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虐心愛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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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美麗的愛情我們看不到
6年前,她在一家電臺主持夜間熱線節目,節目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相約到黎明》。那時,她只有23歲,年輕漂亮,青春逼人。每天清晨,她從電臺的石階上走下來,然後就在28路車的站臺上等車。
28路車的第一班車總在清晨的6:30開來。他選了她後排的一個位置,他默默地看著她,就像聽她的節目。
對此,她卻一無所知。她的男朋友剛去了日本,男朋友24歲,一表人才,在一家日資公司做策劃,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和韓語。他去日本時,她送他並對他說:“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我都會等你。”
有一天,他撥通了她的熱線電話。他問她:我很愛一個女孩子,但我並不知道她是否喜歡我,我該怎麼辦?她的答案通過電波傳到他的耳際:告訴她。愛不能錯過。
終於有一天,車晚點了。那時已是冬天,她在站臺上等車,有點焦急。因為風大,她穿得很單薄,她走過來問他:幾點了?他告訴了她準確的時間。站臺上只有他們倆。她哈著寒氣,他對她說:很喜歡你主持的節目。她就笑:真的?他說:真的,聽你的節目已有一年了。他還說:我問過你一個問題的,但你不會記得。於是他就說了那個問題。她說:原來是你。就問他:後來你有沒有告訴那個人呢?他搖搖頭說:怕拒絕。她又說:不問,你怎麼會知道呢?她還告訴他:我的男朋友追我時,也像你一樣。後來他對我說了,我就答應了。現在他去了日本,三年後他就回來了...
車來了,乘客也多了。在老地方,她下了車,這次他卻沒有下,心中的寒冷比冬天還深。
故事似乎就應該這樣結束了。但在次年春天的一個午後,她答應他去一家叫“驚鴻”的茶坊。因為他說他要離開這個城市,很想和她聊聊,聊完之後,他就會遺忘這個城市。她覺得這個男孩子滿腹心思,有點痴情有點可愛,只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說他愛的人是她。她確實驚呆了,但還是沒有接受。她說:不可能的,因為我對男朋友說過:不管他什麼時候回來,我都會等他...我們是沒有可能的。他並沒有覺得傷心。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我走了,愛情留在這個城市裡。”他說。
午後,冬天的陽光暖暖地灑在大街上,他像一滴水一樣在人群中消失... 愛情有時候就是這樣:相遇了,是緣;散了,也是緣,只是淺了。她繼續做她的熱線節目。
她的男朋友終於回國了,帶著一位韓國濟洲島上的女孩。男友約她出來,在曾經常見的地方。他神不守舍地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我想和你說一件事...”他終於說。無奈的荒涼在那一刻迅速蔓延,像潮水一樣,她只恨到現在才知道。痴心付諸流水,只是太晚了,覆水難收。
她請了一段時間的假,呆在家裡,只是睡,太疲倦了。一起走過的大街,看過的街景,說過的話...愛過、疼過的故事都淡了。她心如止水地上班去。
其實,他並沒有離開這個城市,只是不再乘坐28路車。他依舊聽她的熱線,是她最忠實的聽眾,甚至於有點迷戀從前那種絕望。
有近一個星期,他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以為她出差了,或舉行婚禮了...有些牽掛。
3年後,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他讀到了一本她的自傳——《晚上醒著的女人》。書中寫了她失敗的初戀;也寫了一個像他的男孩,還有那家叫“驚鴻”的茶坊...那時他結婚剛剛一年,妻子是他的同事,一個很聽話的女孩。
有時候,最美最美的愛情,我們往往看不到,因為它被心靈珍藏著,我們自己都無法把它展開.........
篇2:你離開了,只剩下我的眼淚
秋季,泛黃的樹葉紛紛揚揚的飄落,像離別的人流淌的濃烈的淚水,那年的秋季,是誰說我們的愛差異一直存在,是誰說就算就算秋季的風吹落所有的美好,也絕不放開我的手,不讓我走。那年的秋季,是誰在梧桐樹下深情的禱告,澄澈的眼神,堅定地神情,那一刻,我相信了,你,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緣。
“小楓,你看,楓葉都飄落了,好美好淒涼啊。”“傻瓜,秋天到了,樹葉當然會飄落了,難道還會賴著不走嗎?這是他們的劫。”你撅著嘴,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那我們會有劫嗎?
