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品味的林清玄經典散文

  林清玄在博大精深、煙波浩渺的佛教藝術和佛教哲學的海洋裡潛游泅渡,將之化為氣息,化為血脈。寧靜中透露著激越,冷峻。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供大家欣賞。

  :喜悅的香

  有一種春天開的花,名字叫作“含笑”。

  “含笑花”真的和它的名字相像,它是含苞時最香,花瓣一張開,香氣就散走了。含笑因此是少女的笑,含著喜悅與羞怯的笑,不像圓仔花那樣開懷大笑,也不像聖誕紅那樣肆無忌憚的笑。

  含笑花的花期很長,從春天可以開到秋天,如果在院子裡種了一棵含笑花,整年,屋裡屋外部有了笑意。

  在含笑盛開的春日,採一些含笑花以小白瓷盤盛著,放在茶几上,空氣中都有好香,屋裡顯得更潔淨。

  我時常會想起第一個為含笑花取名的人,那人是在花香中看見了笑意?或者是飽含喜悅時看見了小白花呢?那一定是個少女吧!只有春天少女那樣喜悅、那樣純淨、那樣細膩的心,才會看見花中的笑容吧!

  但願我們也可以像含笑花,一年四季都帶著微笑,面對世界。

  :有生命力的所在

  南部的朋友來臺北過暑假,我帶他去看臺北兩處非常有生命力的地方。

  我們先去士林夜市,士林的夜市熱鬧非凡,有如一鍋滾熱的湯,只有臺語“強強滾”差可形容。

  二十年來,我去過無數次的士林夜市,但永遠搞不清楚它到底有多大,只是感覺它的範圍不斷在擴大,並且永遠有新的攤販到夜市裡來。惟一不變的是,只要到士林夜市就可以看見很多在生活中努力的人,夜市的攤販不論冬夏都在為生活打拼。

  我看到賣炒花枝的三個女人,腳上都穿著愛迪達的跑鞋,她們一天賣出的炒花枝是無法計數的,一鍋數十碗的花枝,總是一眨眼就賣光了。

  我看到賣果汁的一對夫婦,兩個人照顧七臺果汁機,左手在打木瓜牛奶,右手卻在倒西瓜汁,不論來了多少客人,他們總是一樣準確、快速、有效率。

  我看到賣鐵飯燒的人,脖子上纏著毛巾,汗水仍從毛巾流到胸前,實在是太熱了,他每做一輪的鐵板燒,就跑到水龍頭去以冷水淋身,來消去暑氣。

  朋友問我說:“聽說士林夜市的攤販都是戴勞力士金錶。開賓士轎車來賣小吃,既然那麼有錢,又何須出來擺攤呢?”

  我說:“有錢而能坐下來享受,是很好的事。但有錢還能不享受,依然努力工作,才是更了不起的。”

  大概是士林夜市中澎湃的生命力確能帶給人啟示吧!像如此煥熱的暑天,氣溫在卅五度以上,還是有很多人走出冷氣房,到夜市裡來逛。

  接著,我帶朋友到忠孝東路去逛地攤。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忠孝東路兩邊的人行道,每到百貨公司打烊之後,就形成一個市集,從延吉街開始一直排到復興南路,全部都是鋪在地上的地攤。

  這些攤販有幾個特色,一是擺東西的布巾,大約只有兩個桌面大,非常簡單輕便。放在布巾上的東西,樣樣都是整整齊齊的,與一般傳統地攤堆成一團的樣子完全不同。

  一是擺地攤的人都非常年輕帥氣,男生英俊,女生美麗,比逛街的人還要顯眼。我對朋友說,這些年輕人有的是學生,有的是白天上班的上班族,夜裡出來賺外快,所以攤販的族群與傳統為了生活而出來擺地攤的攤販,是很不相同了。

  “我從前生活感到鬱卒的時候,就會一個人跑到夜市或忠孝東路,看到那些不管自己的心情好不好都努力出來工作的攤販,就彷彿被他們撞擊了心門,心突然打開了。”我說。朋友看著屋簷下的攤販,也表示了同感。

  臺灣的經濟發展其實沒有什麼祕密,是因為有許多充滿生命力的人居住其間。

  夜裡從忠孝東路回家,想到不久前有幾位年輕力壯的青年,******殺死一位暴富的老農夫。他們做案的理由是:“從監獄出來後,因社會的不能接納,賺不到錢,才鋌而走險。”社會的不能接納只是藉口,我們的社會從來不會去問夜市的攤販:“你有沒有前科?”我們的社會也從來不會排斥或看輕那些為生活打拼的人。

  聽說士林夜市生意比較好的攤子,每個月可以淨賺五六十萬***在夜市擺攤的朋友告訴我***,我聽了只有感佩,覺得一個奮力生活的人不要有任何藉口,因為“一技草,一點露”,“要做牛,免驚無犁可拖”。

  :靜心與抽菸

  有一個關於禪者的笑話說:兩個有煙癮的人,一起去向一位素以嚴苛出名的禪師學習打坐。當他們打坐的時候,由於攝心,煙癮就被抑制了,可是每坐完一注香,問題就來了。

  那一段休息時間被稱為“靜心”,可以在花園散步,並討論打坐的心得。每到靜心時間,甲乙兩人便忍不住想抽菸,於是在花園互相交換抽菸的心得,愈談愈想抽。

  甲提議說:“抽菸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們乾脆直接去請示師父,看能不能抽。”

  乙非常同意,問道:“由誰去問呢?”

  “師父很強調個別教導,我們輪流去問好了。”甲說。

  甲去請教師父,不久之後,微笑著走出禪堂對乙說:“輪到你了。”

  乙走進師父房裡,接著傳來師父怒斥和拳打腳踢的聲音,乙鼻青眼腫地爬出來,卻看見甲正在悠閒地抽菸。他無比驚訝地說:“你怎麼敢在這裡抽菸?我剛剛去問帥父的時候,他非常生氣,幾乎把我打死了。”

  甲說:“你怎麼問的?”

  乙說:“我問師父:‘靜心的時候,可不可以抽菸?’師父立刻就生氣了,你是怎麼說的,師父怎麼準你抽菸?”

  甲得意地說:“我問師父:‘抽菸的時候,可不可以靜心?’師父聽了很高興,說:‘當然可以了!”

  這雖然是一個笑話,卻說明了同樣的一件事,如果轉一個彎來看,煩惱就是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