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梅的賞析簡要

  《一剪梅》反映了新婚少婦沉溺於情海之中的純潔心靈,接下來請欣賞小編給大家網路收集整理的。

  一

  元伊世珍《琅嬛記》卷中載:“易安結婚未久,明誠即負笈遠遊。易安殊不忍別,覓錦帕書《一剪梅》詞以送之。”以詞來抒寫相思之情,這並不是什麼新鮮的題材,但李清照這首《一剪梅》以其清新的格調,女性特有的沉摯情感,絲毫“不落俗套”的表現方式,給人以美的享受,顯得越發難能可貴。

  “紅藕香殘玉簟秋”,首句詞人描述與夫君別後,目睹池塘中的荷花色香俱殘,回房欹靠竹蓆,頗有涼意,原來秋天已至。詞人不經意地道出自己滯後的節令意識,實是寫出了她自夫君走後,神不守舍,對環境變化渾然無覺的情形。“紅藕香殘”的意境,“玉簟”的涼意,也襯托出女詞人的冷清與孤寂。此外,首句的語淡情深,如渾然天成,不經意道來。故前人評曰:“易安《一剪梅》起句‘紅藕香殘玉簟秋’七字,便有吞梅嚼雪,不食人間煙火氣象,其實尋常不經意語也”《兩般秋雨庵隨筆》卷三***。

  “輕解羅裳,獨上蘭舟。”次寫在閨中無法排遣愁悶與相思之苦,便出外乘舟解悶。詞人在一首《如夢令》中曾生動地記述一次她乘舟盡興遊玩的情景,不僅歸舟晚,還誤入藕花深處,驚起一灘鷗鷺,情調歡快。現如今卻是“獨上蘭舟”,不僅無由消除相思之苦,反更顯悵惘和憂鬱。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女詞人獨坐舟中,多麼希望此刻有雁陣南翔,捎回夫君的書信。而“月滿西樓”,則當理解為他日夫妻相聚之時,臨窗望月,共話彼此相思之情。此句頗有李商隱“何當共剪西窗燭”詩句的意境。另外,“月滿”也蘊含夫妻團圓之意。這三句,女詞人的思維與想象大大超越現實,與首句恰形成鮮明對照。表明了詞人的相思之深。

  下片。“花自飄零水自流”,詞人的思緒又由想象回到現實,並照映上片首句的句意。眼前的景象是落花飄零,流水自去。由盼望書信的到來,到眼前的抒寫流水落花,詞人的無可奈何的傷感油然而生,尤其是兩個“自”字的運用,更表露了詞人對現狀的無奈。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次寫詞人自己思念丈夫趙明誠,也設想趙明誠同樣在思念自己。這樣的斷語,這樣的心有靈犀,是建立在夫妻相知相愛的基礎上的。末三句,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詞人以逼近口語的詞句,描述自己不僅無法暫時排遣相思之情,反而陷入更深的思念境地。兩個副詞“才”、“卻”的使用,很真切形象地表現了詞人揮之又來、無計可消除的相思之情。

  這是一首相當富有詩情畫意的詞作。詞人越是把她的別情抒寫得淋漓盡致,就越能顯出她的夫妻恩愛的甜蜜,也越能表現出她對生活的熱愛。此外,這首詞在意境的刻畫,真摯、深沉情感的表述,以及語言運用的藝術上,無不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二

  此詞是趙明誠外出求學,李清照送別丈夫後,抒寫她對丈夫的思念之情而作的。此詞在《花菴詞選》中又題作“別愁”,而《琅環記》卷中說“趙明誠、易安結褵未久,明誠即負笈遠遊,易安殊不忍別,覓錦帕,書《一剪梅》詞以送之。”我覺不妥,不能把這首詞理解為送別之作,以我們女性的直覺,詞中的“輕解羅裳,獨上蘭舟”又作何解呢?“羅裳”無疑是指綢羅裙子,是富貴人家女子穿的,而宋代男子是不穿裙子的。從整首詞意思來看,以《花菴詞選》的“別愁”最為貼切。

  李清照與趙明誠都生於官宦之家,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是禮部員外郎,明誠之父親趙挺之是吏部侍郎,後為宰相;又出生書香門第,李清照的父親是當時著名的文人,以文章受知於蘇軾,與廖正一、李禧、董榮並稱為“蘇門後四學士”,母親王氏是狀元王拱辰的孫女,亦知書能文。這對紅顏知已結婚後,夫妻感情甚好,唱和詩詞,賞玩金石,家庭充滿了學術和藝術的氣氛,生活得非常美滿。因此,二人一但離別,兩地相思之情是可以理解的,尤其是象李清照這樣才情橫溢、多愁善感的女子,又嫁了象趙明誠這樣門當戶對、志同道合又能夫唱婦和的丈夫,她對趙明誠更是仰慕鍾情,一往情深,並在她的詞的字裡行間不自覺***也可能是自豪***地流露,以她靈巧的筆抒寫她如膠似膝的夫妻感情和幸福美滿的生活,留下許多膾炙人口表達離情別緒的優秀詞篇。與她同時代的王灼說她“自少年即有詩名,才力華贍,逼近前輩。若本朝婦人,當誰文采第一”***《碧雞漫志》卷二***。後人曾把她和李白、李煜並稱為“詞家三李”。