今世我是你的劫嗎?你會像樹一樣拋棄我這弱小的樹葉嗎?會嗎?你要是敢,我會流淚的”。我抬起頭,看著天空,好美的天,好乾淨的顏色,就像她毫無城府的眼神,那一刻,我相信了,你會永遠陪著我,你的眼淚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守候。
或許,只有在年幼才會擁有這麼奮不顧身的愛情吧。等我們漸漸長大,所有的美好,所有的以前相信的諾言都變得像泡沫一樣,風一吹就散了,無處找尋。
天空的雲朵,一片片的滑過,孤單,沒有依靠的漂泊,可是,從來沒有覺得有一天我會向他們一樣,沒有結局的漂泊。因為我有你,寶貝,美好而又真實的你。我一直在想,我們的愛,會持續多久,沒有了你,我的生活會怎麼樣,一直在想,因為此刻,你成了我生命的全部,沒了你,我會不會迷失自己,而你,傻傻的樣子,讓我覺得愛上你我們會又怎麼樣的未來。
這場差異一直存在的愛情彷彿只有我們傻傻的相信會永恆,而別人,只認為是一場玩笑。只是我真的動情了,真的愛上你了,也從沒想過會離開。“你想什麼呢,傻了麼?會不會啊?”“寶貝,我愛你,這一輩子只想和你在一起。就算有一天你被無情的風吹離我的視線,我也會不顧一切的將你找回來,沒有了你,我這棵樹木就失去了所有的美好。”然後,依偎,甜美的笑容,飄逸的長髮,時間,靜止,為我們。那年,我們手牽著手走遍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我們的笑聲遊蕩在每一個安靜而又安逸的遠方。
“又吸菸,整天就知道吸菸,上網,不是說好陪我逛街嗎?哼!"寶貝,對不起,我不喜歡逛街的,好煩,不喜歡熱鬧,覺得迷失了自己”。“為了我也不行嗎?我們從認識到現在還沒一起出去玩呢。”“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好嗎?下次一定陪你,好不好?”
“一點都不在乎我,哼,不去拉倒,我和同學去啦,你玩吧”。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突然就覺得她的幸福,不是我所能給的,她學習比我好,樣樣比我優秀,和她在一起,會不會帶給她的只是嘲笑,我,不是王子,而她,確實公主。
夜,幽靜,點燃一顆煙,看著飄散的煙霧,心痛,蔓延,愛情,退去年輕的華麗,剩下的是什麼?當我們都不再年輕的時候,當現實走來的時候,我們,會不會被嘲笑打垮?看著學校外面那條安靜而又神祕的小巷,才發現我從來沒有把它走到過頭,自己沒有,和她,也沒有。
當時鍾指向11點的時候,她,還沒有回來,我起身,每次,10點鐘我都是送她回宿舍,而這次,這麼晚她還沒回來,我穿上衣服,起身走向外面,她卻推門進來了。“小楓,看我給你買了什麼?”我看著她手裡拿著的兩瓶奶茶,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又買這個了,寶貝。”“恩,你喜歡的奶茶。周杰倫拍的廣告奧。”每次她出去,都會買奶茶給我,她同學說為什麼每次都買優樂美這個牌子,她不說,其實我們都知道,我並不是喜歡喝優樂美,只是我喜歡杰倫,每次看到他,都覺得好幸福,聽他的歌,覺得是一種享受。我伸出手,想接過奶茶,她伸了伸舌頭,“你不能就這麼喝了,我們玩一個遊戲。”“好啊,玩什麼?你說。”
“這次,讓你當一下杰倫好不好?”我笑了,知道她又要讓我和她一起模仿那個廣告,“好啊。”“我是你的什麼?“你是我的優樂美”“啊,奶茶啊?''''啊!這樣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裡了”笑聲,傳遍整個屋子,她笑的那樣無邪。“寶貝,你是我一輩子的寶”“***吧,等著”。
過了一會,捧著兩杯熱騰騰的奶茶過來了,我們一人一杯,杰倫的音樂瀰漫整個屋子。“我們的愛,差異一直存在,轉身離開,分手說不出來,蔚藍的珊瑚海,當初彼此不夠成熟坦白”“換一首吧,太悲了,不像我們的愛”我知道,在她眼裡,我們的愛沒有離別,有差異的愛,她一直沒有感覺到,只是我,一直太做作,只是我一直在想太多,覺得她的美,我不配。
她換了一首《發如雪》,我們,彼此依偎,吸管放在嘴裡,仿似在肆無忌憚的吸取彼此永無止盡的愛,我們知道,我們的愛,不會結束。幸福,甜蜜,誰讓誰心裡溫暖,誰比誰深愛,那麼多幸福她帶給我的,而我,好像一直在躲避,沒有理由,但我知道,我愛她。
