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謠·問何年原文賞析
雨巖有石,狀怪甚,取《離騷》《九歌》,名曰“山鬼”,因賦《摸魚兒》,改今名。
問何年、此山來此?西風落日無語。看君似是羲皇上,直作太初名汝。溪上路,算只有、紅塵不到今猶古。一杯誰舉?舉我醉呼君,崔嵬未起,山鳥覆杯去。
須記取:昨夜龍湫風雨,門前石浪掀舞。四更山鬼吹燈嘯,驚倒世間兒女。依約處,還問我:清遊杖履公良苦。神交心許。待萬里攜君,鞭笞鸞鳳,誦我《遠遊》賦。
譯文
譯文
雨巖有一巨大的石頭,形狀非常怪異,我借用楚辭中《離騷》《九歌》的意思,為它取名“山鬼”,並創作《摸魚兒》詞,調名改為現名《山鬼謠》。
問哪一年這個怪石飛來?西風落日中的怪石默然不答。巨石可能是羲皇以前形成的,就以“太初”稱呼你罷。巨石環境偏僻,人跡罕至,今日還像古時一樣。醉中舉杯呼叫雨巖,雨巖未動,山鳥卻把酒杯踩倒飛去了。
昨夜風雨之中,巨石忽然起舞,在四更天的時候吹滅燈光大聲呼嘯,把人們都嚇壞了。在巨石起舞呼嘯的場景裡,隱隱約約聽到巨石山鬼對我說:您整天拄杖遊覽也是夠辛苦了。既然我們成了知己朋友,我們就共同乘上鸞鳥和鳳凰駕的車,吟誦著《遠遊》賦去漫遊罷。
註釋
山鬼謠:詞牌名,即“摸魚兒”。雙調一百十六字,上片六仄韻,下片七仄韻。
《離騷》《九歌》:屈原作品。《九歌》凡十一篇,其中第九篇《山鬼》,描寫一位山中女神。
“看君”兩句:謂怪石似羲皇上人,就以“太初”稱之。羲皇上,即羲皇上人,伏羲氏以前的人。陶淵明曾自稱羲皇上人。此言怪石來歷久遠,純樸天然。君,指怪石。名汝:以此稱你。
“溪上”兩句:怪石地處僻遠,紅塵不到,所以拙樸風貌,古今不變。
“一杯”四句:舉杯邀石,怪石未動,山鳥卻翻杯而去。誰舉:為(向)誰而舉。崔嵬:高大聳立貌,代指怪石。覆杯:打翻了酒杯。
“須記”三句:人們記得昨晚潭邊風雨大作,而怪石卻乘翻飛起舞。龍湫(qiū),龍潭。作者《水龍吟·題雨巖》詞賦雨巖飛泉說:“又說春雷鼻息,是臥龍彎環如許。”石浪,指巨大的怪石。詞尾作者自注:“石浪,庵外巨石也,長三十餘丈。”
“四更”兩句:山鬼深夜呼嘯而至,吹燈滅火,使人膽顫心驚。山鬼吹燈,化用杜甫《山館》詩意:“山鬼吹燈滅,廚人語夜闌。”
依約處:依稀恍惚間。
杖屨(jù):出遊登山所用的手仗和麻鞋。良苦:非常辛苦。
“神交”四句:以怪石為契友,擬攜石乘鸞駕鳳作萬里遠遊。神交心許,精神相交,心意互許。鞭笞(chī)鸞鳳,鞭策鸞鳳,即指乘鸞駕鳳,遨遊太空。《遠遊》,《楚辭》中的篇名,或謂屈原所作,這裡代指辛棄疾的詞作。
賞析
辛棄疾的山水詞與前代山水詩不同,不僅是單純地摹擬自然,更重要的是富於想象,賦予大自然以人格,同時又兼有磅礴的氣勢。此詞就是這樣。據詞序,《山鬼謠》之名是取屈原《離騷》《九歌》之意。《山鬼》,一曲人神戀歌,詞人藉以詠雨巖怪石。詞寫得詭異奇特,與石之“怪甚”十分相稱。
