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朝歡·別岸扁舟三兩隻原文賞析
一望鄉關煙水隔。轉覺歸心生羽翼。愁雲恨雨兩牽縈,新春殘臘相催逼。歲華都瞬息。浪萍風梗誠何益。歸去來,玉樓深處,有個人相憶。
譯文
譯文
遠處的岸邊有小船三兩隻,淅淅的風吹著剛長出來的蘆葦蕭蕭做響。江心沙洲宿雁衝破曉煙飛去。殘月照在小橋上,小橋上的白霜顯得更白,天漸漸的亮了。遠遠的路上行人漸漸的多起來。往來的人,無論是坐車的還是乘船的,都是為了名和利。
一眼望去故鄉關河相隔遙遠。突然有一種歸心似箭的感覺,恨不得生出雙翅飛回家。愁雲恨雨象絲縷一樣牽縈著兩地。日月相催,新春浦過殘臘又到。年華轉眼就過去。像浮萍和斷梗一樣隨風水飄蕩,有什麼益處。還是回去吧。家中的玉樓裡,有人在想我。
註釋
歸朝歡:詞牌名,柳永自制曲,《樂章集》注“雙調”。雙調一百四字,上下片各九句六仄韻。
別岸:離岸而去。
葭(jiā)葦:蘆葦。班固《漢書·李廣傳》:“引兵東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澤葭葦中。”蕭蕭:草木搖落之聲。杜甫《登高》:“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淅淅:風聲。
沙汀:水中沙洲。破煙:穿破煙霧。
“溪橋”句:掛在溪橋邊的殘月的月色和霜色連成一片。
行役:指因服役或公務而跋涉在外。後泛指行旅。
只輪雙槳:意為坐車乘船。輪,代指馬車。槳,代指船隻。
利名客:熱衷仕宦、追求利祿的人。辛棄疾《霜天曉角·暮山層碧》:“一葉軟紅深處,應不是,利名客。”
一望:一眼望去。鄉關:家鄉。崔顥《黃鶴樓》:“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歸心:回家的念頭。梅堯臣《送庭老歸河陽》:“五月馳乘車,歸心豈畏暑?”
愁雲恨雨:指色彩慘淡,容易引起愁思的雲雨。牽縈(yíng):糾纏;牽掛。
殘臘:臘月的盡頭。
歲華:年華。
浪萍風梗:浪中之浮萍,風中之斷梗。形容形容人漂泊不定。
歸去來:趕緊回去吧。陶潛著《歸去來兮辭》以抒歸隱之志,故後用“歸去來”為歸隱之典。但此處僅用其表面意義,無歸隱之意。
玉樓:本指神仙所居之處,此處指妻子的居室。
創作背景
柳永成年後離開家鄉福建崇安縣,雖寓居京都汴梁,但生活一直比較動盪。他對羈旅漂泊的苦況有著深切的體會乃至清醒的認識,為後人留下了許多羈旅行役詞。這首《歸朝歡》就是其中之一。
參考資料:
1、薛瑞生.柳永詞選.北京市:中華書局,2005年1月第1版:47-48
2、 葉嘉瑩 等.柳永詞新釋輯評.北京市:中華書局,2005年1月第1版:140-144
賞析
詞的上片,詞人工緻地以白描手法描繪旅途景色,創造一個特定的抒情環境。“別岸扁舟三兩隻”四句以密集的意象,表現江鄉冬日晨景,所寫的景物都是主體真切地感受到的。遠處江岸停著三兩隻小船,風吹蘆葦發出細細的聲音;水中沙洲上昨夜棲落的大雁收到驚嚇,破霧而飛;天上一彎殘月和溪橋上的晨霜上下輝映,發出冷暗的白光……這四句寫出了肅殺、蒼涼之感。“沙汀”為南來過冬的雁群留宿佳處,宿雁之衝破曉煙飛去,當是被早行之人驚起所致。“別岸”、“葭葦”、“沙汀”、“宿雁”,這些景物極為協調,互相補襯,組成江南水鄉的畫面。“溪橋”與“別岸”相對,旅人江村陸路行走,遠望江岸,走過溪橋。“殘月”表示旅人很早即已上路,與“明月如霜”之以月色比霜之白者不同,“月和霜白”是月白霜亦白。殘月與晨霜並見,點出時節約是初冬下旬,與上文風葦、宿雁同為應時之景。三、四兩句十分工穩,確切地把握住了寒冬早行的景物特點。“漸漸分曙色”為寫景之總括,暗示拂曉前後的時間推移和旅人已經過一段行程。這樣作一勾勒,將時間關係交代清楚,使詞意發展脈絡貫串。“路遙山遠多行役”為轉筆,由寫景轉寫旅人。由於曙色已分,東方發白,道路上人們漸漸多起來了。水陸往來盡是“利名客”,他們追名逐利,匆匆趕路,點明這一點是為後文作鋪墊。柳永失意江湖,正同這群趕路的人一道披星戴月而行。柳永的羈旅行役之詞中經常出現關河津渡、城郭村落、農女漁人、車馬船舶、商旅往來等等鄉野社會風情畫面,展示了較為廣闊的社會生活背景,拓展了詞的表現範圍,在詞史上有開拓意義。
