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法鏡寺遊記隨筆散文

  法鏡寺是天竺三寺中其中一個寺院,也是西湖唯一一所尼眾寺院,下面就一起來欣賞這篇《法鏡寺,他州陽光照詩心》吧!

  原標題:法鏡寺,他州陽光照詩心

  零落成泥的花兒會笑嗎?

  飄零在公元759年,途徑法鏡寺的杜甫笑了。儘管笑容慘淡,可他真心地笑了。

  你能從破碎山河的一個生僻褶皺裡,找到詩心千年的故鄉嗎?

  公元759年之秦的杜甫找到了。

  他走過公元755年盛唐的驚變,踏破盛唐成百雙麻鞋尋找朝廷,直到思念撓破白頭時,他終於踏上了理想的彼岸。但腳跟還未站穩,又一場新舊權力的變臉戲最終讓他滑落了最後一根束髮之簪,不得已的他只得推開案牘走進了隴右的生谷僻域。

  古之隴右,本是帝王圈劃都城所剩的邊角料。因了杜甫,成了中國詩的一方聖地,也成千古詩人的靈魂的故鄉。

  法鏡寺,是杜甫開啟詩心,一展愁眉唯一之所在,也是我心的福祉。

  2017年春節,我約了西和文化人周弟先生再次來至法鏡寺。周弟對這一帶的地域文化很熟悉。看他不畏艱險登臨石壁檢視石龕佛像的身影,聽他娓娓講述杜詩石碑的語氣,就感覺杜甫昨天才從這兒經過。

  今天的漾水河不再清澈,可在周弟講述裡杜甫眼中的漾水河不僅是清澈的,也是充滿柔情,繾綣可愛的。

  周弟說,杜甫離開秦州以後,過赤谷時猶豫擔心,鐵堂峽裡辛勞痛心,到鹽井時憤慨憂心,度寒峽時更加勞力勞心。總之,自離開秦州一直到法鏡寺,就沒展過愁眉,直到看見漾水河,看見寺門前盛翠滴水的竹葉松針,看到破雲而出的陽光,他才和妻子會心地笑了……

  提起杜甫於法鏡寺,周弟似乎要說的很多。可是,話還未說完,被漾水河邊收拾乾柴的老者攔住了話題。

  老者說:“……杜甫就是個傻子,是傻死了的傻子。從盤古初分到如,不趨炎附勢者能有幾人?拿今天來說,都說工作很累,公事難辦,但能真正辭掉手中的鐵飯碗的又有幾人?理想是個啥?理想就是個屁……”

  看老者蒼顏白髮而又收拾柴火之情形,猜想此話多半是出於激憤之語。我想繼續聽周弟的說法,可一轉眼,周弟走過去看石崖上的佛像了。

  說話人走了,可我還流連在他的話影裡:

  昨夜一場雨,一早清風掃開了流雲,日頭捧著笑臉和盤托出。杜甫陪夫人一早上完香後從寺裡走了出來。陽光朗照著大地,也朗照著杜甫飽經滄桑的臉。

  “夫人啊,總算離成州不遠了。這一路讓你和孩子們吃盡了苦頭,到了成州就好多了。看這樣子,起碼天氣會暖和很多……”昨天老杜還憂心成州狀況呢,可他就是杜甫。杜甫之可愛即乃不懼窮苦,詩心俠腸。昨天還神傷愁苦,可他愁不隔山,苦不隔夜,今天見到陽光,就像將要皇恩降臨了……

  突然一陣風過,暫時打斷了思維連結。我忽然想起剛才拾柴老者的話。拾柴老者是對的,杜甫確實是傻到家了。成州佳主人僅僅一封甜言蜜語不靠譜的信,杜甫就信以為真了。而且竟然把他當成了全家救命的稻草。不是傻到家了還是咋的?

  老杜確實信了。一因為別無他法,二因為他以己度人。儘管杜甫不是佛家,然而他也從不打逛語,所以他也深信是朋友就也不會騙他,更何況他已到了這種地步。欺騙奚落一個失意落難之人又有什麼意思呢?

  老杜傻得可悲又可愛。所以,經過了無盡的寒冷飢餓與挫折之後,面對破雲而出的一輪暖日,他堅定地信了。

  然,夫人終是被冷怕了,疑惑地問道:“成州真的比秦州暖和?”

  “夫人啊,你看這邊天下的還是雨。這一路走來,你也看到了寒峽那邊都是雪。你過來看看,這鮮嫩的竹子,還有這殘敗竹葉裡冒尖的竹筍,還有這暖暖的太陽,不都證明成州這邊天氣暖和嗎?另外,那成州縣令不是也說了嗎?他們那邊天氣和暖,地勢平坦,比較富庶。依他所說,到了同谷,吃飯穿衣是沒有問題了。”

  “好,這就好。到了那邊,你也得好好調養調養……”

  “好的。夫人啊,最近夜裡老實夢見吳鬱和李太白。我想到成州安頓下來之後,設法去看望一下吳鬱,順便也打聽一下太白兄的訊息。這芸芸眾生的天下,能成為朋友者實為難得。那年我在任上,卻沒能為秉公直言而得罪權貴的吳鬱辨白,後來他被貶長沙,一直是我的心病。到了成州,就離他的家不遠了,我得去看看他……”

  “好吧,好吧。等安頓下來之後,你就去吧。去看看朋友,順便打聽一下其他訊息……”

  “也不知太白兄最近怎樣了。秋天那一陣,聽說他和李曄、賈至他們在嶽州遊洞庭湖呢!唉,雖然世路艱難,好官連連被貶。可即使被貶,能時不時地聚在一起暢遊一番也不錯啊。你看我們這一路走來,雖然也經歷不少挫折和艱難,但也是朋友一路幫忙到現在啊……”

  “是啊,贊公,阮公他們都接濟我們不少。尤其難為了侄佐,他幫我們蓋起了草堂,可我們也沒能多住幾天就走了。說起來還真是對不住他……”

  “也是啊。說起他們,我還真是想念在秦州的那些日子……”老杜說著又轉身朝東邊望去。

  “老爺你看,河裡的水鳥這麼多,看起來很快樂的樣子!”

