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最短的文章

  林清玄是臺灣“十大才子”之一,他將東方審美智慧和佛家的哲學情懷引進到文章中去,提升了散文創作的文化意蘊,別開散文藝術新局面,被評論界譽為“林清玄現象”。是什麼?下面就是小編給大家整理的,希望大家喜歡。

  篇1:沉水香

  朋友從印度回來,送給我一塊沉香木,外形如陡峭的山,顏色黑得像黑釉。有一種極素樸悠遠的香,連綿不絕地從沉水香中滲出,飄流在空氣裡。

  最特別的是,那沉香木非常沉重,遠非一般的木石可比。

  朋友說:“這是最上等的烏沉香,由於它的心很堅實,丟到水中會沉到水底,所以也叫沉水香。而且,它的香味是不斷從內部散出來,永遠也不會消失,這一塊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還是和它從前在森林裡時一樣的香呀!”

  沉香能夠供佛、能夠靜心、能夠去除穢氣,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沉香作為佛法的象徵,需要更深的感受,像有著堅實的心,像永遠散放木質的芬芳,像沉定的心情,謙虛如同在水底一樣。

  沉香最動人的部分,是它的“沉”,有沉靜內斂的品質;也在它的“香”,一旦成就,永不散失。

  沉香不只是木頭吧!也是一種啟示,啟示我們在浮動的、浮華的人世中,也要在內在保持著深沉的、永遠不變的芳香。

  浮世是水,俗木隨慾望水波流蕩,無所定止。

  沉香是定石,在水中一樣沉靜,一樣的香。

  一個人內心如果有了沉香,便能不畏懼浮世。

  篇2:美麗的心

  在一個演講會上,一位聽眾問我:“林先生,我發現來聽你演講的人,不論男女部長得很美麗。我想請問你,是美麗的人特別喜歡讀你的書呢,還是讀了你的書會變得美麗?”

  由於他的問題如此突兀,引起一陣鬨堂大笑。

  我說:“你看到這些人這麼美麗,那是因為你有美麗的心來看他們,就像現在我們看著你,覺得你也十分美麗呀!”

  演講完後,我沿著夜黯的公園走回家,發現在月色中的公園也非常的美麗,花樹溫婉,池水浮金,空氣中流著花香,是呀!這世界如是美麗,有的人特別容易看見,是緣於他們有美麗的心。

  令人遺憾的是,通常我們只看見公園的美麗、花與樹的美麗,月亮與星星的美麗,很少人去看見別人的美麗,去看見那在街頭、在餐廳、在很多很多地方的許多美麗的心。

  我的寫作,不只是在告訴人關於這人間的美麗,而是在喚起一些沉睡著的美麗的心。

  篇3:放暑假

  孩子放完暑假,要開學的前兩天突然來問我:“爸爸,為什麼放假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好像幾天前才放假,兩個多月就過去了。”

  我說:“那是因為感覺,在好時光裡我們感覺特別快,在壞心情裡,時間就過得慢。”

  “對呀!一上課覺得無聊,時間就過得很慢。”孩子說,“爸爸,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感覺和時間是相對的?”

  “大概是和你一樣大的時候,但是我像你這麼大時,並不喜歡放假的。”我說。

  “為什麼呢?”孩子感到疑惑。

  我說:“因為我爸爸——也就是你阿公——是農夫,有忙不完的農事,我們小時候一放假就要到田裡去幫忙,時常天還沒亮就跟阿公出去工作,到天黑才回來,在學校上學反而輕鬆得多了。”

  “喔!那你就是覺得放假的時間太長,上學的時間過得太快了。”孩子開著玩笑,跑去趕寫暑假作業了。

  看著孩子的背影,我想到三十年前的暑假自己的背影,爸爸在前面拉著兩輪的板車,我在後面推著,板車上堆滿香蕉,只看見爸爸赤裸上身的背,全是溼淋淋的汗水。

  “長大以後,我不要做農人,要讓孩子真正地放暑假。”當時我心裡這樣許願,現在想到當時的情景還熱血沸騰。

  篇4:萬物的心

  每次走到風景優美、綠草如茵、繁花滿樹的地方,我都會在內心起一種感恩的心情,感恩這世界如此優美、如此青翠、如此繁華。

  我常覺得,所謂“風水好”,就是空氣清新、水質清澈的所在。

  所謂“有福報”,就是住在植物青翠、花樹繁華的所在。

  所謂美好的心靈,就是能體貼萬物的心,能溫柔對待一草一木的心靈。

  我們眼見一株草長得青翠、一朵花開得繽紛,這都是非常不易的,要有好風水,好福報,受到美好心靈的照護,惟有體會到一花一草都象徵了萬物的心,我們才能體會禪師所說的“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鬱郁黃花無非般若”的真意——每一株矚子裡都寶藏佛的法身,每一朵黃花裡都開滿了智慧呀!

  這我們所眼見的永珍,看起來如此澄美幽靜,其實有著非常努力的內在世界,每一株植物的根都忙著從地裡吸收養料與水分,莖忙著輸送與流通,葉子在行光合作用,整株植物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大口地呼吸——其實,樹是非常忙的,這種欣欣向榮正是禪宗所說的“森羅永珍許崢嶸”的意思。

  樹木為了生命的美好而欣欣向榮,想要在好風好水中生活,建立生命的福報的人,是不是也要為邁向生命的美好境界而努力向前呢?

  平靜的樹都能喚起我們的感思之心,何況是翩翩的彩蝶、凌空的飛鳥,以及那些相約而再來的人呢?

  篇5:南蠻黃釉

  買了一個日本陶壺,是檸檬完全熟透的那種溫柔的黃。

  售價十分高昂,實在太喜歡檸檬黃,還是忍痛買了。回到家,拆包裝紙的時候,才發現在顏色的說明寫著“南蠻黃釉”,使我怔了一下,南蠻指的當然是中國了,因此也可以叫作“中國黃釉”。

  我想起,南蠻黃釉其實是和胡琴、胡瓜、番茄、番薯一樣,只是一個名字。這使我因中國被稱為南蠻的不快也為之減輕。在這個世界上,種族與種族間不免互相輕視,可是真正的美是不會被名字所淹沒的。

  我把美濃陶藝家朱邦雄送我的一個黃色陶碗,拿來配這個日本的壺,不知道它們用的釉是不是相同,但都是非常美,非常正宗的黃。

  真正美麗的眼睛就是最好的釉,可以為生命上彩,無關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