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郎·把酒長亭說原文賞析
陳同父自東陽來過餘,留十日。與之同遊鵝湖,且會朱晦庵於紫溪,不至,飄然東歸。既別之明日,餘意中殊戀戀,復欲追路。至鷺鷥林,則雪深泥滑,不得前矣。獨飲方村,悵然久之,頗恨挽留之正是遂也。夜半投宿吳氏泉湖四望樓,聞鄰笛悲甚,為賦《賀新郎》以見意。又五日,同父書來索詞,心所同然者如此,可發千里一笑。
把酒長亭說。看淵明、風流酷似,臥龍諸葛。何處飛來林間鵲,蹙踏鬆梢微雪。要破帽多添華髮。剩水殘山無態度,被疏梅料理成風月。兩三雁,也蕭瑟。
佳人重約還輕別。悵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路斷車輪生四角,此地行人銷骨。問誰使、君來愁絕?鑄就而今相思錯,料當初、費盡人間鐵。長夜笛,莫吹裂。
譯文
譯文
手持酒杯與你在長亭話別,你安貧樂道的品格恰似陶靖節,俊逸傑出的才幹又像那臥龍諸葛。不知何處飛來的林間鵲鳥,踢踏下松枝上的殘雪。好像要讓我們倆的破帽上,增添上許多花白的頭髮。草木枯萎,山水凋殘,冬日的景物都失去了光燁。全靠那稀疏的梅花點綴,才算有幾分生機令人欣悅。橫空飛過的兩三隻大雁,也顯得那樣孤寂蕭瑟。
你是那樣看重信用來鵝湖相會,才相逢又輕易地匆匆離別。遺憾的是天寒水深江面封凍不能渡,無法追上你,令人悵恨鬱結。車輪也如同生出了四角不能轉動,這地方真讓惜別的行人神傷慘切。試問,誰使我如此煩惱愁絕?放你東歸已經後悔莫及,好比鑄成的大錯用盡了人間鐵。長夜難眠又傳來鄰人悲悽的笛聲,但願那笛音止歇,不要讓長笛迸裂。
註釋
陳同父:即陳亮(—),字同父(甫),號龍川,婺州永康(今屬浙江)人。
東陽:即今浙江金華。
來:訪問,探望。
鵝湖:在江西鉛山縣東北,山上有湖,原名荷湖,因東晉龔氏居山養鵝,更名鵝湖。
朱晦庵:即朱熹,字元晦,號晦庵,早期主戰,晚年主和,與辛陳政見相左。
紫溪:在鉛山縣南四十里,為建陽上饒的必經之道。
既別之明日:別後的第二天。
追路:追隨,追趕。
鷺鶿林(lù cí lín):地名,古驛道所經之地。南宋史彌寧《鷺鶿林》詩:“驛路逢梅香滿襟,攜家又過鷺鶿林。含風野水琉璃軟,沐雨春山翡翠深。”
方村:村莊名,在鷺鶿林西南。
悵(chàng)然:失望的樣子。
不遂:沒有成功。
泉湖:地名,在信州東,方村附近。
《乳燕飛》:《賀新郎》的別名,因蘇軾《賀新郎》有“乳燕飛華屋”句而得名。
見意:表達意見。
索詞:要我寫詞。
心所同然:兩人內心所共同想到的。
長亭:古時在城外道路旁每隔十里設立的亭子,供行旅休息,或餞別親友。
淵明:陶淵明,這裡指陳亮。陳亮沒有做過官,所以辛棄疾把他比作躬耕紫桑的陶淵明。
風流:高潔巨集遠的風度和志趣。
酷似:非常相似。
臥龍諸葛:未出山前的諸葛亮。這裡是稱讚陳亮,說他和諸葛亮一樣,有傑出的政治才能。臥龍,比喻才能傑出的隱士。
蹙(cù)踏:踩踏。
剩水殘山:凋敝的山水。
無態度:不成樣子。
料理:點綴,裝飾。
風月:泛指風光景色。
蕭瑟:冷落,淒涼。
佳人:美好的人,指君子賢人好友。這裡指陳亮。
重約:重視約定。五年前,陳亮約訪辛棄疾,因被誣下獄未能踐約,此次方踐舊約。
輕別:輕易地分別。
冰合:冰封住了江面。
車輪生四角:謂道路泥濘,車輪像長了角一樣,不能轉動,無法前進。
銷骨:極度傷心。
愁絕:極端哀愁。
“鑄就”句:《資治通鑑》卷二六五:羅紹威曰:“合六州四十三縣鐵,不能為此錯也。”此言沒留住陳亮是個錯誤。費盡人間鐵,用盡了人世上所有的鐵。這裡是用誇張的筆法,寫友誼的深厚堅實。
