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卡爾,I.
[拼音]:Shuihu Zhuan
明代長篇小說。關於它的作者,明人記載不一。郎瑛《七修類稿》中說:“《三國》、《宋江》二書,乃杭人羅本貫中所編。予意舊必有本,故曰編。《宋江》又曰錢塘施耐庵的本。”高儒《百川書志》載:“《忠義水滸傳》一百卷。錢塘施耐庵的本,羅貫中編次。”李贄《忠義水滸傳敘》中提到作者時,說是“施、羅二公”。此外,田汝成《西湖遊覽志餘》和王圻《稗史彙編》都記羅貫中作。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則說是“武林施某所編”,“世傳施號耐庵”。綜上所說,明人大致有三種說法:施耐庵作、羅貫中作和施、羅合作。現在學術界大都認為施耐庵作。施耐庵生平不詳,一般認為是元末明初人。吳梅《顧曲麈談》記施耐庵即元末劇作家施惠,不甚可靠。自20世紀20年代以來,江蘇興化地區陸續發現了一些有關施耐庵的材料,如《施氏族譜》、《施氏長門譜》和《興化縣續志》所載的《施耐庵墓誌》和《施耐庵傳》等。但這些材料相互矛盾處不少,且有明顯不可信處,因此對於這些材料的真偽問題,學術界意見頗不一致,多數研究者持懷疑態度,尚待進一步研究。
《水滸傳》的成書
《水滸傳》的成書,取材於北宋末年宋江起義的故事。據《東都事略·侯蒙傳》:“江以三十六人橫行河朔,京東官軍數萬無敢抗者。”又據《宋史·徽宗本紀》:“淮南盜宋江等犯淮陽軍,遣將討捕,又犯京東、河北,入楚、海州界,命知州張叔夜招降之。”《宋史·張叔夜傳》:“宋江起河朔,轉略十郡,官軍莫敢嬰其鋒。聲言將至,叔夜使間者覘所向,賊徑趨海瀕,劫鉅舟十餘,載擄獲。於是募死士得千人,設伏近城,而出輕兵距海誘之戰,先匿壯卒海旁,伺兵合,舉火焚其舟,賊聞之皆無鬥志,伏兵乘之,擒其副賊,江乃降。”此外,李的《十朝綱要》,宋代陳均《九朝編年備要》和徐夢莘的《三朝北盟會編》,也都有類似的記載。還有的記載說宋江投降後曾參加過徵方臘之役。從這些記載裡,可以知道這支起義軍,人數不多(但也決不止36人),戰鬥力很強,在群眾中甚有影響,曾經給宋王朝造成一定的威脅。宋江等起義的年代大約在宣和元年(1119)至宣和三年(1121),前後三年多。
宋代說書伎藝興盛,在民間流傳的宋江等36人故事,很快就被說書人採來作為創作話本的素材,南宋羅燁《醉翁談錄》記有小說篇目《青面獸》、《花和尚》和《武行者》,這當是說的楊志、魯智深、武松的故事,此外,《石頭孫立》一篇可能也是水滸故事。這是有關《水滸傳》話本的最早記載。南宋末有龔開的《宋江三十六人贊並序》,序裡說:“宋江事見於街談巷語。”並說在龔開之前有畫院待詔李嵩,曾畫過宋江等人像。但龔開的贊並未說故事內容。現在看到的最早寫水滸故事的作品,是《大宋宣和遺事》(見《宣和遺事》),它或出於元人,或為宋人舊本而元時又有增益。有的研究者認為它是說書藝人的底本。它所記水滸故事梗概,從楊志賣刀殺人起,經智取生辰綱、宋江殺惜、九天玄女授天書,直到受招安平方臘止,順序和現在的《水滸傳》基本一致。這時的水滸故事已由許多分散獨立的單篇,發展為系統連貫的整體。元代雜劇盛行,有大量的水滸戲出現,元雜劇和《大宋宣和遺事》所記水滸的人物姓名大致相同,但聚義地點不同,雜劇說的是梁山泊,《遺事》說的是太行山;雜劇中已有“一百八個頭領”之語,《遺事》只提到了36將的綽號姓名;《遺事》中寫李逵位列第14,燕青位列第28,雜劇中李逵是第13頭領,燕青是第15頭領。凡此種種,可見在《水滸傳》成書以前,水滸故事在流傳中內容細節上頗有異同。這或者同在不同地區流傳也有關係。施耐庵正是把這些在不同地區流傳的故事,彙集起來,經過選擇、加工、再創作,才寫成這部優秀的古典名著《水滸傳》。
