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些人

  我總想用文字來敘述一下在我生命中走過的一些人。重要的,或是不重要的。喜歡的或是不喜歡的。可是當我坐在電腦前,我卻打不出一個字。

  有那麼一個男孩子,跟在我身邊六年,從高中到大學,直到畢業。

  他不曾在乎過我的性別,我也沒在乎過他的性別。他沒跟我說過喜歡,我也沒跟他說過愛。我們只是習慣了彼此。

  高中,那個花樣般的年齡。他坐在我的旁邊,輕輕的對我述說他的願望,他的生活,他的未來。而我只是沉默的應著。輕輕的聽著。

  他女孩子一般的性格,我男孩子一般的性格。別人總說我們倆是互補的,可以在一起。只是只有我們知道我們不喜歡彼此。

  他說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也不會喜歡我。我說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喜歡他。

  而當我們高考失利的時候,都沒有哭。他只是說我去哪裡他就會跟我去哪裡。我握著手機,手輕輕的發抖,哽咽的對他說,好,我去哪裡你去哪裡。

  然後我們一起揹著行囊去了一個陌生的城市。認識陌生的人。他一直跟在我身邊。我們沒有太多的話語。沒有太多的交流。只是習慣了有他的地方就有我。

  有爭吵過,有別扭過,最後我們還是一起習慣,一起沉默。

  習慣在火車上他不停的說話,我不停的沉默。然後抬頭看著窗外倒退的一切,想我們的未來到底有多遠。

  他總像個孩子般依賴著我,而我也總喜歡處處照顧著他。我們像互換了性格般存在彼此的生命中。不能忘記,不能失去,不能放棄。

  他說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拋棄了我,他依然會站在我身邊陪著我。我說如果全世界都背叛了他,那我就站在他的身後背叛整個世界。

  然後我們都笑了。

  工作之後我們分開,他不再跟著我,而我也沒跟著他。回到家鄉的那一刻,我們都沉默。

  當我再一次踏上北上的列車的時候給他發了簡訊。我說如果五年後我沒嫁,他沒娶,我們就結婚。他說好。手機螢幕黑下來的那一刻,我有流淚的衝動。心酸酸的。

  六年的感情,我們沒有說過喜歡,沒有說過愛。只是習慣了彼此。



  有那麼一個女孩子,只在我的生命中出現過一年。然後就不能忘記。一直記到我老去,死去。

  她小我五歲。卻總像個姐姐般教育我,批評我。

  認識她是我畢業後第一個工作,很苦很要命。可是因為認識了她,我堅持了很多很多。本不相熟的兩個人,後來卻熟得可以同住一間屋子,同吃一碗飯。

  我在頹廢,她在遊戲人生。我在沉淪,她在遊蕩。我們從不過問彼此的生活,只是在都難過的時候沉默的坐在公園的石凳子上玩著彼此的手機。

  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我沒有跟她說過,每天還是對她微笑。我沒有跟她說我是離家出走的。當我快交不起房租的時候,她卻可以把一個月的工資都花在買衣服上。

  她拉著我的手逛遍那個城市的步行街,刷完一個月的工資。我沉默著,跟在她身後,提著大包小包。第二天我就被房東追著交房租。我想笑。

  那一段時間我還沉淪在遊戲的世界裡,每天下班我都會帶著她去泡網咖。在遊戲的世界裡遨遊。而她總會在我身邊陪著我沉淪。然後一起回家。

  我曾經想過自殺,那一晚,我拿著刀沒下得去手。因為害怕她第二天下班回來之後看見我不會醒來而尖叫。

  我們坐在六樓的陽臺上,看著那個城市的夜景。閃爍的霓紅燈照耀在我們年輕的臉龐上。她說我總是那樣憂鬱,讓人看不清我在想些什麼。沒人能看得懂我。而我只是微笑。

  她訴說著她的戀愛史,她訴說著她愛的男人,她喜歡的女人,她的家人,她的過去,她的未來。我只是在一旁沉默的聽著。

  夜風撫摸著我們,縈繞的煙霧在空間流轉,直至滅亡。

  看著她明亮的眼睛,我的心在那一瞬是安靜的。

  某一天的深夜,我們從網咖走出,安靜的城市看起來如此寂寞與悲傷。我牽起她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問她我結婚的時候她會不會來。她很嚴肅的說哪怕那時我們離得很遠她都會去參加我的婚禮。然後我們一起笑。

  她是一個不會存錢的女人,我也是。每次發工資都會把錢花光光。而我只是對她說只要她在我身邊,我就不會讓她餓著。她笑嘻嘻的對我說,只有她在我身邊我才不會那麼頹廢。我才會努力工作。我沉默。

  過年的時候,我們沒有回家。家對於我們兩個來說也只是冰冷的房子。窩在住租屋裡看著我們都不明白的電視。沉默著。連續吃了幾天的泡麵。她說從來不知道泡麵如此好吃。我說原來我們的年過得如此悲涼。說完有眼淚滑過。只是仰起頭不讓她發現。

  後來我離開。回到我的家。她也回她家。我們彼此分開。

  某一天她對我說她站在她們那裡最高的山上,沒敢跳下去。我說我站在六樓的陽臺上也沒敢跳下去。不是因為害怕什麼。只是經過時間的推移我們都變得不再那麼脆弱。

  她總是在網上問我什麼時候結婚,好來看我。我總是說快了。只是我還沒找到我愛的另一半。

  她白嫩的臉蛋上有我喜歡的笑容。我淡漠的眼神中有她看得到的關心與在乎。她說只有在她面前我才不會那麼淡漠。我說也許是的。

  當我們分隔兩地的時候,我沒有難過。也許對我來說她也只是我生命中的過客。她問我我們以後還會不會再見面,我說不知道。

  在網上我們總是安靜的訴說著這個世界的悲哀與無奈。然後記得生命中曾有那麼一個人走過。在彼此的心間留下美好的回憶。

  我想有一天我會不會真的忘了她。我是一個如此冷漠的一個人。可是她說我不會忘記她。我笑了。



  在我的生命中走過許許多多的人,而他們兩個是我印象最深的。

  當某一天我忘記自己的時候,我也不會忘記那個對我說我去哪裡他就去哪裡的男孩子。

  當某一天我忘記整個世界的時候,也不會忘記那個淡淡對我微笑的女孩子。

  我的世界裡出現過太多太多的人。我曾經給他們許諾過太多。多到我無法記住。

  只是我記得我對他說過如果五年後我沒嫁他沒娶,我們就結婚。

  只是我記得我對她說過就算我把自己餓死也不會讓她餓著。

  人的一輩子能記住的又有多少?又有多少值得回憶?又有多少值得在乎?

  我在乎過了。我回憶過了。我記住了,然後忘記了。

  我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他跟我說我一定會好起來。她跟我說她想來照顧我。其實這就夠了。我真的不需要太多。太多了反而會累。

  如果值得在乎那就去在乎吧。值得珍惜那就去珍惜吧。

  我開啟窗戶,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來。攤開手指,看著生命線,愛情線,友情線。輕輕的笑了一下。

  遠方的他們是否還好?

  我總說他們安好我便安好。他們開心我便開心。

  只是那顆心,慢慢的沉靜,沉靜再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