“小楓,我們去看杰倫的演唱會好不好?”“死丫頭,什麼時候喜歡上他了?”我啊,不喜歡他,只是你喜歡罷了,不過有時候聽他的歌還蠻有感覺的奧。”
“好啊,等他來的時候,我帶你去看啊”微笑,她,那麼滿足。幸福,總會讓人忘記自己走過了多少荒蕪,不知不覺,秋季也走到了盡頭,迎來了一個我不喜歡的季節,冬天,我一直覺得,冬天,會讓人害怕,會讓人不知所措,這一年的秋末,杰倫依然保持著一年一張的發片速度,每年的秋末,都是我最期待的時候,因為這時候,他就發唱片,最新推出的《我很忙》我早已聽了很多遍,《彩虹》《我不配》《蒲公英的約定》,每一首,我都那麼喜歡,濃郁的悲傷,淡淡的無奈,像是我的愛情。
這次,杰倫也要來我們這座城市開演唱會,只是我一直沒買到票,因為我答應過她,要帶她去看演唱會,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罪人了,做不到自己承諾的事。沉思,不知道該怎麼向丫頭交代。“你是晨楓嗎?”“啊,我是,有事嗎?”“若夕出事了,你快來看看吧。”
“我慌忙的起身,跑了出去,來到那條從售票處到我們學校的馬路上,一個女孩,手裡捧著兩杯奶茶,身體,卻已然僵硬,鮮血,仿似夕陽般,濃郁,鮮花般耀眼,”“丫頭,你醒醒啊,怎麼會這樣呢?”“剛剛我們一起排隊去買杰倫的演唱會門票,好不容故意買上了,或許太興奮了吧,若夕沒有看到紅燈,所以就。”
“丫頭,你醒醒啊,我們不是說好去看演唱會的嘛?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輩子嗎?怎麼可以這樣呢?”過往的人群,熙攘的街道,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聲音,我的聲音在天際瀰漫,只是,卻再也換不回那個傻傻的丫頭,還不回我的寶貝。夕陽,我來不及挽留便滑落西山,若夕。那一刻,才體會到,痛到深處,就連眼淚都無處流淌。而那兩杯曾經見證我們幸福的奶茶,此刻,我看到裡面裝滿的是我的眼淚,悔恨。
“小學籬笆旁的蒲公英,是記憶裡有味道的風景 ,午睡草場傳來蟬的聲音 ,多少年後也開始很好聽。已經長大的約定 那樣清晰,打過勾的我相信,說好要一起旅行,是你如今 唯一堅持的任性 。已經長大的約定 那樣真心,與你聊不完的曾經 ,而我已經分不清 你是友情 ,還是我錯過的愛情。”蒲公英的約定,誰對誰的告白,那年的秋末,誰比誰不幸,是我錯過的愛情,回憶,也只是我回憶你,而我,卻活在你記憶中,成永遠。
我一直在想,我們這場差異一直存在的愛情誰會先說出離開,一直以為我只是傻傻的你生命裡的一段劫,你不會為了我把一輩子演繹的完美,一直都怕自己給不了你未來,怕自己到頭來的付出只是一場無望的守候,一直都在逃避,我愛你,我知道,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愛我,一直都想找到答案,到頭來,答案確是永遠,你把你的愛永遠的給了我,而我,卻來不及回報。我一個人來到了我們曾經有過幸福的梧桐樹下,初冬的樹木顯得更加蒼白,更加可憐,傻傻的,孤獨的,天空的雲,依然孤獨的飄來飄去,而我,卻再也沒有勇氣說,我不會有沒有結局的漂泊,因為你,早已離開。那條小巷,依然孤寂,沒有了你,誰又會陪我走到盡頭,我自己,沒有勇氣。
點燃一顆煙,呆呆的望著你曾經的照片,淚水,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記得你曾經說要看看我流淚的樣子,而今,我的淚水,卻成了孤單的無人祭奠的愛情。沒了你,煙抽出的卻是苦澀。
記得你曾經問過我,樹葉要離開,是風的追求,還是樹的不挽留?而今,散落一地的,是我再也無處追尋的美好,曾經承諾你,帶你飛去北風后面的國家,住在童話裡,而今,只剩我留在這個汙濁的世界,說過要去追尋你,卻無處可去,你走了,丫頭,永遠的住在童話裡了,而我,只剩眼淚陪我度過每一個夜晚了吧。
你曾經說,每當摩天輪轉動一圈,世界上就會有一對接吻的人,而如今散落一地的是當年出現在你嘴角從未出現的輕吻嗎?那些回憶裡的事情,在多年後依然清晰,那一首最悲傷的歌,直到現在,一直記得.....