《水滸傳》的思想內容
《水滸傳》以它傑出的藝術描寫手段,揭示了中國封建社會中農民起義的發生、發展和失敗過程的一些本質方面。《水滸傳》的社會意義首先在於深刻揭露了封建社會的黑暗和腐朽,及統治階級的罪惡,說明造成農民起義的根本原因是“官逼民反”。作品開頭寫了一個一向被人厭棄的破落戶子弟高俅,靠踢球被端王看中,後來這位端王作了皇帝(徽宗),高俅一直被提拔到殿帥府太尉,而這位皇帝也不過是個專會串瓦走舍的浮浪紈袴兒。他的親信大臣還有蔡京、童貫和楊戩等,他們構成了一個最高統治集團,蔡、高等人以他們的親屬門客為黨羽心腹,如樑世傑、蔡九知府、慕容知府、高廉、賀太守之流,在他們的下面,則是一些貪官汙吏、土豪惡霸,從上到下,狼狽為奸,殘害忠良,欺壓良善,對人民進行殘酷的剝削和壓迫,形成了一個統治網。《水滸傳》在揭露這些貪官汙吏、土豪惡霸如何欺壓人民的罪行時,首先敘述了高俅迫害王進的故事,因為王進的父親早年比武時,一棒打翻了高俅,高俅任殿帥府太尉後,到任的第一天就官報私仇,無端責罰王進,害得王進連夜奉母逃走。作者還寫了高俅為了讓兒子霸佔林沖的妻子,千方百計謀害林沖。高俅作為那個統治集團的代表人物之一,在他身上體現了凶殘、陰險的權奸特點,也體現了封建統治階級的醜惡和腐朽的本質。此外,《水滸傳》中還寫了地主惡霸的種種作惡行為,如鄭屠霸佔金翠蓮,西門慶害死武大,毛太公勾結官府構陷獵戶解珍、解寶。總之,《水滸傳》描寫了封建統治階級中自上到下的對人民的壓迫者。而受壓迫的人中還有正直的上層人物,如柴進、楊志等。有壓迫就有反抗,《水滸傳》寫林沖被逼上梁山就具有典型意義,說明了“亂由上作”的道理。《水滸傳》寫晁蓋等劫取北京留守樑世傑的不義之財,也具有典型意義,它表現了人民對貪官汙吏剝削行為的反抗和打擊。由這種反抗,也使晁蓋等人走上造反的道路。“智取生辰綱”中白勝唱的一首山歌:“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農夫心內似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更是唱出了歷代被壓迫人民的不平,反映了階級之間的尖銳矛盾。
《水滸傳》寫英雄們走上反抗的道路,各有不同的原因和不同的情況,但是在逼上梁山這一點上,許多人是共同的。如阮氏三雄的造反是由於生活不下去,他們不滿官府的剝削,積極參加劫取“生辰綱”的行動,從而上了梁山。解珍、解寶是由於受地主的掠奪和迫害起而反抗的。魯智深是個軍官,他嫉惡如仇,好打不平,因此造成和官府的矛盾,結果被逼上山落草。武松出身城市貧民,為打不平和報殺兄之仇,屢遭陷害,終於造反,勇猛地向統治階級進行衝擊。他是從血的教訓中覺醒過來的。林沖原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庭出身和官場生活,養成了他奉公守法,安分守己的性格,但他畢竟也被逼上梁山,這說明在階級矛盾十分尖銳複雜,政治極端黑暗的情況下,統治階級內部必然發生分化,其中的一些人因受到當權派的排擠打擊,起而反抗,也會投身於農民起義的洪流。
