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悽慘愛情文章

  愛情,只是一個人的事情,與別人無關。悽美的愛情,總是可以讓我們感動傷悲。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整理的關於的相關資料,供您參考!

  篇1:我不會再等你了

  井蓋剛來我租的房子時,和我有過一場對話。

  我帶他看廚房。廚房挺大的,我說:“很乾淨吧,我剛打掃過,什麼都……蟑螂!”

  哦,不是蟑螂。

  我迅速把地上那一小塊汙漬擦去。

  “呃,可能昨天漏掉了……”我尷尬地說。

  井蓋笑笑。“還好。”他說。

  “再看臥室,臥室也挺大的。”我說,“很乾淨吧,我請了家政。你別老看天花板,那兒是之前下雨泡的,頂層嘛,有點兒滲水。後來重鋪過樓頂,放心,不會往下掉牆皮……”

  說著,一片牆皮落下來,“啪嘰”一聲掉到我們腳邊,粉碎。

  “呃,可能前兩天下雨……”我尷尬地說。

  井蓋又笑……“還好。”他說。

  完了完了,這破屋租不出去了。

  走回客廳,我已經不好意思再說話。井蓋自己環視了一圈屋子。

  “你之前說,你養了只貓?”他忽然問。

  “啊,對。”我緊張地說,“不知道滾哪兒躲著去了……你放心,這貓很親人,不鬧……”

  正說著,貓從窗簾後面一躍而出,狠狠地在井蓋小腿上打了一巴掌!

  然後飛跑著消失。

  我傻在原地。有種你晚上別吃飯!

  “它這是……呃,表示親切。”我試圖解釋。

  井蓋笑笑,還是搖搖頭。“還好。”他說。

  我發現他只會說“還好”。

  後來井蓋還是搬了進來,說這兒離他公司近。

  他這人話少,深居簡出,我為了趕一個稿子,又日夜顛倒。合租一個月,我和他總共就說過兩句話:“井蓋啊,衣服洗好了,收衣服啦。”“井蓋啊,水電費交一下。”

  所以這一個月的時間,我除了知道他是男的、比我大一歲***身份證上寫著***、在一家網際網路公司工作,其餘一概不知。還有,這人好像不怕熱,夏天熱得我都想裸奔,他還穿長袖的襯衫。

  一天晚上,我正掂量新買的泡麵是不是比以前輕了,井蓋突然敲我房門。

  “手機能借我用用嗎?”井蓋說,“我手機壞了。”

  “就發個簡訊。”井蓋又說。

  我把手機遞給他。他坐在一邊打字。

  “給誰發的?”我隨口問。

  “同事。”他說,“剛才一起吃飯,問問她到家沒有。”

  “女孩?”我又問。

  “……你怎麼知道?”井蓋反問。

  “你耳朵紅了。”我說。

  井蓋不說話,悶著頭髮簡訊。等了一會兒,簡訊回過來。井蓋又回了一條。反反覆覆十多分鐘,他才把手機給我,還小心地把簡訊記錄全部刪掉了。

  “女朋友?”我故意問他。

  “……只是朋友。”井蓋扔下這麼一句話,走出房間。

  呵呵。

  有了那次交流,我徹底在家坐不住了,有機會就旁敲側擊,想從井蓋嘴裡套出點兒話。

  井蓋擺出一問三不知的架勢。這傢伙為了躲我,居然一回家就假裝睡覺,為了不用出房門,他還給自己買了飲水機。

  後來有一次,大寬來找我。週末,井蓋也在家,大寬叫著喊著要井蓋和我們一起出去喝酒。

  我知道他怎麼想。因為我也是這麼想。

  ——井蓋你的錢包危險啦,哈哈哈!

  井蓋猶豫了一會兒,答應了。

  他還叫上了一個人,一個女孩。照他的說法,是女孩自己在家,無聊,就順便帶上她。

  呸。

  “和你發簡訊的那個?”我問他。

  井蓋點頭。

  “好看嗎?好看嗎?”大寬很興奮,“單身對不對?”

