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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佳作無不是飽蘊著作者淋漓酣暢的感情寫出來的,是作者真摯情感的產物,是以情動人的,攝人心魄的。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供大家欣賞。

  :我的伊豆

  伊豆是詩的故鄉,世上的人這麼說。

  伊豆是日本歷史的縮影,一個歷史學家這麼說。

  伊豆是南國的楷模,我要再加上一句。

  伊豆是所有的山色海景的畫廓,還可以這麼說。

  整個伊豆半島是一座大花園,一所大遊樂場。就是說,伊豆半島到處都具有大自然的惠贈,都富有美麗的變化。

  如今,伊豆有三個:下田,三島修善寺,熱海。不管從哪裡進去,首先迎接你的,是堪稱伊豆的乳汁和肌體的溫泉。然而,由於選擇的不同,你定會感到有三個各不相同的伊豆呢。

  北面的修善寺和南面的下田這兩條通道,在天城山口相會合。山北稱外伊豆,屬田方郡,山南稱內伊豆,屬賀茂郡。南北兩面不僅植物種類和花期各異,而且山南的天空和海色,都洋溢著南國的氣息。天城火山脈東西約四十四公里,南北約二十四公里,佔據著半島的三分之一。海面的黑潮從三面包圍著半島。這山,這海,便是給伊豆增添光彩的兩大要素。倘若把茶花當作海岸邊的花,那麼,石楠花就是天城山上的花。山谷幽邃,原生林木森嚴茂密,使你很難想象這原是個小小的半島。天城山是聞名的狩鹿的場所,只有翻過這座山巒,才能嚐到伊豆旅情的滋味。

  開往熱海的火車時髦得很,稱為“羅曼車”。情死是熱海的名產。熱海是伊豆的都會,它是在關東溫泉之鄉中富有現代特徵的城市。倘若把修善寺稱為歷史上的溫泉,那麼,熱海便是地理上的溫泉。修善寺附近,清靜,幽寂;熱海附近,熱烈,俏麗。伊豆到伊東一帶的海岸線,令人想起南歐來,這裡顯示著伊豆明朗的容顏。同是南國風韻,伊豆的海岸線多像一曲素樸的牧歌啊。

  伊豆有熱海、伊東、修善寺和長岡四大溫泉,共有二三十個噴口,僅伊東就有數百處泉流。這些都是玄嶽火山、天城火山、貓越火山、達磨火山的遺蹟。伊豆,是男性火山之國的代表。此外,熱海的間歇泉,下加茂峰的吹上溫泉,拍擊著半島南端的石廊崎的巨濤,狩野川的洪水,海岸線的巖壁,茂盛的植物……所有這些,都帶著男性的威力。

  然而,各處湧流的泉水,使人聯想起女乳的溫暖和豐足,這種女性般的溫暖與豐足,正是伊豆的生命。儘管田地極少,但這裡有合作村,有無稅町,有山珍海味,有飽享黑潮和日光饋贈,呈現著麥青膚色的溫淑的女子。

  鐵路只有熱海線和修善寺線,而且只通到伊豆的,在丹那線和伊豆環行線建成之前,這裡的交通很是不便。代之而起的是四通八達的公共汽車。走在伊豆的旅途上,隨時可以聽到馬車的笛韻和江湖藝人的歌唱。

  主於道隨著海濱和河畔延伸。有的由熱海通向伊東,有的由下田通向東海岸,有的沿西海岸綿延開去,有的順著狩野川畔直上天城山,再沿著海津川和逆川南下……。溫泉就散綴在這些公路的兩旁。此外,由箱根到熱海的山道,貓越的鬆崎道,由修善寺通向伊東的山道,所有這些山道,也都把伊豆當成了旅途中的樂園和畫廊。

  伊豆半島西起駿河灣,東至相模灣,南北約五十九公里,東西最寬處約三十六公里,面積約四百零六平方公里,佔靜岡縣的五分之一。面積雖小,但海岸線比起駿河、遠江兩地的總和還長。火山重疊,地形複雜,致使伊豆的風物極富於變化。

  現在,人們都這麼說,伊豆的長津呂是全日本氣候最宜人的地方,整個半島就像一個大花園。然而在奈良時代,這裡卻是可怕的流放地。到源賴朝舉兵時,才開始興旺發達起來。幕府末期,曾一度有外國黑船侵入。這裡的史蹟不可勝數,其中有範賴、賴家遭受禁閉的修善寺,有掘越御所的遺址,有北條早雲的韭山城等。

  請不要忘記,自古以來,伊豆在日本造船史上,發揮著重大的作用,這正因為伊豆是大海和森林的故鄉啊。

  :聽泉

  鳥兒飛過曠野。一批又一批,成群的鳥兒接連不斷地飛了過去。 有時候四五隻聯翩飛翔,有時候排成一字長蛇陣。看,多麼壯闊的鳥群啊!