  三

  這首詞反映了新婚少婦沉溺於情海之中的純潔心靈,以及對別後丈夫的無限眷戀之情。以女性含蓄而細膩的筆觸,以淺顯生動的語言,譜寫了這曲千古絕唱。詞的首句是:

  紅藕香殘玉簟秋。

  寫出了時間——一個荷花凋謝、竹蓆微涼的初秋。“紅藕”,即紅色的荷花。“紅藕香殘”有秋來了荷花凋謝之意,更有青春易逝、紅顏易老之深意。“玉簟”,精美的竹蓆,暗含富足的生活。一個“秋”字,昇華了全篇,雖是秋來席涼,更含人去席涼,初現孤獨和寂寞的心緒。這涵義極豐之首句已顯示了作者的不同凡響的文學功力,它不僅點明時節,一個很容易引起離情別緒的蕭疏秋天,同時也暗示了全詞的傾向,且渲染並烘托環境氣氛,對作者的孤獨閒愁更起到了襯托的作用。此句李清照有套用南唐李璟《浣溪沙》的首句:“菡萏香消翠葉殘”之說,但不管怎樣說,我更覺李清照這句詞,既通俗易懂而又色彩鮮明,更富有詩意和新意,恰到好處地體現了李清照優裕的生活環境。難怪清朝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中稱讚道:“易安佳句,如《一剪梅》起七字雲:‘紅藕香殘玉簟秋。’,精秀特絕,真不食人間煙火。”李清照非不食人間煙火之人,但卻是詞中之神,這句“精秀特絕”的感嘆,並非過譽,應是當之無愧。

  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在這初秋時節,荷殘席冷、萬物蕭疏,丈夫又“負笈遠遊”,作者免不了觸景生情,新婚的纏綿使其思夫之苦更加縈繞於懷,如何排愁遣悶呢?我們可愛的詞人“輕解羅裳,獨上蘭舟”,就是說,輕輕地解開綢羅的裙衣,換上了便裝,獨自划著小船去散散心吧!這一“輕”、一“獨”,寫活了作者當時形態和心態,令人拍案叫絕,上句“輕”字,很有份量,“輕”字雖作輕手輕腳解,卻入木三分地表現了作者生怕驚動了別人,小心而又有幾分害羞的心情。正因為有了“輕”,誰也不知道,連侍女也沒有讓跟隨,才有了下句的“獨”來回應,作者形影相弔的孤寂躍然紙上。“輕”↔“獨”很合當時的情景,而“羅裳”↔“蘭舟”則很合作者的身份,對仗工穩,朗朗上口,讓人過目難忘。

  《九歌•湘君》中“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無波,使江水兮安流”有湘夫人乘舟會湘君的優閒,張孝祥《念奴嬌》中“玉鑑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有洞庭湖泛舟的興奮,而“獨上蘭舟”並非閒情逸致的遊玩,是借泛舟以解思夫之苦,結果泛出了“舉杯消愁愁更愁”。不知小舟能否承載李清照的這多愁,但卻“愁”出幻象: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頭,月滿西樓。

  《歷代名家詞賞析》解為:“雲中誰寄錦書來?”是說誰從遠方寄來我久久盼望的書信呢?“雲中”指遠方,“誰寄”點明瞭當時並沒有丈夫的書信來,只不過是詞人的主觀臆斷而已,這正表現了對丈夫思念的深切。正因為如此,詞人舉頭望天,多麼盼望“鴻雁傳書”啊,然而卻只見萬里碧空中一行大雁向南飛去,這豈不更增加了幾分惆悵!待等到雁群歸來,捎回錦書,恐怕已是來年的春天,月光灑滿西樓的時候了,那時間又是多麼漫長啊!王兆鵬等選評的《麗人詞選》則說:“月滿西樓”時總是輾轉不眠,渴望見到天空中出現的“雁字”,捎回“錦書”。我認為前兩種解釋有直譯之嫌,不能準確地把握原意,體現那種蕩氣迴腸的感覺。這三句的前兩句為倒裝句,應理解為:當空中的大雁飛回來時,誰託它捎來書信?我正在明月照滿的西樓上盼望著呢!原文這三句看似平淡,實則含蓄有韻味:

  一、它表現李清照夫妻之間相互信任,感情的深厚真摯。不然,則會是“蕩子行不歸,空床難獨守”的怨言,而不是“雲中誰寄錦書來”的痴情,這種不言情情已現借事抒情的手法,在藝術上更富感染力。

  二、寓抽象於形象,因而更覺生動具體,是李清照表達情感常用的方法。“誰寄錦書來”未免顯得抽象,作者借“鴻雁傳書”寫出:“雁字回時”,通過空中大雁形象地表達了書信的到來,似乎看到了作者去取信的興奮。雖然這種寫法並非自她開始,,但她的雲中大雁傳書,使畫面更為清晰,形象更為鮮明,這一點晴之筆的確神奇。

  三、渲染了一個“月滿西樓”的美好夜晚。在這樣的夜晚,倘若能收到明誠的情書,無疑是高興的,可作者的本意並非如此,“月滿西樓”這四個字卻象座寶庫,給人無盡的驚喜和遐想。“月滿西樓”和白居易《長相思》中的“月明人倚樓”有相似之處,都是寫月夜思婦憑欄遠望,但李清照更勝一籌,先看“西”字,表明月已西斜,可見她站立樓頭已久,說明她思夫之情更深,愁更極;再看“滿”字,還可以理解為圓滿、幸福,月滿即月圓,圓即象徵著團圓、團聚。因此,“月滿西樓”不僅有如水的月光照滿了西樓的美景,更有在孤獨寂寞之時盼望與丈夫團聚的意思。這句“月滿西樓”的真正含義:在這美好的夜晚,能收到丈夫的書信,固然可喜,但也不能消除她的相思之苦,何況這也是臆想,這假想的自我安慰的背後,蘊藏著作者相思的淚水和無奈的守候。有了對丈夫的思念和信任,也就相信丈夫在思念自己。於是下片就水到渠成了:

  花自飄零水自流。

  如果解著:李清照感嘆自己“紅顏易老,青春易逝”,那麼,下句的“一種相思,兩處閒愁”便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了。應該說含有兩個意思:“花自飄零”是說自己青春象花那樣空自凋殘,把自己比作落花;“水自流”是說丈夫遠行了,象悠悠的江水空自流,微嗔丈夫,益顯情之真摯。“自”是空自或自然的意思,表現李清照 “無可奈何花落去” 的感嘆。此句也看似平淡,實際含義頗深,只要仔細體會,便不難發覺,作者既為自己紅顏空逝而傷懷,更為丈夫不能與自己共享青春年華和甜蜜愛情而感慨。這句的兩個“自”字恰到好處地表現了這種複雜而微妙的感情。自然而然就引出了: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沒有兩情相悅,便沒有兩地同樣的相思,苦惱著一樣的離愁。此句大白話似的,無需我繞舌。可見李清照開朗的胸襟,雖然有“花自飄零”的惆悵,“水自流”的微嗔,處處總是為心愛的丈夫著想。這在古典詩詞的思夫之作中,是不多見的,大多是“三見柳綿飛。離人猶未歸”***魏夫人《菩薩蠻》***,“為報歸期須及早,休誤妾、一春閒。”***魏夫人《江城子》***,“遙想楚雲深,人遠天涯近。”***朱淑真《生查子》***,“過盡千帆皆不是,斜輝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萍洲”***溫庭筠《憶江南》***一類文字,可謂一樣相思,不一樣的情懷。

  有那麼苦的相思,那麼忠貞的愛情,李清照的“閒愁”愁到什麼程度呢?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即是說:這種相思之情是沒法排遣的,皺著的眉頭剛舒展開,而思緒又湧上心頭,總而言之,無時無刻不相思。這裡作者對愁的描寫,極其形象,極其細膩,有一種近於調皮而又自豪的心理。這三句是從“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范仲淹《御街行》***中化來的,可謂青出於藍勝於藍,化得既巧妙無痕,又委婉情深,難怪王士楨在《花草蒙拾》中說“然易安亦從範希文‘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語胎出,李特工耳”。尤其是“才下”、“卻上”用得最妙,兩詞連用,感情由外露轉為內向的迅疾,託筆而出,少婦的嬌柔與羞澀躍然紙上。與李煜《烏夜啼》中的“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異曲同工,成為千古傳誦的抒情名句。李調元在***《雨村詞話》卷三***中說:“易安在宋諸媛中,自卓然一家,不在秦七、黃九之下。詞無一首不工,其練處可奪夢窗之席,其麗處直參片玉之班,蓋不徒俯視巾幗,直欲壓倒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