長夜笛::《太平廣記》卷二十四載,唐代著名笛師李謩在宴會遇見善吹笛的獨孤生,就把自己的長笛拿出來請他吹奏。獨孤生說此笛吹至樂曲“入破”處必裂,一試果然。這裡用此典關合題序“聞鄰笛悲甚”之意,希望他不要把笛子吹裂,自己實在受不了笛聲之悲。
參考資料:
創作背景
淳熙十五年(1188)冬,陳亮遠道來訪,和辛棄疾同遊鵝湖,雖然為期只有十天,這在辛棄疾一生中,是一次很有意義的會見。陳亮東歸之後,辛棄疾寫了這首《賀新郎》,兩人往返唱和,各自寫了三首。他們兩人在詞中所寫的,離不開抗金這個中心思想。
參考資料:
1、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 .《唐宋詞選》 .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 ,1997 :327 .
賞析
這首追憶與陳亮的交會與抒發別情的詞作,寫得勃鬱動盪,筆力奇重,是稼軒詞中的名篇。
長達一百二十餘字的詞序是這首詞的一大特色。蘇東坡之後,詞序在詞作中的地位明顯提升,詞人多以隻字片語的小序交代詞的寫作背景、本事或主題,稼軒詞亦多有詞序.但百字以上的序終究不多見。這篇序敘述了兩人相會、分別,以及別後復追、無奈路途阻隔,欲追而不得,悵然獨飲,繼而收到友人書信的情形.幾乎可以當作一篇獨立的小散文來讀。與詞作相配合,則事與情俱佳,所渭“合則兼美”,棺得益彰。它不僅不與詞作內容重複,還能與原詞互相生髮,交映生輝。這樣的效果,是連宋代最善於寫作詞前小序但多與詞重複的姜夔也難以相比的。
全詞主要抒寫了他與陳亮之間志同道合的深摯友誼,同時在寫景抒情中都含有深刻的象徵意味。上片起句,從長亭送別寫起,古時在大道上設亭供行人休息,通常是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人們送行時總在長亭餞別。所以一說到長亭,總有一種依戀不捨之情。唐代大詩人李白說得好:“天下傷心處,勞勞送客亭。”這裡首句說長亭餞別,就點染了一種依戀惆悵的氣氛。不正面寫彼此的留戀之意,而以一“說”字,領起下文。下文中長亭送別的談說,也只是他們酌古準今的內容之一,他們都覺得歸隱田園的陶淵明和起而用世的諸葛亮可以被看成是一體的兩面,所以一樣風流,但其中實有深意。這裡作者把陳亮比做陶淵明和諸葛亮,意在說明,他那不願做官、嚮往自由的品格很像陶淵明,而那風流瀟灑的風度和傑出的政治、軍事才能,又實在極像當年高臥隆中、人稱臥龍的諸葛亮。其實,這並非溢美之辭。陳亮住政治、軍事上確有卓越見解,他曾三次向孝宗上書,主張改革內政。抗擊金兵,收復中原。在《中興十論》中,還具體規劃了收復中原的政治和軍事策略。從這些方面看.陳亮確實可與當年隆巾對策的諸葛亮相比。長亭餞別本來夠惆悵的了,何況又是與這樣不平凡的人分手,留戀之情自然更深了。這兩個古人,原是詞人自己喜愛的,自己所欲,奉之於人,足見其誠意。
飛鵲踏雪兩句,即景生情,點畫他送別陳亮時的長亭景色,但不是靜態描繪,而是靈幻生動。“要破帽”句,則以戲謔的語言,傳達年華老大的悲感,明鬆暗緊。這三句是回想兩人分手前暢聚的愉快心情,但卻只用旁筆描繪當時的環境:兩人正談得親切,不知從哪片林子裡琶來幾隻喜鵲,把松樹梢上的積雪踢落下來,點點落在他們的破帽上,好像故意要使我們增添一些白髮。這裡寥寥幾筆,不但點明瞭季節,而且把兩位知友當時在松林雪地中傾心交談的神態和愉悅的心情生動地烘托了出來,筆調也非常靈活風趣,使人回味無窮。雖無正面描寫聚會情況,但氣氛已足。