  “還好。”井蓋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去你的還好。

  女孩很漂亮,不顯山不露水的那種漂亮,就是看上去不太高興。

  這種臉色我見過。所有以為男的叫自己出去是二人約會,卻發現是一群人喝大酒的女孩,臉上都是同樣的表情。

  大寬也看出來了。為了緩和氣氛,他講了個笑話。

  “我有一個朋友,前兩天車壞了。你們知道怎麼個壞法兒嗎?”大寬說,“他的車每次關上一扇門,都會自動開啟一扇窗,哈哈哈哈哈。”

  女孩面無表情。我和井蓋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是不是很好笑啊,哈哈哈哈。”大寬樂不可支。

  “……還好。”井蓋說。

  女孩根本不理我和大寬,不停和井蓋說話。

  “井蓋,你看看這個衣服好不好看?”女孩用手機開啟一個網購的頁面,“黑色是不是和我不太搭?”

  井蓋匆匆掃一眼。“還好。”他說。

  篇2:你離開了,只剩下我的眼淚

  秋季,泛黃的樹葉紛紛揚揚的飄落,像離別的人流淌的濃烈的淚水,那年的秋季,是誰說我們的愛差異一直存在,是誰說就算就算秋季的風吹落所有的美好,也絕不放開我的手,不讓我走。那年的秋季,是誰在梧桐樹下深情的禱告,澄澈的眼神,堅定地神情,那一刻,我相信了,你,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緣。

  “小楓,你看,楓葉都飄落了,好美好淒涼啊。”“傻瓜,秋天到了,樹葉當然會飄落了,難道還會賴著不走嗎?這是他們的劫。”你撅著嘴,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那我們會有劫嗎?

  今世我是你的劫嗎?你會像樹一樣拋棄我這弱小的樹葉嗎?會嗎?你要是敢,我會流淚的”。我抬起頭,看著天空,好美的天,好乾淨的顏色,就像她毫無城府的眼神,那一刻,我相信了,你會永遠陪著我,你的眼淚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守候。

  或許,只有在年幼才會擁有這麼奮不顧身的愛情吧。等我們漸漸長大,所有的美好,所有的以前相信的諾言都變得像泡沫一樣,風一吹就散了,無處找尋。

  天空的雲朵,一片片的滑過,孤單,沒有依靠的漂泊,可是,從來沒有覺得有一天我會向他們一樣,沒有結局的漂泊。因為我有你,寶貝,美好而又真實的你。我一直在想,我們的愛,會持續多久,沒有了你,我的生活會怎麼樣,一直在想,因為此刻,你成了我生命的全部,沒了你,我會不會迷失自己,而你,傻傻的樣子,讓我覺得愛上你我們會又怎麼樣的未來。

  這場差異一直存在的愛情彷彿只有我們傻傻的相信會永恆,而別人,只認為是一場玩笑。只是我真的動情了,真的愛上你了,也從沒想過會離開。“你想什麼呢,傻了麼?會不會啊?”“寶貝,我愛你,這一輩子只想和你在一起。就算有一天你被無情的風吹離我的視線,我也會不顧一切的將你找回來,沒有了你,我這棵樹木就失去了所有的美好。”然後,依偎,甜美的笑容,飄逸的長髮,時間,靜止,為我們。那年,我們手牽著手走遍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我們的笑聲遊蕩在每一個安靜而又安逸的遠方。

  “又吸菸,整天就知道吸菸,上網,不是說好陪我逛街嗎?哼!"寶貝,對不起,我不喜歡逛街的,好煩,不喜歡熱鬧,覺得迷失了自己”。“為了我也不行嗎?我們從認識到現在還沒一起出去玩呢。”“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好嗎?下次一定陪你,好不好?”

