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現代詩和散文
把自己的生活體驗,凝聚成富有哲理的詩行,抒寫的內容是寬泛的、跳躍的、多元的,有著獨特的藝術魅力和持久的生命力。小編這裡為大家整理了一些關於冰心的散文詩和現代詩歌,希望大家喜歡。
《秋》
陰沉沉的樹蔭,
一角的天;
紅的是玫瑰,
綠的是芭蕉。
捲起簾來,
總是這一幅圖畫,
好雖好,
未免也有些兒煩膩了。
一夜秋風吹透了——
捲起簾來,
卻已經又換了一幅,
菊花開著天也高了,
庭院也開朗了。
呀!
看他大刀闊斧,
造出了海闊天空的世界,
是何等的建設,
何等的破壞。
青年呵!
我們也有這樣剛強的手腕麼?
有他這樣朗潔的心胸麼?
青年呵!
一齊打起精神來,
跟著他走!
不要只……
《天籟》
抱著琴兒,
彈一曲“秋風起”。
苦心孤詣,
縱錚了半夜,呀!溫溫的月兒,
薰薰的風兒,
哪裡有一毫秋意!
還是住了琴兒罷——
涼雲堆積了,
月兒沒了,
風兒起了,
雨兒來了,
樹葉兒簌簌響了,
秋意填滿了宇宙——
還是住了琴兒罷……
自然呵!
你們繁枝密葉為琴絃,
雨絲風片為勾撥,
量夠這小小琴兒,
如何比得你!
《譯書的我見》
我對於翻譯書籍一方面,是沒有什麼經驗的;然而我在雜誌和報紙上面,常常理會得在翻譯的文字裡頭,有我個人覺得不滿意的地方,因此要摘舉它們的缺點,記在下面:
***一***在外國文字裡面,有許多的名詞和字眼,是不容易翻譯的,不容易尋得適宜的中國字眼和名詞去代表的;因此那譯者便索性不譯,仍舊把原字夾在行間字裡。
我們為什麼要譯書?簡單淺近的說一句,就是為供給那些不認得外國文字的人,可以閱看誦讀;所以既然翻譯出來了,最好能使它通俗。現在我們中國,教育還沒有普及,認得字的人,比較的已經是很少的了,認得外國文字的人,是更不用說的。這樣,譯本上行間字裡,一夾著外國字,那意思便不連貫,不明瞭,實在是打斷了閱者的興頭和銳氣;或者因為一兩個字貽誤全篇,便拋書不。如此看來,還只有認得外國文字的人,才可以得那譯本的益處,豈不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麼?所以我想最好就是譯者對於難譯的名詞,字眼,能以因時制宜,參看上下文的意思取那最相近的中國字眼名詞,翻譯出來。若是嫌它詞不達意,儘可用括號將原字圈起來,附在下面,以備參考。至於人名地名,因為譯者言人人殊,有時反足致人誤會,似乎還是仍其本真妥當些。
***二***翻譯的文字裡面,有時太過的參以己意,或引用中國成語——這點多半是小說里居多——使閱者對於書籍,沒有了信任。例如:
“……吾恐銅山東崩,洛鍾西應……”
“……‘父親,請念這蠟燭上的字。’孫先生欣然念道:
‘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是不是取‘同心之言,其臭如蘭’的意思呢?……”像這一類的還多——我常常疑惑,那原本上敘述這事或這句話的時候,是怎樣轉接下去的。這“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分明是中國成語,壽燭上刻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分明是中國的習慣,而且譯者又這樣的用法,自然是譯者杜撰的了。類推其餘的,也必是有許多竄易的地方。這樣,使閱者對於譯本,根本上不信任起來,這原沒有苛求的價值。然而譯者對於著者未免太不負責任了,而且在藝術的“真”和“美”上,是很有關係的,似乎還是不用為好。
***三***有時譯筆太直截了。
西國的文法,和中國文法不同;太直譯了,往往語氣顛倒,意思也不明瞭。為圖閱者的方便起見,不妨稍為的上下挪動一點。例如:
“……這時他沒有別的思想,除了恐怖憂鬱以外……”假如調動一番,使它成為:
“……他這時除了恐怖憂鬱以外,沒有別的思想。……”
或者更為妥當一些。
還有一件事,雖然與譯書無關,但也不妨附此說說;就是在“非翻譯”的文字裡面,也有時在引用西籍的文字,或是外人的言論的時候,便在“某國的某某曾說過”之下,洋洋灑灑的抄了一大篇西文,後面並不加以註釋。或是在一句之中,夾上一個外國字,或是文字之間,故意語氣顛倒。
對於第一條,寫一大篇外國字的辦法,我沒有工夫去重抄,總之是極其多見就是了。
第二條例如:
“……既然有Right就應當有duty……”
“……Oh!my dear friend!你們要……”
“……都彼此用真情相見,便用不著Mask了。……”
第三條例如:
“……‘花兒!——花兒!’半開的大門臺階上一個老女人喊道。……”
“……‘你的東西忘下了,’他一路追一路嚷……”
像這一類——二,三條——的更多了。
前些日子,有一位朋友和我談到這件事。他說:“我真不明白作這文章的人,是什麼意思。若是因為這幾個字,不容易拿中國字去代替,只得仍用它夾在句子裡,這樣,十分熱心要明白瞭解這句子的人,不免要去查字典,或是要請教別人,作者何不先自己用一番工夫,卻使閱者費這些手續?何況Right原可翻作‘權利’,duty原可翻作‘義務’,mask原可翻作‘假面具’呢。作者如要賣弄英文,何不就做一篇英文論說,偏要在一大篇漢文論說裡,嵌上這小小的一兩個字呢?不過只顯得他的英文程度,還是極其膚淺就是了。”——他所說的話,未免過激,我不敢附和。然而這樣的章法,確有不妥的地方,平心而論,總是作者不經意,不留心,才有這樣的缺點,——平常對同學或朋友談話的時候,彼此都懂得外國文字,隨便談慣了。作文的時候,也不知不覺的,便用在文字裡。在作者一方面,是毫無輕重的。然而我們在大庭廣眾之間,有時同鄉遇見了,為著多數人的緣故,尚且不肯用鄉音談話。何況書籍是不脛而走的,更應當為多數人著想了。盼望以後的作者,對於這點,要格外注意才好。
引用外國書籍上的文字,或是名人的言語的時候,也更是如此,否則要弄出“言者諄諄,聽者藐藐”的笑柄,白佔了篇幅,卻不發生效力,時間和空間上,都未免太不經濟了。何況引用的話,都是極吃力有精彩的呢。
有時全篇文字,句句語氣顛倒,看去好像是翻譯的文字。這原是隨作者的便,不過以我個人看去,似乎可以不必!
歸總說一句,就是譯書或著書的宗旨,決不是為自己讀閱,也決不是為已經懂得這書的人的讀閱。耶穌說:“康健的人,用不著醫生,有病的人,才用得著。”譯者和作者如處處為閱者著想,就可以免去這些缺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