所以下面筆鋒一轉,寫出一片蕭瑟景象:舉目望去,寒冬的山水凋枯得不成樣子,失去了姿態和神情,幸虧還有幾株梅花把它裝點一番,勉強點綴成一番景緻。在天空中,雖有兩三隻飛雁南鳴,也畢竟是蕭條淒涼。這上片歇拍前的這四句,寫冬日蕭瑟景象,和疏梅、稀雁點綴於這種景象中時,所給予詞人的印象。但意思不止於此,表面上是寫景,實際上是用比興手法,有著象徵意義,隱含著作者對山河破碎、唯留一隅的南宋政局的失望,和對南宋越來越少的愛國志士無望的堅韌表示感慨之意。這是他隱居時期越來越深切地感受到的政治情懷的較明顯的傳達。
上片是圍繞著送別來寫的,但無論寫景抒情都遠遠超過送別的範圍,而具有濃郁、深邃的餘情逸韻。下片則重在抒發眷念不捨的友情,把惜別之情抒發得極為深摯動人。換頭就點出陳亮的別去,這就為下文寫他追趕朋友、為風雪所阻的情景作準備。以下寫清江冰合,陸路泥濘。水陸都不可以前行,追趕也就成了泡影。實際上,他這一次是從陸路追趕朋友的,但是特用水路為虛襯,顯示出無路可通的極度失望,車輪生角一語,化用典故,形象地寫出了行路的困難,在這樣的路途上依然想追挽朋友,其下的“行人銷骨”一語。就成了順勢而下的深摯抒情了。“問誰”一句,憑空虛擬一問,自問自答,不僅使詞意可以從無可伸展處再生波瀾,而且寫出了別情的不可解脫。
於是以下一韻,在問句的追逼下,他以極誇張的筆墨,將自己的沒有能夠挽留住道友的後悔,傾身一發,詞剛氣烈。費盡人間鐵來鑄就相思錯,這是很大的遺憾,表明了作者心中異常激烈的感情。同時,就像上片後兩韻的景語中包含著明顯的象徵意義一樣,此處也頗有一語雙關的妙味。它兼有譴責了南宋統治者採取投降路線,結果弄得南北分裂,山河相望而不得相合的莫大錯誤。這樣的抒情重筆,只有包含了這種分量的內涵,才使人在誇張的筆墨中看見他的真實感情。結尾“長夜笛,莫吹裂”兩句暗合詞序中“聞鄰笛甚悲”之語,糅合了向秀《思舊賦》的悲悽意境和獨孤生吹笛入破而使笛裂的故事。長夜漫漫,看不到破曉的希望,悽清的笛聲,撕心裂肺。全詞在悲涼的意境中收束,情深意永,餘音嫋嫋,較之詞人那些“兒女淚,君休滴”的送別之作顯得情意繾綣。整首詞設喻新巧,寫景幽峭,但在藝術上的新奇和不憚外露的相思之情背後,傷心人別有懷抱。
參考資料:
1、朱德才,薛祥生,鄧紅梅 .《辛棄疾詞新釋輯評》 .北京 :中國書店 ,2006 :585-586 .譯文及註釋
全詩十八句,可分為前後二部分,前八句借韓信事自喻。淮陰人韓信,開始為布衣,“貧無行,不得為吏,又不能治生商賈,常從人寄食,人多厭之者”。後來碰到一位“漂母”,她見韓信飢餓,就給他飯吃,一連數十日。……當時淮陰屠中有惡少公開欺侮韓信說:你雖然個兒大,還喜歡帶著刀劍,其實是個膽小鬼,如果你有膽量不怕死,就用劍刺我,如果貪生怕死,就從我胯下爬過去!韓信冷冷地看了他們一下,忍受著暫時的屈辱照辦了。“眾皆笑,以為怯。”……後來韓信碰到漢高祖劉邦,得到重用,為漢朝的開國立下大功,被封為淮陰侯。韓信出頭後,“召所食漂母,賜千金。”這個故事一直為後人傳誦。八句詩概述的就是這段史事,見於《史記·淮陰侯列傳》。李白自幼聰穎,滿腹經綸,自認有韓信那樣的輔國才智,自比眼前遭遇有如韓信未遇漢王前在淮陰的處境。“少年相欺凌”句,是否李白在邠州也遭到過像淮陰屠中少年欺韓信那樣的事,今無可考。但落魄文人到處受人白眼,在李白詩中多有記載,其忍氣吞聲的苦狀可以由此體會。“屈體若無骨”句,原出藺相如故事,此處承前之意仍應指韓信受辱事。意思是說,韓信從惡少袴下鑽過,是一時之辱,而心中卻懷抱著自己的“壯志”。“一遭龍顏君,嘯吒從此興”兩句是說:韓信遇到劉邦後,受到重用,從此叱吒風雲,為漢朝的統一大業大大地幹了一番事業,為人萬古傳頌。