《水滸傳》反映農民起義發生發展的規律,是循序漸進,步步深入,而終於全面展開的。英雄們的起義行動,是由小到大,由個人反抗,到集體行動,由無組織到有組織,由小山頭到大山頭,最後匯成一股浩浩蕩蕩的起義巨流。魯智深、武松等人的鬥爭活動,開始多半是出於被迫,或是抱打不平,或是出於個人報復性的反抗,後來上了二龍山落草,接著又參加梁山起義。“智取生辰綱”最初就是有組織的反抗行動,但晁蓋等上梁山後,就更大規模地反抗政府了。起義的武裝,也是由小股發展到大股,最後都匯合到聲勢浩大的梁山泊。
《水滸傳》作者施耐庵對於這些英雄人物,予以充分的肯定和熱情的謳歌,歌頌了這些人物的反抗精神、正義行動,也歌頌了他們超群的武藝和高尚的品格。一些出身下層的英雄人物,如李逵、三阮、武松、石秀等,對統治階級的剝削壓迫感受最深,因此當他們一旦造反後,他們的反抗性也最強,什麼統治階級的法度條例,對他們毫無約束,象李逵連皇帝也不放在眼裡。他們為了起義的正義事業,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作者對這些英雄人物的讚揚,完全是出自內心的熱愛。作品歌頌這樣一批被統治階級視為所謂“殺人放火”的強盜、朝廷的叛逆,一些所謂“不赦”的罪人,把他們寫得如此光輝動人,可敬可愛,這顯示了作者的膽識和正義感情。與此相反,作者對於統治階級的人物,則將他們寫得醜惡不堪,和梁山英雄形成鮮明的對比。從而啟發人們去愛什麼人,恨什麼人。金聖嘆評論《水滸傳》“無美不歸綠林,無惡不歸朝廷。”不管金聖嘆主觀動機如何,這句話卻確實說明了施耐庵的思想傾向和《水滸傳》的深刻社會意義。
中國歷史上發生過無數次的農民起義,中國的農民富有武裝鬥爭的傳統和經驗,但用文學形式來歌頌農民戰爭,並且真實生動地作全面的藝術再現的,只有《水滸傳》。《水滸傳》在記敘歌頌起義軍的武裝鬥爭時,還比較重視戰爭經驗的總結,起義軍戰勝敵人,不僅憑勇敢,還靠智慧。《水滸傳》中這方面的事例很多,“三打祝家莊”是一個較為突出的例子,毛澤東曾經讚揚“三打祝家莊”是合乎辯證法的最好的事例。梁山起義軍在這次戰役中能夠重視調查研究,對敵分化瓦解,並採取打入內部裡應外合的辦法,終於取得了戰爭的勝利。《水滸傳》中有關戰爭的描寫,可與《三國志演義》相媲美。清代劉鑾的《五石瓠》裡說:明末農民起義軍的張獻忠“日使人說《三國》、《水滸》諸書,凡埋伏攻襲皆效之”。
《水滸傳》中所描寫的起義軍的政治主張,雖然說得不十分明確,卻可以看到他們有著“八方共域,異姓一家”,不管什麼出身“都一般兒哥弟稱呼,不分貴賤”的理想。聯絡到他們“殺富濟貧”的行動,表現了人民反對封建經濟的貧富懸殊和政治上的等級貴賤之分,反對封建社會的階級剝削和政治壓迫,這是對封建地主階級統治思想的宣戰,反映了廣大受壓迫人民的願望。
《水滸傳》中用以組織群眾和團結群眾的思想基礎是“忠義”。這裡所說的義,它在某種程度上注入了被壓迫階級的思想感情和道德觀念,這一點,有些地主階級的知識分子是有所覺察的。明人郎瑛就說過:“逆料當時非禮之禮,非義之義,江必有之。”這實際上是說《水滸傳》所說的義不完全同於歷來統治階級所說的義。在中國封建社會裡,下層人民也常講義,他們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免受暴力的欺凌,自然產生一種團結禦侮的願望,這種願望,在為生活所迫、流落他鄉異地的一些遊民身上,反映得尤為強烈,他們最講朋友之間的義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進而至於“濟困扶危”、“殺富濟貧”,都是“義”的表現。因此,《水滸傳》中所寫的義,在特定的環境中,具有反封建反壓迫的性質,而不同於儒家的綱常倫理中的“義”。但是“統治階級的思想在每一時代都是佔統治地位的思想。”所以《水滸傳》裡的“義”,還不能取代舊的倫常觀念的地位和作用。《水滸傳》裡的“忠”,有忠於梁山事業的內容,但它又有忠君思想,在許多場合裡,“忠孝”這種封建倫理大節被放在首位,而把“義”置於次要地位,這就是江湖義氣沒有突破封建道德的表現,梁山泊一些鬥爭性最強、革命最堅決的人物,最終也不免在講義氣的情況下跟著宋江接受招安,義氣服從了忠君,就是《水滸傳》所寫的“義”本身存在嚴重缺陷的證明。