上片頭二句“問何年,此山來此?”著一“來”字便把偌大一座博山擬人化了。從歷史長河中來看,這座山當有形成的日期,但在科學知識不發達的古代,沒有人能解答這個問題。提問的物件,並不確指,又巧妙地以“西風落日無語”作答,使渺茫的太古融入了瑟瑟西風、奄奄落日之中,竟不可得一究詰之所。既渲染了冷峻陰森的氣氛,又引起日落後神祕可怖的懸想。究詰既無所得,所以緊接著便以猜度之詞說:“看君似是羲皇上,直作太初名汝”。《白虎通義》:“三皇者,何謂也?謂伏羲、神農、燧人也。”傳說伏羲始畫八卦,造書契,揭開了人類文明史的第一頁。《列子·天瑞》:“太初者,氣之始也”;《周易》“易有太極”疏雲:“天地未分之前,元氣混而為一,即是太初。”說這怪石早於伏羲,實際上便把近在眼前的怪石寫得超越千古,無與倫比。這是從縱的方面來寫的。“溪上路,算只有,紅塵不到今猶古”,則是從眼前的景物照應遠古寫的。空山無人,溪水清澈,緣溪而行,一塵不染。人間雖然經歷了滄桑,但這兒依然“紅塵不到”,只此才與太古相似。既突出了雨巖環境的無比幽靜,又透露了詞人對紛擾、齷齪現實的厭惡。詞人獨遊雨巖的詞作,大多抒發了知音難遇的感慨。空山獨酌,孤寂可知,“一杯誰舉”,與之相對者唯有此一塊巨石。然而“崔嵬未起,山鳥覆杯去”,巨石不能與詞人共飲,酒杯卻又被山鳥打翻了。巨石不起,是無情之物體。而山鳥覆杯,可能是無心,也可能是有意,還或許是精靈所使。或真或幻把“山鬼”之靈從無寫到有。由此可見,山鳥的插曲,正是人、物交感的契機。妙在寫得空靈,猶如山鳥之去,無跡可尋。與之相對者唯有此一塊巨石。
如果說上片寫極靜的意境,那麼下片就寫了極動的景象:龍潭風雨,足以驚人;長達三十餘丈的巨石,然被掀而舞,就更加駭人了。繼之“四更山鬼吹燈嘯”,不禁“驚倒世間兒女”。如此層層渲染,步步推進,直到“山鬼”出場,令人驚心動魄。詞人對於雨巖之夜的描繪如此筆酣墨飽,顯然是快意於這種景象。龍潭的風雨,石浪的掀舞,山鬼的呼嘯,其勢足以衝破如磐夜氣,其力足以震撼渾渾噩噩的心靈。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驚倒世間兒女”也沒有什麼不好。在這裡,詞人長期被壓抑被鉗制的心聲,突然爆發出最激越的聲響。可知以怪石為知已,不僅在於它遠古荒忽,閱盡滄桑,而且更在於它驚世絕俗,能使人在精神上受到震動。詞人與之相通者,大概就在這裡。他說:我以石為知已,石亦以我為知已。所以接著說“依約處,還問我:清遊杖履公良苦。神交心許。”這個“苦”字語意雙關,既是說登山涉水之勞,也是說內心之苦,知已難得,人間難求。既“神交心許”,便深合默契,難分難解,所以最後說“待萬里攜君,鞭苔鸞鳳,誦我《遠遊》賦”,從橫的空間展示了廣闊的天地。韓愈《奉酬盧給事雲夫四兄曲江荷花行見寄並呈上錢七兄閣老張十八助教》詩云:“上界真人足官府,豈如散仙鞭笞鸞鳳終日相追陪。”詞人要攜帶“山鬼”,駕馭鸞鳳,雲遊萬里了。詞人在這裡說“誦我《遠遊》賦”,主要是表明他追求屈原偉大的愛國主義精神。“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離騷》)屈原內心的苦悶是與追求理想的渴望交織在一起的,辛詞的用意亦在於此。
這首詞把寫景合詠物揉合在一起來抒情言態。由於寓意深刻,感情熾熱,形象生動,滲透著對國家興亡和作者本人身世的感慨,所以有一種扣人心絃的藝術魅力。元人劉敏中曾寫過一首《沁園春·號太初石為蒼然》,顯然摹仿此詞。這說明《山鬼謠》一詞,對後世也是有一定影響的。
參考資料:
1、唐圭璋 等.唐宋詞鑑賞辭典(南宋·遼·金).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1520-1522創作背景
