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不了的和可以選擇的
父親將我送到學校,交上了那七湊八湊的學費。他安置好了我,就匆匆地趕車去了。“好好學啊,別給父母丟臉。”父親遠遠地還衝我擺手。我暗地告誡自己,我要狠命地學習,回報父母的深情。
每天,我在宿舍都是第一個起床,匆匆擦幾把臉,便夾上書包,走上10分鐘的路,到學校上早自習。在那一坐就是一天,晚上最後一個離開教室。除了睡覺,我的腦子裡都在思考著課上不懂的內容。我還在小紙片上寫滿了各種公式和定義及歷史事件的時間,隨身帶著,在課間操、食堂排隊、打水的間歇,只要有一點空閒就拿出來看看。因為我的基礎差,所以很怕各門功課被別人落下。
那時根本沒想什麼學習的方法,更沒有讓自己有絲毫清閒的想法,只是不停地學習,各門功課的課本,我竟從頭至尾地抄了兩三遍,每本筆記都記得滿滿的。在潛意識中,我是自費生,是用錢買來的這三年的高中生活,我必須要好好學。下課時,我經常向老師、同學請教自己不懂的問題。有時問的問題簡單得讓人發笑,雖然自己也感到很窘,但想到了古人的不恥下問和滿懷期盼的父母,便顧不了許多。
由於終日埋頭苦學,一年下來,班上的60多名同學,竟十有八九我不認識。高一第一個期末考試,我竟考了全班第六,全校排在60多名!至今我還記得老師讀名次的那個晚自習,記得那一刻忍不住湧出的淚水,我辛勤的勞動終於見著了收獲!我用手臂掩著自己淚溼的臉,沒讓老師和同學看到我讀高中惟一的一次流淚。從那時起,我真正體味到了一分辛苦一分才,不勞動者不得食的涵義。當我把三好學生獎狀和成績單拿到父母面前時,我分明感覺到他們佈滿皺紋的臉上那掩飾不住的喜悅。
為了用更多的時間學習,後來我乾脆住在了教室裡,一個人秉燭夜讀,又提防著被打更的大爺發覺而遭驅逐[3du.tw]。寒冷的冬夜,我裹著一件軍大衣,躺在幾張合併了的椅子上,看倦了書,就在不覺中睡著了。凌晨又會被襲人的寒氣凍醒,我就起身用冷水擦幾下臉,驅除睏倦,再埋頭讀書。後來打更的大爺竟也熟識了我,給了我住在教室的自由。
雖然父母總是給我帶上足夠的生活費,但一想到苦了半輩子的父母,我又怎麼忍心亂花他們的血汗錢呢?為了減少家裡的負擔,我算計著花手裡的每一分錢。剛進校時,我在食堂只買便宜的菜,將一份菜分兩頓吃。後來,我乾脆不買菜,只吃從家裡帶來的幾瓶鹹菜。本來男生一頓四兩飯都吃不飽,我只買二兩飯,再後來一次買六兩飯吃一天,因為這樣可以省一角錢。我吃飯時從不和別人在一起,總一個人躲到一邊,擰開鹹菜瓶蓋,匆匆幾口吞完便離開那讓我難堪的食堂。那時,最好一點的改善便是在週末,用一角錢買一勺漂有油星的菜湯拌飯。有一次,我看書到深夜,飢餓難忍,竟將同宿舍人扔在地上的半根麻花揀起來,做賊似地大口吞嚼下去,不覺中,臉上已掛滿屈辱的淚……這打破了惟一的一次流淚,滋味卻多麼不同。
在高二的一次家長會上,父親得知我在學校的刻苦奮鬥,一句話也沒說。會後,他把我帶到校外的一家小飯店,買了酒和菜,讓我飽飽地吃了一頓。“別太苦自己,該花的就花,別搞壞了身子啊!我和你媽省點就有了……”父母暖暖的責怪,讓我說不出一句話來。從那以後,我的學習勁頭更足了,我準備迎接7月的拼搏。
在高考的前一夜,我竟突然得了急性腸炎,疼得滿床打滾。緊急打了兩瓶滴流,才勉強止住疼,走進了考場。
緊接著,我的家鄉遭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莊稼盡毀,房屋倒塌。在逃離家園、充當難民的日子裡,我接到中專的錄取通知書。與許多永遠告別校園的同齡人和偏僻山村的孩子們相比,我依然有繼續讀書的地方,已是多麼幸運了。
回首來時路,心中的感覺難以名狀。是我含辛茹苦的奮鬥和老師同學的幫助使我有了現在的學習生活,是我可敬的父母用他們的滴滴血汗使我的學業得以為繼。我沒有理由安閒下來,我埋頭於更豐富的知識當中,積累我生命火花迸發的力量。我時時聽到內心一個聲音在敦促我:男兒當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