  “一點都不在乎我,哼,不去拉倒,我和同學去啦,你玩吧”。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突然就覺得她的幸福,不是我所能給的,她學習比我好,樣樣比我優秀,和她在一起,會不會帶給她的只是嘲笑,我,不是王子,而她,確實公主。

  夜,幽靜,點燃一顆煙,看著飄散的煙霧,心痛,蔓延,愛情,退去年輕的華麗,剩下的是什麼?當我們都不再年輕的時候,當現實走來的時候,我們,會不會被嘲笑打垮?看著學校外面那條安靜而又神祕的小巷,才發現我從來沒有把它走到過頭,自己沒有,和她,也沒有。

  當時鍾指向11點的時候,她,還沒有回來,我起身,每次,10點鐘我都是送她回宿舍,而這次,這麼晚她還沒回來,我穿上衣服,起身走向外面,她卻推門進來了。“小楓,看我給你買了什麼?”我看著她手裡拿著的兩瓶奶茶,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又買這個了,寶貝。”“恩,你喜歡的奶茶。周杰倫拍的廣告奧。”每次她出去,都會買奶茶給我,她同學說為什麼每次都買優樂美這個牌子,她不說,其實我們都知道,我並不是喜歡喝優樂美,只是我喜歡杰倫,每次看到他,都覺得好幸福,聽他的歌,覺得是一種享受。我伸出手,想接過奶茶,她伸了伸舌頭,“你不能就這麼喝了,我們玩一個遊戲。”“好啊,玩什麼?你說。”

  “這次,讓你當一下杰倫好不好?”我笑了,知道她又要讓我和她一起模仿那個廣告,“好啊。”“我是你的什麼?“你是我的優樂美”“啊,奶茶啊?''''啊!這樣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裡了”笑聲,傳遍整個屋子,她笑的那樣無邪。“寶貝,你是我一輩子的寶”“***吧,等著”。

  過了一會,捧著兩杯熱騰騰的奶茶過來了,我們一人一杯,杰倫的音樂瀰漫整個屋子。“我們的愛,差異一直存在,轉身離開,分手說不出來,蔚藍的珊瑚海,當初彼此不夠成熟坦白”“換一首吧,太悲了,不像我們的愛”我知道,在她眼裡,我們的愛沒有離別,有差異的愛,她一直沒有感覺到,只是我,一直太做作,只是我一直在想太多,覺得她的美,我不配。

  她換了一首《發如雪》,我們,彼此依偎,吸管放在嘴裡,仿似在肆無忌憚的吸取彼此永無止盡的愛,我們知道,我們的愛,不會結束。幸福,甜蜜,誰讓誰心裡溫暖,誰比誰深愛,那麼多幸福她帶給我的,而我,好像一直在躲避,沒有理由,但我知道,我愛她。

  “小楓,我們去看杰倫的演唱會好不好?”“死丫頭,什麼時候喜歡上他了?”我啊,不喜歡他,只是你喜歡罷了,不過有時候聽他的歌還蠻有感覺的奧。”

  “好啊,等他來的時候,我帶你去看啊”微笑,她,那麼滿足。幸福,總會讓人忘記自己走過了多少荒蕪,不知不覺,秋季也走到了盡頭,迎來了一個我不喜歡的季節,冬天,我一直覺得,冬天,會讓人害怕,會讓人不知所措,這一年的秋末,杰倫依然保持著一年一張的發片速度,每年的秋末,都是我最期待的時候,因為這時候,他就發唱片,最新推出的《我很忙》我早已聽了很多遍,《彩虹》《我不配》《蒲公英的約定》,每一首,我都那麼喜歡,濃郁的悲傷,淡淡的無奈,像是我的愛情。

  這次,杰倫也要來我們這座城市開演唱會,只是我一直沒買到票,因為我答應過她,要帶她去看演唱會,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罪人了,做不到自己承諾的事。沉思,不知道該怎麼向丫頭交代。“你是晨楓嗎?”“啊,我是,有事嗎?”“若夕出事了,你快來看看吧。”

  “我慌忙的起身,跑了出去,來到那條從售票處到我們學校的馬路上,一個女孩,手裡捧著兩杯奶茶,身體,卻已然僵硬,鮮血,仿似夕陽般,濃郁,鮮花般耀眼,”“丫頭,你醒醒啊,怎麼會這樣呢?”“剛剛我們一起排隊去買杰倫的演唱會門票,好不容故意買上了,或許太興奮了吧,若夕沒有看到紅燈,所以就。”