你離開了,只剩下我的眼淚在翻飛,為誰?丫頭,那個我只想牽在手裡的女孩子,再也不會看到了吧。
篇3: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我是一個孤兒,也許是重男輕女的結果,也許是男歡女愛又不能負責的產物。
是哲野把我揀回家的。
那年他落實政策自農村回城,在車站的垃圾堆邊看見了我,一個漂亮的,安靜的小女嬰,許多人圍著,他上前,那女嬰對他璨然一笑。
他給了我一個家,還給了我一個美麗的名字,陶夭。後來他說,我當初那一笑,稱得起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哲野的一生極其悲悽,他的父母都是歸國的學者,卻沒有逃過那場文化浩劫,憤懣中雙雙棄世,哲野自然也不能倖免,發配農村,和相戀多年的女友勞燕分飛。他從此孑然一身,直到35歲回城時揀到我。
我管哲野叫叔叔。
童年在我的記憶裡並沒有太多不愉快。只除掉一件事。
上學時,班上有幾個調皮的男同學罵我“***”,我哭著回家,告訴哲野。第二天哲野特意接我放學,問那幾個男生:誰說她是***的?小男生一見高大魁梧的哲野,都不敢出聲,哲野冷笑:下次誰再這麼說,讓我聽見的話,我揍扁他!有人嘀咕,她又不是你生的,就是***。哲野牽著我的手回頭笑:可是我比親生女兒還寶貝她。不信哪個站出來給我看看,誰的衣服有她的漂亮?誰的鞋子書包比她的好看?她每天早上喝牛奶吃麵包,你們吃什麼?小孩子們頓時氣餒。
自此,再沒有人罵我過是***。大了以後,想起這事,我總是失笑。
我的生活較之一般孤兒,要幸運得多。
我最喜歡的地方是書房。滿屋子的書,明亮的大窗子下是哲野的書桌,有太陽的時候,他專注工作的軒昂側影似一副逆光的畫。我總是自己找書看,找到了就窩在沙發上。隔一會,哲野會回頭看我一眼,他的微笑,比冬日窗外的陽光更和煦。看累了,我就趴在他肩上,靜靜的看他畫圖撰文。
他笑:長大了也做我這行?
我撇嘴:才不要,晒得那麼黑,髒也髒死了。
啊,我忘了說,哲野是個建築工程師。但風吹日晒一點也無損他的外表。他永遠溫雅整潔,風度翩翩。
斷斷續續的,不是沒有女人想進入哲野的生活。
我八歲的時候,曾經有一次,哲野差點要和一個女人談婚論嫁。那女人是老師,精明而漂亮。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她,總覺得她那臉上的笑象貼上去的,哲野在,她對我笑得又甜又溫柔,不在,那笑就變戲法似的不見。我怕她。有天我在陽臺上看圖畫書,她問我:你的親爹媽呢?一次也沒來看過你?我呆了,望著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嘖嘖了兩聲,又說,這孩子,傻,難怪他們不要你。我怔住,忽然哲野鐵青著臉走過來,牽起我的手什麼也不說就回房間。
晚上我一個人悶在被子裡哭。哲野走進來,抱著我說,不怕,夭夭不哭。
後來就不再見那女的上我們家來了。
再後來我聽見哲野的好朋友邱非問他,怎麼好好的又散了?哲野說,這女人心不正,娶了她,夭夭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的。邱非說,你還是忘不了葉蘭。八歲的我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大了後我知道,葉蘭就是哲野當年的女朋友。