  鳥兒鳴叫著,它們和睦相處,互相激勵,有時又彼此憎惡,格鬥,傷殘。有的鳥兒因疾病、疲憊或衰老而失掉隊伍。

  今天,鳥群又飛過曠野。它們時而飛過碧綠的田原,看到小河在太陽照耀下流瀉;時而飛過叢林,窺見鮮紅的果實在樹蔭下閃爍。想從前,這樣的地方有的是。可如今,到處都是望不到邊的漠漠荒原。任憑大地改換了模樣,鳥兒一刻也不停歇,昨天,今天,明天,它們繼續打這裡飛過。

  不要認為鳥兒都是按照自己的意志飛翔的。它們為什麼飛?它們飛向何方?誰都弄不清楚,就連那些領頭的鳥兒也無從知曉。

  為什麼必須飛得這樣快?為什麼就不能慢一點兒呢?

  鳥兒只覺得光陰在匆匆忙忙中逝去了。然而,它們不知道時間是無限的,永恆的,逝去的只是鳥兒自已。它們象著了迷似地那樣劇烈,那樣急速地振膈翱翔。它們沒有想到,這會招來不幸,會使鳥兒更快地從這塊土地上消失。

  鳥兒依然忽喇喇拍擊著翅膀,更急速,更劇烈地飛過去……

  森林中有一雙清澈的泉水,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悄然流淌。這裡有鳥群休息的地方,儘管是短暫的,但對於飛越荒原的鳥群說來,這小憩何等珍貴!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是這樣,一天過去了,又去迎接明天的新生。

  鳥兒在清泉旁歇歇翅膀,養養精神,傾聽泉水的絮語。鳴泉啊,你是否指點了鳥兒要去的方向?

  泉水從地層深處湧出來,不間斷地奔流著,從古到今,閱盡地面上一切生物的生死,榮枯。因此,泉水一定知道鳥兒應該飛去的方向。

  鳥兒站在清澄的水邊,讓泉水映照著身影,它們想必看到了自己疲倦的模樣。它們終於明白了鳥兒作為天之驕子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鳥兒想隨處都能看到泉水,這是困難的。因為,它們只顧儘快飛翔。

  不過,它們似乎有所覺悟,這樣連續飛翔下去,到頭來,鳥群本身就會泯滅的。但願鳥兒儘早懂得這個道理。

  我也是群鳥中的一隻,所有的人們都是在荒涼的不毛之地上飛翔不息的鳥兒。

  人人心中都有一股泉水,日常的煩亂生活,遮蔽了它的聲音。當你夜半突然醒來,你會從心靈的深處,聽到幽然的鳴聲,那正是潺潺的泉水啊!

  回想走過的道路,多少次在這曠野上迷失了方向。每逢這個時候,當我聽到心靈深處的鳴泉,我就重新找到了前進的標誌。

  泉水常常問我:你對別人,對自己,是誠實的嗎?我總是深感內疚,答不出話來,只好默默低著頭。

  我從事繪畫,是出自內心的祈望:我想誠實地生活。心靈的泉水告誡我:要謙虛,要樸素,要捨棄清高的偏執。

  心靈的泉水教導我:只有捨棄自我,才能看見真實。

  捨棄自我是困難的,甚至是不可能的,我想。然而,絮絮低語的泉水明明白白對我說:美,正在於此。

  :花未眠

  我常常不可思議地思考一些微不足道的問題。昨日一來到熱海的旅館,旅館的人拿來了與壁龕裡的花不同的海棠花。我太勞頓,早早就人睡了。凌晨四點醒來,發現海棠花未眠。

  發現花未眠,我大吃一驚。有葫蘆花和夜來香,也有牽牛花和合歡花,這些花差不多都是晝夜綻放的。花在夜間是不眠的。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可我彷彿才明白過來。凌晨四點凝視海棠花,更覺得它美極了。它盛放,含有一種哀傷的美。

  花未眠這眾所周知的事,忽然成了新發現花的機緣。自然的美是無限的。人感受到的美卻是有限的,正因為人感受美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說人感受到的美是有限的,自然的美是無限的。至少人的一生中感受到的美是有限的,是很有限的,這是我的實際感受,也是我的感嘆。人感受美的能力,既不是與時代同步前進,也不是伴隨年齡而增長。凌晨四點的海棠花,應該說也是難能可貴的。如果說,一朵花很美,那麼我有時就會不由地自語道:要活下去!