  “丫頭,你醒醒啊,我們不是說好去看演唱會的嘛?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輩子嗎?怎麼可以這樣呢?”過往的人群,熙攘的街道,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聲音,我的聲音在天際瀰漫,只是,卻再也換不回那個傻傻的丫頭,還不回我的寶貝。夕陽,我來不及挽留便滑落西山,若夕。那一刻,才體會到,痛到深處,就連眼淚都無處流淌。而那兩杯曾經見證我們幸福的奶茶,此刻,我看到裡面裝滿的是我的眼淚,悔恨。

  “小學籬笆旁的蒲公英,是記憶裡有味道的風景 ,午睡草場傳來蟬的聲音 ,多少年後也開始很好聽。已經長大的約定 那樣清晰,打過勾的我相信,說好要一起旅行,是你如今 唯一堅持的任性 。已經長大的約定 那樣真心,與你聊不完的曾經 ,而我已經分不清 你是友情 ,還是我錯過的愛情。”蒲公英的約定,誰對誰的告白,那年的秋末,誰比誰不幸,是我錯過的愛情,回憶,也只是我回憶你,而我,卻活在你記憶中,成永遠。

  我一直在想,我們這場差異一直存在的愛情誰會先說出離開,一直以為我只是傻傻的你生命裡的一段劫,你不會為了我把一輩子演繹的完美,一直都怕自己給不了你未來,怕自己到頭來的付出只是一場無望的守候,一直都在逃避,我愛你,我知道,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愛我,一直都想找到答案,到頭來,答案確是永遠,你把你的愛永遠的給了我,而我,卻來不及回報。我一個人來到了我們曾經有過幸福的梧桐樹下,初冬的樹木顯得更加蒼白,更加可憐,傻傻的,孤獨的,天空的雲,依然孤獨的飄來飄去,而我,卻再也沒有勇氣說,我不會有沒有結局的漂泊,因為你,早已離開。那條小巷,依然孤寂,沒有了你,誰又會陪我走到盡頭,我自己,沒有勇氣。

  點燃一顆煙,呆呆的望著你曾經的照片,淚水,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記得你曾經說要看看我流淚的樣子,而今,我的淚水,卻成了孤單的無人祭奠的愛情。沒了你,煙抽出的卻是苦澀。

  記得你曾經問過我,樹葉要離開,是風的追求,還是樹的不挽留?而今,散落一地的,是我再也無處追尋的美好,曾經承諾你,帶你飛去北風后面的國家,住在童話裡,而今,只剩我留在這個汙濁的世界,說過要去追尋你,卻無處可去,你走了,丫頭,永遠的住在童話裡了,而我,只剩眼淚陪我度過每一個夜晚了吧。

  你曾經說,每當摩天輪轉動一圈,世界上就會有一對接吻的人,而如今散落一地的是當年出現在你嘴角從未出現的輕吻嗎?那些回憶裡的事情,在多年後依然清晰,那一首最悲傷的歌,直到現在,一直記得.....

  你離開了,只剩下我的眼淚在翻飛,為誰?丫頭,那個我只想牽在手裡的女孩子,再也不會看到了吧。

  篇3: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我是一個孤兒,也許是重男輕女的結果,也許是男歡女愛又不能負責的產物。

  是哲野把我揀回家的。

  那年他落實政策自農村回城,在車站的垃圾堆邊看見了我,一個漂亮的,安靜的小女嬰,許多人圍著,他上前,那女嬰對他璨然一笑。

  他給了我一個家,還給了我一個美麗的名字,陶夭。後來他說,我當初那一笑,稱得起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哲野的一生極其悲悽,他的父母都是歸國的學者,卻沒有逃過那場文化浩劫,憤懣中雙雙棄世,哲野自然也不能倖免,發配農村,和相戀多年的女友勞燕分飛。他從此孑然一身,直到35歲回城時揀到我。