我們一直相依為命。哲野把一切都處理得很好,包括讓我順利健康的度過青春期。
我考上大學後,因學校離家很遠,就住校,週末才回家。
哲野有時會問我:有男朋友了嗎?我總是笑笑不作聲。學校裡倒是有幾個還算出色的男生總喜歡圍著我轉,但我一個也看不順眼:甲倒是高大英俊,無奈成績三流;乙功課不錯,口才也甚佳,但外表實在普通;丙功課相貌都好,氣質卻似個莽夫……
我很少和男同學說話。在我眼裡,他們都幼稚膚淺,一在人前就來不及的想把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太著痕跡,失之穩重。
二十歲生日那天,哲野送我的禮物是一枚紅寶石的戒指。這類零星首飾,哲野早就開始幫我買了,他的說法是:女孩子大了,需要有幾件象樣的東西裝飾。吃完飯他陪我逛商場,我喜歡什麼,馬上買下。
回校後,敏感的我發現同學們喜歡在背後議論我。我也不放在心上。因為自己的身世,已經習慣人家議論了。直到有天一個要好的女同學私下把我拉住:他們說你有個年紀比你大好多的男朋友?我莫名其妙:誰說的?她說:據說有好幾個人看見的,你跟他逛商場,親熱得很呢!說你難怪看不上這些窮小子了,原來是傍了孔方兄!我略一思索,臉慢慢紅起來,過一會笑道:他們誤會了。
我並沒有解釋。靜靜的坐著看書,臉上的熱久久不褪。
週末回家,照例大掃除。哲野的房間很乾淨,他常穿的一件羊毛衫搭在床沿上。那是件米咖啡色的,樽領,買的時候原本看中的是件灰色雞心領的,我挑了這件。當時哲野笑著說,好,就依你,看來小夭夭是嫌我老了,要我打扮得年輕點呢。
我慢慢疊著那件衣服,微笑著想一些零碎的瑣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發現哲野的精神狀態非常好,走路步履輕捷生風,偶爾還聽見他哼一些歌,倒有點象當年我考上大學時的樣子。我納悶。
星期五我就接到哲野電話,要我早點回家,出去和他一起吃晚飯。
他刮鬍子換衣服。我狐疑:有人幫你介紹女朋友?哲野笑:我都老頭子了,還談什麼女朋友,是你邱叔叔,還有一個也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會你叫她葉阿姨就行。
我知道,那一定是葉蘭。
路上哲野告訴我,前段時間通過邱非,他和葉蘭聯絡上了,她丈夫幾年前去世了,這次重見,感覺都還可以,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準備結婚。
我不經心的應著,漸漸覺得腳冷起來,慢慢往上蔓延。
到了飯店,我很客觀的打量著葉蘭:微胖,但並不臃腫,眉宇間尚有幾分年輕時的風韻,和同年齡的女人相比,她無疑還是有優勢的。但是跟英挺的哲野站在一起,她看上去老得多。
她對我很好,很親切,一副愛屋及烏的樣子。
到了家哲野問我:你覺得葉阿姨怎麼樣?我說:你們都計劃結婚了,我當然說好了。
我睜眼至凌晨才睡著。
回到學校我就病了。發燒,撐著不肯拉課,只覺頭重腳輕,終於栽倒在教室。
醒來我躺在醫院裡,在掛吊瓶,哲野坐在旁邊看書。
我疲倦的笑:我這是在哪?哲野緊張的來摸我的頭:總算醒了,病毒性感冒轉肺炎,你這孩子,總是不小心。我笑:要生病,小心有什麼辦法?
