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

一葉扁舟輕帆卷。暫泊楚江南岸。孤城暮角，引胡笳怨。水茫茫，平沙雁、旋驚散。煙斂寒林簇，畫屏展。天際遙山小，黛眉淺。

舊賞輕拋，到此成遊宦。覺客程勞，年光晚。異鄉風物，忍蕭索、當愁眼。帝城賒，秦樓阻，旅魂亂。芳草連空闊，殘照滿。佳人無訊息，斷雲遠。

詩文翻譯

一葉小舟上輕帆舒捲,臨時停泊在楚江岸邊,孤城中傳來陣陣角聲,又引出一曲胡的哀怨,江水茫茫,沙灘上棲息的大雁也在頃刻間被這號角聲驚散;一叢叢寒林的煙霧已收,天邊遙遙,群山顯小,如同淡淡的黛眉彎彎。如此美景,猶如畫屏展現。

輕易地離開心上人,為做官漂泊輾轉。深感到旅途勞頓,皆因已過中年。異鄉風物如畫,怎奈我胸懷愁悶,看上去竟是如此蕭索悽慘,這讓憂愁遮住了我的雙眼,京城遙遠,歸途難返,那歌樓舞榭、舊日歡愛也隔絕在千里之外,羈旅他鄉,心神迷亂,愁緒綿綿。芳草萋萋伸向天邊,夕陽斜照,殘陽餘暉將大地鋪滿。自離京城,佳人杳無音信,那往日的舊情,如同斷雲飄忽飛遠。

注釋

①引:常常是一首樂曲的序曲。

②泊:停泊。楚江;泛指南方的河流。

③角:畫角,古代軍中樂器,上有繪畫裝飾,其音高亢哀厲。

④胡笳:古代北方民族使用的管樂器。傳說由張賽從西域引人。

⑤旋:隨即。

⑥做:收起,散盡,簇:叢聚。

⑦黛眉淺:古詩文中有將山比作女子的毛,這裡比喻山遠色淡。

⑧舊賞:指往日的歡快如意之事。

⑨遊宦:在官場上奔波漂泊。

⑩帝城:京城,指汴京,賒:距離遠。

⑪秦樓:秦樓楚館指歌伎聚居之處,這裡指歡愛的人所在之處。

⑫旅魂亂:在宦途上奔波的徵人心情沮喪,煩亂不堪。魂,心靈,情緒。

⑬斷雲:片雲。

詩文賞析

這首《迷神引)是柳永五十歲後宦遊各地的心態寫照,是一首典型的羈旅行役之詞,這詞深刻地反映了柳永的矛盾心理,特別是作為一名不得志的封建文人的苦問與不,有一的思想意義。

詞起句寫柳永宦遊經過楚江,舟人將風帆收卷,靠近江岸,作好停泊準備。從起兩句來詞人一起筆便抓住了“帆卷”“暫泊”的舟行特點,而且約略透露了旅途的勞頓。繼而作者以的食的方法對楚江暮景作了富於特徵的描寫。“孤城暮角,引胡怨”描寫的是:傍晚的角聲和茄聲本已悲咽,又是從孤城響起,這隻能勾惹羈旅之人悽酷的情緒,使之愈感旅途的寂寞了,接著自“水茫茫”始描繪了茫茫江水,平沙驚雁,漠漠寒林,淡淡遠山,這樣一幅天然優美的屏畫,也村托出遊子愁怨和寂寞之感,上片對景色層層白描,用形象來表達感受,給人以身臨其境之感。

下片起兩句直接抒發宦遊生涯的感慨,接下來將這種感慨作層層鋪敘,旅途勞頓,風月易道,年事衰遲,是寫行役之苦:“異鄉風物”,顯得特別蕭索,是寫旅途的愁悶心情;帝都逼遠春樓阻隔,前歡難斷,意亂神迷,是寫傷懷念遠的情緒。詞人深感“舊賞”與“遊宦”難於兩全,為了“遊宣”而不得不“舊賞輕拋”。按宋代官制,初等地方職官要想轉為京宮是相當困難的,因而詞人看來,帝城是遙遠難至的。宋代不許朝廷命官到青樓坊曲與歌使往來,否則會受到同僚的彈劾,於是柳永便與歌伎及舊日生活斷絕了關係。故而詞人慨嘆“帝城賒,秦樓阻”“芳草連空闊,殘照滿”是實景,形象地暗示了賒遠阻隔之意,抒情中這樣突然插入景語,敘寫富於變化面生動多姿。結句“佳人無訊息,斷雲遠”,補足了“秦樓阻”之意,舊情像一片斷雲隨風而逝。

《迷神引·仙呂調》中可以看出作者對仕途的厭倦情緒和對早年生活的嚮往,內心十分矛盾痛苦可以說,這首詞是柳永個人生活的縮影:少年不得志,便客居京都,流連坊曲,以抒激憤;中年入仕卻不得重用,又隔斷秦樓難溫舊夢,心中苦不堪言。苦不堪言卻偏要言,這首詞上片言“暫泊”之愁,下片道“遊宦”之苦,大肆鋪敘中見出作者心中真味,可謂技巧嫻熟,意蘊雋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