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讀書的歷史

  讀書指獲取他人已預備好的符號並加以辨認、理解、分析的過程,有時還伴隨著朗讀、鑑賞、記憶等行為。人就要多讀書,一起來看看讀書的歷史資料,歡迎閱讀!

  讀書的歷史:從朗讀到默讀

  公元383年,神學家奧古斯丁去拜訪米蘭主教安布羅斯後在《懺悔錄》中寫道:“當他閱讀時,他的眼睛掃描著書頁,而他的心則忙著找出意義,但他不發出聲音,他的舌頭靜止不動。任何人都可以自由接近他,訪客通常不需通報,所以,我們來拜訪他時,常常發現他就這般默默地閱讀著。無論他這樣做的意圖是什麼,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對奧古斯丁而言,這樣的閱讀方式顯得十分奇怪,以至於他在《懺悔錄》中要特別提及,因為當時的正常閱讀方式是大聲朗讀。

  現代人覺得默讀是理所當然的,但想想魯迅在《三味書屋》中寫的,“學生和老師放開喉嚨讀書的情形,還有先生陶醉的樣子”,可以想象,默讀的讀書習慣在中國普遍化的歷史不會太長。

  但毫無疑問的是,讀書的方式如今一直是朝著從朗讀向默讀方向發展的,其實讀書史也是如此。

  口述社會

  從蘇美爾人最初的刻寫板開始,書寫文字的目的就是用來大聲念出,因為這些符號隱含有一種特殊的聲音,這種聲音彷彿就是它們的靈魂。

  古埃及語中表示閱讀的最常見的詞彙就含有朗讀之意,古埃及書記員間流傳著的一句話是“讓讀書人把他的故事傳揚”。

  古埃及的閱讀同樣也是一種口頭行為,具有雙重特徵,首先書寫的是口頭語言,文字文字實際上都是書記員見證主人口述的一個過程。

  此外,古代的閱讀多是公共閱讀,所以是朗讀。已知最早的公共閱讀始於希臘人。早在公元前5世紀,希臘“歷史之父”希羅多德沒有按照當時的習俗跋山涉水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誦讀自己的作品,而是在奧林匹克節日上把作品呈現給聚集在一起的希臘人。

  公共閱讀具有娛樂的性質,聽眾關注朗讀者,欣賞他的聲音、激情、外貌和氣質。今天若要欣賞《荷馬史詩》,我們就應伴著手勢大聲朗讀,也許還要把我們的眼前想象成一箇中庭,裡面有身著長袍、面帶微笑的親戚,也有點頭祝願、喝彩捧場的觀眾,於是乎,文字轉瞬間有了生命。

  像希臘一樣,公開誦讀在整個羅馬帝國時期同樣風行。在誦讀會上,作家介紹自己新作的詩文和故事,參加者有各式文人,還有他們的家人、家族的支持者和普通聽眾。觀眾或喝彩,或鼓掌,這是一種傳統禮節。公開誦讀通常只有個把小時,但有的會持續一週。

  幾乎整個古典時期,多數的閱讀都是娛樂和公告類的,並且通常是由受過訓練的僕從或者奴隸朗讀的,奧古斯都大帝夜不成寐時,經常會把讀書人或講故事的人招進宮內。小普林尼曾經寫過:就餐時,我當著妻子和朋友的面,捧起一本書朗讀。

  古典時代公共閱讀的遺產為新興的基督教會所繼承。中世紀的閱讀,雖有例外,大多數情況下仍然是一項集體活動。

  在花園和大廳誦讀傳奇故事;在教堂禮拜儀式上誦讀《聖經》;大學的課堂完全就是公共閱讀的場所。本篤會內部規定,修道士們吃飯時,總應有人誦讀。

  中世紀人們讀的最多的書自然是《聖經》。對《聖經》的多數閱讀是公開的、放聲的,每個基督徒每天都要花上幾個小時誦讀。在信徒看來,要想完全理解《聖經》,不只需要用眼睛,也需要整個身體的配合:隨著句子的韻律擺盪,並將聖言喃喃念出,免得有任何“神意”在閱讀中不慎流失。

  朗讀和公開的閱讀習慣是跟當時的書籍狀況緊密聯絡在一起的。古時候,擁有一本書是要付出昂貴代價的,如果不住大城市,也是很困難的。甚至有完全讀寫能力的希臘人和羅馬人,也很少能有自己的莎草紙卷軸或羊皮紙抄本。

  中世紀,之所以幾乎所有的人都是以聽為讀,還因為不管是在修道院、城堡還是村落,一個人的一生幾乎都在群體中度過,而且識字率極低,大都市可能最多5%,農村則至多1%。到公元18世紀中期,漢語出版的書籍比其他所有語言出版的書籍的總和還要多。

  此外,古典時代和中世紀的書籍的編排方式也是適合口頭閱讀,這樣的書籍只有正常連線的文字,沒有字詞分隔,無標點,也無大小寫之分,遵循的是自然語流。大聲朗讀便可把構成文字的各個特徵解析出來。

  音讀是書面文字從口頭語言發展而來的原始現象。聲音轉換為文字,但習慣於聽說的人們還需要讀出聲,把文字再變回聲音,藉助耳聽來理解意思。

  總之,當時的閱讀方式以朗讀為主的根本原因在於整個社會處於口述時代,識字率低、書籍少,所以以出聲精讀和公開朗讀為主。

  印刷革命

  西方近代的閱讀方式可能有這樣三個轉變:從朗讀到默讀,從公開閱讀到私下閱讀,從緩慢的精讀到快速的泛讀。三個轉變是緊密聯絡在一起的,其轉變的過程也是極其緩慢的,從根本上來說,就是西歐社會開始從口述社會向讀寫社會轉變。

