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優美散文片段

  凡世的喧囂和明亮,世俗的快樂和幸福,如同清亮的溪澗,在風裡,在眼前,汩汩而過,溫暖如同泉水一樣湧出來,我沒有奢望,我只要你快樂,不要哀傷。今天我們來看一下。

  :療傷的方式

  我是個容易受傷的孩子,打場羽毛球之後,手臂可以因為肌肉拉傷而疼痛一個月。拿著筷子發抖的樣子挺難看的。可是一個月之後我又能握起球拍幸福地流汗了。但內心的傷痕卻可以在每個晚上清清楚楚從頭到尾地再疼一遍,那些傷口就像我一樣,是個倔強的孩子,不肯癒合,因為內心是溫暖潮溼的地方,適合任何東西生長。

  我喜歡找一條漂亮的馬路,然後在上面氣定神閒地走,走過斑斑樹陰的時候我像是走過了自己心中明明滅滅的悲喜。一直以來我希望自己是個心如止水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像白白一樣,“忘記悲歡的姿勢”。可是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面太大的湖,些許的風就可以讓我波瀾起伏。很多時候毫無先兆的悲喜在一瞬間就可以將我淹沒。

  我也喜歡蹲在馬路邊上,看著梧桐樹葉一片一片地掉下來,一直掉滿整個大地。我總是覺得那些樹葉慌慌張張地掉下來是為了遮住一個大祕密,而我掃開落葉,看到的總是黑色的柏油馬路。就像我蹲在路邊看見天上慢慢走過一朵雲,我就會傻傻地望著天空,想看看雲走過了露出來的是什麼,但云後面還是那個千年不變的天空,仍是那個天空,總是那個天空。同樣,我家曾有個上了鎖但找不到鑰匙的漂亮的紅木箱子,媽媽告訴我那是個空箱子,可是我不相信,於是有一天我終於用斧子將它弄開了,結果我毫無遮蓋地看到了箱子的底部。為了一些空氣我毀掉了一隻漂亮的箱子。很多時候我就是為了這樣一些莫名其妙的懷疑或者說是由不確定所帶來的恐慌而將自己弄得精力憔悴。我想我真的是個麻煩的人。

  身邊的人說我走路的姿勢是寂寞的,雙手插在口袋裡,眼睛盯著前面一處不可知的地方。朋友說我寫字的時候才是真正寂寞的,眼睛裡是忽明忽暗的色澤,姿勢是一種完美的防禦。其實當我抬頭仰望天空的時候我才是真正寂寞的,可是我總是在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仰望天空。正如那個作家說的那樣:你永遠也看不見我最愛你的時候,因為我只有在看不見你的時候,才最愛你。同樣,你永遠也看不見我最寂寞的時候,因為我只有在你看不見我的時候,我才最寂寞。

  和我一起玩的朋友很多,也許多到一個廣告牌掉下來就能砸死三個的地步。可是我真正願意去愛——不是男女之愛,而是真正敞開自己的靈魂去接納另一個靈魂的愛——的人,真的不是很多。並且,我不是個高傲的人。我真的是個好孩子,只是偶爾寂寞的時候會傻傻地仰望天空。

  小A說世界上最寂寞的植物是柳,在明媚的春天她抱著滿懷白色的心事,抖落在空氣裡,隨著風飄,一點一點寂寞地白。

  我想也許我的前世就是一棵柳樹,站在山岡上,在風中開出大團大團白色的寂寞。

  :寫作

  寫作是一種暗無天日的自殺,杜拉斯是這麼說的。

  有人說我很會講故事,所以我拿了個在全國相當顯赫的一等獎。其實他們錯了,我一點也不會講故事。我只是善於把自己一點一點地剖開,然後一點一點地告訴他們我的一切。我不會是個好的寫小說的人,因為我不習慣去講別人的故事。哪怕我想寫一個宋朝勤勞的農民,寫到最後我還是會扯到自己身上來。甚至我在寫到女主角的時候,我都習慣用第一人稱來鋪展故事,構好框架,然後一點一點填進自己的血肉,這種狀態需要有足夠的神經質才能堅持。

  並且我是雙子座的人,所以我寫出來的東西會有很大的反差。我是雙重性格的人,而且明顯,小A總是告訴我說他分不清到底我是個陽光中樂天的人還是一個習慣在黑夜裡疼痛的人。

  我現在一個人住在學校附近的一座老房子裡,晚上我總是坐在窗臺前寫大量的字,一直寫到手指開始抽搐我才停下。小A說我是個不要命的人。還有些時候我坐在書桌前看窗外樹枝在窗簾上投下的影子,晃啊晃的,像是手語。

  其實我將來想要過真正平靜的生活,幹一份平常穩定的工作,找一個人好好地去愛,普普通通地結婚,住在一套普通的房子裡。我想我總有一天要丟開寫字的生活,丟開這種內心流離失所的生活。我只需要做一個好丈夫,當一個好爸爸。我想:緊握在手裡的幸福應該是簡單而透明的。就像兩隻大雁,依偎在一起飛過天空,那麼簡單,那麼快樂。