哲野除了上班,就是在醫院。每每從昏睡中醒來,就立即搜尋他的人,要馬上看見,才能安心。我聽見他和葉蘭通電話:夭夭病了,我這幾天都沒空,等她好了我跟你聯絡。我淒涼的笑,如果我病,能讓他天天守著我,那麼我何妨長病不起。
住了一星期院才回家。哲野在我房門口擺了張沙發,晚上就躺在上面,我略有動靜他就爬起來探視。
我想起更小一點的時候,我的小床就放在哲野的房間裡,半夜我要上衛生間,就自己摸索著起來,但哲野總是很快就聽見了,幫我開燈,說:夭夭小心啊。一直到我上小學才自己睡。
葉蘭買了大捧鮮花和水果來探望我。我禮貌的謝她。她做的菜很好吃,但我吃不下。我早早的就回房間躺下了。
我做夢。夢見哲野和葉蘭終於結婚了,他們都很年輕,葉蘭穿著白紗的樣子非常美麗,而我這麼大的個子充任的居然是花童的角色。哲野愉快的微笑著,卻就是不回頭看我一眼,我清晰的聞到新娘花束上飄來的百合清香……我猛的坐起,醒了。半晌,又躺回去,絕望的閉上眼。
黑暗中我聽見哲野走進來,接著床頭的小燈開了。他嘆息:做什麼夢了?哭得這麼厲害。我裝睡,然而眼淚就象漏水的龍頭,順著眼角滴向耳邊。哲野溫暖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的去劃那些淚,卻怎麼也停不了。
這一病,纏綿了十幾天。等痊癒,我和哲野都瘦了一大圈。他說:還是回家來住吧,學校那麼多人一個宿舍,空氣不好。
他天天開摩托車接送我。
臉貼著他的背,心裡總是忽喜忽悲的。
以後葉蘭再也沒來過我們家。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才確信,葉蘭也和那女老師一樣,是過去式了。
我順利的畢業,就職。
我愉快的,安詳的過著,沒有旁騖,只有我和哲野。既然我什麼也不能說,那麼就這樣維持現狀也是好的。
但上天卻不肯給我這樣長久的幸福。
哲野在工地上暈到。醫生診斷是肝癌晚期。我痛急攻心,卻仍然知道很冷靜的問醫生:還有多少日子?醫生說:一年,或許更長一點。
我把哲野接回家。他並沒有臥床,白天我上班,請一個鐘點看護,中午和晚上,由我自己照顧他。
哲野笑著說:看,都讓我拖累了,本來應該是和男朋友出去約會呢。
我也笑:男朋友?那還不是萬水千山只等閒。
每天吃過晚飯,我和哲野出門散步。我挽著他的臂。除掉比過去消瘦,他仍然是高大俊逸的,在外人眼裡,這何嘗不是一幅天倫圖,只有我,在美麗的表象下看得見殘酷的真實。我清醒的悲傷著,我清晰的看得見我和哲野最後的日子一天天在飛快的消失。
哲野很平靜的照常生活。看書,設計圖紙。鐘點工說,每天他有大半時間是耽在書房的。
我越來越喜歡書房。飯後總是各泡一杯茶,和哲野相對而坐,下盤棋,打一局撲克。然後幫哲野整理他的資料。他規定有一疊東西不准我動。我好奇。終於一日趁他不在時偷看。
那是厚厚的幾大本日記。
“夭夭長了兩顆門牙,下班去接她,搖晃著撲上來要我抱。”
“夭夭十歲生日,許願說要哲野叔叔永遠年輕。我開懷,小夭夭,她真是我寂寞生涯的一朵解語花。”
“今天送夭夭去大學報到,她事事自己搶先,我才驚覺她已經長成一個美麗少女,而我,垂垂老矣。希望她的一生不要象我一樣孤苦。”
“邱非告訴我葉蘭近況,然而見面並不如想象中令我神馳。她老了很多,雖然年輕時的優雅沒變。她沒有掩飾對我尚有剩餘的好感。”
“夭夭肺炎。昏睡中不停喊我的名字,醒來卻只會對我流眼淚。我震驚。我沒想到要和葉蘭結婚對她的影響這樣大。”
“送夭夭上學回來,覺得背上涼嗖嗖的,脫下衣服檢視,才發現溼了好大一片。唉,這孩子。”
“醫生宣佈我的生命還剩一年。我無懼,但夭夭,她是我的一件大事。我死後,如何讓她健康快樂的生活,是我首要考慮的問題。”
……
我捧著日記本子,眼淚簌簌的掉下來。原來他是知道的,原來他是知道的。
再過幾天,那疊本子就不見了。我知道哲野已經處理了。他不想我知道他知道我的心思,但他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
哲野是第二年的春天走的。臨終,他握著我的手說:本來想把你親手交到一個好男孩手裡,眼看著他幫你戴上戒指才走的,來不及了。
我微笑。他忘了,我的戒指,二十歲時他就幫我買了。
書桌抽屜裡有他一封信,簡短的幾句:夭夭,我去了,可以想我,但不要時時以我為念,你能安詳平和的生活,才是對我最大的安慰。叔叔。
我並沒有哭得昏天黑地的。
半夜醒來,我似乎還能聽到他說:夭夭小心啊。
在書房整理雜物的時候,我在櫃子角落裡發現一個滿是灰塵的陶罐,很古樸趣致,我拿出來,洗乾淨,呆了,那上面什麼裝飾也沒有,只有四句顏體: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到這時,我的淚,才肆無忌憚的洶湧而下。