  畫家雷諾阿說:只要有點進步,那就是進一步接近死亡,這是多麼悽慘啊。他又說:我相信我還在進步。這是他臨終的話。米開朗基羅臨終的話也是:事物好不容易如願表現出來的時候,也就是死亡。米開朗基羅享年八十九歲。我喜歡他的用石膏套制的臉型。

  毋寧說,感受美的能力,發展到一定程度是比較容易的。光憑頭腦想像是困難的。美是邂逅所得,是親近所得。這是需要反覆陶冶的。比如惟—一件的古美術作品,成了美的啟迪,成了美的開光,這種情況確是很多。所以說,一朵花也是好的。

  凝視著壁龕裡擺著的一朵插花,我心裡想道:與這同樣的花自然開放的時候,我會這樣仔細凝視它嗎?只搞了一朵花插人花瓶,擺在壁龕裡,我才凝神注視它。不僅限於花。就說文學吧,今天的小說家如同今天的歌人一樣,一般都不怎麼認真觀察自然。大概認真觀察的機會很少吧。壁龕裡插上一朵花,要再掛上一幅花的畫。這畫的美,不亞於真花的當然不多。在這種情況下,要是畫作拙劣,那麼真花就更加顯得美。就算畫中花很美,可真花的美仍然是很顯眼的。然而,我們仔細觀賞畫中花,卻不怎麼留心欣賞真的花。

  李迪、錢舜舉也好,宗達、光琳、御舟以及古徑也好,許多時候我們是從他們描繪的花畫中領略到真花的美。不僅限於花。最近我在書桌上擺上兩件小青銅像,一件是羅丹創作的《女人的手》,一件是瑪伊約爾創作的《勒達像》。光這兩件作品也能看出羅丹和瑪伊約爾的風格是迎然不同的。從羅丹的作品中可以體味到各種的手勢,從瑪伊約爾的作品中則可以領略到女人的肌膚。他們觀察之仔細,不禁讓人驚訝。

  我家的狗產且小狗東倒西歪地邁步的時候,看見一隻小狗的小形象,我嚇了一跳。因為它的形象和某種東西一模一樣。我發覺原來它和宗達所畫的小狗很相似。那是宗達水墨畫中的一隻在春草上的小狗的形象。我家餵養的是雜種狗,算不上什麼好狗, 但我深深理解宗達高尚的寫實精神。

  去年歲暮,我在京都觀察晚霞,就覺得它同長次郎使用的紅色一模一樣。我以前曾看見過長次郎製造的稱之為夕暮的名茶碗。這隻茶碗的黃|色帶紅釉子,的確是日本黃昏的天色,它滲透到我的心中。我是在京都仰望真正的天空才想起茶碗來的。觀賞這隻茶碗的時候,我不由地浮現出場本繁二郎的畫來。那是一幅小畫。畫的是在荒原寂寞村莊的黃昏天空上,泛起破碎而蓬亂的十字型雲彩。這的確是日本黃昏的天色,它滲人我的心。場本繁二郎畫的霞彩,同長次郎製造的茶碗的顏色,都是日本色彩。在日暮時分的京都,我也想起了這幅畫。於是,繁二郎的畫、長次郎的茶碗和真正黃昏的天空,三者在我心中相互呼應,顯得更美了。

  那時候,我去本能寺拜謁浦卜玉堂的墓,歸途正是黃昏。翌日,我去嵐山觀賞賴山陽刻的玉堂碑。由於是冬天,沒有人到嵐山來參觀。可我卻第一次發現了嵐山的美。以前我也曾來過幾次, 作為一般的名勝,我沒有很好地欣賞它的美。嵐山總是美的。自然總是美的。不過,有時候,這種美只是某些人看到罷了。

  我之發現花未眠,大概也是我獨自住在旅館裡,凌晨四時就醒來的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