  這一轉變從中世紀開始,是分階段進行的。轉變首先出現在社會上層的貴族和神職人員,9世紀時,開始有了對在修道院繕寫房工作的抄寫員要默讀的規定。

  在這之前,他們在抄寫文字時,通常是以口述或是朗讀的方式來進行。有時候,會由作者自己或一位“發表者”來口述這本書。

  8世紀時,有位不知名的抄寫員在對抄寫工作作結論時寫道:“沒有人可以瞭解其中的辛苦。三根手指抄寫,兩隻眼睛看。一片舌頭朗讀,渾身都在勞動。”15世紀,隨著古登堡印刷術的推廣,口述傳統凋零,不過音讀沒有消失,只不過再也不是主流而已。

  1450年,金屬活字印刷術在德國的美因茨問世,羊皮紙時代宣告結束,紙張時代從此來臨。自此書籍的材質、內容、語言以及閱讀的方式都開始悄然變化。

  伴隨印刷文化,眼睛加快了速度,聲音被迫沉默。印刷廠成為將西方引入現代的關鍵角色之一,這場印刷革命把西歐社會從口述社會帶進了書面社會,人們開始更加習慣默讀。

  古登堡印刷術發明後,最明顯的變化是書籍增多,1450年到1500年間,大約有2.7萬餘部作品印刷刊行。到1500年,歐洲已經有250多個印刷中心。

  威尼斯的阿杜斯公司開創了口袋書的先河,讓書籍的價格降低,現代書籍就是直接由其演化而來。普通讀者能夠接觸到的書籍越來越多。15世紀末,書面文字以近千年來從未有過的方式豐富充實了歐洲社會。

  伴隨著書籍的極大豐富,識字率也在上升,從16世紀起,歐洲,特別是西歐國家積累的財富日益增多,越來越推動社會教育的發展。

  英國在亨利八世到查理一世時期前所未有的富強,各種學校紛紛湧現,文化得到普及。1642年,英國城鎮約有60%的人會寫自己的名字***鄉村這一比例只有38%***。

  地方印刷商為贏得更多讀者,不斷出版廉價的盜版書籍。盜版書為那些買不起書的人提供了機會,閱讀得到前所未有的普及。暢銷書行業由此誕生,不過當時最流行的依然是宗教作品,其地位堪與20世紀的恐怖小說或愛情小說相媲美。

  16、17世紀,人們開始閱讀世界上最早的報紙,當時報道時事新聞的印刷品花樣繁多,最流行的是提供省內、國內以及歐洲新聞梗概的單頁簡報。同一時期,歐洲開始出現第一批學術期刊。書販們駕著馬車挨家挨戶叫賣。

  創作於1611年的莎士比亞的《冬天的故事》裡就有一個叫賣書的小販。在那個時代,書籍隨處可見,價格便宜、大小適中、攜帶方便,閱讀成了稀鬆平常的事,連小孩都開始閱讀報紙、傳單、小說,甚至是遊記歷險故事。主婦們則沉迷於浪漫愛情故事。

  17世紀的肖像向我們展示了那些獨處在精緻的居室內、聚精會神讀書的荷蘭婦女。

  從這一時期開始,西歐讀者的閱讀方式由精度轉變為泛讀,閱讀的目的變為廣泛涉獵某個甚至多個題目。

  走向孤獨

  除了印刷術和教育的普及,從朗讀到默讀的革命還關係到宗教革命。有歐洲學者認為,默讀首先興起於基督教人士間,7世紀至11世紀在不列顛群島,隨後在歐洲大陸的修道院抄寫室傳開。

  藉著默讀,讀者終於能夠與書本及文字間建立一種不受拘束的關係,讀者可以從容地檢視它們,從中汲取新觀念。

  從中世紀後期開始,有些普通讀者也開始默讀,識文斷字的普通男女都得以將自己與上帝的對話“內化並且個性化”。

  這種做法到了15世紀更加明顯,一些教條主義者對這種新風潮開始警惕起來,他們認為,默讀讓人可以做白日夢,導致怠惰。

  16世紀時,在個人閱讀中感受上帝對自己的賜福,被看作是值得效仿的神聖範例,在歐洲社會得到普遍認可。被動聽讀日漸消亡。隨著讀寫的普及,普通民眾不再需要教會的干預,而是通過個人默讀與神靈單獨對話。

  到了19世紀,個人主義閱讀的捍衛者愛默生開列了一份個人聖書目錄,並且他充分利用了默讀這種令聖奧古斯丁感到非常驚訝的技藝。在他出於社會責任感而不得不參加的冗長沉悶的佈道會中,愛默生靜靜地閱讀帕斯卡爾的《沉思錄》。

  而到了夜晚,在寒冷刺骨的房間中,“毛毯裹到下巴”的愛默生獨自閱讀著柏拉圖的《對話集》。一位傳記作家寫道:“自此之後,他老是把柏拉圖與羊毛的味道聯想在一起。”

  默讀使讀者與書籍之間建立了更自由、更親密的內在關係,就此,口述傳統已經成為一種“社會化石”淡出歷史舞臺。人人都可以在私下、靜謐的環境裡專注地享受開卷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