“而我竟何為”以下,由上八句詠史轉入言志。這十句又可分為幾層,前六句慨嘆自己的困頓處境。李白二十四歲“仗劍去國,辭親遠遊”,去成都,下渝州;二十五歲出三峽,過荊門,到江陵,遊洞庭,登廬山,抵金陵,二十六歲往揚州,西達陳州;二十七歲娶妻孫氏,遂家安陸,直到三十四歲西謁長安。這期間他遊歷祖國名山大川,飽嘗旖旎風光。但其真正目的在於從事幹謁活動,廣交豪士,尋求政治出路,希望以布衣直接進入仕途。據《與韓荊州書》所云:“十五學劍術,遍幹諸侯”,他的干謁活動從十五歲就開始了。其詩歌中明白記載的如:二十歲謁益州長史蘇頲,得到稱賞,說他“天才英麗,下筆不休”,“若廣之以學,可以相如比肩也”,(《上安州裴長史書》);二十六歲由揚州謁陳州刺史李邕,《上李邕》詩:“大鵬一日同自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李白以大鵬比,語極狂放;二十九歲謁安州李長史遭辱,後來連交情較深的裴長史也不理解他,一次又一次干謁失敗。三十歲已是而立之年,本望來京都能有所獲,結果仍是一無所得,“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欄,微霜悽悽簟色寒”!(《長相思》)。
李白來邠州以後的遭遇,還是一派淒寒孤寂的慘景:“長風入短袂,內手如懷冰,故友不相恤,新交寧見矜?”這二句與前一句“寒苦坐相仍”是寫氣候,寫環境,寫愁情。北風呼哨,客舍枯坐,兩手如冰,一腔苦水,無法傾吐!同時同地之作《邠歌行上新平長史兄粲》中有句:“哀鴻酸嘶暮聲急,愁雲蒼慘寒氣多”“寒灰寂寞憑誰暖,落葉飄揚何處歸”,正好用作這幾句的註釋。“故友不相恤,新交寧見矜”是寫世態、寫人情。“故友”當指入長安前曾八、九次干謁過的裴長史等一班人;“新交”或指來長安拜見的張垍、來新平後結交的同族李粲等。投靠無門的一介書生,舊友既不能扶持救濟,新知也沒有誰能憐憫。
最後四句“摧殘檻中虎,羈紲韝上鷹。何時騰風雲,搏擊申所能!”李白以猛虎、雄鷹自比,說自己目前的處境,有如被囚的猛虎,任人“摧殘”;有如束縛著的雄鷹,不能展翅。呼哨騰越、博擊長空之巨集志無法實現。李白自少以神鳥大鵬自況,廿五歲那年在江陵遇見道士司馬承禎,作有《大鵬希有鳥賦》,後改定為《大鵬賦》,希望自己能像大鵬那樣展翅翱翔,為國家建立功業,對前途充滿信心,他是樂觀的。這年他才三十歲,風華正茂,所以堅信“騰風雲”,“申所能”的機會一定會到來。用歷史上的英雄人物為榜樣,以山川魚鳥為比擬,詠史言志,賦物抒情,是李白詩歌浪漫主義的一個特色。他對光明前途的執著追求,對暫時困難的樂觀主義精神,在這首詩中也表現得很突出。
參考資料:
1、宋緒連 初旭.三李詩鑑賞辭典.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323-325創作背景
淳熙十五年(1188)冬,陳亮遠道來訪,和辛棄疾同遊鵝湖,雖然為期只有十天,這在辛棄疾一生中,是一次很有意義的會見。陳亮東歸之後,辛棄疾寫了這首《賀新郎》,兩人往返唱和,各自寫了三首。他們兩人在詞中所寫的,離不開抗金這個中心思想。
參考資料:
1、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 .《唐宋詞選》 .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 ,1997 :327 .
