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子·夢覺清宵半原文賞析

朝代宋代 詩人柳永

夢覺清宵半。悄然屈指聽銀箭。惟有床前殘淚燭,啼紅相伴。暗惹起、雲愁雨恨情何限。從臥來、展轉千餘遍。任數重鴛被,怎向孤眠不暖。
堪恨還堪嘆。當初不合輕分散。及至厭厭獨自個,卻眼穿腸斷。似恁地、深情密意如何拚。雖後約、的有于飛願。奈片時難過,怎得如今便見。

敘事 抒情

譯文

譯文
半夜從夢中驚醒。靜靜地一邊細聽一邊屈指數著漏滴聲。床前只有將要燃盡的流淚紅燭相伴。暗自引發我無限的離別之情。獨自躺在床上到現在已輾轉反側了千餘遍也無法入睡。怎奈獨自而眠,任憑數重鴛鴦被也無法感到溫暖。
可悔又可嘆的是,當初不該輕易分離。到如今獨自無聊,正望眼欲穿愁斷腸。如此情深意濃如何才能和好如初?縱然確有日後相聚和美的願望,奈何這片刻的難過,怎麼才能夠得以馬上相見?

註釋
⑴安公子:唐教坊曲名,後用為詞牌。《樂章集》注“般涉調”、“中呂調”,此詞為“般涉調”。雙調一百五字,上下片各八句六仄韻。
⑵夢覺:夢醒。幹寶《搜神記》:“忽如夢覺,猶在枕旁。”清宵:清淨的夜晚。蕭統《鐘山講解》:“清宵出望園,詰晨屆鍾嶺。”
⑶銀箭:指銀飾的標記時刻以計時的漏箭。司馬光《宮漏謠》:“銅壺銀箭夜何長,杳杳亭亭未遽央。”
⑷啼紅:指蠟燭之紅淚。
⑸雲愁雨恨:指夫妻之歡。
⑹展轉:同“輾轉”,翻來覆去。《楚辭·劉向》:“憂心展轉,愁怫鬱兮。”
⑺怎向:猶怎奈,奈何。黃庭堅《轉調醜奴兒·得意許多時》:“而今目下,恓惶怎向,日永春遲。”
⑻堪:可以。
⑼不合:不該。許岷《木蘭花·小庭日晚花零落》:“當初不合盡饒伊,贏得如今長恨別。”
⑽厭厭:疲倦,精神不倦。劉義慶《世說新語·品藻》:“ 曹蜍李志雖見在,厭厭如九泉下人。”
⑾眼穿腸斷:形容思念之切。眼穿,猶言望眼欲穿。韓愈《酒中留上襄陽李相公》:“眼穿常訝雙魚斷,耳熱何辭數爵頻。”腸斷,形容極度悲痛。 幹寶《搜神記》卷二十:“臨川東興,有人入山,得猿子,便將歸。猿母自後逐至家。此人縛猿子於庭中樹上,以示之。其母便搏頰向人,欲乞哀狀,直謂口不能言耳。此人既不能放,竟擊殺之,猿母悲喚,自擲而死。此人破腸視之,寸寸斷裂。”
⑿恁地:這樣,這般。拚(pàn):同“拼”,捨棄。
⒀的(dí)有:的確有。于飛:原指比翼雙飛,借喻夫妻和睦。
⒁片時:片刻。江總《閨怨篇》:“願君關山及早度,念妾桃李片時妍。”

參考資料:

1、薛瑞生.柳永詞選.北京市:中華書局,2005年1月第1版:37-38

創作背景

  此詞具體創作年份暫不可考。詞中言“雖後約、的有于飛願”,“于飛”一般是比喻夫妻和睦,故此詞應為柳永思念妻子之作;詞中又說“當初不合輕分散”,可見此詞是作於早年與妻子發生矛盾之後南遊之作。柳永漂泊在外,於夢中驚醒,憶起嬌妻,有感而作下此詞。  

