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那端

三個多月的時間，說來不算長，但也不算短。從腳步踏進嶺南水鄉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關注每一個日出日落，細細數著伴隨著日出日落升起落下的一塊塊流光布幕。一百來個日日夜夜，就這樣不知不覺間被我一個個扒到了身後，抬眼見間，遠方出現的是一片無從知曉的模糊茫白。

一段時光走到了盡頭，忽然間就離要了曾經託舉過自己忙亂腳步的厚實土地，心中就不免會布出回憶的羅網，日久經年，哪怕只是彈指一揮間，也會覺得那些走過的歲月，忽而瞬間蒼老在生命的原野上。那種感覺好似暮春花開的香氣一樣濃郁，美好爛漫，卻蒙著一層即將零落成泥的淡淡哀傷。

站在回望，雖然自己只是一個籍籍無名，徒步流浪的路人，但一路上卻也是有許多人和事都被時間的聖手雕鏤在記憶的天空中。不經生活長年累月的撫摸，那些有稜有角的痕跡，就難以平滑和光整下來。

那些日子裡，每天我都會穿過人流如織的菜市場，經過兩旁槐樹列隊的水泥道路，走過喜怒無常的不知名河流，遠望廢墟上開得正豔的牽牛花和萋萋芳草，聆聽江畔機器發出的轟隆鳴響……似乎一切都在這有限的流光裡，安然無恙地屹立著屬於各自的亙古故事。一次、兩次的新鮮感過後，剩下的只是習以為常的理所當然，淡然無味也就開始在生活中鞍前馬後，沒了疲倦的意味。

也許是途徑的風景見得常了，多了，再也特別不起來。不知怎的，在離別之際，我忽兒很是情深地想起了不遠處的羅漢山。

依然記得很清楚，我第一次去羅漢山的時候是在3月份的第一個週日，初來乍到的我在新朋友的陪伴下，大清早的，徒步開進了深山。

我對羅漢山的感覺可以說是一見鍾情。還未到山腳下時，就望見羅漢山披著一件蔥籠蒼鬱的外衣，頗有成熟的風韻。等小心翼翼地踏著山間道路，一路前行時，極目之處是滿眼的蒼翠，偶爾從斜坡丘土上露出的虯勁粗壯的樹根和灰色岩石充滿了古樸厚實的力量。陽春三月，路旁的花開得極好，紅的紫的，大的小的，雖不知名，卻是生長得那樣鮮活熱烈。在山裡看去，好似一個飽經滄桑的老者懷抱著一個初生的嬌嫩嬰兒般，是那樣讓人欣喜和動容。

林間小道出來的風讓人覺著神清氣爽，峰迴路轉之際突兀現出的清水池塘讓人倍感驚喜，高低迂迴連綿無盡的山地上，盛滿了寧靜安詳的生命。似乎從很久遠的年代過來，這千千萬萬的生命就造就出這片寂幽的天地，然後世世代代的在這裡繁衍生意，任物換星移，任榮枯更替，這寧靜和諧的景象隨著疊起的山巒一道，綿延到歲月的遠方，也綿延到我心中的曠原上。

很多時候，懷著對羅漢山的不捨，我會站在某個角落，朝著山的方向遠望。也因為工作的緣故，我曾經幾次沿著山腳繞行而過，可終於，我再也沒能踏進羅漢山，這裡面有我慵懶的因素，也有力不從心的無奈成分。

或許我的種種惦念，改變不了羅漢山從未知曉我是何人，何時親近過它的事實，但與羅漢山的唯一一次相遇，卻足以在我心中成為永恆。或許，世界上許許多多的人和事都是如此，有過一次經歷，就足以銘記終生了吧！

臨走之際，聽朋友說，羅漢山裡的果樹已經結滿了果子，有芒果、荔枝、桃子等，只是還沒到收穫的季節，所以果子還青澀未成熟。我本想叫上朋友一起再去羅漢山裡看看的，可最終還是沒有成行。也許，放棄是好的選擇，我怕一不小心就墜進了大山靜謐溫柔的夢裡，也怕不忍這永無歸期的生生別離而痛了心扉。既然終得分離，就不要淚眼婆娑，不如去掉這些唯唯諾諾的樣子，瀟灑轉身，留下一個有始無終的遺憾，也留下一個從此再也無可忘卻的沉痛之美和期盼。

時光的一端走到窮盡之處，就會開啟另一個新的端點。

沒有告別，沒有眼淚，我曾經孑然一身的來，也就適合孑然一身的走。收拾好行囊，我回到了那個生活過多年的城市，這裡有我太多生活的印記和情感。雖然環境如此熟悉，在全新的生活衝擊下，我還是全然無從知曉，在未來的日子裡，是否還會擁有一份觸及心靈的美好際遇。我只是知道，從我歸來的那一刻起，會有無數個離開校園而迷茫的青春身影，化作一隻只振翅欲飛的鳥兒，茫然無措地飛向未知的遠方。橄欖枝在未來的何處搖晃，怕是隻有勇敢智慧的鳥兒才能搶先見到了吧！

不管走到最後是一路風雨同濟，還是沿途花香芬芳，那些盛開在青蔥歲月中的記憶，都完整了一段人生歲月。美好抑或滄桑，我們都應該打包帶上。堅定信念，在風雨中無畏地飛翔，無怨無悔，努力早日找尋到屬於自己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