賞析
這首追憶與陳亮的交會與抒發別情的詞作,寫得勃鬱動盪,筆力奇重,是稼軒詞中的名篇。
長達一百二十餘字的詞序是這首詞的一大特色。蘇東坡之後,詞序在詞作中的地位明顯提升,詞人多以隻字片語的小序交代詞的寫作背景、本事或主題,稼軒詞亦多有詞序.但百字以上的序終究不多見。這篇序敘述了兩人相會、分別,以及別後復追、無奈路途阻隔,欲追而不得,悵然獨飲,繼而收到友人書信的情形.幾乎可以當作一篇獨立的小散文來讀。與詞作相配合,則事與情俱佳,所渭“合則兼美”,棺得益彰。它不僅不與詞作內容重複,還能與原詞互相生髮,交映生輝。這樣的效果,是連宋代最善於寫作詞前小序但多與詞重複的姜夔也難以相比的。
全詞主要抒寫了他與陳亮之間志同道合的深摯友誼,同時在寫景抒情中都含有深刻的象徵意味。上片起句,從長亭送別寫起,古時在大道上設亭供行人休息,通常是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人們送行時總在長亭餞別。所以一說到長亭,總有一種依戀不捨之情。唐代大詩人李白說得好:“天下傷心處,勞勞送客亭。”這裡首句說長亭餞別,就點染了一種依戀惆悵的氣氛。不正面寫彼此的留戀之意,而以一“說”字,領起下文。下文中長亭送別的談說,也只是他們酌古準今的內容之一,他們都覺得歸隱田園的陶淵明和起而用世的諸葛亮可以被看成是一體的兩面,所以一樣風流,但其中實有深意。這裡作者把陳亮比做陶淵明和諸葛亮,意在說明,他那不願做官、嚮往自由的品格很像陶淵明,而那風流瀟灑的風度和傑出的政治、軍事才能,又實在極像當年高臥隆中、人稱臥龍的諸葛亮。其實,這並非溢美之辭。陳亮住政治、軍事上確有卓越見解,他曾三次向孝宗上書,主張改革內政。抗擊金兵,收復中原。在《中興十論》中,還具體規劃了收復中原的政治和軍事策略。從這些方面看.陳亮確實可與當年隆巾對策的諸葛亮相比。長亭餞別本來夠惆悵的了,何況又是與這樣不平凡的人分手,留戀之情自然更深了。這兩個古人,原是詞人自己喜愛的,自己所欲,奉之於人,足見其誠意。
飛鵲踏雪兩句,即景生情,點畫他送別陳亮時的長亭景色,但不是靜態描繪,而是靈幻生動。“要破帽”句,則以戲謔的語言,傳達年華老大的悲感,明鬆暗緊。這三句是回想兩人分手前暢聚的愉快心情,但卻只用旁筆描繪當時的環境:兩人正談得親切,不知從哪片林子裡琶來幾隻喜鵲,把松樹梢上的積雪踢落下來,點點落在他們的破帽上,好像故意要使我們增添一些白髮。這裡寥寥幾筆,不但點明瞭季節,而且把兩位知友當時在松林雪地中傾心交談的神態和愉悅的心情生動地烘托了出來,筆調也非常靈活風趣,使人回味無窮。雖無正面描寫聚會情況,但氣氛已足。所以下面筆鋒一轉,寫出一片蕭瑟景象:舉目望去,寒冬的山水凋枯得不成樣子,失去了姿態和神情,幸虧還有幾株梅花把它裝點一番,勉強點綴成一番景緻。在天空中,雖有兩三隻飛雁南鳴,也畢竟是蕭條淒涼。這上片歇拍前的這四句,寫冬日蕭瑟景象,和疏梅、稀雁點綴於這種景象中時,所給予詞人的印象。但意思不止於此,表面上是寫景,實際上是用比興手法,有著象徵意義,隱含著作者對山河破碎、唯留一隅的南宋政局的失望,和對南宋越來越少的愛國志士無望的堅韌表示感慨之意。這是他隱居時期越來越深切地感受到的政治情懷的較明顯的傳達。