《水滸傳》作者歌頌梁山義軍,卻又反對方臘起義,實際說明他同情、歌頌的是一種不徹底的農民起義,也就是不去推翻封建王朝的起義,不“僭號稱王”的起義。所以,《水滸傳》中出現了“替天行道”的口號。“替天行道”固然有其反抗的意義,但是由於遵奉天命,這就不能突破君主觀念,因為在封建社會裡,正是統治階級借天命來欺騙人民,所謂“奉天承運”,“天命所歸”,歷來帝王正是借天命來統治萬民的。《水滸傳》中“替天行道”的意義,說的是朝廷無道時,由這些好漢來“替天行道”,而朝廷昏暗的原因,則是“奸臣矇蔽了聖聰”,因而他們造反便是隻反貪官,不反皇帝,所以最終又不得不歸服天子腳下,而“替天行道”的大旗,也終於換成“順天”、“保國”了。這也是《水滸》英雄們最終走上悲劇結局的原因之一。
在《水滸傳》的描寫中,可以看出作為梁山泊領袖的宋江,他的思想和行動,關係著整個梁山事業的興衰和存亡。宋江出身於小地主家庭,“自幼曾攻經史”,養成“忠孝”觀念,後來在縣裡作了押司,“刀筆精通,吏道純熟”,對於衙門裡公事和官府的應酬,十分熟悉。他雖為官府中人,卻又喜歡結交江湖上好漢,對下層人民也富有同情心,“濟人貧苦,賙人之急,扶人之困”,在江湖上享有“及時雨”的美名。這樣的一種特殊經歷,形成了他思想性格的兩面性,一方面他要作個忠臣孝子;另一方面,在同江湖人士的接觸中,使他較多地瞭解下層人民的苦難和願望,又成為仗義扶危、同情勞動人民對官府的反抗行為的人物。總之,宋江在上梁山之前,他對人民的造反,只是抱著同情態度,或在某種情況下在行動上作一點有限的支援。從他思想上說,他是不願投身到造反行列裡去,他後來上梁山是由多種原因造成的。他是一個廣有謀略的人物,決不甘心長久屈居下僚,他原本希望靠著他的才能將來能夠“為國立功”,作出一番事業來。“博得個封妻廕子”,以圖日後“名垂青史”。而當時朝政黑暗,奸臣當道,一些才能之士無法施展自己的抱負。恰在這時宋江又犯了殺人罪,流配到江州,又因醉後題了反詩,被江州知府拿住,問成死罪,靠了梁山好漢的搭救,才得保全性命,只有在這時,宋江才上了梁山。
宋江有組織才能,善於團結人,再加上他在江湖上的聲譽,前後有大批裹a href='http://www.baiven.com/baike/220/248895.html' target='_blank' >煤核嫠仙劍炒罅鬆秸α浚秸亂蕩戳艘環送⒋鐗鈉蟆A荷狡鷚寰謁牧斕己橢富又攏恿蛄誦磯嗍ふ蹋枰恍┨骯儻劾粢匝現氐拇蚧骱統頭#⑶藝鴝順ⅲ廡┦だ際嗆退謂墓頭植豢摹5捎謁倚⒐勰罡鉈芄蹋湓熗朔炊庵止勰畈⑽錘謀洌餼頭鋁慫蘸蠼郵苷邪駁命a href='http://www.baiven.com/baike/224/293913.html' target='_blank' >契機。他上了梁山後口口聲聲說皇帝是“至聖至明”,只是“奸臣當道,讒佞專權。”他反覆申言:“小可宋江怎敢揹負朝廷”,“只被濫官汙吏逼得如此”。因此他是“權借水泊棲身”,“專等朝廷招安”。他在與官軍對陣中,總是想到如何為日後的招安預留地步。這樣,梁山起義軍的力量越強大,梁山的事業越興旺,也就越為宋江的受招安積累資本。他終於在兩贏童貫、三敗高俅,打得朝廷軍隊大敗虧輸之後,光榮體面地受了招安,而把梁山起義事業斷送。宋江投降之後,又奉朝廷之命去鎮壓方臘起義軍,正如魯迅說的:“替國家打別的強盜──不‘替天行道’的強盜去了。”這是對《水滸》的最尖銳的批評,也揭示了作者思想的嚴重侷限。