  一直以來我是個性格複雜的孩子,很多人說我很難了解。我於是對他們笑,我是個經常笑的人,可是我不是經常快樂,很多時候當我感到悲傷,淚水還沒來得及湧上來,笑容已經爬上了眼角眉梢。我對我喜歡的人才會生氣,不喜歡的人卻對他們微笑。

  直到有天我發現寫字給我帶來的快感,於是我開始不停地寫字。就像蒙著眼睛不斷追逐那黑色的幸福。

  :圍城記事

  外面的人想進來,裡面的人想出去,我們的二中越來越像座圍城。

  記得剛考進二中的時候我高興得要死,進來之後我開始擔憂。儘管大樹底下好乘涼,但背靠著大樹自己卻不是大樹的滋味很不好受。圍城裡的人按成績被明顯地分成了三六九等。我們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是政治書上說的“現在我國階級制度已經消滅但階級現象依然存在”。

  二中的校訓之一:寧可在他校考零分,也別在二中不及格。

  學校體貼倍至地為我們把小賣部辦得有聲有色,上至衣帽鞋襪下至圖釘鈕釦應有盡有。最近我甚至看到了一缸待售的金魚。

  學校就這麼溫柔一刀地斬斷了我們所有出校的理由。於是我們只好望著四角的天空日復一日地傷春悲秋,感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裡面的世界很無奈。

  鐵門緊鎖,庭院深深深幾許,問君能有幾多愁,欲語淚先流。《鐵窗淚》風行一時不是沒有理由的。

  週六的最後一聲鈴響如同出獄的宣告。我們火速離校,乘車幾經顛簸到家,開啟門,帶著滿腔心酸滿腔大難不死的心情大呼一聲:“我終於回來了!”雖沒有胡漢三的陰陽怪氣,但至少有逃離蘇比坡的悲壯。

  電視是圍城中的我們與外界的惟一聯絡,並且我們只被允許在七點到七點半的時間中看中央一套的節目。導致的必然結果是我們越來越愛國越來越血氣方剛慷慨激昂,幻想某天殺上戰場為國捐軀。因此也出現了一批戰爭狂熱分子,見著哪個國家不順眼第一句話就是:給我打!當然並且幸好地球不是繞著他們轉的。

  偶爾七點半過後老師沒來,我們就能多看會兒電視。但遍地開花的綜藝節目只會加劇我們心裡的不平衡。因為那些所謂的明星們正在回答“一年有幾個星期”之類的問題,而我們卻在研究能量守恆和怎樣在正方體上切出一個六邊形來。

  圍城擁有很多耀眼的光環,比如“全省重點中學”,“全省校風示範學校”,“青少年科學創新重點學校”等等,我只知道校門口掛著十多個長短不一的牌子。其中最有分量的還是“S大學數學實驗基地”的牌子。我記得在舉行掛牌儀式時,我們坐在操場上,對著主席臺上S大學的校長和成千上萬個副校長死命地鼓掌。我也很拼命地拍手,但我純粹是因為覺得當時的氣氛很搞笑很離譜所以勞我雙手大駕。牌子掛出來以後二中依然是二中,沒有任何改變。對我而言它的重要性還比不上食堂門口掛出的“今日供應雞腿”的牌子。

  圍城裡多霧,很多時候都是城外陽光普照城內煙雨濛濛。學了一年的地理知識告訴我們地面狀況間接影響著區域性地區的天氣,很可能是因為二中有個很大的湖和城外有條小得我都不好意思稱它為江的沱江。也很有可能是開水房的老伯們工作效率太高引起水蒸氣外洩——事實上二中的開水永遠是供不應求的。再有可能就是二中的綠化太好了,植物強烈的蒸騰作用讓我們月朦朧鳥朦朧。

  提到二中的那個湖,我想起它是未名湖。但請不要以為它與北方那座高三學生心目中的天堂有什麼關係,它是真正的未名——沒有名字。但這也沒什麼不好,因為如果它有了名字就一定會是“奮鬥湖”,“努力湖”,或者是真正的“為民湖”。那對我的耳朵沒什麼好處。

  煙雨濛濛的好處是可以讓我們把女生看得不太清楚,因為如果說女生是校內的美麗風景的話,那麼二中的旅遊資源是十分有限的。我們都崇尚“朦朧美”,“距離美”。痞子蔡有一個精彩的理論:女人的美麗同她的壽命成反比。借用他的話:紅顏美人多薄命,二中女生萬萬歲。男生戲稱女生樓為“壽星村”。二中有幾句流傳已久的打油詩:二中女生一回眸,嚇死對面一頭牛;二中女生再回眸,二中男生齊跳樓;二中女生三回眸,哈雷彗星撞地球。雖說這幾句話很刻薄,但“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經受得了時間考驗的東西就有其可取之處。當然,在女生眼裡我們也不怎麼的,個個都和活了八百歲的彭祖有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