上片是圍繞著送別來寫的,但無論寫景抒情都遠遠超過送別的範圍,而具有濃郁、深邃的餘情逸韻。下片則重在抒發眷念不捨的友情,把惜別之情抒發得極為深摯動人。換頭就點出陳亮的別去,這就為下文寫他追趕朋友、為風雪所阻的情景作準備。以下寫清江冰合,陸路泥濘。水陸都不可以前行,追趕也就成了泡影。實際上,他這一次是從陸路追趕朋友的,但是特用水路為虛襯,顯示出無路可通的極度失望,車輪生角一語,化用典故,形象地寫出了行路的困難,在這樣的路途上依然想追挽朋友,其下的“行人銷骨”一語。就成了順勢而下的深摯抒情了。“問誰”一句,憑空虛擬一問,自問自答,不僅使詞意可以從無可伸展處再生波瀾,而且寫出了別情的不可解脫。
於是以下一韻,在問句的追逼下,他以極誇張的筆墨,將自己的沒有能夠挽留住道友的後悔,傾身一發,詞剛氣烈。費盡人間鐵來鑄就相思錯,這是很大的遺憾,表明了作者心中異常激烈的感情。同時,就像上片後兩韻的景語中包含著明顯的象徵意義一樣,此處也頗有一語雙關的妙味。它兼有譴責了南宋統治者採取投降路線,結果弄得南北分裂,山河相望而不得相合的莫大錯誤。這樣的抒情重筆,只有包含了這種分量的內涵,才使人在誇張的筆墨中看見他的真實感情。結尾“長夜笛,莫吹裂”兩句暗合詞序中“聞鄰笛甚悲”之語,糅合了向秀《思舊賦》的悲悽意境和獨孤生吹笛入破而使笛裂的故事。長夜漫漫,看不到破曉的希望,悽清的笛聲,撕心裂肺。全詞在悲涼的意境中收束,情深意永,餘音嫋嫋,較之詞人那些“兒女淚,君休滴”的送別之作顯得情意繾綣。整首詞設喻新巧,寫景幽峭,但在藝術上的新奇和不憚外露的相思之情背後,傷心人別有懷抱。
參考資料:
1、朱德才,薛祥生,鄧紅梅 .《辛棄疾詞新釋輯評》 .北京 :中國書店 ,2006 :585-586 .譯文及註釋
全詩十八句,可分為前後二部分,前八句借韓信事自喻。淮陰人韓信,開始為布衣,“貧無行,不得為吏,又不能治生商賈,常從人寄食,人多厭之者”。後來碰到一位“漂母”,她見韓信飢餓,就給他飯吃,一連數十日。……當時淮陰屠中有惡少公開欺侮韓信說:你雖然個兒大,還喜歡帶著刀劍,其實是個膽小鬼,如果你有膽量不怕死,就用劍刺我,如果貪生怕死,就從我胯下爬過去!韓信冷冷地看了他們一下,忍受著暫時的屈辱照辦了。“眾皆笑,以為怯。”……後來韓信碰到漢高祖劉邦,得到重用,為漢朝的開國立下大功,被封為淮陰侯。韓信出頭後,“召所食漂母,賜千金。”這個故事一直為後人傳誦。八句詩概述的就是這段史事,見於《史記·淮陰侯列傳》。李白自幼聰穎,滿腹經綸,自認有韓信那樣的輔國才智,自比眼前遭遇有如韓信未遇漢王前在淮陰的處境。“少年相欺凌”句,是否李白在邠州也遭到過像淮陰屠中少年欺韓信那樣的事,今無可考。但落魄文人到處受人白眼,在李白詩中多有記載,其忍氣吞聲的苦狀可以由此體會。“屈體若無骨”句,原出藺相如故事,此處承前之意仍應指韓信受辱事。意思是說,韓信從惡少袴下鑽過,是一時之辱,而心中卻懷抱著自己的“壯志”。“一遭龍顏君,嘯吒從此興”兩句是說:韓信遇到劉邦後,受到重用,從此叱吒風雲,為漢朝的統一大業大大地幹了一番事業,為人萬古傳頌。