《水滸傳》全書可分前後兩大部分,前半寫各路英雄紛紛上梁山大聚義,打官軍,受招安。後半有五個部分組成,即徵遼、平田虎、平王慶、平方臘及結局。其中田虎、王慶兩部分是後來加的,今所見較早的百回本,徵遼之後緊接平方臘。但有的研究者認為,徵遼也可能是插增的,因為第一,徵遼的事不同於受招安和平方臘,歷史上無跡可尋。其次,和平田虎、王慶一樣,徵遼中梁山一百單八人無一死亡。這個看法尚有爭論。從思想內容來說,《水滸傳》前半是寫人民反官府,是反映階級矛盾的,後半則是寫忠臣反奸臣,是反映統治階級內部的忠奸矛盾。作者寫了宋江的受招安,固然是表現出嚴重的思想侷限,但也反映了民族愛國思想,魯迅說:“其中招安之說,乃是宋末到元初的思想,因為當時社會擾亂,官兵壓制平民,民之和平者忍受之,不和平者便分離而為盜……但一到外寇進來,官兵又不能抵抗的時候,人民因為仇視外族,便想用較勝於官兵的盜來抵抗他。”這話是有根據的,水滸故事流傳的時間正是民族矛盾尖銳的時代,《水滸傳》的後半部分寫宋江等人受招安,和這一背景不無關係。而徵遼部分的出現,則是這一思想的繼續和發展。至於忠臣反奸臣,也是和這一思想有關的。在小說結尾寫“史官有唐律二首哀輓”宋江等梁山人物,其中說:“不須出處求真跡,卻喜忠良作話頭。”《水滸傳》的作者是把宋江作為忠臣來描寫的。第85回遼國歐陽侍郎招降宋江,吳用向宋江獻策:要富貴,投降遼國;要忠義,報效宋朝。宋江說:“吾輩當盡忠報國,死而後已。”這裡的“盡忠報國”實際上就是具體歷史條件下的民族立場。
宋江投降之後,“水滸”英雄始終受奸臣排擠、打擊和陷害,最後宋江等被奸臣害死。這樣的悲劇結局,對於揭露統治者的罪惡,和作者對受招安者的鑑戒來說,也是有其積極意義的。
總之,《水滸傳》通過藝術形象表現的“官逼民反”的現象,深刻地反映了歷史的真實本質,它所表現的梁山泊英雄轟轟烈烈的大起義,有力地衝擊封建地主階級的統治,在文學史上是罕見的。它描寫的梁山義軍受招安後儘管講忠義,打外敵,平內亂,還是不見容於當權執政者,還是落得悲慘的結局,也深刻地傳達了一種歷史教訓。
《水滸傳》的藝術特色
《水滸傳》作者以其高度的藝術表現力,生動豐富的文學語言,敘述了許多引人入勝的故事,塑造了眾多可愛的個性鮮明的英雄形象。
《水滸傳》繼承與發展了中國古代小說與講史話本的傳統特色。故事極富傳奇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起伏跌宕,變化莫測。每一故事的高潮,都緊扣讀者的心絃。如“拳打鎮關西”、“智取生辰綱”、“宋江殺惜”、“武松打虎”、“血濺鴛鴦樓”、“江州劫法場”、“三打祝家莊”等等,數百年來一直膾炙人口。但《水滸傳》並不是單純為了追求故事情節的離奇而迎合群眾的,而是緊緊圍繞著“官逼民反”這一思想,把故事情節和人物性格融合在一起。武松、林沖、盧俊義三人都武藝高強,是梁山第一等好漢,三人都受過官府的陷害,被充過軍,而武松和林沖、盧俊義的表現卻大不相同。林沖、盧俊義在充軍的路上受差人任意擺佈,忍氣吞聲,有時還向差人乞憐哀告。兩人又都是受騙被捆在樹上低頭受死。武松則相反,第一次充軍孟州,一路上反而是兩個差人服侍他。二次充軍恩州,押解他的兩個差人被人收買,再加蔣門神的兩個徒弟,合謀在半路上害死他,四個帶刀的凶手,對付他一個帶枷的犯人,反被他輕而易舉地給收拾了。