  我管哲野叫叔叔。

  童年在我的記憶裡並沒有太多不愉快。只除掉一件事。

  上學時,班上有幾個調皮的男同學罵我“***”,我哭著回家,告訴哲野。第二天哲野特意接我放學,問那幾個男生:誰說她是***的?小男生一見高大魁梧的哲野,都不敢出聲,哲野冷笑:下次誰再這麼說,讓我聽見的話,我揍扁他!有人嘀咕,她又不是你生的,就是***。哲野牽著我的手回頭笑:可是我比親生女兒還寶貝她。不信哪個站出來給我看看,誰的衣服有她的漂亮?誰的鞋子書包比她的好看?她每天早上喝牛奶吃麵包,你們吃什麼?小孩子們頓時氣餒。

  自此,再沒有人罵我過是***。大了以後,想起這事,我總是失笑。

  我的生活較之一般孤兒,要幸運得多。

  我最喜歡的地方是書房。滿屋子的書,明亮的大窗子下是哲野的書桌,有太陽的時候,他專注工作的軒昂側影似一副逆光的畫。我總是自己找書看,找到了就窩在沙發上。隔一會,哲野會回頭看我一眼,他的微笑,比冬日窗外的陽光更和煦。看累了,我就趴在他肩上,靜靜的看他畫圖撰文。

  他笑:長大了也做我這行?

  我撇嘴:才不要,晒得那麼黑,髒也髒死了。

  啊,我忘了說,哲野是個建築工程師。但風吹日晒一點也無損他的外表。他永遠溫雅整潔,風度翩翩。

  斷斷續續的,不是沒有女人想進入哲野的生活。

  我八歲的時候,曾經有一次,哲野差點要和一個女人談婚論嫁。那女人是老師,精明而漂亮。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她,總覺得她那臉上的笑象貼上去的,哲野在,她對我笑得又甜又溫柔,不在,那笑就變戲法似的不見。我怕她。有天我在陽臺上看圖畫書,她問我:你的親爹媽呢?一次也沒來看過你?我呆了,望著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嘖嘖了兩聲,又說,這孩子,傻,難怪他們不要你。我怔住,忽然哲野鐵青著臉走過來,牽起我的手什麼也不說就回房間。

  晚上我一個人悶在被子裡哭。哲野走進來,抱著我說,不怕,夭夭不哭。

  後來就不再見那女的上我們家來了。

  再後來我聽見哲野的好朋友邱非問他,怎麼好好的又散了?哲野說,這女人心不正,娶了她,夭夭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的。邱非說,你還是忘不了葉蘭。八歲的我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大了後我知道,葉蘭就是哲野當年的女朋友。

  我們一直相依為命。哲野把一切都處理得很好,包括讓我順利健康的度過青春期。

  我考上大學後,因學校離家很遠,就住校,週末才回家。

  哲野有時會問我:有男朋友了嗎?我總是笑笑不作聲。學校裡倒是有幾個還算出色的男生總喜歡圍著我轉,但我一個也看不順眼:甲倒是高大英俊,無奈成績三流;乙功課不錯,口才也甚佳,但外表實在普通;丙功課相貌都好,氣質卻似個莽夫……

  我很少和男同學說話。在我眼裡,他們都幼稚膚淺,一在人前就來不及的想把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太著痕跡,失之穩重。

  二十歲生日那天,哲野送我的禮物是一枚紅寶石的戒指。這類零星首飾,哲野早就開始幫我買了,他的說法是:女孩子大了,需要有幾件象樣的東西裝飾。吃完飯他陪我逛商場,我喜歡什麼,馬上買下。

  回校後,敏感的我發現同學們喜歡在背後議論我。我也不放在心上。因為自己的身世,已經習慣人家議論了。直到有天一個要好的女同學私下把我拉住:他們說你有個年紀比你大好多的男朋友?我莫名其妙:誰說的?她說:據說有好幾個人看見的,你跟他逛商場,親熱得很呢!說你難怪看不上這些窮小子了,原來是傍了孔方兄!我略一思索,臉慢慢紅起來,過一會笑道:他們誤會了。