“而我竟何為”以下,由上八句詠史轉入言志。這十句又可分為幾層,前六句慨嘆自己的困頓處境。李白二十四歲“仗劍去國,辭親遠遊”,去成都,下渝州;二十五歲出三峽,過荊門,到江陵,遊洞庭,登廬山,抵金陵,二十六歲往揚州,西達陳州;二十七歲娶妻孫氏,遂家安陸,直到三十四歲西謁長安。這期間他遊歷祖國名山大川,飽嘗旖旎風光。但其真正目的在於從事幹謁活動,廣交豪士,尋求政治出路,希望以布衣直接進入仕途。據《與韓荊州書》所云:“十五學劍術,遍幹諸侯”,他的干謁活動從十五歲就開始了。其詩歌中明白記載的如:二十歲謁益州長史蘇頲,得到稱賞,說他“天才英麗,下筆不休”,“若廣之以學,可以相如比肩也”,(《上安州裴長史書》);二十六歲由揚州謁陳州刺史李邕,《上李邕》詩:“大鵬一日同自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李白以大鵬比,語極狂放;二十九歲謁安州李長史遭辱,後來連交情較深的裴長史也不理解他,一次又一次干謁失敗。三十歲已是而立之年,本望來京都能有所獲,結果仍是一無所得,“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欄,微霜悽悽簟色寒”!(《長相思》)。
李白來邠州以後的遭遇,還是一派淒寒孤寂的慘景:“長風入短袂,內手如懷冰,故友不相恤,新交寧見矜?”這二句與前一句“寒苦坐相仍”是寫氣候,寫環境,寫愁情。北風呼哨,客舍枯坐,兩手如冰,一腔苦水,無法傾吐!同時同地之作《邠歌行上新平長史兄粲》中有句:“哀鴻酸嘶暮聲急,愁雲蒼慘寒氣多”“寒灰寂寞憑誰暖,落葉飄揚何處歸”,正好用作這幾句的註釋。“故友不相恤,新交寧見矜”是寫世態、寫人情。“故友”當指入長安前曾八、九次干謁過的裴長史等一班人;“新交”或指來長安拜見的張垍、來新平後結交的同族李粲等。投靠無門的一介書生,舊友既不能扶持救濟,新知也沒有誰能憐憫。
最後四句“摧殘檻中虎,羈紲韝上鷹。何時騰風雲,搏擊申所能!”李白以猛虎、雄鷹自比,說自己目前的處境,有如被囚的猛虎,任人“摧殘”;有如束縛著的雄鷹,不能展翅。呼哨騰越、博擊長空之巨集志無法實現。李白自少以神鳥大鵬自況,廿五歲那年在江陵遇見道士司馬承禎,作有《大鵬希有鳥賦》,後改定為《大鵬賦》,希望自己能像大鵬那樣展翅翱翔,為國家建立功業,對前途充滿信心,他是樂觀的。這年他才三十歲,風華正茂,所以堅信“騰風雲”,“申所能”的機會一定會到來。用歷史上的英雄人物為榜樣,以山川魚鳥為比擬,詠史言志,賦物抒情,是李白詩歌浪漫主義的一個特色。他對光明前途的執著追求,對暫時困難的樂觀主義精神,在這首詩中也表現得很突出。
參考資料:
1、宋緒連 初旭.三李詩鑑賞辭典.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323-325-
辛棄疾(1140-1207),南宋詞人。原字坦夫,改字幼安,別號稼軒,漢族,歷城(今山東濟南)人。出生時,中原已為金兵所佔。21歲參加抗金義軍,不久歸南宋。歷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東安撫使等職。一生力主抗金。曾上《美芹十論》與《九議》,條陳戰守之策。其詞抒寫力圖恢復國家統一的愛國熱情,傾訴壯志難酬的悲憤,對當時執政者的屈辱求和頗多譴責;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題材廣闊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詞,風格沉雄豪邁又不乏細膩柔媚之處。由於辛棄疾的抗金主張與當政的主和派政見不合,後被彈劾落職,退隱江西帶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