他還不解恨,一口氣奔回孟州,殺了張都監、張團練和蔣門神等,才算出了一口惡氣。林沖、盧俊義不是武藝不精,原因在於,他們一個是北京首富,一個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都是有身分有地位的人,各有家室,不幸遭受冤枉,只希望服刑期滿,重振家聲。兩人又是懂法度的人,又存有幻想,在公人面前是懷怒未發,忍一口氣。而武松,無家室之累,久走江湖,養成強悍的性格,無所顧忌,也就無所畏懼,加上他受欺被誣,不斷被人暗算,所以報復心強,手段也狠。林沖、盧俊義和武松,表現截然不同,但他們二人也有些不同,林沖的反抗性還較盧俊義為強。又如魯智深、武松、李逵三人,他們都是性情剛直,好打不平,不畏強暴,不避危難;但他們又各有其特點,魯智深是軍官出身,閱歷較深,富有正義感,痛惡社會的不平,他雖然性格急躁,行動莽撞,但在鬥爭中有時又很細心機智。拳打鎮關西,沒想到三拳把他打死了,他立刻想到要為此吃官司坐牢,自己單身一人無人送飯,於是假裝氣忿,“指著鄭屠屍道:‘你詐死,灑家和你慢慢理會。’一頭罵,一頭大踏步去了。”這樣便脫身而去了。在大相國寺菜園子裡,幾個潑皮要算計他,故意跪在糞窖邊不起來,引起他的疑心,走到跟前沒等潑皮上身,一腳一個把兩個為頭的踢到糞坑裡去了。這些都說明他是個粗中有細的人。武松性情剛強,好打那些不明道理的人,死也不怕。在行動上有時表現得粗魯蠻橫,象是有意的尋釁生事,如快活林對蔣門神;有時是裝出假象迷惑與麻痺對手,如十字坡對孫二孃。他為了替兄報仇,考慮得極為周密,從調查情況入手,到殺嫂逼取口供,殺西門慶,自首縣衙,一步步按著他的安排都作到了。這又說明他很有心計。而李逵則和兩人大不相同,憨直、剛強、粗心、大膽,極忠於梁山事業,反抗性最強,打起仗來,赤膊上陣,勇猛無比。他是個真正的粗人,一味蠻幹,不計後果,又有幾分天真,好管閒事,又常常惹出事端,在江州因奪魚和張順撕打,被張順騙到水裡,淹得他兩眼發白;去薊州搬取公孫勝,路上偷吃酒肉,受到戴宗的懲治;斧劈羅真人,被真人罰到薊州大牢裡受苦;打死殷天錫,連累柴進坐牢,差點送了性命。作者對這個人物的性格特點把握得十分準確和細緻。《水滸傳》對這些英雄人物個性特點的描繪,真正作到毫髮不失,這就更加強了這些形象的動人力量。
《水滸傳》的語言是以口語為基礎,經過加工提煉而創造的文學語言。其語言特色是明快、洗煉、準確、生動。無論是作者的描述語言,還是作品人物的語言,許多地方都維妙維肖,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寫景、狀物、敘事、表情,極為靈動傳神。《水滸傳》敘事,善於白描,簡潔明快,沒有滯拙的敘事和冗長繁瑣的景物描寫。偶有寫景文字,又極精彩。如武松不聽酒家勸告,乘著酒興單身上山,看了廟門上的告示,才知真的有虎,他稍為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上了崗子。這裡作者只用了兩句話襯托此時的氣氛和心情:“回頭看那日色時,漸漸地墜下去了”,武松“踉踉蹌蹌直奔過亂樹林來”,既寫出了老虎活動的時間,又寫出了老虎出沒的環境。兩句話就把一種恐怖悲涼的氣氛和心情和盤托出,讓人感到此時此地不知什麼時候會突然跳出一隻活老虎來。《水滸傳》的敘事,要言不繁,恰到好處,而又繪聲繪色,鮮明生動。“武松打虎”是歷來傳誦的好文章,寫得極為傳神,寫人虎相搏,寫老虎一撲、一掀、一剪三般拿人的本事,和聲震山崗的吼聲,一隻活生生的真老虎就躍然紙上。幾經搏鬥,老虎威風漸減,最後如何被武松按住,如何掙扎,如何被武松打死,寫得活靈活現,十分逼真。通過這些描寫也就更好地突出了武松的英雄形象。