  我並沒有解釋。靜靜的坐著看書,臉上的熱久久不褪。

  週末回家,照例大掃除。哲野的房間很乾淨,他常穿的一件羊毛衫搭在床沿上。那是件米咖啡色的,樽領,買的時候原本看中的是件灰色雞心領的,我挑了這件。當時哲野笑著說,好,就依你,看來小夭夭是嫌我老了,要我打扮得年輕點呢。

  我慢慢疊著那件衣服,微笑著想一些零碎的瑣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發現哲野的精神狀態非常好,走路步履輕捷生風,偶爾還聽見他哼一些歌,倒有點象當年我考上大學時的樣子。我納悶。

  星期五我就接到哲野電話,要我早點回家,出去和他一起吃晚飯。

  他刮鬍子換衣服。我狐疑:有人幫你介紹女朋友?哲野笑:我都老頭子了,還談什麼女朋友,是你邱叔叔,還有一個也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會你叫她葉阿姨就行。

  我知道,那一定是葉蘭。

  路上哲野告訴我,前段時間通過邱非,他和葉蘭聯絡上了,她丈夫幾年前去世了,這次重見,感覺都還可以,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準備結婚。

  我不經心的應著,漸漸覺得腳冷起來,慢慢往上蔓延。

  到了飯店,我很客觀的打量著葉蘭:微胖,但並不臃腫,眉宇間尚有幾分年輕時的風韻,和同年齡的女人相比,她無疑還是有優勢的。但是跟英挺的哲野站在一起,她看上去老得多。

  她對我很好,很親切,一副愛屋及烏的樣子。

  到了家哲野問我:你覺得葉阿姨怎麼樣?我說:你們都計劃結婚了,我當然說好了。

  我睜眼至凌晨才睡著。

  回到學校我就病了。發燒,撐著不肯拉課,只覺頭重腳輕,終於栽倒在教室。

  醒來我躺在醫院裡,在掛吊瓶,哲野坐在旁邊看書。

  我疲倦的笑:我這是在哪?哲野緊張的來摸我的頭:總算醒了,病毒性感冒轉肺炎,你這孩子,總是不小心。我笑:要生病,小心有什麼辦法?

  哲野除了上班,就是在醫院。每每從昏睡中醒來,就立即搜尋他的人,要馬上看見,才能安心。我聽見他和葉蘭通電話:夭夭病了,我這幾天都沒空,等她好了我跟你聯絡。我淒涼的笑,如果我病,能讓他天天守著我,那麼我何妨長病不起。

  住了一星期院才回家。哲野在我房門口擺了張沙發,晚上就躺在上面,我略有動靜他就爬起來探視。

  我想起更小一點的時候,我的小床就放在哲野的房間裡,半夜我要上衛生間,就自己摸索著起來,但哲野總是很快就聽見了,幫我開燈,說:夭夭小心啊。一直到我上小學才自己睡。

  葉蘭買了大捧鮮花和水果來探望我。我禮貌的謝她。她做的菜很好吃,但我吃不下。我早早的就回房間躺下了。

  我做夢。夢見哲野和葉蘭終於結婚了,他們都很年輕,葉蘭穿著白紗的樣子非常美麗,而我這麼大的個子充任的居然是花童的角色。哲野愉快的微笑著,卻就是不回頭看我一眼,我清晰的聞到新娘花束上飄來的百合清香……我猛的坐起,醒了。半晌,又躺回去,絕望的閉上眼。

  黑暗中我聽見哲野走進來,接著床頭的小燈開了。他嘆息:做什麼夢了?哭得這麼厲害。我裝睡,然而眼淚就象漏水的龍頭,順著眼角滴向耳邊。哲野溫暖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的去劃那些淚,卻怎麼也停不了。