此詞作於辛棄疾首次罷官退居帶湖時期,時間在宋孝宗淳熙十三年(1186)前後。在賦閒時期他經常去附近的風景勝地博山遊覽。博山雨巖有一塊形態怪異的巨石,長三十餘丈,辛棄疾便借用屈原《九歌》中“山鬼”稱呼它,寫下了這首《摸魚兒》詞,並將詞牌改名為《山鬼謠》。
參考資料:
1、謝永芳.辛棄疾詩詞全集匯校匯注匯評.武漢:崇文書局,2016:230-231
2、謝俊華.辛棄疾全詞詳註(上冊).瀋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16:264-265
賞析
辛棄疾的山水詞與前代山水詩不同,不僅是單純地摹擬自然,更重要的是富於想象,賦予大自然以人格,同時又兼有磅礴的氣勢。此詞就是這樣。據詞序,《山鬼謠》之名是取屈原《離騷》《九歌》之意。《山鬼》,一曲人神戀歌,詞人藉以詠雨巖怪石。詞寫得詭異奇特,與石之“怪甚”十分相稱。
上片頭二句“問何年,此山來此?”著一“來”字便把偌大一座博山擬人化了。從歷史長河中來看,這座山當有形成的日期,但在科學知識不發達的古代,沒有人能解答這個問題。提問的物件,並不確指,又巧妙地以“西風落日無語”作答,使渺茫的太古融入了瑟瑟西風、奄奄落日之中,竟不可得一究詰之所。既渲染了冷峻陰森的氣氛,又引起日落後神祕可怖的懸想。究詰既無所得,所以緊接著便以猜度之詞說:“看君似是羲皇上,直作太初名汝”。《白虎通義》:“三皇者,何謂也?謂伏羲、神農、燧人也。”傳說伏羲始畫八卦,造書契,揭開了人類文明史的第一頁。《列子·天瑞》:“太初者,氣之始也”;《周易》“易有太極”疏雲:“天地未分之前,元氣混而為一,即是太初。”說這怪石早於伏羲,實際上便把近在眼前的怪石寫得超越千古,無與倫比。這是從縱的方面來寫的。“溪上路,算只有,紅塵不到今猶古”,則是從眼前的景物照應遠古寫的。空山無人,溪水清澈,緣溪而行,一塵不染。人間雖然經歷了滄桑,但這兒依然“紅塵不到”,只此才與太古相似。既突出了雨巖環境的無比幽靜,又透露了詞人對紛擾、齷齪現實的厭惡。詞人獨遊雨巖的詞作,大多抒發了知音難遇的感慨。空山獨酌,孤寂可知,“一杯誰舉”,與之相對者唯有此一塊巨石。然而“崔嵬未起,山鳥覆杯去”,巨石不能與詞人共飲,酒杯卻又被山鳥打翻了。巨石不起,是無情之物體。而山鳥覆杯,可能是無心,也可能是有意,還或許是精靈所使。或真或幻把“山鬼”之靈從無寫到有。由此可見,山鳥的插曲,正是人、物交感的契機。妙在寫得空靈,猶如山鳥之去,無跡可尋。與之相對者唯有此一塊巨石。
如果說上片寫極靜的意境,那麼下片就寫了極動的景象:龍潭風雨,足以驚人;長達三十餘丈的巨石,然被掀而舞,就更加駭人了。繼之“四更山鬼吹燈嘯”,不禁“驚倒世間兒女”。如此層層渲染,步步推進,直到“山鬼”出場,令人驚心動魄。詞人對於雨巖之夜的描繪如此筆酣墨飽,顯然是快意於這種景象。龍潭的風雨,石浪的掀舞,山鬼的呼嘯,其勢足以衝破如磐夜氣,其力足以震撼渾渾噩噩的心靈。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驚倒世間兒女”也沒有什麼不好。在這裡,詞人長期被壓抑被鉗制的心聲,突然爆發出最激越的聲響。可知以怪石為知已,不僅在於它遠古荒忽,閱盡滄桑,而且更在於它驚世絕俗,能使人在精神上受到震動。詞人與之相通者,大概就在這裡。