參考資料:
1、薛瑞生.柳永詞選.北京市:中華書局,2005年1月第1版:37-38

賞析

  這是一首以近於俚俗的語言寫成的相思之作。與同類題材不同的是,這首詞中詞人與戀人可能是因了一點小事嘔了氣,於是二人“輕分手”了。如今,他深悔自己當初的輕率,獨自度著難捱的長夜,內心湧起一浪一浪的情感波瀾。

  柳永抒情往往上片鋪敘景物,下片為內心獨白。而這首詞景語僅“床前殘淚燭”一句,餘皆情語,則所抒之情倍覺突出、充盈,亦可見此情非由外物觸起,實是無時不縈繫心中。上片以“夢覺清宵半”開頭,先點明時間乃“夜半”,主人公的情狀難以再眠。於是以下借“銀箭”、“殘沿燭”、“鴛被”三種意象寫事敘情,三種意象與主人公的行動緊緊聯在一起,“銀箭”在這裡代指古代計時漏壺滴漏的聲音,它表示時光在一秒一秒地緩慢行進,此刻,詞中的主人公正屈著指頭細數這單調的滴滴答答的聲音,從而表現出主人公深夜無眠的寂寞無聊。蠟燭已將燃盡,燭淚將殘,表示夜已深,只有燭淚“啼紅”相伴主人,進一步寫出主人公的孤單。“鴛被”本象徵男歡女愛,而今,主人公卻是“孤眠”,昔日的歡愛自是不堪回首,所以一人在被中“展轉千餘遍”,任憑它是“數重”,仍覺“不暖”,再次寫出詞人內心的淒涼。三種意象成為敘事敘情的關鍵物。在上片中,三種意象又以直接寫情寫事的句子相串聯。首句直寫主人公夜半即醒,難以再眠,引出第一個聽覺的意象“銀箭";長夜不眠再出現第二個視覺意象“殘淚燭”,視覺聽覺的雙重意象引出“暗惹起、雲愁雨恨情何限”的情語,直抒舊日歡情帶來而今無限的愁恨。從舊日歡情聯及“鴛被”這一意象,於是“展轉千餘遍”,“孤眠不暖",寫盡孤獨寂寞的難耐。

  下片直抒其情,先以“堪恨還堪嘆”一句總寫這一段不了情緣引發的種種情味,然後分寫內心的層層情感波瀾。後悔“當初不合輕分散”是為一層,此句化用許岷《木蘭花·小庭日晚花零落》:“當初不合盡饒伊,贏得如今長恨別。”雖用典,亦寫實;“厭厭獨自”一人,盼伊人盼得“眼穿腸斷”是為二層,前一層不過後悔而已,此時卻已經相思成病;由於“眼穿腸斷”而想到昔日的“深情蜜意如何拚”是為轉折後的一層;再想及當日雖有重聚的“後約”,但畢竟而今“片時難過”,是為再轉折後的一層;直至“怎得如今便見”是最後深悔當初又盼今後的最後一層。一層進一層,一浪高一浪,把內心的百轉千折細細密密地鋪展開來。這種相思雖然說不上有什麼價值,但在詞中表現得自然真切,很富有生活氣息 。

  生活中,一對相戀的人因為偶然的小事而分手,分手後又後悔當初決定的草率者,並不少見。拋開詞中男女主人公的身份地位,詞中抒發的情感還是能引起人共鳴的。

參考資料:

1、葉嘉瑩 等.柳永詞新釋輯評.北京市:中華書局,2005年1月第1版:533-534

詩人柳永
      柳永,(約987年—約1053年)北宋著名詞人,婉約派代表人物。漢族,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人,原名三變,字景莊,後改名永,字耆卿,排行第七,又稱柳七。宋仁宗朝進士,官至屯田員外郎,故世稱柳屯田。他自稱“奉旨填詞柳三變”,以畢生精力作詞,並以“白衣卿相”自詡。其詞多描繪城市風光和歌妓生活,尤長於抒寫羈旅行役之情,創作慢詞獨多。鋪敘刻畫,情景交融,語言通俗,音律諧婉,在當時流傳極其廣泛,人稱“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婉約派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對宋詞的發展有重大影響,代表作 《雨霖鈴》《八聲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