  這一病,纏綿了十幾天。等痊癒,我和哲野都瘦了一大圈。他說:還是回家來住吧,學校那麼多人一個宿舍,空氣不好。

  他天天開摩托車接送我。

  臉貼著他的背,心裡總是忽喜忽悲的。

  以後葉蘭再也沒來過我們家。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才確信,葉蘭也和那女老師一樣,是過去式了。

  我順利的畢業,就職。

  我愉快的,安詳的過著,沒有旁騖,只有我和哲野。既然我什麼也不能說,那麼就這樣維持現狀也是好的。

  但上天卻不肯給我這樣長久的幸福。

  哲野在工地上暈到。醫生診斷是肝癌晚期。我痛急攻心,卻仍然知道很冷靜的問醫生:還有多少日子?醫生說:一年,或許更長一點。

  我把哲野接回家。他並沒有臥床,白天我上班,請一個鐘點看護,中午和晚上,由我自己照顧他。

  哲野笑著說:看,都讓我拖累了,本來應該是和男朋友出去約會呢。

  我也笑:男朋友?那還不是萬水千山只等閒。

  每天吃過晚飯,我和哲野出門散步。我挽著他的臂。除掉比過去消瘦,他仍然是高大俊逸的,在外人眼裡,這何嘗不是一幅天倫圖,只有我,在美麗的表象下看得見殘酷的真實。我清醒的悲傷著,我清晰的看得見我和哲野最後的日子一天天在飛快的消失。

  哲野很平靜的照常生活。看書,設計圖紙。鐘點工說,每天他有大半時間是耽在書房的。

  我越來越喜歡書房。飯後總是各泡一杯茶,和哲野相對而坐,下盤棋,打一局撲克。然後幫哲野整理他的資料。他規定有一疊東西不准我動。我好奇。終於一日趁他不在時偷看。

  那是厚厚的幾大本日記。

  “夭夭長了兩顆門牙,下班去接她,搖晃著撲上來要我抱。”

  “夭夭十歲生日,許願說要哲野叔叔永遠年輕。我開懷,小夭夭,她真是我寂寞生涯的一朵解語花。”

  “今天送夭夭去大學報到,她事事自己搶先,我才驚覺她已經長成一個美麗少女,而我,垂垂老矣。希望她的一生不要象我一樣孤苦。”

  “邱非告訴我葉蘭近況,然而見面並不如想象中令我神馳。她老了很多,雖然年輕時的優雅沒變。她沒有掩飾對我尚有剩餘的好感。”

  “夭夭肺炎。昏睡中不停喊我的名字,醒來卻只會對我流眼淚。我震驚。我沒想到要和葉蘭結婚對她的影響這樣大。”

  “送夭夭上學回來,覺得背上涼嗖嗖的,脫下衣服檢視,才發現溼了好大一片。唉,這孩子。”

  “醫生宣佈我的生命還剩一年。我無懼,但夭夭,她是我的一件大事。我死後,如何讓她健康快樂的生活,是我首要考慮的問題。”

  ……

  我捧著日記本子,眼淚簌簌的掉下來。原來他是知道的,原來他是知道的。

  再過幾天,那疊本子就不見了。我知道哲野已經處理了。他不想我知道他知道我的心思,但他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

  哲野是第二年的春天走的。臨終,他握著我的手說:本來想把你親手交到一個好男孩手裡,眼看著他幫你戴上戒指才走的,來不及了。

  我微笑。他忘了,我的戒指,二十歲時他就幫我買了。

  書桌抽屜裡有他一封信,簡短的幾句:夭夭,我去了,可以想我,但不要時時以我為念,你能安詳平和的生活,才是對我最大的安慰。叔叔。

  我並沒有哭得昏天黑地的。

  半夜醒來,我似乎還能聽到他說:夭夭小心啊。

  在書房整理雜物的時候,我在櫃子角落裡發現一個滿是灰塵的陶罐,很古樸趣致,我拿出來,洗乾淨,呆了,那上面什麼裝飾也沒有,只有四句顏體: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到這時,我的淚,才肆無忌憚的洶湧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