他說:我以石為知已,石亦以我為知已。所以接著說“依約處,還問我:清遊杖履公良苦。神交心許。”這個“苦”字語意雙關,既是說登山涉水之勞,也是說內心之苦,知已難得,人間難求。既“神交心許”,便深合默契,難分難解,所以最後說“待萬里攜君,鞭苔鸞鳳,誦我《遠遊》賦”,從橫的空間展示了廣闊的天地。韓愈《奉酬盧給事雲夫四兄曲江荷花行見寄並呈上錢七兄閣老張十八助教》詩云:“上界真人足官府,豈如散仙鞭笞鸞鳳終日相追陪。”詞人要攜帶“山鬼”,駕馭鸞鳳,雲遊萬里了。詞人在這裡說“誦我《遠遊》賦”,主要是表明他追求屈原偉大的愛國主義精神。“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離騷》)屈原內心的苦悶是與追求理想的渴望交織在一起的,辛詞的用意亦在於此。
這首詞把寫景合詠物揉合在一起來抒情言態。由於寓意深刻,感情熾熱,形象生動,滲透著對國家興亡和作者本人身世的感慨,所以有一種扣人心絃的藝術魅力。元人劉敏中曾寫過一首《沁園春·號太初石為蒼然》,顯然摹仿此詞。這說明《山鬼謠》一詞,對後世也是有一定影響的。
參考資料:
1、唐圭璋 等.唐宋詞鑑賞辭典(南宋·遼·金).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1520-1522創作背景
此詞作於辛棄疾首次罷官退居帶湖時期,時間在宋孝宗淳熙十三年(1186)前後。在賦閒時期他經常去附近的風景勝地博山遊覽。博山雨巖有一塊形態怪異的巨石,長三十餘丈,辛棄疾便借用屈原《九歌》中“山鬼”稱呼它,寫下了這首《摸魚兒》詞,並將詞牌改名為《山鬼謠》。
參考資料:
1、謝永芳.辛棄疾詩詞全集匯校匯注匯評.武漢:崇文書局,2016:230-231
2、謝俊華.辛棄疾全詞詳註(上冊).瀋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16:264-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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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1140-1207),南宋詞人。原字坦夫,改字幼安,別號稼軒,漢族,歷城(今山東濟南)人。出生時,中原已為金兵所佔。21歲參加抗金義軍,不久歸南宋。歷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東安撫使等職。一生力主抗金。曾上《美芹十論》與《九議》,條陳戰守之策。其詞抒寫力圖恢復國家統一的愛國熱情,傾訴壯志難酬的悲憤,對當時執政者的屈辱求和頗多譴責;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題材廣闊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詞,風格沉雄豪邁又不乏細膩柔媚之處。由於辛棄疾的抗金主張與當政的主和派政見不合,後被彈劾落職,退隱江西帶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