。雅詞用六朝小品文賦作法。層層鋪敘,情景兼融。一筆到底,始終不懈。俚詞襲五代淫詖之風氣,開金元曲子之先聲。比於里巷歌謠,亦復自成一格。
說柳詞應分雅俚二類,極有見地,對於後世許多詞人的作品,也都應該如此看待。例如向子的《酒邊詞》,他自己先分為新詞(南宋)和舊詞(汴京)二集。蘇軾、辛棄疾、李清照諸人的作品,都應一分為二,分別看待。
柳永《樂章集》有汲古閣《宋六十名家詞》本,《彊村叢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