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愛情詩
席慕蓉具有作家與畫家的雙重身份,她的詩歌,顯示出現代工業文明裡人類對情感、生命、時光的多方探求與複雜取向。小編為大家整理了一些席慕蓉的情詩,希望大家喜歡。
席慕蓉的情詩:
《沉思者》
是什麼 只讓水波歡躍向前
卻讓我們逐漸退縮
逐漸變得沉緩與冷漠
是什麼 讓激動喜悅的心逐日遠去
換成了一種隱密的沉重的負荷
***你堅持要築起的堤防讓我心傷***
這是河流最後的一個問題
是我最後的一首歌
我終於來到了生命的出海口
留在身後的
是那曾經湍急奔流過的悲喜
是那曾經全力以赴 縱使粉身碎骨
也要掙扎著向你剖白過的自己
還有那些荒莽的歲月 荒莽的夜
***那在遠方反覆呼喚著我的山野***
沿著峰巒與溪谷蜿蜒而下
再蜿蜒而上 思緒總是停頓在
每一處微微轉折的地方
彷彿又聽見滿山的樹叢在風中呻吟顫動
野薑花香氣散漫
月色隨著奔逐的雲朵靜靜開展
***為什麼那鮮活的昨日 一定
要一寸一寸地將自己變成蒼茫舊事***
而現在 是海
無邊無際的浪濤正迎面而來
山林沉默不語逐漸退後逐漸遠離
***遠離 是不是就會逐漸平息***
沙岸上無人理會我的問話
只有時光 用它永恆的沉思
作為給我的回答
——一九八七·七·七
《在黑暗的河流上》
——讀《越人歌》之後
燈火燦爛 是怎樣美麗的夜晚
你微笑前來緩緩指引我渡向彼岸
***今夕何夕兮 中搴洲流
今日何日兮 得與王子同舟***
那滿漲的潮汐
是我胸懷中滿漲起來的愛意
怎樣美麗而又慌亂的夜晚啊
請原諒我不得不用歌聲
向俯視著我的星空輕輕呼喚
星群聚集的天空 總不如
坐在船首的你光華奪目
我幾乎要錯認也可以擁有靠近的幸福
從卑微的角落遠遠仰望
水波盪漾 無人能解我的悲傷
***蒙羞被好兮 不訾羞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 得知王子***
所有的生命在陷身之前
不是不知道應該閃避應該逃離
可是在這樣美麗的夜晚裡啊
藏著一種渴望卻絕不容許
只求 只求能得到你目光流轉處
一瞬間的愛憐 從心到肌膚
我是飛蛾奔向炙熱的火焰
燃燒之後 必成灰燼
但是如果不肯燃燒 往後
我又能剩下些什麼呢 除了一顆
逐漸粗糙 逐漸碎裂
逐漸在塵埃中失去了光澤的心
我於是撲向烈火
撲向命運在暗處佈下的誘惑
用我清越的歌 用我真摯的詩
用一個自小溫順羞怯的女子
一生中所能
為你準備的極致
在傳說裡他們喜歡加上美滿的結局
只有我才知道 隔著霧溼的蘆葦
我是怎樣目送著你漸漸遠去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
君不知***
當燈火逐盞熄滅 歌聲停歇
在黑暗的河流上被你所遺落了的一切
終於 只能成為
星空下被多少人靜靜傳誦著的
你的昔日 我的昨夜
《詩的價值》
若你忽然問我
為什麼要寫詩
為什麼 不去做些
別的有用的事
那麼 我也不知道
該怎樣回答
我如金匠 日夜捶擊敲打
只為把痛苦延展成
薄如蟬翼的金飾
不知道這樣努力地
把憂傷的來源轉化成
光澤細柔的詞句
是不是 也有一種
美麗的價值
——一九八○·一·廿九
《畫展》
我知道
凡是美麗的
總不肯 也
不會
為誰停留
所以 我把
我的愛情和憂傷
掛在牆上
展覽 並且
出售
——一九八○·十·十一
《交易》
他們告訴我 唐朝的時候
一匹北方的馬匹換四十匹絹
我今天空有四十年的時光
要向誰去
要向誰去換回那一片
北方的 草原
——一九八七·十二·廿一
《鄉愁》
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
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
故鄉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惘
彷彿霧裡的揮手別離
離別後
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
永不老去
——一九七八
《出塞曲》
請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遺忘了的古老言語
請用美麗的顫音輕輕呼喚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長城外才有的清香
誰說出塞子歌的調子都太悲涼
如果你不愛聽
那是因為歌中沒有你的渴望
而我們總是要一唱再唱
想著草原千里閃著金光
想著風沙呼嘯過大漠
想著黃河岸啊 陰山旁
英雄騎馬啊 騎馬歸故鄉
——一九七九
《長城謠》
儘管城上城下爭戰了一部歷史
儘管奪了焉支又還了焉支
多少個隘口有多少次的悲歡啊
你永遠是個無情的建築
蹲踞在荒莽的山巔
冷眼看人間恩怨
為什麼唱你時總不能成聲
寫你不能成篇
而一提起你便有烈火焚起
火中有你萬里的軀體
有你千年的面容
有你的雲 你的樹 你的風
敕勒川 陰山下
今宵月色應如水
而黃河今夜仍然要從你身旁流過
流進我不眠的夢中
——一九七九
《鹽漂浮草》
總是在尋找歸屬的位置
雖然
漂浮一直是我的名字
我依然渴望
一點點的牽連
一點點的默許
一塊可以彼此靠近的土地
讓我生
讓我死 同時
在這之間
在迎風的岩礁上
讓我用愛來繁殖
——一九八六·十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