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遙遠
我在近幾年出差都是飛來飛去的,這次想消遣一下,想坐坐火車並且想坐坐火車的硬座,於是之前沒定購飛機票,就在出發的前一天買了一張火車坐票。從家到北京需要十幾個小時,我看看能否遇到熟人好趁機整理一下一頭汙垢的心情。
剛上車時由於多年沒坐火車的緣故覺得一切都很新奇,一邊東張西望著一邊把水杯及愛人打包好的食品擺放在小茶几上。這時是上午十點多鐘陽光明媚,看著車窗外面的風景吃著小吃喝著茶水感到很是愜意,可是並沒有發現一個熟人啊。不久剛上車時的新奇感漸漸消失而睏意卻跟隨著茶杯的流水線慢慢蹩進大腦。迷迷糊糊中只有火車的咣噹咣噹單調的節奏。身體感到一聳,哦,是小站停車。一會呼呼啦啦地上來好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一下子就充實了這節原本人丁稀少的車廂。我眼睛一亮,剛剛空著的對座坐來一位女孩兒,小巧玲瓏的身材,不太時髦卻也不無時尚,很得體的裝束,忽閃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似曾相識嗎?記憶的閘門轟響著開啟,是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重疊在女孩臉上。“雨兒?”我情不自禁地輕吟出一個名字。女孩似乎聽到了,愣怔地看向我。繼而很熱情地:“我叫雪兒,您怎麼知道我媽媽的名字?”我愕然!
三十年前我讀高中的時候雨兒和我是同班,我是後轉來的。那時還不實行早戀,還沒有早戀這個詞呢,可我的心卻是極其地超前。當我由班主任引領著走進新班級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雨兒,當然了,當時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人的情感常常是莫名其妙的,也是不由自主的,無意識中雨兒那張臉就嵌進了我的心裡並且彌久愈牢彌久愈深。雨兒在班上非常優秀,學習總名列前茅還是班幹部。我坐她後座近水樓臺,老師講課時我耳朵聽著老師講解眼睛卻痴痴地盯住雨兒的後背,看也看不夠,彷彿她的後背也忽閃著那雙靈動的大眼睛似的。我越來越覺著她像不食人間煙火似的,小狐狸仙吧?越是這樣想就越是想接近她,一到自習課我就找些問題問她,她總能很耐心地講解,我沒有看出她對我的頻繁提問有什麼不耐煩,於是我便得寸進尺起來,一到自習不讓她有喘息的機會,就是這樣也沒看出她的絲毫厭倦。時間久了我們走得很近,同學都說我們的關係不一般,我們倆卻是不以為然。多少年以後當我回想起那段日子時才悟出,原來那就是愛啊,我已經深深地愛上她了呀,可是為什麼就沒有向她吐露真情呢?冥冥中分明有一個聲音在說:你已經錯過了,你們只有檫肩而過的份了。同學裡我是最後一個結婚的。
心中的這份愛越來越遠卻越來越深,就像陳年佳釀愈久愈香醇一樣。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在心底沉聲呼喚:雨兒——雨兒——雨兒……我空曠的心撞擊著久久的迴音。
我告訴對面的女孩我是她媽媽的同學,我還告訴她她很像她媽媽。女孩說:您當年和我媽媽談過戀愛吧?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幾十年以後看到當年戀人的女兒竟然和當年的戀人一模一樣。我默然。女孩說她媽媽不幸福。我不敢再看女孩一眼了,將目光移向窗外,望向遠山,那遙遠的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