  “是啊是啊。你再看看這河水,看看被河水滋潤滌盪的山石,脆生生的,鮮亮亮的,像是美玉,又像是……”杜甫看著被一波一波盪漾至山根的河水撫摸後鮮亮而柔嫩的山石,又看看身旁依然清潤溫柔的妻子說。

  “像美玉,又像是什麼?”夫人察覺到丈夫的愛撫眼神故意問道。

  “像你——”說罷笑著轉過身去。

  “啊!你呀你,都這樣艱難了,你還有心說笑。”夫人假嗔實喜。

  “放心吧,夫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杜甫這天心情確實不錯,話說得讓人心裡踏實,走路也比以前快。他在前面邊看邊走,夫人緊緊相隨。

  突然杜甫一回頭,他被一種美驚呆了。長久以來,行走在荒山禿嶺中,好久都沒看見如此鮮亮暖人的色彩了:偌大的法鏡寺紅瓦紅門紅窗,在青天白日的對照映襯下,簡直就是一團暖暖的希望……

  看著這些,恍然間杜甫忘記了自己此刻遠在成州,而是在長安城裡,天子腳下。他猛然感覺全身被一股異樣的衝動與力量所鞭策,所鼓動,眼中流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期待與信念……

  杜甫住著柺杖徑直地朝寺門走去,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給夫人說:“你看那大佛,腹中納天下,笑意對世人,他該有多大的胸懷啊。昨夜我與寺院主持聊至深夜,他說此地曾經也是風雲突變之地,前後“仇池國”幾經滄桑鉅變,但都酷信佛教,因此鑿巖塑佛,才有今日你我眼見這般。可見古人比今人信念之深啊。”

  “哦,怪不得如此荒遠之地竟有如此之大佛寺。昨夜你給孩子們講說這是三國姜維走過的地方?”

  “是啊,是啊,在秦州時,我看過一些史料,說當年姜維就把部隊駐紮在這石堡城內,蜀漢延熙年間,姜維從武都出來,據守天水,此地是第一據點。”

  “哦,怪不得你今日不著急趕路了。是要好好尋覓一下姜維的足跡啊!好吧,我就陪你好好走走吧!”雖然小杜甫11歲,但出身大家、知書達理的夫人總是理解並支援丈夫的。

  “知我者夫人也。這多年來,要不是夫人不離不棄,知冷知熱。我都不敢相信我能堅持到今日!”

  “夫君說哪裡話?你才是咱全家的主心骨。何況才到成州,即便到天涯海角,夫君去哪兒,我和孩子們隨你到哪兒!”

  法鏡寺前一大片蘆葦,雖然冬天蘆葦枯白,但在正午的日光照耀下,乾白的蘆花熠熠生輝。雖然杜甫因為痛風拄著柺杖,但此時臉上也是陽光和暖。

  “夫人啊,你聽,這不子規鳥叫了。天確實暖和起來了。也許成州已是春天了……”

  一陣腳步響,又打斷了我站在西和法鏡寺山下的幻夢。

  看見周弟朝這邊走來,我忽然被上帝啟動天靈蓋:天哪!杜甫於法鏡寺說春天到了,這不分明是西方詩人所說“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的意思。難道東西方詩人在時空隧道里穿越遊弋的某一瞬間某一站點,思想會同了.......

  周弟又從石崖佛龕那邊走了一圈,他說:“我看過敦煌和麥積山的石窟佛像,看這形象,也像是同時代的作品。可惜啊,快要被風化沒了……”

  我有同感,只能是深深的同感。

  我們轉身又馬路北邊的兩尊大佛,風蝕之外又被“保護者”補就幾處破損,結果沒起到補救保護作用,反倒被損了。

  大家心知肚明,年代久遠,石龕佛像難以保護,這天經地義。

  杜甫也只是途徑此地一位如傻似狂的瘦詩人。

  瘋子才尋覓古蹟呢!還不如炸開石崖修一條掙錢的捷徑。

  這不,車身已然撞斷了“龍”身,一部分石龕大佛早已魂飛魄散。

  省道暢通,高速蜿蜒,大小車輛如風行水上,快哉,快哉!

  但周弟們依然在跋山涉水尋找文化,我依然在追隨杜甫。

  好在,千載而下,不乏同道者。從一塊塊斷碑中獲知,歷朝歷代都有對法鏡寺修復或重建。你看,西山頂的新法鏡寺香火鼎盛,我們也在半山腰覓得一塊躺臥的“杜甫詩碑”,其上赫然題寫《法鏡寺》唐.杜甫。

  作者:緱芳宜

  公眾號:東方散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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