《水滸傳》人物語言的性格化,達到了很高的水平,通過人物的語言不僅表現了人物的性格特點,而且對其出身、地位以及所受文化教養而形成的思想習慣有時也能準確地表現出來,所謂“人有其性情。……人有其聲口。”如李逵第一次見宋江,就問戴宗:“哥哥,這黑漢子是誰?”戴宗責備他粗魯,他不服,等戴宗向他介紹了情況,他還說:“莫不是山東及時雨黑宋江!”他心裡怎麼想,口裡就怎麼說,他是個粗人,見人不懂得什麼客套和應酬之事,不受禮節的約束,他剛上梁山便大發狂言:“便造反怕怎地,晁蓋哥哥便作大宋皇帝,宋江哥哥便作小宋皇帝……殺去東京,奪了鳥位。”象大宋皇帝、小宋皇帝等話,只有李逵才說得出,是極富個性化的語言。其他如阮小七的心直性急,吳用的足智多謀,宋江的謙虛下人,通過他們的對話,無不令人如聞其聲,如見其人。魯迅曾經指出:“《水滸》和《紅樓夢》的有些地方,是能使讀者由說話看出人來的。”
《水滸傳》的版本
《水滸傳》的版本比較複雜,大致可分簡本繁本兩個系統。簡本文字簡略,細節描寫少。繁本描繪細緻生動,文學性較強。就內容來說,簡本包括大聚義、受招安、徵遼、平田虎、平王慶、平方臘直至宋江被害。繁本無平田虎和平王慶故事。簡本和繁本的先後問題,歷來意見不同,或認為簡本在先,或認為繁本在先,而簡本是由繁本刪節而成,迄無定論。
現知和現存《水滸傳》較早刻本都系明刊本。正德、嘉靖間人李開先《詞謔》記有20冊本的《水滸傳》,有的研究者認為“二十冊”即“二十卷”。一般認為,嘉靖時郭勳刊刻的武定板《水滸傳》比較接近於原本,但郭勳原刊本已無存,有的研究者認為今殘存 5回的嘉靖刊本《忠義水滸傳》即郭本,並且由此認為郭本是20卷本。明嘉靖年間高儒《百川書志》所錄《忠義水滸傳》為100卷,今天所能見的比較早而又比較完整的100回本是天都外臣序本,序文撰於萬曆己丑(1589)。天都外臣序本從郭本出,不過分卷不同,郭本是20卷100回,天都外臣序本是100卷100回。這個本子於排座次之後緊接受招安、徵遼、平方臘,而無平田虎、王慶故事。萬曆年間又出現了楊定見的120回本,主要是根據100回本,又插增平田虎、平王慶的故事(文字和繁本不同,或是吸收簡本而加以潤色)。明末金聖嘆(見金人瑞)刪去了排座次以後的部分,添了個盧俊義的噩夢作為結尾,夢中一百單八人全部被殺。又把原來的第一回改為楔子,作成70回本。這個本子,入清以來最為流行。今存較早的簡本有明刊《新刊京本全像插增田虎王慶忠義水滸全傳》和明刊《忠義水滸志傳評林》,惟都為殘本。清刊本10卷 115回《忠義水滸傳》是今存比較齊全的簡本。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陸續整理出版過 70回本及120回本、100回本等繁本,並影印過100回本,及排印過幾種繁本。還影印過簡本《水滸志傳評林》。
參考書目
傅惜華編:《水滸戲曲集》(第一集),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上海,1957。
孔另境編:《中國小說史料》,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上海,1957。
金聖嘆:《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中州古籍出版社,鄭州,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