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作文範例
七年,足夠讓一棵樹苗長成大樹;讓滴水磨穿岩石;讓一個稚氣懵懂的孩童成長為步入花樣年華的少女;讓一個男人,也悄然變得蒼老。
一
從我記事起,有個背影出沒我家,很有規律,五天後兩次。背影喊我爺爺奶奶叫老頭老孃,我卻不知叫他什麼,因為他幾乎不說話,也很少帶我出去玩。那個背影很明亮,好像散發著耀眼的光芒,他的頭髮極旺盛,一根根地豎著,筆直筆直的;那肩極寬闊,像高山一樣屹立在我面前。我想,能坐上去該多威風。可是不能,小小的我難免有些失落。
伴著光影,那影子略有些透明。
二
我六歲那年,爺爺走了;次年,奶奶也隨爺爺去了。那背影更是平常地在我眼皮下晃。別人有嘮叨的老媽,我有嘮叨的他。那影子中藏著被嘮叨的無奈。
緊箍咒間,一扯就是兩年。
三
八歲那年的深冬,我得了感冒,深重的感冒。頭重腳輕,全身無力,眼睛昏花。我邊看著電視出神,邊衝化著又黑又苦的顆粒藥。恍惚間,開水都溢位了杯子—藥化稀了。本應該濃稠的藥成了半透明的淡棕色。在媽媽的尖叫中,大Boss來了—他像從地獄裡爬出的鬼,趿著拖鞋,幽森地站在我面前。一場暴風雨奏響了前奏。
“啪—”一巴掌落在我的臉頰上。現在想起來,還是火辣辣的。他罵我,罵得很難聽。大概說我做事不認真,不專注,不珍惜血汗錢換來的藥。
我非常不服氣,為什麼我感冒化藥失了手,他就打我?我盯著那個黑色的背影,委屈的淚水劃過我的面容。
從此,我和背影冷戰,一直冷戰,我原諒不了他。
當時,我已可以拿起筆熟練地贊詠母愛,卻還為“父愛”愁滿天。
時光,彈指已去。
四
在那深沉的暮色中,月亮還沒有下班,遠方的一幢樓房點著雪亮的燈。馬路上出現了一群揹著書包的學生,其中還穿梭著一個背影。
中年男子的後背,雙肩極為寬闊,一件黑色馬甲穿在外面,油性的頭上是稀疏的“林子”。背影常自嘲自己是家裝修好—禿頂了。引人注目的是背影左右背上各背了個大包,手上還提著“鐺鐺”作響的卡通袋。
背影接送他女兒。
初一的寒冷的早晨。媽媽是睡眠的手下敗將,亞熱帶季風氣候的風乾冷乾冷,撥出來的彷彿是一場小小的雪。
背影焦急地催著我起床,上學。
我哪兒願意挪窩。背影在門外一遍遍地叫,不停地嘮叨著。那真是唐僧緊箍咒的N次方,連齊天大聖都逃不過,何況我?我只好起床。
我在他身後跟著。他走得很快,你不時而跑上幾步,是跟不上他的。我在他身後邊背書邊快走著,還邊打量著背影。
黃昏的燈光,拉長了影子,像藝人踩高蹺,卻表現不出那兩個大包—一個是我的書包,一個是他的工作包。它很輕鬆地甩上肩,在前面矯健的走著,那堅實的背,擔起了兩個深重的包裹,還有一切責任。從他的背影中,我讀到了他的代言—剽悍。
從他的背影中,我看到黑暗的冬日裡含有一片溫暖的藍天。
只是無情的歲月,在沉默的光影中流逝。
五
初二那年秋雨季的一天,背影打著傘來接我。我們已經漸漸可以說上幾句話,可以並肩走了。
老樣子,他在前面走著。不過以前手中“鐺鐺”作響的飯盒袋變成了一袋沉甸甸的書。
傘不大,因為大傘在我手上,但他努力不讓我的書包打溼。另一方,是淋溼的肩膀。秋雨寒,不知他晚上是否會不舒服。那件黑色的夾克,還遺留著我最愛吃的大餅的餘溫,有胃病的他一口未沾,餅在我口裡。
那頭頂上的樹,一棵棵的倒下,背影的自嘲還是那麼風趣,卻多了份心酸。那背影的肩,寬闊的肩,在一天天加重的責任下,還堅持支撐著,除了時而讓書包滑落,但很快又倔強地背上,自己的疼痛和衰老,只有黑夜知道。
雨絲連成線,牽出絲絲屢屢的感嘆。
剽悍的他,用雙肩背起了兩個無法負擔的大包—家和責任。
六
時光無言,背影不語。是他揹著我讓母親給他上藥。重負荷的體力勞動,使他的背上有幾處瘀傷。他再也忍不住了,痛得“嗷嗷”叫,換來的卻是母親的責怪。他沉默著。紅花油一層層地塗上,用另一隻手反覆來回揉搓。那是一張怎樣的背呀!
有一次,背影進我房間來給我送茶水。我無意瞟見他頭上有一抹白,便起身抬手去摸。這時的我長高了,再也不用抬頭,也不用踮腳,舉手可及。他問“幹啥?”
“沒事兒,是片白絮。”他向門外退去。白熾光下的背影很明亮,卻滄桑得晃眼。我向書桌躲去,不敢回頭。他輕掩上了門,背過去的是顫抖著落淚的我。
他可能永遠不知道,那是根新添的白髮。
當我越走越遠,他也開始服老,卻依舊嚴格要求我,用最難聽的語言提醒我。當知曉我愛“爬格子”時,他特別地關注我起來。常常在夜裡,我的手機會不時隨著“叮咚”一聲而發亮。開啟一看又多了一條鼓勵、使我感悟的美文簡訊。到現在,我刪歌刪圖片,卻捨不得刪那些可愛而溫暖的文字。當我又一次最晚走出校門時,他又一次在門口等著。
幾場細雨便換季,風花雪月已入心。
七
春去秋來,他用背影交織著一片晴朗的藍天和溫暖的陽光,只為他的女兒遮風擋雨。風雨和歲月交織著,在背影裡;海枯石爛交織著,在背影裡;無形的愛與真摯的溫暖交織著,在背影裡。
時間是公平的。用青春交換青春,用光陰托起光陰,用時間煮沸愛,用愛錘鍊感動。
若一個人要用半輩子的時間歌頌母親,那麼他要用一輩子才能理解父親。
謹以此文獻給背影—我的父親,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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