從整個上片來看,詞人筆下之景全為蕭瑟淒涼之景,詞人筆下之人盡是追名逐利之人,這些已顯示出他對羈旅生涯的厭倦。詞作自然地轉入下片,抒發羈旅漂泊的哀傷和濃濃的思歸之情。
過片“一望鄉關煙水隔”,承上片的寫景轉入主觀抒情,寫主人公因厭倦羈旅行役而思故鄉。詞人說“一望”,可即使想望,故鄉關河相隔遙遠,煙水迷茫,卻是根本無法望見的;既無法望見而又不能回去,受到思鄉愁緒的煎熬,反轉產生一種急迫的渴望心理,恨不能插上羽翼立刻飛回故鄉。對於這種迫切念頭的產生,詞人作了層層鋪敘,細緻地揭示了內心的活動。“愁雲恨雨兩牽縈”喻兒女離情,象絲縷一樣牽縈兩地;“新春殘臘相催逼”是說明時序代謝,日月相催,新春甫過,殘臘又至,客旅日久,於歲月飛逝自易驚心,有年光逼人之感。“歲華都瞬息。浪萍風梗誠何益”,“歲華”句延伸上文“新春”句意,流光轉瞬,與天涯浪跡聯絡起來,更增深沉的感慨。“浪萍”和“風梗”是飄泊不定的典型意象,以喻羈旅生活象浮萍和斷梗一樣隨水、風飄蕩無定。柳永深感這種毫無結果的漫遊確是徒勞無益,從現實艱難的境況來看還不如回鄉。於是逼出最後三句:“歸去來,玉樓深處,有個人相憶。”這是思鄉的主要原因,補足了“愁雲恨雨”之意。家鄉的“玉樓深處,有個人相憶”,自然是設想妻子多年家苦苦相憶了。柳永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人:他離家後事實上再也沒有回到故鄉,但思鄉之情卻往往異常強烈;他在京都的煙花巷陌與許多歌妓戀愛,但懷念妻子的深情卻時時自然地流露。
從整首詞看,柳永對自己的羈旅人生有著清醒的認識,越來越意識到他浪跡四方,汲汲以求的東西到頭來不過是一場虛無,他卻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是想抗爭的,有自己的方式以求的解脫,那就是,將生命的重心移近愛情。但其實這種抗爭是蒼白無力的,因為愛情本身就是脆弱的,更何況柳永一生隨處笙歌宴飲,愛情之花如同水中之浮萍,隨開隨去,留給他的總是苦澀的回憶。所以說,柳永的可悲之處不僅在於漂泊窮年、事業無成、情感無依,更在於他對人生之路的別無選擇。
參考資料:
1、葉嘉瑩 等.柳永詞新釋輯評.北京市:中華書局,2005年1月第1版:140-144 2、《唐宋詞鑑賞辭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年版,第325頁-
柳永,(約987年—約1053年)北宋著名詞人,婉約派代表人物。漢族,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人,原名三變,字景莊,後改名永,字耆卿,排行第七,又稱柳七。宋仁宗朝進士,官至屯田員外郎,故世稱柳屯田。他自稱“奉旨填詞柳三變”,以畢生精力作詞,並以“白衣卿相”自詡。其詞多描繪城市風光和歌妓生活,尤長於抒寫羈旅行役之情,創作慢詞獨多。鋪敘刻畫,情景交融,語言通俗,音律諧婉,在當時流傳極其廣泛,人稱“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婉約派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對宋詞的發展有重大影響,代表作 《雨霖鈴》《八聲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